《剑影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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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影寒-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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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门口先后到了十余名恶奴,但并不急于进人店中,在等候主事的人到来。

真不妙,丁二爷今天偏偏不在街上,据说是到镇北已成废墟的周瑜庙会朋友去了。

不久,一个高头大马粗壮如牛的护院师父,带了丁家的五个少年子弟,呼啸着赶到,在门口和恶奴们叫嚷了片刻,问清了内情,立即排众而入。

恶奴们一涌而入,把住了食厅四周,共有二十余名之多,剑拔弩张形势一紧。护院带了六名弟子,独当正面,竖眉凸眼,威风凛凛地向安平的食桌走来。

安平似若未觉,大口喝酒,泰然自若。他是有名的富商,平日应酬多,酒量如海,三两斤酒毫不在乎。酒意已增至四分,他的脸红得像深秋的枫叶,摇头晃脑地以筷击壶,醉态可掬地吟道:“落魄江湖载酒行……”

“是个醉猪小狗么?”护院师父向店伙怒声问,人还在柜台边,声震屋瓦。暴戾之气外溢,声势汹汹。

“是的,谭师父。”柜台里的帐房先生低声答。

谭师父大踏步向里抢,六名子弟扬着铁尺匕首,嚣张地叫吼着,尾随抢入。

被绑在条凳上的大汉杀猪般地号叫,不住含糊地叫救命。

条凳搁在走道上,谭师父想接近,必须经过条凳,自然得先救人。

“将乔老二弄走。”谭师父向后面跟随的人叫。

应声枪出两个青年人,奔近条凳。

“谁敢动他?混帐!”安平大吼,声如雷震。

两青年吃了一惊,反而退了两步。

谭师父大怒,怒吼道:“老子就不信邪!”声落,伸手去解绑在凳上的布巾。

银芒一闪,安平将夺来的匕首掷出,半分不差,钉透了谭师父的掌背,卡得死紧。

“哎呀!”谭师父痛得失声狂叫,缩手不迭。

“谁敢动他,太爷卸掉他的狗爪子。”安平冷笑着说。

谭师父果然凶悍,一咬牙,拨出插在掌背上的匕首,向安干掷出。

一声怒吼,抓起另一条长凳,迈进欺身而上,凶猛地扫出。

武馆的师父和乡村里的子弟,有五种器械是必学的技艺,那就是棍、枪、刀、耙、凳。

凳也就是条凳,抓住凳板的两端,以条凳脚过招,不但防得严密,而且攻势十分凶猛激烈,更可应付围殴,一凳在手,艺术高明的人,足以应付十来名大汉,刀枪棍棒迫不易近身,委实管用而利害。谭师父艺术不弱,而且恨极拼命,岂同小可?宛若出柙之虎,凶猛无比。

安平伸两指挟住掷来的匕首,一脚将木桌踢翻,“轰隆隆!劈啪!乒乒乒……”暴响震耳,条凳击中木桌,凳析了两条腿,杯盘汤水全泼在谭师父的头脸上。

安平人化狂风,从侧方抢出,丢掉匕首,右拳将谭师父打倒,左掌劈中谭师父的手腕,条凳脱手落地。

一不做二不休,抓起鬼叫连天的谭师父双脚,来一记“山东大擂”,扫向变色而逃的六个年青人。

所有的人全惊傻了,只知发声呐喊,不敢上前。六个小伙子跑得快,逃到店门未被扫中。

安平跃至柜台前,柜台前有三丈宽的堂屋。放下谭师父,把谭师父庞大的身躯像灯草般播弄,用一成劲,掌拍、脚勾、拳击、抛掷、摔惯……一阵子好打,谭师父先是狂号,然后是讨饶,最后是呻吟,终于乖乖躺下像条死狗,虽未昏厥,已是动弹不得。

他将谭师父软绵绵的身躯搁在柜上,向帐房先生说:“这家伙前来惹事生非,纠众行凶,酒菜钱与打破的家俱,在下概不负责,找他要就是。在下住在对面玉峡客栈,有帐不妨前来找我算,告诉你,在下一个江湖人,无牵无挂,恼得太爷火起,太爷杀他个血流成河。

对付不受王法治理的野蛮市镇,唯一可靠的手段就是杀!”

说完,大踏步向外走,在门口扭头向恶奴们冷笑道:“还有人要动手么?街心宽着呢。

如果没有人再逞强,在下要走啦!”

谁还敢动手?恶奴们你看我我看你,惶然失措。

门外和街心,挤了上百镇民,一个个喜形于色,但没有人敢做声,见安平出店,纷纷自动让路。

安平却不返回客栈,走向张贴了周家招贴的墙壁下,装腔作势左看右看,并且不住摇头。

蓦地,他右跨两步,一把抓住一名大汉拖至壁下。

“饶命……”大汉脸无人色地叫,全力挣扎。

安平将他推至壁下,指着招贴哈哈狂笑问:“老表,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这……”

“说!不然揍你个半死。”

大汉爬下了,恐怖地叫:“好汉爷,小……小的不知道,饶……饶命。”

安平不再为难他,放手向旁一推,然后从容揭下招贴,转身面向看热闹的人群,环顾三匝,冷冷一笑,将招贴高举,一字一吐地说:“在下不远千里前来投奔长辈赵郎中,不想赵郎中已横死贵镇,在下盘缠已尽,进退两难,看来得流落异乡,只好在贵乡找活计混口饭吃了。那一位乡亲认识周家,尚请加以指引。”

没有人敢回答,上百人的场台,居然鸦鹊无声,可知丁二爷在这带的潜势力是如何的庞大了。

镇民装聋作哑,早在他意料之中,只须放下钓饵就够了,鱼儿早晚会上钩的。他将招贴塞入怀中,笑道:“在下虽人地生疏,但峡江镇并不大,急也不在一时,在下会找得到的。”

说完,泰然举步向玉峡客栈走去。

街西不远处,人众中有两名恶仆交头接耳,一个獐头鼠目的家伙向另一个:“陈师父的意思,是叫你乘乱走近他身后,给他一刀。”

“陈师父他自己为何不亲自动手?”另一个惶然地反问。

“我可不知道,如果你不去下手,回头主人自然会找你算帐。”獐头鼠目的人冷笑说。

“我……我一个人怎行?”

“王四已经在店门等候,你两人同时下手,还不快走?时光不多了。干,有重赏,不干,恐怕你受不了哪!”

“好,我……我去就是。”

安平施施然返店,人群纷纷让路,不能走快些,他也不急于近店。

他发觉酒店的两位食客,也从后跟来。

到了店前,身旁一位半百老人迎着他欲言又止。

他站住了,含笑向老人颔首招呼,和气地说:“老伯,你似乎有话要说,请讲,小可洗耳恭听。”

“小老儿……”老人期期艾艾,慌张地左右张望。

“说吧,老伯。”他催促。

“有便再奉告。”老人低声说,扭头向人群中挤去。

他却故意大声道:“小可明白,此非说话之所。”说完,便待举步。

蓦地,他倏然转身,手一勾,便扣住了一只持匕首的手,信手一扭。

“哎……”暗中从背后递刀的人狂叫,被扭得狂乱地转身。

他向来人的屁股蛋上踹了一脚,来人跌了个大马爬。接着,他再次转身,一手拨开另一人刺来的一刀,“卟卟!”出手如电,两劈掌劈中行刺人的左右锁骨。

“啊!”行刺人仰面便倒,倒在身后的人身上,喧闹乍起,人群纷纷走避。

安平一把将人抓起,冷笑道:“先是倚众群殴。然后是暗算,明枪暗箭齐来啦!老兄,太爷一个外乡人,如果没有些小能耐,岂敢在贵地混饭吃?哼!阁下,谁指使你的?”

“我……我……”大汉语不成声浑身发抖。

“叭叭叭叭!”他抽了大汉四耳光,厉声道:“说,谁指使你暗中在背后递刀的?不说便砍了你。”

“好……好汉,饶……”

“叭叭!”他又抽了两耳光,吼道:“说!谁指使你的?”

“啊……我……我……”大汉嘎声狂叫,仍然不敢说。

他眼角瞥见先前要向他说话的老人,在人丛中被南个恶奴挟住了。

他的手举起来,正想再抽耳光追供。

蓦地。身旁有人喝道:“住手!老弟。”

他扭头看去,原来是先前在店中所见的两个食客,出声喝阻的乃是眉心有疤的人。

“老兄,有何见教?”他含有敌意地问。

“老弟的掌甚重,再打便要出人命啦!”眉心有疤的人说。

“要是在下刚才警觉不够,不是已经出人命了么?”

“老弟手脚了得,怎么会呢?”

“老兄请不必过问,在下必须迫供。”

“在下向老弟攀份交情,务请高抬贵手。”

“对不起,在下已忍无可忍,恕难放手,必须将主使人迫出来。”

眉心有疤的人淡淡一笑,说:“兄弟姓华,名锋,匪号是三眼华光。家师上弘下道,乃是武当直系门人。”

“哦!原来是名门大派的侠义门人,失敬了。只是,今天的事,在下必须逼个水落石出。”安平不卖帐,一面说,一面在心中转恶毒的念头。

他想起银剑徐文在潼关所说的话,忆起那位武当得意门人刺杀五绝刀的嘴脸。

“报复的机会可能来了,岂可轻易放过?”他想。

他不是个气量狭小的人,但银剑徐文的作为,他确是不以为然,要试试这两位武当子弟的人品,看看大名鼎鼎的武当派子弟中,是否有败类在内。

三眼华光见安平居然不为“武当直系门人”所动,竟然不买帐,不由怒火上冲,怪眼一翻,阴恻恻地说:“在小走狗中,你能问出什么来?放了他,华某不许你虐待弱者。”

“刚才的事你看见了么?”安平冷冷地问。

“不错,看见了。”

“在下不该追究吗?”

“该,但……不能用这种手段追究。”

“要在下向他磕头,请求他赐告主使的人?阁下,你老兄不像是主持正义的江湖人,可能有冒充武当弟子之嫌。”

三眼华光大怒,厉声道:“好小辈,你嘴利如刀。江湖朋友虽然知道我三眼华光的人并不多,华某也决不是无名小卒,你敢……”

“我当然敢,少管闲事。”安平抢着说,存心激怒对方。

“老兄,我耳朵没聋,听了个字字入耳。”

“放了这个人。”

“抱歉,我说不放。”

三眼华光伸手急扣安平的腕脉,出手奇快。

安平故意和对方敷衍,也想领教武当的绝学内家拳脚,丢掉大汉,沉掌上拂,反攻三眼华的脉门。

三眼华光一声低叱,另一掌展开抢攻,两人搭上手。四条胳膊以令人目眩的奇速,狂风暴雨的进击,拳风掌劲呼呼劲啸。

人群急退,让出街心的圈子。

缠斗二十余招。愈斗愈急,用上了内家掌力,下手不容情。安平只用三成功应付,接招拆招从容不迫,三眼华光操之过急,额上开始见汗了。

想隐藏真才实学相当不易,稍一不慎便会露出马脚。安平心中有数,不能再缠了,三眼华光果然有两手,再缠下去便有泄底之虞啦!

“啪卟!”两人硬接了两掌。势均力敌,各退三四步。

西端人群纷纷让路,叱喝震耳,十余名恶仆捧凤凰似的拥簇着一个三角脸的锦衣青年人,青年人身后跟着八名提刀挟棍的打手,进入了人丛。

“丁大郎来了,要出人命。”有人紧张地说。

丁大郎是丁二虎的野子,年已二十五岁,比丁二虎更为残暴,而且是天生的虐待狂,镇民畏之如虎。他曾在镇上发过豪语说:“顺者我生,逆我者死。”

丁大郎排众而入,向身旁的人目露凶光地问:“是哪一个?”

“是他.”那人指着重新扑上的安平说。

丁大郎将衣袂拉好,接过恶仆奉上的单刀,扭头向八名打手挥刀大吼道:“上!要活的,擒回去处治。”

三眼华光的同伴是个粗眉突眼的大汉,挺身拦住去路,牛眼一翻,双手叉腰在喝道:“走开!不许插手。”

一名打手大喝一声,铁尺兜头便劈。

粗眉突眼大汉身躯左闪,伸手搭住了打手的小臂向后带,伸脚一拨。打手惊叫一声,向前仆倒,铁尺抛出丈外。大汉一脚踏住打手的背心,沉声叱道:“谁敢插手,我神拳廖世武决不饶他。武当门人不管事便罢,出面管事便不许他人插手过问。”

一名恶仆急急到了丁大郎身旁,附耳低声道:“大爷,不可和他们作对,他两人是帮我们的。”

丁大郎虽然恶毒残暴,但并不愚蠢,神拳廖世武举手投足间便放翻了一个打手足以令他心中发毛,再加上“武当门人”四个字,令他凶焰尽消。恶仆来得正是时候,恰好使他乘机下台,将刀交给手下恶仆,向廖世武陪笑过:“兄台既然是这般说,在下且先放过他。”

廖世武放回脚,退在一旁冷冷地说:“不是阁下放过他,而是我手下留情放过你们。这人能和敝师兄激斗三四十招拉成平手,你们一群三脚猫决禁不起他一击。你们不自量力,将后悔莫及。”

“啪”一声暴响,斗场中两人又换了一招,人影疾分。安平侧飘八尺,拭掉汗水笑道:“阁下果然不愧称名门大派高弟,在下甘拜下风,冲阁下金面,在下放手。”

说完,向人丛中走去。

三眼华光心中有数,力拼四十余招,他占不了丝毫便宜,对方既然让步,再不见好即收,可能要当场出丑,哼了一声,冷冷地说:“阁下如不服气,华某兄弟投宿在此,随时恭候。”说完,向廖世武招手,大踏步进入玉峡客栈。

安平到了先前招呼的老人身旁。挟持老人的两恶奴先前只顾观斗,舍不得离开,这时想离开已来不及了,看到安平凶霸霸地走近,便知大事不好,乖乖地放了老人狼狈而遁。

丁家的庄院占地甚广,三十余栋大厦,却有峡江镇三分之一大小,茂林修竹井然有序,亭阁中花木扶疏,不像是地主土豪的住处,倒像城市中的巨贾名流别墅。

丁大郎带着人回庄,到巴丘废墟访友的丁二爷也赶回来了。宽阔的大厅中,立即成了会议厅,先由目睹经过的恶奴将经过禀明,然后父子商人与六名打手计议一番。

丁二爷年届知命,身材壮实,吊客眉三角眼,三角脸两腮无肉,唇薄如纸,天生一副阴沉狠毒暴虐的长相,令人一见即起反感。

计议停当,他开始调兵遣将,阴沉沉地说:“这家伙既然是赵郎中的晚辈,来意不善。

他的武艺照今天的情形看来,庄中实难找出制服他的人。大郎立刻带一份厚礼赶赴承天宫,无论如何,得请真人派几位道长前来相助。”

丁大郎似乎有点不同意,说:“爹,玉笥山目下戒备森严,真人正忙于接待京师派来的大员,恐怕不可能派人前来接应相助,是否可以先将那两位武当弟子请来以防万一?”

“这事当然必须进行,由左夫子带人前往礼聘,凭左夫子的三寸不烂之舌,定可将他们请来的。”丁二爷说。

“武当门人素以侠义英雄白居,自视甚高,左夫子无法说动他们的。那位自称三眼华光的人,目有黑晕,八成儿是个好色之徒,只有叫义妹带人前往商请,也许有效。”

“也好。至于那姓安的家伙,左夫子带人前往店中,明示利害,最好能打发他离开,见机行事,阻止他到周家应征护院。他要是肯离开,便用不着劳师动众了。”

左首坐着一个留山羊胡,尖嘴缩腮的花甲老人,眯着鼠眼于咳一声,清了清喉咙,慢斯条理地说:“东主如果赋于老朽全权,老朽将向姓安的后生动以利害,必能化戾气为祥和。

愚意认为,请他离开,不如罗为己用,未知东主以为然否?”

丁二爷鼓掌称善,兴奋地说:“夫子的话有道理,如果罗为我用,相信定可对付镇北尹家从府城请来的什么南丐古凡,听说南丐明后两天可以赶到,而周瑜庙金庙祝应允请来的碧眼行者谈千里,这几天恐怕无法赶来。如果不能及时前来赶走南丐,而承天宫的法师们又不能抽身前来相助,咱们岂不吃亏?如果利用这个姓安的,大事定矣!”

“如果这姓安的家伙不受抬举呢?”一名打手问。

丁二爷冷笑说道:“那就请黄巡检出面,将他驱逐出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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