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影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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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影寒-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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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魂飞魄散,扭头便跑,奔入茅屋前的广场。

这次他跑不掉了,突感右肩被一只大手扣住了,力道千钧,扣得他身形一顿,几乎仰面便倒。

“呔!”他心胆俱裂地叫,顺势转身挥刀便砍。

安平一掌拍在他握刀的掌背上,喝声“撒手”!

不撒不成,右掌骨似乎已麻木,指骨也像要根根爆裂,钢刀应声而飞。他仍不甘心屈服,左拳疾飞。

安平右手架开他的大拳头,左手用两成劲飞敬一拳。

“噗!”拳击中他的右颊,他向左歪。“噗!”左须又挨了一拳,他再向右倒。

两颊禁得起打击,只不过不好受而巳。他“嗯”了一声,绝望地挥舞着一双大拳头,一面护身招架,一面作无望的反击,拼命自护,章法大乱。

“噗!”右胸挨了一拳。“啪!”左胁接着又是一记。

胁部打不得,这一拳打得他眼冒金星,胃袋似要向外翻,“哎”一声惊叫,吸腹俯身双手下拨,上盘空门大开。

“噗噗!”左右颊几乎同时被击中。

“哎……”他口中喷血狂叫,连退四五步,用“双盘手”向上保护上盘。

“噗!”下颚被一拳钩中,打得他倒飞两尺,仰面冲到八尺外,“砰”一声像是倒了一座山。

他挣扎着叫:“欺负我你算不得英雄,有种……”

“爬起来,说那么多废话作甚?”安平冷冷地说。

他急急爬起,晕头转向地,咬牙切齿地挥掌冲上。

“噗噗噗!“他击中安平的右臂一拳,像是击在巨石上,而他的左颊和小腹,则各挨了一记重击。

“啊……”他声嘶力竭地叫,屈膝踣倒。

倒下的前一刹那,头晕眼花中,他看到附近站着两个朦胧的人影,不自觉地在地上狂叫:“救命!救命哪!”

安平却用靴尖将他挑转,使他仰面朝天,冷笑道:“阁下,没有人会救你这恶贼狗腿子的。起来,在下要打到你服贴为止,看你能凶横到几时。”

“救……命哪!”

“起来,你阁下以为赖在地上,在下便不打你了么?你做梦。”

安平叱喝,伸手劈胸将他抓起。他浑身发软,脸色死灰,嘴附近全是血,虚弱地叫道:“我……我认栽,服……服贴了。”

安平正想将他打倒,在身旁站立的和尚启口道:“我佛慈悲!施主手下留情。”

安平将雷方放下,歉然地说:“小可恐怕得辜负大师慈悲之意了。”

青年人呵呵一笑,接口问:“老弟台与这人有何不解之仇,可否说来听听?也许在下能替两位化解哩!”

雷方定下神,坐在地上注视着青年人,总算眼前不发花,如获至宝地叫:“杜少庄主,救命!”

青年人一怔,剑眉深锁,讶然问:“阁下尊姓大名,怎认得在下是杜少庄主?”

“今年年初,在下于铜城闸曾经亲眼看见少庄主打了西梁山的大方和尚。敝姓雷,名方。”

和尚挟起黄竹枝,接口道:“杜施主,既使你不愿在江湖扬名亮万,只要是在江湖上混的人,谁不知你是三山小隐槐萌庄的少庄主。”

“但在下并未在外张扬,从未自称是槐萌庄的少庄主。”青年人微温地说。

“呵呵!是否张扬,并不在乎你自己,反正江湖中人谁都知道五亡命的五湖浪子杜天奇,就是槐荫庄的少庄主,这就够了。正如槐荫的庄名一样,贵庄的人自称三山小隐,但外界的江湖人却只称槐荫庄,以便令人想起三堡五庄十二寨来。令尊瘦灵官杜方,名列三剑之一。江湖上三剑二刀五亡命,大大的有名。又是三剑之一,子是五亡命之首;正所谓父是英雄儿好汉。还怕没有人认识你么?”了尘和尚意气飞扬地说,似乎他自己亦有荣焉。

安平心中一动,不住打量这位五亡命之首的五湖浪子杜天奇。听人说,五庄中,槐萌庄虽不算是名震武林的大庄,但庄主瘦灵官杜方却是个了不起的侠义英雄,与江湖的白道成名英雄多有交情,声誉甚降,而且为人好客,谈吐不俗。庄中共建了三座颇为壮观的砦堡,互成犄角,分以三山为名,它们是昆仑、祁连、武夷,因经,统称为三山小隐,仿宋朝的尚书何异在江西崇仁所建的三山小隐格而筑。不同的是,何异的三山庄称浮石、岩石、玲珑。此外,他这座三山小隐不在江西,而远在万里外的河南彰德府,连京师也知道那儿有一座三山小隐,和杜家父子两代英雄。

五湖浪子自小便不安于家,自幼随师在江湖闯荡,四海飘流,五湖浪迹,极少在家中逗留。他为人聪明过人,人才一表,艺业甚高,路见不平便会拔剑而起,颇有侠名。由于久走江湖,不但见闻广博,而且对江湖门槛极精,交游广,朋友多,机警绝伦,城府甚深。唯一的缺点,是年已二十五,还不打算成家。对女人他颇能应付。却没有追求女人的诚意。

安平对五湖浪子缺乏了解,只闻其人却无缘识荆,仅在传闻上知道这人好打抱不平,是个侠义英雄而已。他向对方抱拳行礼,含笑道:“原来是杜少庄主,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幸遇幸遇。在下姓夏,名安平……”

“咦!阁下不是盛昌的三东主么?”五湖浪子含笑接口。

“正是区区,但目下三东主三字,已是昨日黄花了,不提也罢。小可知道少庄主是侠义英雄,去暴除奸抑强济弱,也许对小可的所为,认为有欠公平,不该欺负弱者。但请少庄主暂时袖手旁观,让小可问问这位嵣剿娴睦洗螅簧僮鞅憧纱颖舜说亩曰爸校直娉鏊撬抢础!

五湖浪子点点头,向草亭一指,说:“在下也有此同感,未问清内情之前,确是不宜断言谁是谁非。炎阳正烈,何不到亭中处理?”

说完,向了尘伸手虚引,又道:“大师请。”

安平也向雷方伸手虚引,说道:“雷兄请。”

雷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钢刀上,想抓刀逃命。岂知五湖浪子已看出他的心意,泰然地说:“老兄,你最好不必将希望寄托在那把刀上。你一个江湖三流小辈,有刀在身反而会惹来杀身之祸。”

雷方绝望地呼出一口气,歪歪斜斜地乖乖向草亭走去,往亭柱下一坐,硬着头皮,说:“要问你就问吧,雷某不一定会答覆你。”

安平冷冷一笑,道:“等你不想答覆时再说,届时在下会好好消遣你的。阁下,你果然将在下出卖给内厂的人了,一千两黄金的卖价,你得到了么?”

“这件事雷某不想答覆。”

“在下也不想追究,谅你也无颜招供。内厂的鹰犬不是善男信女,他们会送给你一千两黄金?你简直昏了头。如果在下被他们抓住,你老兄的命必定也立即会被他们取掉。亏你在江湖混了大半辈子,竟会和毫无信义残忍恶毒的内厂走狗打交道,居然还想在他们手上吞一千两黄金的重赏呢!你简直是老虎口中剔余食,白活了一辈了。这些事咱们不必谈了,无味之至。老兄,在船上你向在下勒索时,曾经说过你知道敝店被查封的内情,是么?”

“不错,在下说过了,但没有一千两黄金,在下决不出卖这项消息。”雷方倔强地说。

有五湖浪子在旁,他知道死不了啦!谅安平也不敢下手迫他吐实。

安平淡淡一笑,说:“那么,以你的性命交换,如何?”

“咱们在谈交易,你敢杀我?”雷方沉着地问。

“在下当然有杀你的理由。”

“不!不!你不讲江湖规矩?你……”

“江湖规矩在下不懂,可请杜少庄主评评理。”安平冷笑着答,然后向五湖浪子将船上的事概略说了,最后说:“这位雷老兄果然向内厂的走狗告密,带着大批走狗在码头捉拿在下,再带着大群高手在北面的松林截击,几乎要了在下的命。请少庄主说句公道话,在下该不该杀他。”

五湖浪子冷哼一声。一字一吐地说:“夏兄,你最好别杀他。”

安平脸色一变,冷冷地问:“杜少庄主,这事公道么?”

“呵呵!夏兄请勿误会。在下是说,杀了他污了夏兄之手,何不将他吊死在草亭中,岂不快哉?”五湖浪子笑着说,稍顿又道:“这种人留在世间,简直活现世,丢尽了咱们江湖人的脸面,他如不死,将是咱们江湖朋友的奇耻大辱,在下愿为夏兄代劳。”

雷方魂飞魄飞,突然窜出草亭撒腿便跑。

眼前人影一闪,和尚庞大的身躯住去路,说:“阿弥陀佛!施主,走不得,留步。”

雷方不甘心,向侧一扭,飞腿猛扫和尚的腰胁。

和尚右手挟着竹杖,左手一把接住扫来的脚踝,一声狂笑,信手便扔。雷方会飞,惊叫着飞出丈外,“叭匍!”跌了个滚地葫芦,软瘫在地。

“你如不吐实,有死无生。”五湖浪子站在他身旁向他说。

他的卑劣性格不允许自己去见阎王,哭丧着脸说:“我……我说,但……饶我一命。”

“快说!”五湖浪子冷叱。

“我……我是从鄱阳王的手下头领,大孤白鲤毛威口中听来的消息。他说有一个人夜入敬业钱庄,盗得持有京师大昌钱庄银票前来兑款的人员名单,按图索骥杀了内厂派在九江的秘探,引起了这场风波。”

“那人是谁?”安平迫不及待地问。

“听说,那人身上带有脂粉香,可能是个女的。真正的身分,无法获知。”

“是谁嗅出那人身上有脂粉香?是大孤白鲤么?”

“大孤白鲤仅在大孤山出没,并未到九江越界作案,乃是他的朋友南丐古凡亲自见到的。”

“南丐古凡目下在何处?”

“在下不知道。”

“你还知道多少?”五湖浪子问。

“在下只知道这么多。”

“呸!”五湖浪子吐了雷方满脸口水,说:“凭你这点听来的传闻,居然要勒索黄金千两,你简直吃多了油,被油蒙了心啦!”

雷方抹掉脸上的口水,哭丧着脸说:“在下误以为夏三东主只是个公子哥儿,金银多而禁不起吓唬,所以想浑水摸鱼,乘机敲诈一笔,岂知……唉!想不到却惹来杀身之祸,瞎了眼自掘坟墓。”

“大孤白鲤所获的消息,是从南丐处得来的么?”安平问。

“是的。夏三东主,请……”

安平向他挥手,说:“我不怪你,利令智昏,天下间见利忘义的人不只你一个雷方。你走吧,有生之年,你必须远离内厂的走狗,他们会杀你灭口的。”

五湖浪子也厉声说:“你这无耻痞棍!你千万小心地远远离开我五湖浪子,若是冤家路窄碰上了头,我非抽你的筋剥你的皮不可,你给我快滚!”

雷方如逢大赦,连滚带爬向山下去了。

五湖浪子注视着雷方狼狈而逃的背影,向安平说:“夏兄,你的雅量,委实令人佩服。

但你将他放走,日后会不会后患无穷呢?在下认为,你有点失策。”

安平淡淡一笑,坦然地说:“在下但行心之所安,是否有后患,在下并未计及。”

“勇悍如虎,菩萨心肠。夏施主,贫憎认为施主处理此事,极为恰当,这种小痞棍杀之不武。”和尚由衷地说,稍顿又道:”施主是生意人,具有如此身手,极为难得,能从生死判、天龙神憎、天长羽士等宇内高手环伺之下脱身,施主的造诣该已臻超尘拔俗之境了。”

“其实在下根本不是他们那些人的敌手,只是每当危急时幸蒙高人援手而已。大师刚才拦截雷方,身手之迅速,小可叹为观止!大师定是非常人,请教法号上下如何称呼?”

“施主谬赞了,贫憎在江湖名不见经传。贫僧俗家姓名早失,戒名上了下尘,在徽州府法华夺受戒,日前行脚天下普修功德。”

五湖浪子接口道:“了尘大师乃是在下的方外知交,目前在甘棠的北岸龙池寺挂单,导引在下作庐山十日游,正要赶回龙池寺呢!目下夏兄有何打算,能见告么?你我一见如故,如有需兄弟效力之处,愿为稍尽棉薄。”

安平心中一动,说:“少庄主好意,在下感激不尽。兄台久走江湖,知交遍天下,见闻广博,无所不知,请问此地的幻海山庄座落何处,尚请详告。”

两人一怔,互相用目光示意。五湖浪子神色一正,问:“夏兄问幻海山庄,有事么?”

安平以为辽壁寨的事,必定早已传遍江湖,但听五湖浪子的口气,似乎那次群雄大会的事,并未在江湖中传播哩!便简略地说:“六月间,在下曾经和幻海山庄的人有些误会,警幻仙子曾向在下索取内厂鹰犬的名单。这次厂店被封,据雷方所供,起因亦是为名单而起,盗取名单的人既然是女人,会不会是幻海山庄的人所为呢?因此,在下希望前往查问其中详情。”

五湖浪子摇摇头,说:“夏兄,你来晚了。”

“什么?在下来晚了?”安平惊问。

“不错,你来晚了,幻海山庄在月前突然失踪,庐舍成墟,似是出了意外。”

“糟!山庄的人呢?”安平跌脚问。

“人下落不明,只听说有人在大绿水潭附近,曾经看到山庄的两名侍女出没。幻海山庄在汉阳峰与紫雷峰之间,距大绿水潭远隔数十里,如果真在大绿水潭看到山庄的侍女,可能警幻仙子并未真地离开庐山。但在下游山十日,却一无所见,只看到山庄的废墟而已。”

“少庄主也是去找幻海山庄的?”安平没头没脑地问。

“不是,兄弟只是前来游山而已。”五湖浪子急急接口否认。

“在下仍想前往一行,碰碰运气。”

“那老虔婆生性孤癖,艺业奇高,你还是别去招惹她为妙。要找线索,何不去找南丐?”

“南丐目下……”

“那贼丐飘忽如神龙,可能跑到赣南鬼混去了。乾坤五丐中,南丐是最没出息的一个,专做偷鸡摸狗的勾当,在花子团头们的口中,或可找出他的下落来。”

安平沉吟片刻,断然地说:“在下先在山中碰碰运气,再去找南丐证实其事。”

“你真要入山碰运气?”

“是的,在下反正设事。”

“那么兄弟陪你一行。”

“萍水相逢,岂敢劳动少庄主的大驾?”安平客气的说,其实心中大喜。

“哈哈!夏兄不是太见外了么?为朋友可以两肋插刀,咱们一见如故,理该效劳。”五湖浪子豪爽地说。

“劳动少庄主的大驾,在下心中难安。”

“些项小事,何足挂齿?”

安平长揖为礼,由衷地说:“少庄主云天高谊,不敢或忘,一切尚请担待。”

“不必客气了,咱们这就走。”五湖浪子义形于色地说,整衣站起,向了尘叫:“喂!和尚,你去不去?”

安平一怔,心说:“怪!先前他们在称谓时十分客气,怎么这时却如此随便?他们之间的交情,必定不等闲。”

了尘呵呵笑,毫不介意地说:“贫憎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送佛送到西天,陪你们走岂不两全其美?山区各处贫僧倒还厮熟,愿为前驱。走!”

说走便走,了尘首先举步出亭。安平心中无限感激,一再道谢,随在两人身后,进入了崇山峻岭。

那时,四百余里的庐山,除了白鹤升仙台以外,以及五老峰南麓一带有人烟之外,山中人迹罕见,猛兽出没无常,只有一些寺观散处各地,在内苦修的僧侣和道士,一年难得出一次山,生活极为清苦。没有人引导,在山中不但易迷路,也难找到吃食。

庐山古称三天子都,讹传周朝的名士庐俗(本姓匡,字君孝)在此结庐而居,升仙得道,所以叫庐山,也叫匡庐。其他别名尚多,本朝更尊为庐岳,把天池寺改为庐岳祠。玄门羽士称庐山为第八洞天(洞灵永、真之天),更将虎溪和庐山垅列为七十二福地的两福地。

但自从晋代的高僧慧眼在这儿建了白莲社,加上名臣谢灵运建造白莲池台之后,这座山便成了佛教的名山,也算是净土宗的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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