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朱志远用嘴分别吹向两个手掌,吹了这个,又吹那个。知县莫名其妙,就问道:“你这又吹的什么?”朱志远回道:“回大人,草民在吹糊涂虫哩。”知县气得二目圆睁,非让朱志远说出那个人是糊涂虫,糊涂什么。
朱志远不慌不忙说道:“别人骑马耍大刀没事,草民骑老鼠耍草棍却说犯法,我吹的就是这糊涂虫。”知县见朱志远一再冒犯,气得脸色铁青,高叫:“用刑,用刑。”衙役一涌而上。
朱志远说:“小人有功名在身,打不得我。”知县一查,果是武生秀才,随口骂了一句真不是东西。朱志远反问:“什么我不是东西,难道大人配称东西。想文王占西方,孔圣人居山东,别说小人,就连县大老爷你也真不是东西。”一番话只说得知县无言以对,气得手拍惊堂木,连呼滚滚滚,朱志远起身而去,一场官司就此了结。
民间俗语,不怕荒年,只怕连年,又说不怕冬天熬煎,只怕来春上刀山。崇祯十二、十三、十四年连续三年灾荒,百姓吃糠咽菜,糠菜吃光又吃树皮、草根,能吃的几乎吃光。县志所载确有人吃人的现象发生。面对灾荒朝廷下令减税银四千两。本来连年无收,名曰减税,实际上是仍要收税,有的人家打算卖儿子度日,但卖得多,买的少,人也难卖。但话又说回来,卖儿卖女所得是银钱又不是粮食。可见当时即使有钱也不见得买得到粮食。
转眼已是崇祯十四年春天,灾荒压顶,百业萧条。朱志远家同普通百姓家一样,别说粮食,就是能用来充饥的柴草都少之又少,想活命只能早睡晚起,减少活动少吃食物。一天他饿得头晕眼花,昏昏沉沉躺在床上,忽听咚咚脚步声响。“这是谁呢,脚步声听起来十分有力,不象长久挨饿之人。”朱志远正在纳闷,听得来人连声问道:“师父在家吗?”
朱志远闻声急忙坐起,原来来者不是别人,是自己的得意门生周山尹。周山尹见师父脸色苍白,已有浮肿之象,行动起来少气无力,深感痛心,言谈间问及以后有什么打算。
朱志远哭笑着说:“还能有什么打算,吃了上顿不知下顿何时才能吃,走一步算一步,哪敢谈什么打算。”
周山尹听后深感意外,这还是自己的师父吗?听言谈,连生活的勇气都不复存在,难道真是饥饿面前没勇士吗?师父往日雄心万丈竟然荡然无存。以前师父常对师兄弟讲,学成文武艺,报效帝王家,大丈夫在世要有所为。上扶君王平冶天下,下解百姓倒悬之难。想到此,他语气沉重:“如今芸芸众生已处在生死边缘,师父可别净等死期降临,难道你要将自己平生所学带入坟墓不成?”
朱志远绝望地说:“凡事说着容易做起来难,自古独柴难烧。”听了这话周山尹觉得师父并非丧失斗志,而是穷困所迫,又不解时势,悲观失望,以致如此。于是决定和师父摊牌亮底。
原来,周山尹此次来见,身负使命,本想劝朱志远乘机起事。听见师父之言颇感意外,方以言语激之。见师父语中有不平之意,忙说:“当今天下早成干柴遍野,所缺者点火人也!师父是否敢做点火人?”朱志远听后半日不语,实是担心事败累及家人。周山尹知他心有所疑,从怀中掏出一纸文告,说:“师父请看,看后望你早作决断。”朱志远接过,细读起来:
伐明檄文:当今天下,灾患四起,国有累卵之危,民有倒悬之急,各地灾荒文书,纷纷告急明廷。荒乱、灾役数年间,波及一国,此起彼伏。其惨状令人发指。仅将文书略呈一二。
去岁一年无雨,草木枯焦,**月间民争采山间蒿草而食,其味苦而涩,食之,仅可延以不死。不久草尽又争剥树皮而食,亦可延以不死,不久则皮尽,不得已民以少动而减食,几日一餐者比比皆是。有以土石充饥者,少食则饱,然不数日腹胀下坠而死。无奈卖儿女,那知卖多买少,变卖为弃。被弃之儿,有号哭者,有呼父母者,不数日其儿死尽。更为甚者,孩童独行,便无踪迹。后查门户竟有食人肉,烧人骨者。饥饿所至,死者巨增,埋之不及,臭气熏天,不得已掘大坑而掩尸骨,每坑约百人,上奏日止,早满数坑。
张官设吏,意在治国安民。而明官多为自身谋,识权柄为贸易,催钱粮先比火耗,完正额另加其余。更有甚者,上免交下亦悖旨私征,遭蝗害高呼减税,失官仓上报贼劫。灾荒降临,百姓在生死之缘,倡减税,意摧征税,报劫粮实是有粮,如无粮,众饥民自然无物可劫。为官者,为显爱民之道,制糠菜而食,岂知已然无粮,糠从何来。
灾难所至,国不得安,各地官吏纷纷请旨,灾蝗、旱、役、劫粮案不绝,为君王者,安得不知。偌大朝廷,不抚恤百姓,反一味剿匪,故刀兵四起,战事不断,灾荒战乱。此四患交织,天下百姓困苦已极。朝廷却称赈济无力,然事并非如此。各地官仓集粮如山,天下官吏锦衣玉食,朱门酒肉臭,路有饿死骨。养得起兵,赈不起民,诈难骗人。兵要粮、要饷,而民则一饭足矣。同一石粮,一年可养三口之家,而兵饷除外则一兵不足。如军粮三成去一而赈百姓,民不走险。民反国必增兵,增兵则增粮。崇祯皇帝每下罪己诏书,意在沽名钓誉,卸其罪责,却不见其行。君重杀心轻赈济,重钱粮轻百姓,早不配人君,明王室被万人所指,崇祯是千古罪人。
李闯王上应天意,下顺民心,率兵将,抗官军、救国救民。兵锋指处,无奸、无侫,所到之处,公买公卖,民不纳粮。天下百姓盼闯王如婴儿望母,求平安如旱苗盼雨。劝天下有识之士,扶助闯王,以有道伐无道,盼天下早定太平。
朱志远看罢,心情激奋,追问周山尹地:“此文慷慨激昂,切中时弊,不知出自何人之手?”周山尹对师傅说是闯王帐下李岩所作。朱志远听后仍是不解,周山尹知师父不解,将事情原委一一说出。
原来周山尹辞别师父,靠帮人押镖为业,往来于中原各地。此时闯王在河南湖北已成其势,到河南所见与明朝治下大不相同。周山尹一向敬重闯王,有意看个究竟,正遇一群人在看文告,他走近前细看文告,越看越喜,借人笔墨,抄写下来,随后决意见一下李岩将军。李岩得知周山尹是赞皇人,押镖为生,遂劝其投靠闯王,说明闯王大军不日挥师北上,问他能否起兵相助。周山尹答应,李岩赠银两若干以助起事之用。
朱志远得知此事后,很是兴奋,当他得知闯王为攻北京,早有意结交京畿之士,更为兴奋。其实他屡考不弟,早有不平,担木炭遭富人戏耍,卖私盐差点吃官司,生计无靠,差点饿死。求生之心人皆有之,但因不知外界之事,如今听徒弟周山尹分析当前形势,心中豁然开朗,决意起事。于是同周山尹共商大计,议定如此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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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盘县令归天
第三回太行山饥民起事十八盘县令归天
(2)十八盘县令归天二人协商议定,赈济灾民以收人望,可眼下粮从何来,只有取于官仓。封建时代,没有君王旨意,私动官粮乃是死罪,但明着不行,暗行无事。
自古官仓之鼠大如斗。其中自有猫腻,看守官仓是一肥缺,官家收粮去秕、除土、扣潮后方斗量计数。交粮人去后,秕粮又放回粮中,这是管粮人通用的伎俩。诸如小麦最奇,入库之粮由于回潮,每百斤足能多出二斤。再者,存放官粮,虫蛀、鼠咬、准有一定亏损。更有甚者,粮中掺物。另有一手大进小出,同用一斗,久用之人能作手脚。如此种种,偷卖官粮不足为怪。
朱志远暗会仓头,出高价买粮,数量不大,仅十石,一谈便成。后称还愿为由,用多年积蓄赊粥赈民,十日为期。饥民闻讯而至,称朱志远为大善人。八日后,周山尹派人秘报知县,随后和师父躲入别村,赈民之事托与他人。
赞皇知县,姓宋名德成,一听朱志远赈济灾民,就想起往日遭其戏弄。如今犯到他手上,可算有借口报往日之怨。因当时饥民遍地,明廷畏民如虎,因救民获罪者大有人在。宋德成得讯第二日去院头准备捉拿朱志远,哪知朱志远早有准备,藏于别处。宋德成抓不到朱志远,只好砸烂赈民锅灶,还扬言要将惑乱民心者法办,如民众附合,将一并捉拿,说罢扬长而去。一众饥民目睹官府之暴行,群情激奋,却敢怒而不敢言。
第二天朱志远聚众于锅灶旁,朗声说:“逢此灾年,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眼看饿死。我本意赈济灾民,解一时之难,谁知竟遭官府捉拿,还打翻赈济锅灶。寻常百姓,只要有一口饭吃,谁还会闹事。可如今官府不顾百姓死活,还要办我们寻衅滋事之罪,实在是忍无可忍。唯今之计不如倒反官仓,开仓放粮。”下边周山尹和其他徒弟则振臂高呼“为求活命,倒反官仓,开仓放粮,不反则已,一反到底。”
饥民们经昨日之事,本就心有怨愤,再加实在是饿得难受,为活命故群起附合。朱志远派人守住通往县城路口,亲率人杀死守仓官兵,开仓放粮,中午而毕。又率众急往野草湾,连夜开仓,留一部分送往山中,其余分与饥民。明清时赞皇分七社,即在城社、永丰社、太平社、西北社、邢郭社、新丰社、龙坛社,每社均有官仓,一日之内两仓已空。宋德成知责任重大,火速奏报上峰。几日后上峰令下,严令宋德成速灭乱匪追回官粮,并派赵州守备刘贯共同剿灭乱贼。
刘贯得令速选几千精兵,急匆匆奔太行山而来,兵至野草湾扎营,派出探马探听消息。谁知一连几日未见分晓,加之太行山山高林官,一时无处下手。眼见追粮无望,宋德成、刘贯下令逼分粮百姓退粮。
大灾当前,粮即是命,分粮百姓早已深藏,哪个肯退。又数日,仍无结果。刘贯、宋德成恼羞成怒,将饥民抓入大牢,并派官军入户搜粮,大牢里一时人满为患。明军军纪本来就坏,逢此机会,公开抢掠,中饱私囊,一时间人心惶惶,怨声四起。饥民求生不得,好多人投入深山,朱志远旗下日益壮大,命名西山义军(崇祯十四年,嶂石岩为寇所据)。
一日,探马来报大山深处王家坪一带,发现西山军踪迹。刘贯带大军赶至却并未发现踪影,只得原路返回。谁知明军回至半路,又得报黄北坪发现山寇。明军速返至玉皇庙,两军相遇,刘贯本想大显身手,哪知西山军稍作抵抗,沿槐河而上,退入嶂石岩一带。后两军几次相遇,西山军稍作抵抗便走。几次交锋,明军不得一人一骑。宋德成、刘贯非常着急,于是议定计策,以诱敌出山。
一日朱志远、周山尹正在议事,探子来报,有数十骑兵游走于王家坪一带。西山军初建,正缺战马,便有人建议收服此马军。朱志远认为事有蹊跷,暂不行动。次日明军又至,并断续推进,并有人绘制地形图。得报山寨中人多担心明军了解地形后与我不利。朱志远力排众议,认为明军此来,无疑是诱我出山,敌知我缺马,设诱敌之计张网而待,万全之计是马得要,敌要破,需要如此这般。
第三日敌再至,西山军急出应敌,明军拨马回师,西山军奋力追赶。明军行不多时遇一窄沟,拌马索齐起,刚要转身后方绊马索又起,十几匹战马,仅走两三匹,余者被擒。西山军得战马后不走旧路西南,反投西北。
原来,前几次宋德成未临战场,但几番较量下来,得知山寇不堪一击。于是设计以马诱敌,前后设伏,倘敌出战,前后夹击。宋德成自认计谋天衣无缝,亲临战场。当败军报告马军大多遭擒时,并不惊慌,命军士出战,不多时阻截两军两遇,并未见山寇。情知不对,得知山寇不沿旧路,退往西北。
明军只想自己设伏不秘,并不多疑。为追回丢失人马,拼死追赶。马军在前,步军在后,眼看赶上时,绊马索又起。正在惊慌之际,大队人马赶到,却只能眼睁睁看西山军钻山绕林而去。明军生怕走了山寇,全力追赶,进得山林,只见道路曲折难行。但到嘴的肉那能不吃,不顾山险路陡,盘旋而进。正在追赶之时,忽见后方有人,细一辩认,才知是自家先头部队,双方都大吃一惊。刚要退兵时,猛听身后杀声四起,西山军杀出。原来此地名叫十八盘,道路盘环,生人到此,如坠迷宫。宋刘二人急令退兵。忽然间山中火起,时值晚春,天干物燥,火势冲天,太行山区上午多西北风,下午东南风,时值下午,西山军全绕回东南。山风吹来,整个山林啪啪乱响,风助火势,明军大乱,往前跑,累死逃不出去。后撤,面对数丈烈焰,求生不得,求死不甘,如无头苍蝇般乱闯乱碰。宋德成下令砍伐树木,无济于事。危急时几个士兵就地点火,时间不大,烧出一片空地,一人得法,多人效仿,许多人逃得性命。但经此一劫,早已丧失斗志。
西山军乘乱挥动刀枪冲杀而来。此时宋德成、刘贯混在乱军之中,被西山军看见,高喊活捉宋德成、刘贯。只见周山尹快步如飞,扑向明军,手起刀落,杀死宋德成。
刘贯借机上马要跑,朱志远抢过一马,飞身便追。那刘贯原是武举出身,知其来追,举刀便砍,一口刀使的如梨花似雪片,刀刀都下死手。再看朱志远,拧枪分心便刺,大枪使开,似蛟龙,如怪蟒,枪枪不离刘贯前胸。刘贯早无心恋战,怎奈脱不开身,只好拼死一战。正在这时,弓弦响动,双方都是一愣,刘贯乘机逃走。箭是射向朱志远的,说时迟,那时快,眼看箭已近身,朱志远用枪打落,手提大枪,大喊刘贯拿命来,紧追不舍。刘贯所乘之马久经沙场,因此追赶不上。再说刘贯逃回大营,召集残兵败将,连夜撤回县城。
西山军大获全胜,移兵野草湾,后连破几处粮仓,分给饥民。明时,西山军步入全盛之期。首战竟得如此大胜,战后有人问起,朱志远笑着说暂时保密,以后自有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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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军清军两军对峙
第四回遭猜疑刘贯弃官中毒计山军败北
(1)遭猜疑刘贯弃官却说西山军十八盘大胜后,众军士问起用兵之道,朱志远笑而不答,其实心中早有主意。
原来西山军建成后,朱志远几经观察,因西山军成员混杂,整体战斗力不强,虽然上山后多加操练,实力上仍与明军相差不少。且军中主要成员多为其门下弟子,只能说是功夫上有过人之处,在战术谋略上却略逊一筹,几次与明军交战多是凭借地利、人和。
几经考虑,朱志远渐觉过去单教功夫的套路已行不通了,如今因战事所需,谋略之术应为当务之急。于是将战事经过以及方案告知门生。原来门生们先学武功,并未实战,西山军部分是上山后才练成。而明军训练有素,朱志远深知双方交战难操胜券,于是几次与明军相遇一战即退,一是锻炼队伍,二为摸清明军虚实,三能战而不战,意在激励士气。待明军诱敌时,知其必在西山军往返路段设伏,便将计就计急胜明马军,而后另走他路,跳出明军包围圈,诱敌十八盘,利用地形优势致敌于死地。讲罢众军士这才恍然大悟。
经此一役,西山军也确立了以充分发挥地利优势,寻访有识之士传授治军、谋略之术及团结周边百姓的发展理念,从此走上了全盛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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