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娇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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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娇纵-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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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他怅然,冷嘲道,“别拿你那套糊弄人的说辞敷衍我。”

    起身来,面对饮马图上的壮阔山河,留一席背影的寥落,他长长久久叹息,话语间载满了无可奈何的甜蜜,“有什么办法爷一想到这辈子再见不着你了,就觉着眼前这江山、权力、地位,通通都没了乐趣。”转过身,勾着半边唇,满脸的无赖,“你以为爷想来爷也是被逼无奈。以身涉嫌,全都是为了这个小弟啊”说话间,流氓似的把腰胯往前送,一等一的不要脸。

    “你这人我就不该跟你说话”云意扭过脸去背对他,双手捏住耳垂,整个脸像是在沸水里煮过,滚烫滚烫。平静过后,喃喃自语,“你这样的人本不该有私情,更不该被我拖累。”

    “爷是哪样的人”

    她抬起头,露出一张似春花娇艳的脸,将一间陋室衬出九重宫阙的风华流岚。

    “英雄,枭雄,征伐天下,名传千古,万世流芳。”

    她嗓音清灵似钟磬,于深埋的地宫,湿冷的墓,激荡开他胸中澎湃浪涛,仿佛下一刻骑马狂奔,便要杀尽天下不臣之人。

    他在她眼中窥见江山万里,八方朝贺,太极殿上龙袍加身,一抬手权倾天下,一提笔掌万人生死。

    从来没有,任何一人,在他面前如此坚定地告知他,你可以。那个梦并非天方夜谭,你的野心也并不是白日做梦,你可以,陆晋,你一定能做到。

    两个绝无可能的人,因命运翻云覆雨手相遇、纠缠、分离,不可思议,充满离奇。

    在热泪盈眶之前,他预先抱紧她,感受着她瘦小却又充满力量的身体,他不明白,世上为何会有如此神奇之人,让你在天堂地狱之间快速轮换,让你欢欣鼓舞,让你忧愁难耐,最可怕的是,这一切你全然甘之如饴。

    他快乐、欣然、兴奋,又开始害怕、恐惧、畏缩。

    他不能失去她,至少在这一天,这一刻,绝不能放手。

    而她眼中一样闪烁泪光,她看见他辉煌壮丽的未来,也曾目睹这条路的血荆棘坎坷,没有退路,不成功便成仁。

    她张了张嘴,未能发出声。

    也许我该杀了你

    “跟我走”他扶着她的腰说道,带着从未有过的郑重。

    “能去哪儿”

    他看着她,令她乌黑晶莹的瞳仁中都是他坚定异常的脸,“杀,杀回京城,夺回属于你的一切”

    云意莞尔浅笑,伸手拂开他额上乱发,指尖滑过他饱满的额,高挺的鼻,最终停留在微微凸起的唇珠上,稍稍向下压,抵在他双唇中央,“我原先心心念念的,如今已经不想要了。”

    “那你想要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好像也一样疯了,昏了头了。”

    陆晋咧嘴笑,“那正好,跟着爷一道胡天海地疯一回。”

    她紧咬下唇,含着泪,未能言语。

    天高海阔又如何,她与他之间横一道深沟,她不愿放下尊严随他去,他不肯放弃宝藏豁然抽身。

    总归是死结,她宁愿就此困死在墓中,再不必入世,面对现实。

    接下来的时间绵长蔓延,陆晋在她偶然提起的“指点”下,始终在二层绕圈子,走上一天一夜,最终又回到饮马图下,云意疲累至极,靠着墙根倒头就睡。朦胧中陆晋又出去走上一遭,她醒时陪着他将二层机关都试过,想来应当无事,而通向三层的道路,他这样一个粗心大男人,她估摸着也难发觉。

    实在是饿极了,又困得难受,再顾不上许多。

    昏昏沉沉不知睡过去多久,睁开眼,陆晋正背对她站在窄巷入口处。落下石门的机关就在她手边,将他隔开,他此生或再无法离开西陵地宫。

    他死后,西北无人,贺兰家拥立三哥或能逼迫南京称臣,再联合南京对阵西北,掘开宝藏,扩充军队,并非没有胜算。

    杀了他,换一个江山永固,划不划得来

    她的手抚上铜环,久久未动,叹一声,最终颓然落下。

    江山倾覆,历史重演,又怎是一人之力能力王狂澜国破是必然,战乱是必然,陆晋是必然,就连她也是必然。

    上下千年,历史长河浩瀚无垠,当下重于泰山不能释怀的,翻过这一篇,也成轻飘飘羽毛落地。

    她扶着石墙,缓缓站起身来,远远唤他,“二爷”

    他回头,眉眼英俊,神采斐然。

    将近两日未能进食,她显得十分虚弱,扶住他伸出的手,淡笑道:“我陪二爷四处逛逛,女人心细,说不定就能找到出路。”

    陆晋皱眉,“再往下恐怕更难逃生。”

    云意道:“反其道而行之,或能柳暗花明。”

    经她提点,二人顺利下到三层。

    这一层相对集中,没了先前令人精疲力竭的漫长巷道。但穹顶高阔,由四大天王塑像撑住四角。

    云意饿得发晕,无力前行,便在中心平地处躺下。虽说三层留一线生机,但依然叮嘱陆晋不要走远,她害怕他不能回头。

    昏睡中被一阵肉香勾醒,睁开眼便望见他,笑得一脸灿烂,开她玩笑,“真真是个狗鼻子,闻着好吃的就睁眼。”

    可是深埋地下的宫城,哪来的烧肉香 最新章节百度搜蓝色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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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诀别

    五十五章诀别

    她脑中一阵阵眩晕,嗡嗡似有蚊蚋绕着脑门飞,眼睛也模模糊糊看不清楚。她触到他鬓角的汗,以及他微凉的指尖。听他耐着性子骗她说:“吃吧吃吧,刚逮的大耗子,肚子上最大一块肉都给你了。赶紧的,吃饱了好赶路。”

    “地宫里没有任何可食之物,哪来的无头老鼠会窜到此处等死”她怔怔地望着他,脑中空白,已无法去想过去未来,恩怨情仇,他带给她的震撼,足以撬动她脑中坚不可摧的城池。

    陆晋笑笑说:“正巧与上一只傻头傻脑的,跟你一样。”

    “我不傻”袭上身来千百种委屈,但最该委屈的人根本不是她。

    “又哭放心,乌龟王二蛋都还在。”他无奈叹息,“扯几句玩笑话你也当真,看来这是饿着了,脾气也坏。”

    她瘪瘪嘴,浓重的鼻音里都是哭腔,“我不傻,你才傻”

    “行行行,爷就是天字第一号大傻子。”他爽快承认,将一块巴掌大的熟肉递到她身前,压低了嗓音轻声诱哄,字句之间承载着前所未见的温柔,“傻姑娘,快吃吧,省得饿晕了又拖后腿。”

    那块救命的东西,她根本握不住。指尖在颤,身体在颤,一颗心被人攥在手里,揉碎了又抻平,苦涩与酸胀漫延于心,悄然化成了咸涩的泪,自眼眶落下,一颗接一颗坠在他手背,润泽他几近干涸的胸膛。

    男人的指腹粗糙,抚过她眼角,带来少许不能言语的疼。

    “别哭了爷是男人,这点事儿算什么男人就不该让女人受苦,要不爷可就真成窝囊废了。”

    她极力控制,害怕自己会突然间失控,大声嚎哭。她的呜咽声始终压抑而沉重,点头说:“好,先放着,等我真饿极了饿极了再说”

    他半跪在她身前,伸手摸一摸她散乱的发髻,瞧见她头上熟悉的簪子,玩笑说:“你这玩意儿多久没换过等出去了,爷给你打一套赤金的,亮闪闪吓唬人”三句话就露馅儿,永远离不开土财主的一贯禀性。

    “你过来些”她的声音轻得像夏夜的风,暖暖熏人醉。

    他便贴过来,乖得像只讨赏的大狼狗。

    她伸出手来环住他后颈,再仰脖送上双唇,四瓣唇贴在一处,她的柔软他的干涩,他僵立当场不能动弹,脑中回想起某年某月某一日行军之夜的篝火旁,一群粗糙莽夫围在一处吹牛,那个满脸胡渣的老兵说,世上最好的姑娘,身子就跟蜜一样甜。

    他当时不信,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腥不臭的。

    直到遇上她,整个世界都颠个个儿。就像是老天爷存心戏弄,成了他此生越不过翻不开的劫。

    她迷蒙着双眼,懵懂无知好似幼童。傻乎乎问他,“陆晋,你怎么不亲我”

    就像炭火落在秋后的草原,一瞬间星火燎原。他忘了腿上血淋淋的疼,也忘了封闭逼仄的墓,他炙热的目光里只剩下她。再将人往上一收一抬,整个人拥进怀里予取予求。

    这一吻缠绵似水中月,稍起波澜,便随水流散。

    她悄悄将腕上碧玺珠塞进他厚重夹袄。

    陆晋浑然不觉,捧住她的脸,胸膛上不定,咬牙道:“不等了,出去立马洞房爷忍不了了”

    云意抿着嘴偷笑,侧过头靠在他肌肉紧实的臂膀上,轻声说:“你扶着我起来,咱们再回头看看,总有出路的。”

    “嗯”

    那块肉就揣在她怀里,不敢去碰。

    如若没有这些纷繁复杂的恨羁绊,她本该利落出手,将这祸国殃民的乱臣贼子诛尽。

    然而把牛肉踢进莲池是她第一次起杀心,在二层出口是最后一次动念,此后她彻底放弃,听天由命,却没料到他能为她割肉续命。

    即便是铁石心肠,也要愁肠百转,心动心伤。

    如若从未遇见,是否能不再以泪洗面。

    她深呼吸,全心全意靠在他身边。时不时提点,指引他走向三层边缘。

    二人走上小半日,终于走到一间狭长形的屋子,屋内昏暗,只有四角各一盏侍女像长明灯,高挂一幅玄宗农耕图,两侧石壁中央分布十二生肖头像,最末一位龙首,缺了一双眼珠子,显得阴森可怖。

    陆晋弯下腰仔细去看,缺口处还有许多复杂雕纹,一内凹,一外凸,显得格外诡异。

    他还招手唤云意来瞧,“你看这龙眼睛,好像生生让人抠走了,光留下两只洞,这是有什么寓意你祖宗要挖了盗墓人的眼珠子练功”

    云意倚在龙首边,问他,“练什么功”

    “还阳功。”

    又开始胡说八道。

    他绕着屋子走上一圈,最终宣布,“得了,又是死路,看样子还得往回走。”

    云意依旧靠着龙首,同他说:“累了,歇一会再走。”

    陆晋点点头,席地而坐。

    空气中飘散着血的腥甜,自云意这方望过去,他脏污的长袍上沾着大片大片的血迹,向内,还不知如何惨烈可怕的伤。她不敢,也不愿去看。只能透过薄薄一层鹅黄暖光,细细看他俊朗无双的脸孔。企图在这一刻,将这些几近完美的轮廓刻进脑中,藏进心底。

    “二爷,我有话要说”

    陆晋抬头,望向她,粲然一笑,“都到这个时候,你想说什么都成。”

    笑不出来,面无表情,她只能清了清嗓子,将心中思量许久的话语,柔声诉与他听,“工部尚书刘明德,玉庆三年进士,为人清廉正直,却过于迂腐,其下又有工部侍郎曹平让,擅工事,有大才,却贪于女色,难堪大任,这两人,你今后仍将其留任,工部尚书另选亲信,令他二人共事,互为监督,各展所长。可在河工、官道、宫城各处大有建树。再有吏部侍郎赵德渝,郎中荀有珍,此二人贪腐,若投诚,必杀之。”

    陆晋望住她,不明所以。“你这说的都是什么”

    云意道:“自然都是好话,你只管听,我随口说而已。”顿了顿,整理思绪,继续说,“兵部沉疴难返,此中所有人都不可用。另有定远侯长子孙达,曾率三千人大胜女真于北交河,年纪尚轻,他日或可当大用。户部只有一个平织周可用,改革税收,补全一鞭法,为后世谋福祉。定朝之后,需重用礼部之臣,与四方交好。此番国破,在于兵弱人散,吏治不清,更在于孤军奋战,未有外援。再有一人,玉庆九年告老还乡的于阁老,天下之才三分,他占其二。”

    陆晋怅然,“我与你共赴生死,绝不会丢下你一人在此。”

    她抚着胸口,长长舒上一口气,平缓过后才说:“你的身份、血统,始终是大忌,任何时候随意捏出证据来,处处都是致命伤。你听着,待你入京,务必秘密拿下冯宝,把我常带的碧玺钏子给他,逼他交出传国玉玺。冯宝看着我长大,与我情分非同一般,他见了碧玺,又思量前程,自然倾力相帮。待时机成熟,你只需造一个祥瑞献世,拿了玉玺你就是天命所归。真天子,任他们说什么也没作用。”

    “你究竟想做什么”

    她莞尔笑,卸下包袱,远比先前轻松,“你信不信,我还会看相算命。”

    陆晋皱眉,“那你说,咱们这回能不能出去”

    云意摇头,故作神秘,“是耶非耶,天命已定,又如何有你我置喙之地。只不过我看得见你眉心有字,你猜是什么”

    他挑眉道:“总归不是王八两个字。”

    “天命所归”

    “你又来抢道士的活计。”

    云意笑得无奈,“只求他日战场相见,二爷大发慈悲,给顾家留一条血脉,北上高丽也好,送往南洋也罢,天高海阔,山长水远,再不踏足中原故土。”

    “你越说爷听得越糊涂。”

    她将身子稍稍前倾,伸出食指来轻轻点一点他鼻尖,笑容似雨后初初绽放的莲,带着未来得及消散的露水,与新生的一抹娇羞。

    含着笑,又是嗔,又是娇,“傻子”

    他就像被施了定身咒,除了呆呆看着,别无他法。

    “瞧瞧你这呆样,傻登登的。”她抬手向后一指,指向玄宗农耕图,“要不你去给我皇爷爷磕个头,说不定就能找到出路。”

    “你真当爷傻呀”

    云意眼珠一转,狡黠道:“你要娶我,还不得给我祖父磕头下聘呀”

    陆晋皱着眉发愁,“真要磕”

    她点头,“要娶就得磕,不娶了就拉倒。”

    他蹭一下站起来,说起话来恶狠狠像在下战书,“磕就磕”大跨步走上前,跪倒在大胖子种田图跟前。

    云意背过身,趁机将路上拆散的吉祥如意簪,两颗硕大宝石镶进龙首,他咚咚咚磕头,她便将龙首转向东南方位,随即身后死路大开,留出一道极其狭窄的小径。

    陆晋立时小跑上前,将她护在身后,纳闷说:“磕头真有用还是顾云意,你搞的鬼”

    “是你孝感动天。”

    “爷孝什么孝”还要反驳,被云意捂住嘴,故作神秘的地说:“你嚷嚷什么万一闹出大动静惊着了我祖宗爷爷该如何是好”

    那认真神情,真将陆晋唬住,只管看着她,不说话。

    她指了指狭窄小径说:“这道太小,转个身就跑不动,我俩一块过去恐怕不成。”

    陆晋点头同意,“你在这等着,爷去探个路就回。”

    云意颔首,临走仍叮嘱他,“千万当心。”

    他摆摆手,稍稍弯腰走入小径。

    云意便站在石门边,静静看他走远,听见他一面走一面抱怨,“哪来的这么多灰吃土都吃饱了。”

    等到距离足够一扇门合拢,足够道一场生死决别,她才柔声唤,“二爷”

    他回头,英武非常的脸上带着脏污,也还留着假胡子沾过的红痕。他远远望见她温柔似水的笑,突然间莫名惊心。

    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必开口,眼泪落下来成了最后的祭奠,甚至没有分毫犹豫,她再次将龙首推回原位,机关启动,石门缓缓下坠。

    他始终记得她的声音,柔媚中带着无人可敌的坚韧,她语速极快,最后一次叮咛他,“石门关闭,顶上的泥土逐一塌陷,陆晋,你只有一炷香时间,跑出去,向上爬,到顶就是出口。”

    不,不,不要

    他甚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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