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张泽拼命地期盼着冷景天他们能够大发神威前来救世,那边方重的攻势却已然到来,鬼剑宗的剑招大多诡谲,在方重含怒之下更是显得凶狠异常,剑舌吞吐着内气,每一剑都是饱含杀意。只不过十余招过后,张泽原本还算完整的棕色长袍上已然多出了数道长痕,破开的布条如同垂柳一般倒挂在身上,随身而动,沐风而舞,理当是传闻中剑客战斗时才有的飘逸气质这一刻落到张泽身上却如同郡城中行乞的流浪人,有着说不出的萧条与可笑。
身上的伤口越发增多令得张泽不由一阵心惊肉跳,适才口中朗朗的豪勇顿时随风散尽,招式上随即显得保守地多,由初时的进攻转为了似是无意的防御,剑尖有一搭没一搭地向前挑出,仿佛是情人间难以捉摸地挑逗。
张泽的胆小懈怠方重岂会看不出来,嘴角冷冷一笑,也不出言讥讽,先前攻向二人的剑势陡然一转,合成一束直接向着陆霄激射而去,竟是直接不理会张泽挠痒似地打闹了。
“彭师弟的杀招你好运地躲开了,不知道同样是这招,我用出后你还能不能再有这般好运!恶鬼斩!”
内气交织着森寒与阴戾如一头饥饿的恶鬼迅猛地向着陆霄扑去,同样的招数,拥有望气初期的方重施为威力比之彭姓弟子施展出的不知大了多少,至少明面上给与陆霄的威势就要厉害上许多,别说他现在没有任何兵器,就算再给他一柄同等分量的青铜大剑他也决计不敢傻乎乎地去正面抵挡。
顾不得自己脚上的伤势,陆霄双脚猛蹬地面,身形宛如轻燕朝后迅速掠去,只是还是慢了一步,凶猛的剑芒如同一只利箭带着割裂空气的“嗤嗤”之声狠狠地撞击在陆霄的胸口上。
嘭!
倒退中的陆霄猝不及防下犹如被一块巨石砸中,只感觉胸膛猛一震荡,血气一阵翻滚,甚至连呼吸都有了一丝阻滞,跟着整个人像一个被击飞的沙包一般沿着地面骨碌碌地拖出了一条冗长的印痕。
“噗――”陆霄艰难地支起身,唾了一口血水,目光微微一扫,发现其中竟隐约带着些许血块参杂其中,眼中阴云密布,他曾经对方重的这一击有过粗略的估计,可却也没想过他久经品级酒淬炼过的身体在这一击下竟也遭到了重创。
又是连接几声咳出,嘴角带出更多细小的血块,陆霄挥手擦去残留在嘴边的血迹,没有理会正迎面走来的方重眼中浓浓的诧异,而是将目光一转,笔直落在一旁的张泽身上,眼中带着郑重,沉声道:“张泽师兄,看准时机,是非功成,便在你了!要么他死,要么我们死!别让人小觑了我们天剑门的剑术,更别让人看不起青花剑的主人!”
再无不屑,再无嘲弄,更像是将死之人的明志之言,带着那一声似是生命的托付,沉重却坚定,留下尘土中奔驰向前的执拗身影和张泽目光中愈渐浓郁的复杂。
“别让人看不起青花剑的主人吗?”张泽嘴角一声呢喃,紧握着青花雕纹剑柄的手瑟瑟颤抖,目光中延伸出的战意逐渐地坚定,如同一团黑夜中蹿出的火焰将先前的畏缩和怯懦自保燃烧殆尽,剩下一腔昂扬战意怒而冲起,看着那一抹尘烟中冲出的身影怔怔出神,“作为青花剑的主人,我不会让人看扁的,谢谢你,陆师弟!”
这是他第一次正式地承认陆霄师弟的身份,在陆霄交付给他自己后背之后,他心中久违的剑客情怀第一次被深深地打开,目光谨慎地注视着战局,准备着去捕捉陆霄口中的那一个不知名却可扭转战局的时机,哪怕他也不清楚明明重伤的陆霄为何在说出那番话时会有那么的自信。
陆霄的身形冲的比受伤之前还要迅猛,右臂上传出的火热波动令他感觉之前被毁去的生机正以一种极为恐怖的速度迅速恢复着,三条翼状条纹如腾龙般舞动而开,似是下一刻就要腾飞一般,溢满的力量,充满爆发感的喷涌之感就是他此刻敢毫无保留地冲出去争夺那一丝扭转胜利的依仗!
“就算你回光返照想要殊死一搏又当如何!区区淬骨期的修为,我杀你如杀狗!给我死!”方重很自然地将陆霄当下的生龙活虎当成了将死前的回溯,虽然他不清楚为什么陆霄在明知张泽怯战的前提下还要为他誓死一搏,但送上门来的为师弟报仇的机会他没理由就这样放过,脸上狰狞一闪,挥舞着长剑怒劈而下。
铛!
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音从两人交汇处传出,而声源的传出竟是由于一柄利剑和一只手掌!
“怎么可能?”方重脸上少见地露出一抹惊恐,望着紧贴着剑身的古铜色手掌发出一声不可思议的惊呼。
怎么可能做到?若非是亲眼看见,且切实地发生在自己眼前,就算是打死方重,他也绝不可能会相信的,手掌斜顶在剑身上,未多一分,未少一分,似是偶然似地避开了剑身上冷厉的双刃,沉重的力道震得长剑一阵嘤咛,似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
“乱刀式!”陆霄口中一声清啸,并未理会方重见鬼似得反应,只是跟随着右臂上传出的如同本能似地反应,立掌为刀,对着方重又是一掌劈下,掌势如风似影,宛如一柄短刀狠狠地向着方重的胸口剜去。
铿锵!
掌剑相交,金属的撞击音再次传出,方重有些艰涩地瞄了一眼紧贴着剑身的手掌,果然,又是丝毫不差地劈在剑身无锋的位置上,这真的只是手吗?他怎么敢这么乱来?
“难道他看穿了我的挥剑轨迹?”方重立马推翻了自己的猜测,一个淬骨初期的外门弟子怎么可能具备那种传说中只有器道大师才有的特殊能力,只是,除了这种可能还有什么能够令他这般生猛地以肉掌相搏还准确地拿捏好分寸呢?
方重觉得自己凌乱了,被动地挥剑挡着陆霄一次又一次地掌刀攻击,对于对方手掌的准确落位他已经彻底的麻木了,唯有眼中越来越深的忌惮才能反应出他此刻心中积满的畏惧感。
“横刀式!”
“迎刀式!”
“斩刀式!”
陆霄以手代刀将刀感中凝练出的几大招式一一施展而出,右臂上舞动的翼状条纹更是如同飞转的漩涡一般,不断有狂暴的内气从中喷涌而出,随着陆霄一遍遍的舞动散如雨点似地不停撞击在方重细长的剑身上,一柄往日斩皮肉饮骨血的利剑此刻竟如风雨中飘摇的芦苇,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被彻底打折。
“提刀式!”
陆霄掌刀飞扬一个不备打在方重握剑的手腕上,厚重迅疾的力道令得后者握剑的手猝然一抖,长剑一颤,竟是有掉落的迹象。
“就是现在!”陆霄密切关注着对方挥剑动向的双眼随着方重手腕的这一细微动作兀自一亮,翻掌为爪一把握住方重的手臂,同时身体朝前顺势一倚,另一只手掌从一侧探出,对着方重敞开的胸膛狠狠印下。
“虎贲式!”
一击打出,陆霄并未就此松手,一手拖着方重的手臂,一手化作一方大印朝着前者胸膛不断击出,同时口中大喝,“张泽师兄,还不动手!”
“来了!怒龙翻海!”
一直在旁为陆霄掠阵的张泽自然不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脚下一个腾挪,宛如踏水青莲,掌着三尺青锋动若深海蛟龙蕴怒击出。
呼哧的内气夹杂着剑锋的冷厉从方重的胸口处突兀刺出,剑尖的寒光撺掇着一腔热血喷涌而出。
剑尖上的寒光在方重胸口处稍有停滞便迅速回抽,鲜血乍涌,跟着方重震惊的目光从身前的陆霄身上逐渐逸散,尔后彻底地泯没了最后一丝亮光,僵硬的身体嘭然坠地,血水浇灌下,竟是没有荡出一缕尘埃。
“你不是一直想要我的青花剑吗?而今我便让你真正见识一下这柄宝剑的威力,只是利剑出鞘必定见血,妨碍了你的复仇,抱歉。”一把握住滴血的青花剑,张泽面色冷酷地看向已然命陨的方重,寒声说道,身上布条随风翻卷,却再难看出一丝萧条之意,笔直的身子冷冷矗立,如同一柄利剑一往无前,恰如当年他参加外门弟子大比时的意气风发。
。。。
………………………………
第五十四章 张泽的过去
“方重!可恶!”正围着天剑门众人交战的鬼剑宗弟子一看连望气期的方重都遭遇毒手,不由一阵心惊,眼看着陆霄和张泽向自己等人冲来,为首一人脸上涌起一丝不甘之色,犹豫片刻,终于是愤恨地下了一道撤退指令。
望着鬼剑宗弟子如游鱼一般潜入丛林,陆霄等人并未追击,在遭遇埋伏的情况下还能力斩对方两人,并令对手撤退,这已然算是大胜,若再追击,万一遭到对方殊死一搏,胜败或真未知。
“算你小崽子跑得快!”面色早已紫黑一片的周成望着对方早已蹿的没影的丛林,嘴上还不忘寒碜一声,只是光看他连站着都有些虚弱的身子,谁都知道他的逞强有多么无力。
“我说周师兄,咱还能再拉风点不?”陆霄忙不迭地从方重的尸体上摸出了腐骨散的解药,往周成黑炭似的嘴中一灌,看着后者面色总算恢复了一丝红晕,不轻不重地朝他胸口上来了一拳。
“我说陆师弟,你轻点,我可是重伤之人。”周成没好气地白了一眼,解药一入肺腑,立即立竿见影,此时的他除了还有些大病初愈的虚弱外哪还有一点重伤的样子,反倒是陆霄,胸口长袍破了一大块不说,脚上还渗满了血迹,要论重伤,陆霄反而更符合一些,唯独他那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与他凄惨的“扮相”格格不入。
“没事儿,周师兄你属狗,狗命都贱,不是短命的相!”陆霄咧咧嘴,手下还在方重尸体上摸索着什么。在经历了一番对死者的“亵渎”后,陆霄感觉手掌一滑,似乎是摸到了什么皮质类的东西,心下生疑,逃出来一看,当即大喜,一张一尺见方的光滑毛皮上赫然写着“地图”二字,再看上面的标识,不正是魂兽森林外围的地形分布吗?
还真有种被馅饼砸中脑袋的莫名欣喜,陆霄重新卷好地图,呲着牙,屁颠屁颠地跑到张泽身边,想要问问他这份地图可否归自己。他们来时团队里便有过规定,一旦杀敌,战利品便归斩杀者拥有,算是一条极为公平的规则。
作为彭姓弟子身上战利品的唯一拥有者,陆霄也没少在他身上忙活,只是奈何彭姓弟子修为和身份所限,除了一柄稍好于地摊货的长剑,甚至连银两都没带多少,甚至让陆霄生出这货来时是不是知道自己要遭遇不测而变卖了所有家当的想法,是以,抱着碰运气的想法,陆霄这才有了与方重亲密接触的打算,可不想还真找出了自己的所需。
不过,方重的身死虽然他的牵制起到了极为关键的作用,但毕竟斩首者还是张泽,所以他有必要去问问后者,如果张泽真需要这份地图,那么则可以考虑通过买卖交易的途径重新争取一下。
“呃,张师兄,跟你商量件事,这份东西是我从方重身上搜刮出来的,我想――”
“不用了,陆师弟,你收着吧。”张泽低着头,连看都没有看,便直接将地图赠予了陆霄,这让陆霄好生欣喜,连忙将地图揣进衣服里,丝毫没有注意到张泽眼中露出的一丝复杂之色。
“陆师弟,谢谢!”沉默小许,张泽收回青花剑对着陆霄赫然鞠了一躬,神情肃穆,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傲气。
“张师兄,你――”正想着自己的潜逃计划有近了一步,陆霄还没来得及庆祝一番,见张泽忽然对自己这幅模样,不禁吓了一跳,刚欲闪躲,却听得耳畔张泽带着些许落寞萧索的声音传来。
“陆师弟,你不必惊讶,我是认真的。”没有理会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张泽眼中似是陷入了某种追忆,“我张泽知道自己天赋如何,虽然比不上大师兄他们的妖孽,可也一直自诩有着天才之姿,当年大比进入十强后,我更是坚定了自己的这一看法,天生我剑客之姿,那我必定要以最耀眼的剑客身份闪亮整个地周郡城,追逐祖师爷的脚步,甚至超过他,然后闯入剑域。”
张泽略带沧桑的声音响起,身边的冷景天等人也都纷纷停下了休整,齐齐向这边看来,只是他们的目光中不似陆霄那般惊讶,反而带着一股了然的味道,肃杀的脸上默契地保持着一抹平静,选择了静静地倾听。
“很荒诞是吗?”张泽脸上有些颓然,“可这的的确确就是我当时的梦想,虽然听着可笑,但源自心中的火热却不止一次让我坚信它的真实,我相信我能做到,以一个剑客的身份。然而我错了,错的竟是那么的离谱。我曾想象过归元期甚至汇器池的艰难,可却不曾想过我竟然会在望气期的门槛上就此跌落,而且一蹶不振。”
“你大概没有想过我冲击望气期的时间吧,将近两年!我停留在淬骨期巅峰已经有两年的时间了!两年啊,这段足够婴儿从呱呱落地到小跑着找爹娘的漫长岁月令当初与我修为尚且伯仲的二师兄一路冲到了望气巅峰,而我却还在可悲的淬骨期里原地踏步,甚至连一贯散漫只知在外门弟子里的小打小闹的六师弟都已经进阶到了望气,而我,顶着五师兄的名头,却还在外门弟子的行列中做着龟爬,你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滋味吗?”
“五师兄,其实――”一旁的周成闻言有些动容,正欲说些什么,却被冷景天一个制止的眼神打断,犹豫再三,前者终究只是叹了一口气,不再多说什么。
“我的原地踏步在我同期入门弟子的眼中成了笑料,甚至在不少刚入门的外门弟子口中,我也是一个只知道仗着踩着狗屎运得来的青花剑到处耀武扬威的傲慢之徒。呵呵,我是真的傲慢啊,当我觉得我此生恐怕真的无法突破望气期后,我的确傲慢了,我看不惯所有修为比我高的人,看不起所有的外门弟子,看不得他们故作轻松的姿态,渴望见到他们在望气无望时痛苦的表情,是不是很变态?哈哈,我竟是这么一路变态了过来,甚至我的同门师兄弟都对我产生了有意无意地疏远。”张泽抬头看了一眼有些愕然的陆霄,神情有些癫狂,追忆过去让他的情绪一下子变得难以自抑,眸中晶莹流转,却终究还是被恢复一丝平静的他生生打断,“陆师弟,我听六师弟说起过你,你当初是通过走后门才来的天剑门,虽然不知你的出生如何,但之前我一直都很不屑于你,无论是你的修为还是你的后门。”
陆霄有些恨恨地白了一旁有些闪躲的周成一眼,对这厮的大嘴巴表示深深的无力,怪不得当初张泽看他时一副仿佛便秘似的不爽。
“可是,即便修为不过淬骨初期的你,却敢向淬骨巅峰的人发出挑衅最终将其斩杀,这是剑者的犀利。”张泽想当然地把当初陆霄专攻人下盘的招数当成是一种对敌的挑衅,不但没有丝毫反感,反而眼中涌起一抹狂热,“面对望气期的追击和我的懈怠,你却还出言提醒,这是剑者的包容;即便明知身死,还冲上前去为杀敌做出最大的付出,这是剑者的无畏。你之前的提醒,让我感受到了一名剑者当有的品质,而你之后不顾一切的行动,更让我深刻体会到,剑者,当一往无前,当犀利无畏,当舍死忘生!”
“唯有此,才能当得起青花剑主之名!”
陆霄望着张泽握着青花剑的手微微颤抖而不由怔怔出神,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一位用剑之人对宝剑的尊重和热爱,这种滋生到骨子里的偏执可以让人由天堂跌落地狱,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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