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宗赞并未将当年之事尽数挑明,可当年他也不过才弱冠之年,便已能恃才傲物,在武道大会之上傲视群雄,直斥中原无人,由此可见他的本事当年就已经十分了的了。而他当年之所以会输给了阿娘,便是阿娘只同他斗智不斗力之故。
“宗赞此人修习密宗心法多年,造诣颇深,而此心法又与中原各派修行法门别有不同,另辟蹊径,神秘莫测,即便是我,也未必是他敌手。”
闻听此言,我对宗赞便算有了个模糊地底线,手执着机关盒不觉微微有些愣神。
“我原本以为宗赞带着这机关盒再度来到中原,多是因着当年输给咱阿娘到底是心有不甘,可如今看来,他是要感激咱阿娘当年劝止他的那些金玉良言啊!”
说完,我便径直将这机关盒重重地放在了一边,似在表达我的不满与愤懑。
这陡然的心情转变,也引起了阿姐的注意,可阿姐却选择缄默不语,此时我才算是真正明白道为何阿姐会厌恶宗赞此人了,因为其心当诛啊!
若是阿娘还在,他宗赞又会如何?
简直痴心妄想!
我一时激愤,忍不住手握成拳一下砸在了车窗边。
怎知,马车也恰好在此时停下。
我不禁蹙眉,面有愠色,喊道:
“怎么停下了?”
马车外随侍的差役唯恐高辰动怒,又听到砸车之声,吓得忙出言解释道:
“上,上官,前方有百姓围堵,马车暂且过不去……”
我略微推开了窗帘往外瞧了一眼,确实看到不远处一群百姓围在路中,似乎前方有何事发生以至于百姓围观阻塞通路。
“着人去前方打探一下。”
“是。”
旋即,我放下了窗帘,这陡然而起的事端,倒也让我分心不少,也就不再过于思虑宗赞之事,反而是更加担心阿姐的处境了。
“阿姐,你……”
“晨儿。”
“欸?”
“好好照顾你媳妇儿……”
“……”
说完,阿姐转身便掀帘而去,我不觉微微有些愣神了。
……
没过多久,差役便前来回报了。
“禀上官,原是一位落魄书生在前方凤来酒楼白吃白喝,被跑堂得给丢出了街外打了一顿,故而引得众人围观,阻碍通路。”
一个落魄书生竟会在洛阳城内最为有名的凤来酒楼白吃白喝?若是这书生本就贫寒,自不会去凤来客栈自取其辱;若并非如此,便是自诩身份,即便家道中落,也不愿坠了名头,偏要强充门面了。
“我甘某人到你凤来客店是给你们颜面,你们竟敢如此待我,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当我江淮甘氏是好欺侮的么?”
那被人打得抱头鼠窜,嘴里却还兀自逞强不可相让。
“什么江淮甘氏,从未听过。欠债还钱,天公地道,公子若当真来头不小,倒是先将这顿饭钱了清了,小的们恭敬伺候都还来不及呢!”
“总有一天,我会要你们这群趋炎附势的小人跪在我跟前向我请罪!”
“哼,死鸭子嘴硬,给我打!”
只是他越发嘴硬,那些跑堂下人动手就更不容情,就这般两相僵持着,引得周围路人驻步留观,故而将这道路都给堵得严实了。
江淮甘氏?!难道是家族中多出极擅水战将才的江淮甘家?
“替那书生将饭钱垫付了,然后让行人都散了吧!”
我淡淡地吩咐下去,随即不再管那车外纷争了。
“是,上官!”
差役回应后即可去办,很快看热闹的人群都散了,马车也终于可以顺利通过。
待马车缓缓将要行步,那甘公子却带着伤一步步走过来挡住了车架,抱拳作揖一礼,感激言道:
“甘宁多谢公子出手襄助,不知公子高姓,他日定将今日银钱双倍奉还。”
这甘宁语气倒是比方才要缓和客气了不少,可口气却未见减低半分。
“甘公子无需如此多礼,出门在外难免多有不便,银钱之事不过举手之劳,公子不必介怀。我等还有要事,公子先请。”
不多加寒暄,我便不再理会这位甘宁,催促着马车前进。
这甘宁见我并未对他多有留意,只当未有奇效,陡然不觉慌神,忙不迭再拦车架言道:
“高御史请留步,甘宁有平陈良策敬上。”
这一语便将此番心机来意道破了,倒是浪费了这许多心思了。
听闻此言,我却并未即可回应,倒是惹得这甘宁再也按捺不住。
“有美玉于斯,求善贾而沽诸!”
待价而沽么?
我闻言不禁一笑,隔着车帘言道:
“甘公子这般便亮出底价了?”
甘宁立马省却了那套矫揉造作,直接将自己准备好了的平陈策手札递了出来,恭敬言道:
“玉在匣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
这甘宁之意,我便是那能让他飞黄腾达的贵人了。
“是美玉还是顽石,就得看甘公子是否真材实料了!”
差役从甘宁手中接过手札,旋即做请字状,言道:
“公子请回吧!”
旋即,马车继续前行未再停留。
“高御史……”
甘宁还未得到正式回复,不免心急火燎,想要再度追上前去,却被差役伸手拦下。
“不知公子现下下榻何处?”
甘宁闻言,脸上不禁露出一丝遂意笑容来。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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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8 是非公道,自在人心
待从薛府出来时; 也已是二个时辰以后的事情了。
经历这种种事端; 我端坐于马车之中; 也不免面有疲惫之色; 这薛府中事; 便是一笔笔难以厘清的糊涂烂账,一旦有所利益牵扯,便是父不父子不子,利益至上;如今累罪诛连; 分家之说甚嚣尘上,自是各家自扫门前雪; 莫理他人瓦上霜了。
由乔三一案中牵扯出的薛家罪行总总内幕; 可以说已经给了薛家最为最后致命一击。薛府分家; 薛家老家主薛玄也已无力掌控; 只能眼睁睁看着薛家彻底败落下去; 而薛玄也至此一病不起。
薛玄曾经一手培养出了薛祯; 后又成为逍遥楼楼主的乔三,在他的掌控之下摆弄着洛阳城最为核心的经济命脉,薛家权势也在他手里达到了最鼎盛的时期; 即便名望不如四大世家之首的宫家; 威望不如刘家; 可若轮富贵却是四家独大的。
薛家境遇如今倒真应了那句:成也乔三; 败也乔三了。
阿姐将乔三带走之时,据说乔三也将近奄奄一息了。至于人能不能救回来,还得看乔三自身造化。
如今; 薛家算是一朝败落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四大世家,也迎来了一场难以轻易跨过的为难关头。可越是如此,对朝廷掌控四大世家及以其马首是瞻的洛阳名门望族,便越发有利。而山东以及江南一些原本被压制和败落了的家族也乘势攀附北魏,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机遇想让家族再度崛起,那半途向我投文书的甘宁便是其中代表,当然,他也不过是这其中众多的一个。
这世道对人是不公平的,人生来就分三六九等,家族有品第之分,家族内又有宗主之别,而人与人之间也有高低贵贱,在这座权利堆积的金字塔上,位于最上层的人屈指可数,接下来的是各级皇室宗亲还有各大名门士族,而越往下是被剥削与压迫的普通百姓及连人生自由都失去如同猪狗般的奴隶等等。
有时候想想,这些人之所以会对我如此卑躬屈膝,恭维抚顺,也不过是因着高家是那座权利金字塔上位于中等偏上位置的家族,而高家的权势借由与皇室联姻,得以挤入了那越发靠近权利金字塔顶层的那个位置,可越靠近顶层却越有一朝颠覆的危险,因为曾经有无数的家族靠近过那个位置,可无一例外,不是一朝跌落粉身碎骨,就是从此一蹶不振,没落消陨,只有那屈指可数的几个,得以涅盘重生,取代了原来顶层之人的位置,成为这座权利金字塔上新的登顶者。
是呵,他们所拜服的并不是我个人,而是我身后所代表的权势与地位……
想通了这一点,我又突然觉得在这个以家世和地位轮高低贵贱的世道,是如此的可笑和无趣的紧。
我正低头暗自思忖着,却恰哈闻到一阵十分香甜的气味,那是刚出炉糕点的香气!
只这香气就惹得人食指大动,垂涎欲滴了啊。
这下子我陡然来了精神,掀开车帘子往四周望了望,差役见我探出头来,以为有事儿吩咐,忙言道:
“上官,可有指令示下?”
我摇了摇头,问道:
“这附近可甚有名的糕点店铺?”
差役微微诧异,似乎没想到我会对糕点感兴趣,忙不迭望周围扫了一眼,倒是看到不远处不就是洛阳十分有名的糕点铺子伊荷斋么,别看这铺子门面不大,可这家铺子的女老板是位极擅制作各式糕点之人,不但糕点样式惹人喜爱,口味也做到因人而异,就连口感也是酥脆可口,入口即化,老少皆宜,所以每日只要这铺子开张,等待购买刚出炉糕点的客人便络绎不绝,这队伍一排就是几条长龙,甚为壮观呢。
“前面便是洛阳城内最有名的糕点铺子,上官可是好吃糕点?”
这些府衙内的差役也算是与我共事有些日子了,自是知道我在公事上是作风硬派,不徇私情;可私底下只要不违背律法,却也并非是个不通人情之人。所以同我说话也不会太过严肃拘谨。
虽然所我也喜欢吃糕点,可会注意到这个,还是因为珝更喜欢吃的缘故,再加上,现在又多了小雪儿……
“嗯,确实喜欢。”
对于这点喜好,我倒也不用遮掩。瞧着那糕点铺子外那条排起的长龙,便知道这家铺子的糕点极为受人喜爱了吧。
差役是个机灵的,忙开口请道:
“属下去为上官买些回来吧!”
我淡淡一笑,摇头言道:
“不了,你又不知她喜欢何种糕点,还是我亲自去吧。”
差役闻言,转而望着那条排起长龙微微傻了眼,这要是循规蹈矩排着队去买,至少也得等上半个多时辰呢。
“可是,上官,这里人多混杂,只怕……”
差役想劝阻我,我知道他们的顾忌,可既然是我已经决定了的事情,自然是非做不可的了。
“无妨,停车吧。”
“是。”
片刻后,马车安稳地停了下来。
我推开车帘,在车夫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行了,你们驾着马车先回去,莫要在此阻塞通路。”
我略微整理了一身公服,旋即便打发他们几个先行回去。
“这……”
几个差役面面相觑,脸色都不觉微变。
将高御史一人留在此地,若是发生什么意外可如何是好?
一直跟在马车身后的一位身形魁梧的差役从容走了出来,旋即向我抱拳作揖,言道:
“末将请令留下护卫公子!”
我眯眼一看,认出来人后嘴角一抽,言道:
“你,你不就是上回出城巡视时本官的随行护卫么?”
居然又是那个愣头愣脑一根筋的燕云龙骑卫!
“公子还记得末将,这是末将的荣幸!”
这不明摆着因他是珝安排的人,我是万万不能拒绝的么。
“好吧,你留下,再留下两匹马,其他人便先回去吧。”
“是,上官。”
见我如此坚定,其他人也不敢再有异议,留下了两匹马后纷纷抱拳行了一礼,驾着马车便缓缓回程了。
待这些人走远了,我回头瞅了瞅跟在我身后五步之地的那个护卫,想着上回也幸亏他舍命相助,我才得以走脱,如今见他平安无事,我心中也宽慰一些。
“上回之事,还得多谢你舍命相救呢。”
边说着边向他作揖以表感激之意。
“不敢当,此乃末将职责所在。”
果然,就连回应的用词都是一板一眼的。
“你可有受伤?”
我不禁有些好奇,毕竟上次他以一敌数倍于己的敌人,能保住性命已不易了。
“区区小伤,不足挂齿。”
我闻言,不禁呵呵一笑,带着点奇特的心思,问道:
“你们少帅手下的兵,是否都似你这般忠勇耿直啊?”
话尾,我特意加重了耿直二字,便也有问他是否其他将领也同他一般做事一板一眼的。
“惭愧得紧,末将在众将之中是资质最为愚钝的一个。”
很显然,他听出了我的言外之意了。
“哈哈,谁说你资质最为愚钝了,你实在是太过自谦了。”
能成为珝的直系亲兵之人,又如何能是泛泛之辈呢。
“你们少帅在燕云龙骑将士心中,究竟是怎样的位置?”
我很少有机会能知道作为燕云统帅的珝在其他人眼中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少帅是燕云军魂所在,更是我等将士心中最为尊崇之人。”
提到他们少帅之时,这呆板的护卫眼中都仿佛泛着奇异的光亮来。
这是敬重爱戴到了何种地步啊?
不知道为何,心里突然有些吃味……
“众位将士尊崇爱戴少帅之心溢于言表,那天子又该至于何处?”
我突然而出的这句话,确实有些大煞风景。
“……”
护卫陡然间沉默不敢再言了。
我知道他是个聪明人,知道我话语中的深意,有些尊崇爱戴之意,放在心里就好,不用轻易开口向人提及,毕竟三人成虎,人言可畏啊!
“少帅曾救过我等众位将士性命……”
护卫这一句话,就将对珝的耿耿忠心尽述了。
可我闻言,心情却陡然间变得格外沉重起来。
将士血洒疆场,马革裹尸,那是英雄豪迈,气吞山河。
可这身后,一语概括了多少腥风血雨,生离死别……
“你们少帅喜欢吃杏仁桃酥,而且非京城五芳斋的不可,因为其他铺子的都过于甜腻了些。”
我似述说家常一般地说出这些话来,面有有几分感慨神色,比起血战沙场的萧珝,我更认识的反而是平常如许的萧珝,有喜怒哀乐,爱恨离愁的那个普通人萧珝,这是他们所不知道的少帅,而我知道!
这护卫闻言,似乎也不知道为何我会突然说出这些话来。在他心里,虽然他们少帅对我多有维护,可我始终都是在朝官员,且又是权臣之后,朝廷最忌武将与文臣勾连,所以无论如何都应保持一定的距离才是。
可咋然闻听少帅竟喜欢吃糕点,护卫还是略感奇异之时不免心中激奋,原来少帅也有喜欢吃的食物。可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少帅的喜好他们这些常伴左右的军士都所知甚少,为何高御史会知晓得那么多?
“所以一度我以为她不喜欢吃甜腻的糕点,可后来我知道,她不是不喜欢吃甜的。而是……”
话说到一半,我停顿片刻后并未继续说下去,而是忽地转移了话题,继续说道:
“所以,你觉得,这糕点,我应该给她买甜的还是不甜的?”
我问的极为认真,而护卫却不知该如何作答了。
少帅不是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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