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虎子,将来定非池中之物啊!
罗恒谦逊言道:
“不敢!”
随即罗恒做请字状,他的副将也立刻手执托盘迎了过来,盘上有几分文书和印泥,随即恭敬言道:
“请监军出示文牒及吏部任命文书以作检验!”
罗恒当心此举会让我觉得唐突,忙用缓和的语气言道:
“监军勿要见怪,末将等皆按章程办事!”
我哈哈一笑,言道:
“怎会?这点规矩我还是懂的,阿正!”
阿正听我唤他,忙取了我的一应文牒、文书来,一一交付给了罗恒的副将予以检验,待验证过后别无异样,副将朝罗恒微微颔首,随即躬身继续言道:
“还请监军出示私印!”
验过文牒及任命文书都无误后,再检查私印是否与吏部下达的文书上的私印是否一致,便能分辨出此人是否真是朝廷委任的监军了。
随即,我从自己怀里将刻有“高辰之印”的私印拿了出来,交给了那名副将。副将恭敬接过后打开印泥盒染上朱丹,随即在一张白纸上落下此印,再与文书上的私印两相对比一番,一模一样,不禁面带喜色,言道:
“果真是监军!”
随即立马将私营从新包好,恭恭敬敬将印章送还我手中。
罗恒见状嘴角也不免露出笑意,忙挥手让手下立刻让出一条道来,在我左手边带路,言道:
“监军这边请,大元帅已经等候监军多时了!”
听罗恒这般说,我的心思也不禁一沉,也不知接下来是福是祸,可一想到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觉又加快了脚步,突然很想尽快见到大元帅,与大元帅商讨接下里如何应对如今局势。
在罗恒的带领下,我们几乎没什么障碍便往中军主帅营帐方向走去,这一路走来,所有将领各司其职,即便遇到见到罗恒领着一队人往这边走过,也目不斜视,毫无交头接耳之相,由此可见,大元帅军纪严整,可见一斑。
营地之中严令禁止纵马奔走,故而这一路我们都需步行而至。差不多走了快一炷香的时间,风雪也逐渐变小了,眼前的景物的可见度又提升了不少。
行了这一路,我已经开始喘着粗气了,虽然寒风如刃,刮在脸上有些生疼,可我着一身厚实的冬制公服以及缓和的斗篷和貂帽,便帮我挡住了这严冬大部分的寒冷。
我呼着热气,不禁停下脚步往四周望了一眼,想看看众军士身上的冬衣是否有如数到位,若是有一个士兵因为冬衣等物质未曾运到而冻死,那便是我这监军的莫大过失了。
罗恒见状,便知我此时忧心何事,也停下了脚步,言道:
“监军敬请放心,过冬军需都已按时运达,军中将士可无忧度过这个寒冬。”
闻言,我微微颔首,可随即又眉头紧蹙,悠悠道了句:
“只怕不够……”
罗恒微微差异,后勤补给罗恒是心中有数的,按理说应该已足够,可为何监军会忽出此言,不禁反问道:
“监军所指的是?”
“难民!”
说完,我忧心忡忡地快步继续往前走去,罗恒闻言,先是一愣,似乎明白了什么,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立刻快步跟了上来。
再快到中军大帐前时,罗恒突然停下了脚步,向我行了一礼,言道:
“末将只能送监军到此处了,接下来就得靠监军的胆量、谋略了,监军多加小心!”
罗恒的话意味深长,微笑着做了请字状,随即恭敬地退了下去。
我心中不禁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军营之中,只尊重有胆有识之辈,若是略显胆怯,只怕得遭人笑话,如何能博得众人信服?
果不其然,当我看到中军大帐外左右各排列整齐得十五个刀斧手时,我不觉扶额哀叹,顿时便想起我与公主成亲那晚,紫玉丫头在新房外摆得那个令人眼花缭乱得剑阵,当时差点没把我给吓死,这回我算是明白了,紫玉丫头那招还算是牛刀小试,眼前这些人拿得可都是板斧啊!
要从一把把披将下来得斧头下经过,这只有不要命得人才敢去做的吧!
一直紧紧跟在我身后的阿正瞧见这阵势也不禁傻了眼,不禁瑟瑟言道:
“公子爷,他们,他们不会是要公子爷你……”
还未说完,阿正不禁吓得直咽唾沫星子。
原来罗恒的那句话是这般意味深长,我不禁感慨着这从军打战磨练出来的人,果然都不是一般人啊!
我不禁嘴角抽搐,故作镇定的轻声反问了一句,道:
“怎么,怕了?”
阿正先是点了点头,但一想到自己有保护公子爷的责任,忙又摇摇头,十分努力地客服自己内心的恐惧,鼓起勇气说道:
“不,不怕,阿正要保护公子爷,对,阿正一定要保护公子爷,这回,就,就让阿正替公子爷走这一遭!”
说完,阿正这小子就要没头没脑地往那斧阵中冲过去了。
我忙一把拉住了他,为这小子的憨实惹得苦笑不得,小心点未必会出事,可向他这样不顾一切地往前冲,反而更危险。
“行啦,你小子以为你家公子爷我是谁啊?北魏当朝长公主的大驸马,太皇太后钦点的东征大军监军,高家的长子嫡孙啊,这小小的巨斧阵能奈我何?他们又敢奈我何?你小子还是乖乖在这等着!”
说完,我不禁深呼了一口气,方才自己说得是淡定从容,可心中不免也在打鼓了。
说什么,也不能给琬儿丢脸啊,怎么说,我也是长公主的驸马爷啊!
打定主意,一把将阿正拉在了身后,随即脚步生风,目不斜视地淡然从这两列刀斧手中间走过,我只看到眼前不断有巨斧从眼前搬起,而身后不断响起一阵阵刀劈斧砍的破空之声,甚是吓人……
我脑海中顿时一片空白,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安然走到了大帐外,两位守门军士恭敬地向我行了一礼,满脸的敬佩神色,随即在我跟前拉开了大帐的帷幔,仿佛是在说我已经顺利地通过了考验,获得了可以进入中军大帐的资格!
远处,传来阿正那小子兴奋不已的欢呼声,因为在他眼中,自己公子爷如此英雄了得,从容不迫地走过了那吓破人胆的巨斧阵,简直就是英勇神武,婉若天人!
听到阿正的欢呼声,我不觉有些愣神,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是怎么通过巨斧阵的,随即便在阿正的欢呼声中和守卫军士敬佩的目光下越过了帷幔,缓缓走进了大帐……
起初眼前是一片黑雾,可抬眼间,周围的一切都亮堂起来了,还未等我看清楚眼前的这一切,一阵振聋发聩的声音震撼着我的耳膜,只听到一群人异口同声地抱拳行礼,恭肃言道:
“末将等参见高监军!”
当我看到宽阔地中军大帐内两边按照军中职位高低一致一字排开的清一色身着将军铠甲的军士们时,我似乎在这一刻,第一次感觉到了军营带给人心的那种震撼,有那么一瞬间,令我有些失神……
可当我的目光在最远处那面庞大的帅旗下端坐在虎皮靠椅上的那位身着程亮战甲、风华无双的大将朔王萧澹身上时,我心中突然有了一份悸动,血管中的血液似乎正在沸腾,这是一种奇特的感觉,是一种被众人瞩目的无比优越,是一种能令人拼搏向上的火热**,更是一种仿佛能够掌控天下的绝对自信……
在这一刻,有什么东西,在我心中觉醒过来?
啊,这,不就是藏在我内心深处,对权利的执念么?!
在众人的瞩目中,我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到了大厅中央,没有一丝胆怯,更没有片刻犹豫,挥手拂开身后的斗篷,抱拳躬身作揖,随即正声言道:
“高辰参见大元帅!”
声音威武有利,毫不怯懦!
随即,毫不客气地抬眼向朔王萧澹那望去,四目相对之时,恰似电闪雷鸣,虎啸龙腾,竟也丝毫不见退让!
朔王见此情景,心中不禁暗自感叹:当真是雏凤清声,后生可畏啊!
………………………………
203。回风乱舞当空霰
“见过诸位将军!”
向大元帅行过礼后,我又面容微笑从容微微侧身左右,分别抱拳向诸位将军行了一礼,诸位将军齐刷刷抱拳回礼,大帐内顿时传出阵阵铠甲摩擦之声,令人肃穆。
朔王不愧是统帅三军的骁勇战将,即便如今早已两鬓斑白,可这般风华气度却也不是一般人可以匹敌的。
只见他神色不改,不威而怒,微微抬手示意高辰无需如此多礼,随即收回手去捏须仔细观察内堂中挺胸而立的那文雅少年片刻,言道:
“高监军一路赶到中军大营,风尘仆仆,辛苦了!”
我微微一笑,露出谦虚神色,恭敬回应道:
“高辰皇命在身,职责当前,不敢言辛苦,大元帅与诸位将军在前线为国杀敌,浴血奋战,高辰路途之辛劳实在不抵诸将为国立功艰辛之万一,是高辰好生敬佩大元帅与诸位将军才是!”
听到新任监军如此客气举动,倒也安了军中不少人浮动之心,毕竟朝廷突然派下监军,便是有对诸位领军将士不安之心,如今听这新任监军之言,倒不像是来找麻烦的!
中路元帅通州总管罗邑也是位久战沙场的老将,对于朝廷会突然派下监军的原因也是知道一二,比起追问太皇太后为何会派高辰这位当朝大驸马前来充当监军之任,他更重视的是太皇太后对这场战役可能有更进一步的指示和计划需要通过这个年轻人之口以作传达。
毕竟战事到了现在这种情况,是继续战还是和谈劝降,便是摆在桌面上需要直面的问题了。
就罗邑个人的意见,如今天时、地利、人和,已经逼近北齐都城邺城的北魏大军却是只占有地利之便,想要通过强攻邺城灭掉北齐只怕会付出更多不必要的伤亡和代价,可若是和谈劝降,敌军又未必肯乖乖就范,而观军中主战主和的将领各占一半,大元帅也还未正式下达军令,只怕也是在等朝廷发话了。
沉默片刻后,罗邑率先开口询问道:
“高监军,如今对齐之战已到关键一役,不知朝廷对如何应对此局有何旨意,还请明示!”
听到如此询问,我便可猜测出最近这军中的主要商议内容,应该就是确定对北齐战事如何收尾,无非就是主战还是主和的问题了。
如今战势,北齐已是板上鱼肉,被覆灭也是或迟或早的问题了,可对北魏来说,打已经不再是主要应对手段,如何尽最大努力收复北齐之民心才是最大的问题。
若是想要凭借强大的武力去征服,只怕最后北魏还得花出数倍的努力去争取北齐民心,若真是如此,到时候北魏所要面对的敌人不仅仅有北边的突厥,南面的陈国,还有就是北齐乱民接二连三的造反自立!
一个稍微有远见的决策者绝不会选择这样一条不明智之路来将自己逼入绝境!
听得出这位老将军有和谈之意,我不禁向这位将军投以敬佩的目光来,这才多留意起了这位大将,但见此人虽也是年过半百,虎目却炯炯有神,面容虽严肃却没有朔王那般刚毅孤冷,多了几分祥和之气,倒与所见的其它将领有所不同。
我瞧着此人眉目与罗恒有那么几分相似,这才想起太皇太后寿宴那日似乎也曾见过此人,心中不禁暗自揣度着此人莫不就是通州总管罗邑?!
我正欲对此问作答,朔王却在此时摆手言道:
“欸,高监军才至中军大帐,想来还未用过膳食,商议军情不急待此时,明日再议。我们得一尽东道之谊,先好好款待高监军才是!”
罗邑闻言,知道大元帅别有计较,沉吟片刻后抱拳表示赞同,言道:
“大元帅所言甚是!”
言毕,又退回原位上去了。
“来人,搬下酒宴,为高监军接风洗尘!”
大元帅一声令下,没过片刻,便是两队士兵分别搬着食桌和软座鱼贯入了大帐内,没过多久便将严谨肃杀的军营议事厅改装成了宴宾堂。
“高监军请入座,诸位将军也无需多礼,今日乘为高监军接风洗尘之兴,本帅宴请三军,以犒赏诸将!”
随即诸将抱拳行礼,大喊道:
“末将等谢过大元帅!”
言毕,众人落了桌,没过多久,好酒好菜便纷纷端上桌来,因大元帅宴请三军将士,诸将一扫方才严肃模样,纷纷喜色笑脸迎人,再加上今日特例,有酒肉助兴,很快大家便热闹一团,兴致高涨。
没过多久,随军乐师与歌舞营妓也前来助兴,歌乐一起,舞姬们纷纷舞动长袖随歌起舞,其妙曼身姿,盈盈步态,很快便捉住了许多许久未曾近过美色军士之心,就着美食好酒,都兴高采烈地观赏起歌舞来。
很快,和着歌舞声,大帐内便传出一阵阵嬉笑之声来,好不热闹……
因是监军身份,侍从引着我到大元帅右下首的座位落了座,才刚座定,大元帅便亲自举杯向我敬酒,我急忙端起侍从才斟满的酒杯,恭敬回敬了一盅,随即两人相视而笑,大元帅做请字状,示意我随心所欲,无需拘谨,我微笑点头致意。
没过多久,陆续有将士主动向我敬酒,我都一一微笑回应,尽量不失了礼节,也许是被现场的气氛给带动了,不免多喝了几杯,酒劲上来,顿时脸颊都红了一圈,好在我平日里酒量还不错,又特别注意不贪杯,这才不至于被这群人的人海战术般的敬酒给灌倒。
“大驸马好酒量啊!”
我正喝得面红耳赤的,冷不防这不悦耳的声音传来,身子都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微微瞥了一眼旁边,不知何时,那令人讨厌万分的独孤信便坐在了那里,正端着酒杯一脸微笑地瞅着我,这是准备向我敬酒吧!
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啊!
每次看到独孤信笑,我就觉得浑身不舒服,这家伙活得那么虚伪,不觉得累么?
我轻笑一声,先举杯一饮而尽,言道:
“哪里比得上独孤兄啊,何谈酒量,很多事情小弟同兄相比,实在是自叹弗如啊!”
独孤信知道我又在嘲讽他,只笑不语,也将手中那杯酒一饮而尽,言道:
“大驸马何必妄自菲薄呢,论起阴谋诡计来,大驸马可不在独孤信之下啊!”
言毕,两人面面相觑,都不禁哈哈一笑。
我又给自己斟了杯酒,执着酒杯做出漫不经心的神情,微笑言道:
“独孤兄过奖了,听闻独孤兄这回奋勇杀敌,为国立功,不愧将门之后啊,更兼独孤老将军调度有方,坚壁清野,将洛阳围困得水泄不通,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相信很快就能有捷报传来,到时候一门双杰,高辰定为独孤家上表请功,朝廷届时自有重赏,来,为独孤兄景绣前程,当满饮此杯啊!”
独孤信听出了我此言的调侃,更听出了我此言有威胁之意,脸上微笑一僵,沉默不语,任由我伸出酒壶将他手中的空杯斟满。
如今大军即将攻克齐都邺城,可围困洛阳几个月之久的独孤輳却迟迟未能将洛阳城攻克,洛阳如今早已成为一座孤城,既无外援,城内也早已是强弩之末,只做困兽之斗,独孤輳几万人马一直未能攻克洛阳,这实在是于理不合,朝廷即便是要追责,也在情理之中了!
独孤信的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随即不动声色,执着酒杯一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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