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机会。”百里无忌如是默默对自己说。
明国这几年吞并的疆土太大了,而任何一块疆土都需要人去管理,空无一人的土地,只不过是一块死地,毫无用处。
有人才有国家,这句话对于来自后世的百里无忌早已烂熟于胸。
所以,大量的各国旧臣被原职留用。
试想,人家归顺了你,你总不能过河拆桥,罢了人家的官,砸了人家的饭碗,如此,谁还来投靠你?
只能加官进爵,至少是原职留用吧?
可如此一来,明国的上层官员份额大部分被这些旧臣占据,从而使得两个学府的生员只能论资排辈,等待着这些老臣年老死去,才能有机会出头。
这是一个尖锐的矛盾。
因为牵扯到利益,任何事、再小的事一旦牵扯到利益,那就是你死我活的事。这句话放到哪朝哪代都是真理。
百里无忌早就觉察到这种不妥,但一直以来,明国都处于战争之中,从明辽战争到北伐阻卜,再到收复河西回鹘,然后南下攻灭吐蕃。
百里无忌实在没有精力去整顿吏治,而吏治改革往往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哪朝哪代的吏治改革是和谐进行的?
这是利益再分配的改革,怎么可能和平解决?
牵扯到利益的改革必定是伤筋动骨的血腥事件,可以负责任地说,不流血的吏治改革,那就是一场失败的改革,至少只是一场表面上的并没有真正进入到骨子里的假改革。(未完待续……)
………………………………
第五十五章
徐世铭在百里无忌传召前就已经得知所发生的事了。喜欢网就上。
他做为明国二相之一,并且在明国的资历远甚冯道,他所掌握的人脉自然不比冯道少。
而他做为百里无忌发家前的从龙之臣,他知道,自己的一切都与百里无忌惜惜相关。
徐世铭清楚百里无忌培植新人的打算。
但徐世铭不急,因为他有着比冯道更为坚固的后盾,那就是他对百里无忌的了解。
一个能为了昔日兄弟之情,不亲手诛杀其杀父母仇人的人,不是圣人那就是混蛋。
能以一个小小巴东县令坐到明国至尊,并统一天下的人,无论如何不可能是混蛋。
如果是,那想来今后“混蛋”这一词就应该是褒义词了。
百里无忌的性格,如果徐世铭说不了解,那天下就没有比他更了解的人了。
所以,徐世铭不急,他知道,以百里无忌的性格,如果没有安排妥当他们这些老臣,是断不可能轻易发动吏治改革的。
因为百里无忌内心远不如他所表现的那么硬、那么冷。
徐世铭知道,他所唯一要做的,那就是等待,等百里无忌亲自向他谈这件事情。
徐世铭门下官员,那绝非冯道所能比拟。
从百里无忌巴东起兵,到就任楚王,然后建立明国,到现在明国一统天下,徐世铭一直做为百里无忌下面主管内政的第一文臣。
可想而知,徐世铭门下该有多少官员攀附着。
那绝非是冯道那样区区数百人,而应该再放大十倍,甚至二十倍。
这其实不是一件坏事,历朝历代。哪个权臣门下没有这样依附的官员?
如果没有,那权臣就不应该叫做权臣。
应该叫做死人。
权力太大,却没有人簇拥着,这个人死得肯定很快。
也就做不成权臣了。
徐世铭在巴东时就坦然对百里无忌说过,他不想做权臣、奸臣。他想做的是一个青史留名的直臣、忠臣。
这么些年以来。百里无忌不断地往徐世铭身上压担子,徐世铭的权力越来越大。
有时在国政方面,甚至大到可以取代百里无忌的地步。
出口成宪。说的就是这么一种情况。
这令徐世铭非常担心也非常害怕,他知道,如果不收敛,那么纵然百里无忌面冷心热,再怎么想保全自己。自己也逃不过悲惨的下场。
来自同僚的暗箭攻击远甚于皇帝的指责。
所以,徐世铭开始不断地犯些“小错”,只要是不牵涉到明国的大政方针,徐世铭开始“犯错”,这是一种自辱,为得是让别人抓住自己的把柄。
将情报网搞得“一塌糊涂”,引起百里无忌的不满。就是最典型的手段。
对此,徐世铭心中对百里无忌有着十分的内疚之意。
但为了君臣能善始善终,徐世铭只能这么做。
幸好,徐守仁回来了,因此。将情报网移交给徐守仁就成了不二选择。
但徐守仁是徐世铭的义子,父子一个是明国第一丞相,儿子是明国最大的特务头子,二人占据明国最重要的职位,单凭这一点,在同僚心中,就是不赦的死罪。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官位无疑就是这块人人欲占为己有的璧。
这又令徐世铭不得不再次找一个自辱的方式,而又不能令明国大政受到波及,如果那样,纵然百里无忌能饶恕自己,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
所以,徐世铭在这次事件中选择了中立。
中立是个中性词,但对于一个执掌着明国国政大权的第一丞相来说,中立就等于无为、不做为、听之任之。
徐世铭是这次事件中唯一一个预料到暴乱的人,但就因为他的不作为、不阻拦,使得暴乱益发猛烈。
当听到百里无忌急召自己,徐世铭瞬间猜到了百里无忌的想要干什么。
不是不做为,而是不能做为。
徐世铭心中苦笑着,奉召跟随内待进入皇宫。
百里无忌从徐世铭褶皱的脸上,看到了那一丝无奈。
百里无忌明白,徐世铭已经看出了自己的心思。
其实百里无忌很想与徐世铭或者冯道畅谈新旧交替的方案。
但这确实很不妥,二人牵涉着明国几乎七成以上的文官和在朝的武官。
一旦事有不妥,恐怕将引起明国大震。
这与国与民皆不利。
百里无忌只能等待机会的来临,而这次中书省的暴乱,给了百里无忌最合适的机会。
徐世铭看着百里无忌,百里无忌脸上那中年帝王的霸气和沉稳,让徐世铭明白,百里无忌已经知道自己知道他的心思。
这是二人二十余年君臣主仆的默契。
是无奈、是妥协、也是一种宽慰。
在这一刻,君非君,臣非臣,有得只是一个已经羽翼丰满、震翅翱翔的成熟男人和一个阅历深厚、垂垂老迈的老人。
而这二人亦师亦友,亦父亦兄,之间的感情外人是绝对无法猜想的。
“你决定了?”徐世铭打破沉默,他艰难地吐出四个字。
百里无忌斩钉截铁地回答道:“决定了。”
“牵涉到的官员太多,新旧皆有,你可有了心理准备?”
“无论新旧官员,触犯律法者,皆一视同仁。”
“真的?”
“真的。”
徐世铭轻轻地叹了口气,他知道一场暴风骤雨已经不可避免地来临了。
哎,要是明国还在战争时期,那该多好,无论新旧官员,都同心同德、一致对外,如此其乐融融的场面,怎么就一去不复还了呢?徐世铭心中无比地惆怅。
也许自己真的老了……。
徐世铭微微苦笑,连义子徐守仁都已经为人父,卢小翠都成了母亲了,自己岂能不老?
罢了,自己这一生能追随一位英主建功立业,有了如今的明国天下,早已经达成心愿,又何必自寻烦恼?
急流勇退,明国天下就让给那些年轻吧,自己也可以闲下来抱抱孙子,享受一下迟来的天伦之乐了。
徐世铭收回飘渺的目光,他深深地看着百里无忌。这个男人,再没有当初巴东时的稚嫩和冲动,变得成熟,甚至连目光都变得深遂,让人看不清楚他在想什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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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徐世铭心中是快慰的,看着他从一个少年到现在君临天下,为臣子的,最宽慰的莫过于此。++++
哎,只希望,这次暴风骤雨中血能流得少一些,人,可以少死些……。
徐世铭琢磨着开口轻喟道:“还望皇上体恤,无论新旧官员,皆是皇上臂膀,皆是明国子民,别伤了国家元气。”
百里无忌很清楚徐世铭所指何意,他深吸一口气道:“血已经在流了,朕本想不流,但现在看来,不能不流,既然如此,那就流个彻底。徐相勿须担心,暴风骤雨之后的天空会变得干净,干净得如同天地初开。”
徐世铭心中一震,他知道,流血已经无法避免,而且,金陵府中将血流成河。
徐世铭心中掠过一丝不甘,他轻声争辩道:“冯相无谋反之意,认段氏为义女,最多不过是想另辟捷径,虽然方法错了,但罪不致死。”
百里无忌闻言微微冷笑:“冯道认义女,当无谋反之意,其罪可赦,但其煽动门下官员,包围中书省,意图胁迫朕妥协而酿成中书省血腥暴乱,其罪当诛。”
徐世铭不同意,再次为冯道辩解:“皇上,臣可担保,冯相绝非有心酿成此次暴乱,陛下不教而诛,谓之虐也。”
“啪……”,一只玉杯摔碎在御书房的地板上。
百里无忌怒了。
“朕暴虐么?一个历经五朝十一君的老臣,竟想到不到煽动门下官员包围中书省会引起骚乱么?他不是不知道。而是老糊涂了……。”
百里无忌在徐世铭面前毫无顾忌地发泄着心中的愤怒。
站立的徐世铭听到百里无忌暴怒,反倒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人,就是这样。遭遇这种事如果太过平静,反而其中凶险,一旦发泄出来,那么冯道或许生命就无虞了。
徐世铭低垂着头,任凭百里无忌在那毫无保留地怒骂。
半柱香的时间,百里无忌开始调整心态,脸上开始平静下来。仿佛,他就一直如此平静,只是地上的碎杯。正倔强地指认着百里无忌曾经的暴怒。
“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朕不想在京城再看到冯道。”百里无忌平淡地说出这决定冯道生死的一句话。
徐世铭心中松了一口气,只要人不死。一切都无妨。
年纪大了。最见不得周围熟悉的人死去,特别是死于非命,最想看到的是君臣有始有终。
徐世铭知道,百里无忌其实并不是对冯道有意见,反而很欣赏其阅历丰厚、政见老练,百里无忌无法容忍的是冯道所代表的那一个官员组成的团体。
因为那个团体阻碍了百里无忌寻求改革的路,不得不清除。
政治没有对错,只有利益。
政治没有友谊。只有合作。
合则聚,不合则分。
聚则为友。分则为敌。
政治就是如此简单,但又如此残酷。
百里无忌与徐世铭在御书房对此次事件的善后商议了许久。
借势而为,铲除异己;新旧交替,重整朝纲。
这十六字,成为了这次事件后的明国执政方针。
新旧交替无论是对家还是对国,都是一种痛、阵痛。
挺过去了,那就是一个新的时代,挺不过去,那就等于失去了再次振兴的希望。
这与感情、道德无关。
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也许对于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来说,是无耻的。
但对于一个家、一个势力、一个国家来说,这就是新陈代谢,不可或缺。
中书省的形势相当严峻,械斗场中已经分不清新旧两派势力,人挤人的乱局中,根本无法分清谁是谁,谁代表着谁。
乱战到后来,见人就打成了唯一保护自己的方法。
你不打人,就被人打。
而京城军械的流出,使得这场乱斗增加了更不安定因素。
幸好百里无忌对火器的控制非常严格,京城军队实行枪弹分离,军火库的开启更是需要数道手续。
纵然如此,乱战中已经有无数的人流血、伤亡。
而冯道已经回到家中,他已经无法掌控局势。
因他而起,他却无法掌控局势,这对于冯道来说,所受的打击远远地超过他的承受力。
看着伤亡的人数越来越多,聚拢的人数越来越多,冯道心中有着强烈的罪恶感,他只能选择回家。
他知道,他错了,他比不上百里无忌,他不足以领导这样的运动,他高估了自己的领导力。
冯道自从兼任金陵学府院令之后,数次见百里无忌口若悬河地在学府发表演讲,那阵势、那热烈的程度,纵然象他这种圆滑之人,也不禁心潮澎湃。
他甚至幻想着有一天,他也能有这样的一天。
但今天,冯道已经知道,他绝不可能成为百里无忌,就算是学百里无忌,也是不能。
其实冯道确实不善于组织领导这样的群众运动。
群众运动考验的是组织能力和临场应变能力,就与治理国政是两回事。
群众运动一旦起来,就如同一把双刀剑,能让你达到目的,也能伤及自身。
冯道回到家后,就闭门不纳。
数十个门下官员一再请求见面商谈,都被冯道派人拦阻。
冯道知道,事已经不可为。
他现在除了等待事件的结局,任何动作都只能增添自己的罪恶。
他并不担心这场暴乱会无休止地进行下去。
因为冯道相信,只要百里无忌想收拾残局,以他的威望和能力,眨眼之间就能平定。
更何况,百里无忌手中掌握着兵权。
冯道开始筹备后事,他知道,无论自己是否有谋反之心,在这一刻,所有辩白都是无力的。
那么多人因此次事件死于非命,而他就是事件有挑起者。
仅凭这一点,他死有余辜。
冯道心中开始平静下来,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他平静下来之后,发现,自己真的是无亲近之人。
经历了五朝十一君的他,号称“不倒翁”,可在这一刻,他依然是一个孤家寡人。
也就在冯道悲叹自己这一生无依无靠时,家人来报,段佛音带着段素素来访。(未完待续。。)
………………………………
第五十七章
段氏姐妹是冯道最后见的两个人。
冯道可以拒绝门下这些“孝子贤孙”进来,却无法拒绝这刚刚认下的义女拜见。
特别是在想到自己此生无依无靠的时候,冯道需要亲人的陪伴。
段佛音在听闻中书省发生暴乱,死伤无数时,就知道,她错了。
她错误地估计了明国的形势,这如果在大理,凭着她的名声足以领导如此规模的运动。
但这是在明国,她根本无能为力。
而令段佛音预料不到的是,明国这两派官员竟会将辩论演变成暴乱。
这两者间的仇恨该有多深啊?
其实段佛音到现在还想不明白的是,这两派官员间并无深仇大恨,有的只是对利益再分配的争议。
利益,决定一切。
饶是如段佛音这般聪慧的女子这时也方寸大乱。
说到底,她终究是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小女子。
就算她出身皇族,就算她聪慧超人,但终究是个女人。
女人,就算是是女强人,她说到底,还是女人。
女人就是女人,这是个真理。
所以,在明国举目无亲的她只能带着段素素来向冯道讨个主意。
段佛音到此时已经后悔参与此事了,她知道,事件演变到这个地步,不但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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