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只听“乒”的一声脆响,王氏一下摔了几案上的茶盏,抖着手指着安国公的鼻子骂道:“好你个没良心的!也不想想媳妇如今被困在皇宫中都是为了谁?!一半是为了她娘家还有一半是为了咱们家!你不心怀感激也就罢了,还嫌弃她不贤惠?!不知相夫教子?!”
“哼!”王氏冷笑一声,“她或许是不贤惠,可好歹救过我的命!给了淑宁最丰厚的陪嫁,将嘉责教的懂事长进了!你这亲爹都做不到的事情她都做了,你有什么资格嫌她不好?!李浔你的良心呢!”王氏固然不解风情,认死理,还不怎么聪明,但她亦有王家书香世家的风骨,大是大非面前王氏从来不含糊。
安国公被她骂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半是气愤半是羞愧,色厉内荏的叫道:“这是两码事!你别夹缠不清!我是为了大局着想!”
“呸!”王氏狠狠的啐了安国公一口,“什么大局?!你当我不知?不就是媳妇太能干碍了你的眼么?你不就觉得这天下所有女子都该同你那表姐一般,多才多艺温婉贤惠么?从前那张姨娘,小寡妇尹氏还有你新纳的郭氏可不都是这个调调?结果呢?她们干什么了?”
王氏瞧着面露尴尬之色的安国公心里一阵痛快,从前只听他教训自己,何曾这般理直气壮的教训过他?越说越顺溜,“咱们先来说说那个张姨娘,一个丫鬟你宠了护了她二十多年,唯恐我亏待了她和她生的那个白眼狼,隔三差五的听了这对母子两句挑唆就来寻我的不是,恨不得休了我好给她腾地方!最后却落得一个差点儿被算计死全家的下场!这就是你喜欢的所谓温婉贤惠的女子!”
王氏端起安国公的茶盏狠狠灌了一口茶,又继续说道:“咱们再来说说那个尹氏!”说着她脸上不由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瞧在安国公眼里只觉得心向被刀子捅了一般难受,一张脸涨的更红了。
“寡妇再嫁也没什么,我还真不是瞧不起她。旁人不说,就拿嘉懿媳妇的二婶来说,她也是寡妇再嫁,我虽嫌她粗俗却从未因‘贞洁’二字鄙夷过她,不为旁的,只为她即便是改嫁也是堂堂正正,明媒正娶的。而那个你所谓的温婉贤惠的尹氏……”王氏的笑容愈发讽刺,“说难听了就是个爬床攀高枝儿的货罢了也就你拿她当宝,还差点给人家养便宜儿子!你不怕丢脸我都替你丢人!还有那个郭氏,家道中落没法子给你个能当她爹的做妾也是可怜,且她年纪小不懂事我原不该同她计较,可她既然号称是官宦人家的小姐,最起码的规矩都不懂!你去问问她,进门这些时日给我请了几日安?不是头疼就是脑热,就没个好的时候!连基本的礼数都不懂,你告诉我她这是哪门子的贤惠?!”
“你……!!!”安国公指着王氏直发抖,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只因她说的都是事实,最后只能丢下一句,“我不同你这头发长见识短的胡搅蛮缠!”就甩袖子走人了。
王氏瞧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很有气势的“哼”了一声,直哼的安国公的脚步更快了。
齐嬷嬷方才见两人争吵,心里急的不行,却又不敢开口劝,拼命给王氏使眼色也没用,最后眼见王氏终于将安国公气走了,再也忍不住埋怨道:“夫人这又是何苦?您原先不就准备给世子爷纳妾么,如今老爷提出来岂不更好?就是世子爷和少夫人不乐意也有老爷担着,怨不到您身上。您竟然为了这个同老爷硬顶,您到底图什么呀!”其实她更想说,少夫人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只是这话到底僭越,齐嬷嬷还是知道分寸的。
“我不图什么,只为了保住我儿子的脸面!”王氏心里这样想,却不敢对齐嬷嬷说实话,她就是再信任齐嬷嬷,这般私密之事也不方便对她直言。只作余怒未消道:“嬷嬷不要说了!我这儿媳妇固然不尽如人意,到底对咱们家有恩,就是要给嘉懿纳妾也该等她回来了,问过她的意思再纳,这样趁她不在偷偷摸摸的,跟趁人之危有什么区别?但凡有点儿规矩懂得礼义的人家都干不出这样的事儿来!”虽不能说实话,可这王氏这几句话倒不是假的,她再不喜欢儿媳妇最恶毒也就心里盼着她早死好换个儿媳妇,却绝不会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即便是给儿子纳妾也要光明正大,儿媳妇点头才可以,这才是规矩正理。
在王氏看来理所应当的事情,齐嬷嬷却觉得王氏待司徒凝冰太好,想起当初自己求她出手阻止郭氏进门她一口回绝的决然态度,齐嬷嬷就替王氏不平起来。“夫人就是太心善了,您这般掏心掏肺的对少夫人,可换的回她一两分感激?那会儿裴夫人带着郭姨娘进门的时候……”说着便将当初自己怎么求的司徒凝冰,司徒凝冰又如何一口回绝的经过一字不落的对王氏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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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二章 议妾
齐嬷嬷还是不够了解王氏,她未料到王氏听完之后非但不生气,反而点头道:“这事儿原怪不得嘉懿媳妇,若是旁的事儿你找她帮忙,她置之不理确是不对,可郭姨娘这件事儿,哪里是她该管的?这儿媳妇能耐再大也断没有把手伸到公公房里去的道理?嬷嬷为这事儿怨她,未免有些苛刻了。”
齐嬷嬷状没告成反被王氏隐隐数落了一顿,暗悔自己干嘛这么多事?心里感叹了一回,人老了果然就糊涂了,从前哪儿会出这样的差错?
王氏见齐嬷嬷默然不语,想着是不是自己说话重了些,忙补救道:“不过这也不怪嬷嬷,我知道你是心疼我,情急之下才出了昏招。”
她给了台阶,齐嬷嬷又不傻,赶紧就着下了,主仆两人又说了两句闲话,王氏忽然好似想起了什么,对齐嬷嬷吩咐道:“嬷嬷叫彩凤去将嘉懿寻来,我有几句话要对他说。”
齐嬷嬷依言去了,王氏等了半个时辰,彩凤终于将李嘉懿找来了。
“母亲找我有事?”李嘉懿嘴上这么问,心里却明镜似的,知道王氏必定已经从安国公那里听说了自己妻子的事情。
“唉!”王氏叹了口气,怜爱的瞧着李嘉懿道:“也不为旁的,就是你媳妇儿那事儿我已经听你爹说了。他的意思是要我给你寻个出身不错又老实本分的女子纳进门做贵妾,我将那老没良心的骂了一顿给挡回去了。不过瞧他那样子怕是不会这么容易死心,我指望不上他就该去找旁人帮忙了。娘把你找来,一是想听听你的意思,究竟是要这个贵妾还是不要?”
“当然不要。”不待王氏把话说完,李嘉懿便态度坚决的表态。要什么贵妾!眼前这个就够他穷尽毕生心血的,再来一个?干脆抹脖子算了!
王氏听他回答的这般斩钉截铁没有回旋余地,心中是既欣慰又有些难过,欣慰的是儿子不像他没良心的爹,待妻子一心一意,却又不禁为自己没有这样的丈夫而难过。面上却不好当着儿子的面露出来,只得收起矛盾的心情,继续说道:“既然你不想要,那就得防着你爹硬塞了,娘想来想去你爹那人能找的人不多,最有可能的就是他那好友裴振。”说到此处,王氏的语气里不自觉的透着些许讽刺,“谁知道过两天裴夫人会不会又领着个娘家侄女而上门!”
李嘉懿瞧着面露讥讽之色的王氏,只觉得好似回到了小时候,母亲依旧是那个会给自己做好吃的,温柔又善解人意的母亲。心中一阵温暖,语调都柔了两分,“母亲放心,儿子自有法子打发,裴夫人就是将娘家侄女儿全都带来也没一个进得了我弄玉轩,就怕她不来!”他早瞧裴振不顺眼了,酒肉之徒不过靠着家族的庇荫才有今日的官位,一味的巴结讨好父亲,不说十成至少有一半是个小人!正好借机会教训教训他!
王氏自来信服这个儿子,闻言笑着的点了点头不再多言了。“嘉懿……”王氏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觑着李嘉懿的脸色,欲言又止的道:“你知道,娘一直不喜欢你媳妇儿,可这回也要为她说两句公道话。她那性子是不乖顺,但却大度端正,总比那口蜜腹剑表里不一的强许多,且又是个孝女,为了自己爹娘才被扣在宫里,她日后若是回来了,你可别为这事儿给她脸色瞧,若心里真过不去就大大方方的同她说了别憋着,倒闹得夫妻貌合神离,还不如光明正大的说开了,到时候是合离或是怎么样你们商量着办。”
李嘉懿闻言暗暗苦笑,他怎么可能同她合离?怕只怕有朝一日她觉得自己这颗棋子没有了利用价值,随手丢弃了……
但他仍感激母亲对妻子的维护,比起因个人喜好而抹杀了妻子所有好处的父亲来说,母亲的这种公道就更显得难能可贵。
“母亲不用忧心,我绝不会因为此事而与娘子心存芥蒂。”李嘉懿的眼中闪着既骄傲又庆幸的光芒,清淡却肯定的道:“倾城与我不仅是夫妻,更是风雨同舟并肩前行之人。”
王氏瞧着这样的李嘉懿,心底止不住一阵羡慕,曾几何时她也盼望过能与自己的丈夫风雨同舟并肩而行,然而……李浔不懂!
王氏这边正伤感自己没儿媳妇命好,遇上个能够互相扶持有商有量的丈夫,安国公也在新宠郭姨娘屋里抱怨妻子不识大体,连给儿子纳个贵妾这样简单的事情都办不好。
“夫人可真是疼少夫人。”郭氏话中有话的道:“妾就从没见过宁愿委屈亲儿子也不舍得媳妇受委屈的婆婆,少夫人真是少有的好福气。”郭氏进门有一段时日了,对安国公府的情况也了解的七七八八,更摸清了王氏的底。对于这位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却不解风情不讨夫君欢心的正室夫人,郭氏是不放在眼中的,真正叫她不得不忌惮的是世子李嘉懿和世子妃司徒氏。尤其是世子妃司徒氏,世子毕竟是男人不好插手内宅之事,而世子妃却一直掌管着安国公府的内宅,且从下人们的言谈之中不难知道,这位世子妃是个有手段的,可不如王氏那么好对付。
故而,刚进府那会儿,郭氏纵然有满腹心思也不敢造次,循规蹈矩的尽着妾室的本分,那段时日,她只想着赶紧生个儿子让自己的地位更稳固,终身有靠。不想这样死水般的日子过了没多久,上天就给了她一个绝好的机会,世子妃的祖母去世,她回长安奔丧去了!
得到消息的那一刻,郭氏笑了,从前她只觉得自己命苦,如今老天爷总算开了一回眼,让她苦尽甘来!前半生的寄人篱下,让郭氏比任何人都渴望当家作主,偏她是个懂得审时度势,隐忍待发的聪明人,司徒凝冰在时她不敢有什么小动作,司徒凝冰一走,郭氏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毫不犹豫的在安国公后宅掀起风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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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章 对策
安国公从前偏心司徒凝冰这个儿媳妇,除了她出身司徒氏之外更多的是她一双眼睛像极了他敬重了一辈子的表姐独孤凤仪,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安国公瞧着这个手段狠辣,心机重城府深的儿媳妇就开始不顺眼了,尤其是在得知司徒凝冰手中掌控着一股不小的势力甚至足以威胁天下的时候,安国公对司徒凝冰的不顺眼转变成了厌恶。不为别的,只因她破坏了表姐端庄大度温婉贤惠的名门淑女形象,不修女德非学男人弄权,不是祸害是什么?!若非还有顾忌,安国公恨不得立马叫儿子休妻!
安国公厌恶司徒凝冰,自然听不得旁人说她的好,纵然郭氏话中有话他也听不出来,只揪着司徒凝冰不放,不以为然道:“她有福却不知珍惜,早晚会耗尽自己的福气!”如今安国公只盼着苍天有眼,让这个不省心的儿媳妇和害死女儿的凶嫌,也就是新帝同归于尽算了!
郭氏见安国公厌恶司徒凝冰至此,心中欢喜,面上却装作懵懂不知的样子来,疑惑道:“老爷这话是何意?可是少夫人做错了什么惹您生气了?”不待安国公说话,郭氏已装模作样的劝道:“这话原不该妾说,可妾到底是少夫人半个长辈,总要替她说两句话,不管少夫人做错了什么,老爷是做长辈的多担待些也就是了。少夫人毕竟还年轻出身又好,在家想来是千娇万宠的,性子娇些是难免的,老爷不念旁的就是念着她小小年纪将这后院打理的井井有条,就该记她一份功劳,何苦同她计较?”郭氏一壁说一壁观察着安国公的脸色,见提起后院二字的时候,安国公神色明显难看了一分,便猜测着大概是司徒凝冰借着掌管内宅的便利做了什么事儿叫安国公知道了,这才惹了他厌弃。
“她都把手伸到李氏一族的生死存亡里头了,我还能不同她计较?!”安国公在心里吼了一句,总算他还知道轻重,再宠幸郭氏也不敢将这样的机密大事告诉她,只板着脸不悦道:“不说她了,还不知道她回不回得来!嘉懿身为世子身边不能没人伺候,他都二十三了还没有子嗣,着实不像话,夫人不为他操持,我这当父亲的却不能不记挂在心上。”
郭氏品了品安国公话里的意思,是想将这事儿交给自己去办,正中她下怀,立刻善解人意的笑道:“给世子爷挑人服侍这事儿老爷是不好出面的,若是您信得过妾,妾给姑母捎个口信,请她给世子爷挑个好的来。”
安国公喜她知情识趣,一时心情大好,抬手挑起她的下颔凑近了仔细瞧了半晌才点头道:“你姑母的眼光是极好的。”
郭氏还来不及表现出娇羞,殷红的双唇就被攥了去,屋外鲜花绿草春意盎然,屋里也是不遑多让,春光无限……
两人的这一番对话最后一字不落的进了李嘉懿的耳朵。老爹和小妾合起伙来算计自己妻子,李嘉懿就算早有预料可脸色还是有些不太好看。
“岂有此理!”李嘉懿未开口,他的小厮清书就先忍不住了,可他不敢骂安国公就只能揪着郭氏骂:“郭姨娘也太不安分了,竟然还想插手公子屋里的事儿!才得了几天的宠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少夫人有银子,出手又大方,本事还不比公子小,他俩好好的还能少的了他们这些身边人的好?没见绿衣红袖都过得挺滋润?老爷老糊涂的非给公子弄个贵妾,万一少夫人为这事儿生了气,公子铁定没好果子吃,最先倒霉的还不是他们这几个近身伺候的?想到司徒凝冰的为人手段,清书就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一旁玉砚跟清书想的差不多,不过他素来寡言少语,有什么话都在心里说了,没人听见就没清书那么多顾忌,只将安国公和郭氏损了个遍,然后才惜字如金的发表了自己的意见,“长者赐不可辞,公子早做打算。”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一会儿要不要去花圃走一趟,先给红鸾表个忠心,万一公子顶不住老爷胡搅蛮缠,少夫人真翻了脸,他是不是可以要求入赘?反正家里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弟弟,还能省点儿口粮,就是少夫人那边伙食不太好,下人都跟着她吃素,但是月钱多,他可以自己买肉吃……
就在玉砚越想越远都考虑到孙子娶媳妇儿少夫人会给多少赏赐的时候,李嘉懿终于说话了。他瞧着苏嬷嬷征求似的问道:“依嬷嬷看此事该如何处置?”
表面是宫中赐下的嬷嬷,实则为司徒凝冰心腹,专司皇宫内院女眷情报的苏嬷嬷闻言微微一笑,笑出一脸褶子,使得她原就平庸寡淡的面容更添了几分岁月的痕迹,唯有一双眼角爬满了皱纹的眼睛却闪着精光。“这不过是内宅之事,姑爷是办大事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