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上坐的是谁还两说呢!
司徒信环视了一圈自家正厅里围坐着的族人们,知道他这堂弟是有备而来,连助威的都找好了。不由发出了同独孤顺一样的感叹,新君手段高明呐!不过娶了几个女人拉拢了朝臣不说,尤其是抬高独孤氏而贬谪司徒氏,简直是神来之笔。
独孤氏因为又出了个皇后,如今举族一心磨刀霍霍向洛阳,势要大义灭亲清理门户,所有兵马粮草军备铠甲皆自己筹措,不需朝廷费一兵一卒。此役无论输赢,新君都是最大的赢家,赢了接回先帝梓宫于帝陵安葬,从此他的帝位才名正言顺再无疑虑。若是输了……正好借机铲除独孤氏,也不用担心独孤武暗中联合族人在背后捅自己一刀,还给了其他六大氏族一个警告。
而为了逼自己交出兵权,故意只给了身份不低的司徒菁芜婕妤的位份,却又给了她最多的荣宠。使得原就满心不甘的司徒菁芜愈发失了理智,成日里仗着宠爱专与独孤皇后作对,又听了有心人的挑拨,总以为自己当不上皇后都是拜大伯父司徒信在陛下登基时没有站出来支持,身为护国大将军却在乱党肆虐时不曾主动站出来为君分忧,这才惹得陛下生气只给自己封了个婕妤。隔三差五的就写信回家抱怨一通,正巧司徒通也是一肚子怨气,哪里受得了女儿的撺掇?
从前差不多逢年过节才来司徒府走动一回的司徒通夫妻俩,如今几乎是天天往司徒府跑,每回都不空着手,各色礼品跟不要钱似的往司徒府搬。不知道的还以为司徒信收受贿赂,知晓内情的都暗暗猜测司徒信什么时候受不住司徒通的软磨硬泡向陛下服软。亏得司徒信脸皮够厚,起先司徒通没明说,只是话里话外的暗示,司徒信索性装听不懂,左右他娘还在,又是自家兄弟,他送的那些个礼权当晚辈孝敬长辈,人家一番心意哪好意思辜负?
可怜司徒通连着送了一个月的礼,一回比一回重,险些把家搬空了,司徒信都不为所动,一路装傻到底。最后逼得司徒通实在没法子,又听说独孤文得了族中的支持已经招募到了将近十万兵马要出兵洛阳,这一去若是大胜了,独孤如意的后位就稳如泰山,还有自家女儿什么事儿!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脸面了,叫齐了长安城中的族人许以重利,一同上卫国公府逼司徒信出兵去了。
南昌大长公主夫妻在听闻先帝驾崩的时候便赶来了长安,司徒勇同司徒信兄弟聚少离多,几年都见不了一回,故而南昌夫妻俩在长安虽有府邸但大多数时间都住在卫国公府。司徒通带着几十号族人来府上自然瞒不过司徒勇,平常也就罢了,司徒勇本就是懒散的性子,况且区区一个司徒勇他大哥不可能应付不了,所以一直在后院躲懒从来不曾出面。但这回不同,司徒通这小子明摆着是来逼他大哥表态的,这种时候他这做弟弟的怎能让他大哥独自一人对付这帮猪油蒙了心的混账!
因此,司徒通一哭完,司徒勇就先跳了出来,不冷不热的嘲讽道:“我说四哥,照你这个说法,最委屈的不是婕妤娘娘,而是贵淑德三妃,她们几位的出身,父亲的官位哪个都比皇后娘娘高,她们的爹还跟你一样是小国丈?”说到此处,司徒勇忽然用手中折扇击了一下掌,满面喜色的对司徒通道:“二三品的大员,不过同你一样,你该高兴才是!”
若非司徒勇是当朝驸马,司徒通恨不得一口啐他脸上,还自家兄弟?!竟然这么埋汰他!回头别叫他逮着机会,否则非将他套上麻袋狠狠揍一顿不可!
见司徒通憋红了一张脸,瞪着铜铃般的眼睛盯着司徒通敢怒不敢言,心里暗爽面上却只能打着圆场道:“四弟别生气,阿勇不过与你开个玩笑,有得罪的地方,我在这儿代他给你赔不是了。”说着朝司徒通拱了拱手。
有了司徒信给的台阶,司徒通自然顺着下,再说他虽然带着这么多人上门来,是有那么点儿威逼的意思,但此事说到底还是要司徒信点头,他哪敢与他撕破脸?就算心里再怎么生气,嘴上也只能干笑两声,故作大度的道:“自家兄弟玩笑两句,我又怎会放在心上,大哥忒多礼。”
“哼!”司徒勇冷笑一声,继续冷嘲热讽,“若说多礼,哪及得上四哥你?天天大箱大箱的礼物往我大哥府上抬,如今都察院的御史们都睁大了眼睛盯着这卫国公府,就想着哪天来个人赃并获,参我大哥一个收受贿赂、结党营私、勾连后宫、意图谋反的罪名把我们全家一起咔嚓了!”用折扇一指正厅中的族人,司徒勇质问司徒通道:“四哥你自己不想活了,还非要拉着咱们兄弟和这些族人给你陪葬?”
这回司徒通忍不可忍,他本就不是好脾气的人,再不管什么驸马不驸马,指着司徒勇的鼻子大骂:“你小子胡说八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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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请战
司徒通与司徒勇针尖对麦芒,从动口或直接或间接问候对方祖宗十八代,升级到动手大战十八回合的地步,眼见自己弟弟脸上挂了彩,司徒信忍无可忍终于揪住司徒通的后领,将他一下摔倒在地,喝道:“够了!你们堂堂世家子弟,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学那市井泼皮动手动脚!”
摔了司徒通,为表公平,司徒信又转头装模作样的呵斥司徒勇道:“还有你!说什么不好非扯上祖宗!你俩都是姓司徒的,骂来骂去埋汰的都是自家祖宗,大多意思!也不怕祖宗们找你们俩不肖子孙算账!”
司徒勇不屑的瞥了眼被自家兄长摔地上一时半会儿起不来的司徒通,心中暗道:“一个祖宗又怎么样?我又不同这蠢货一个爹生的,我只骂他爹,祖宗听到了也只会觉得我骂的对!”面上却很诚恳的认错,“大哥教训的是,是我实在瞧不得四哥如此听风就是雨,好似婕妤娘娘当不上皇后都是你害的一般,他这样逼迫自家兄弟,我一时气急才口不择言。”
“唉…你!”司徒通闻言就要跳起来,与司徒勇再舌战三百回合,司徒信不耐烦的喝道:“好了!我已经知晓你们的来意了。”他皱着眉,似乎极为疲惫,“我今天就告诉你们,你们说的那些完全是屁话!陛下之所以立独孤家的女儿为后,是为了对付独孤秀和独孤武,婕妤娘娘当不上皇后跟我没关系!你们以后谁再敢拿这个说事儿,别怪我翻脸!”
“大哥!”司徒勇张口就要反驳,司徒信杀气腾腾的瞪了他一眼,“听我把话说完!”司徒勇被这一眼震慑,垂着头再不敢言语。
“不过有句话你们说对了,”司徒信瞧着众人道:“身为护国大将军,值此国家危急,叛乱丛生之时,我确实不该无动于衷,尽管我对先帝的驾崩始终怀有疑虑,然却不可为此枉顾社稷之安危,所以……”在族人们惊喜的眼神中,司徒信缓缓说出了自己的决定,“我明日就上朝,奏请陛下让我亲自领兵去洛阳接回先帝梓宫。”
此言一出,除了有些懵的司徒勇,司徒通与众族人皆喜形于色,司徒通更是顾不得身上被司徒勇下黑手打得隐隐作痛,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一个劲儿的给司徒信作揖,“多谢大哥!我代我家芜丫头多谢大哥成全!”
其余族人也是一口一个,“太好了!”“大哥终于想通了!”“大伯父一出马必定战无不胜!”……
唯有司徒勇一脸担忧的道:“大哥!你……”刚想再劝两句,就见司徒信摆着手道:“不要再说了,我意已决!”斩钉截铁竟是不容异议。
司徒勇知道自家兄长的脾气,且他从小就是以司徒信马首是瞻惯了的,见他已有决定哪里再敢多言?除了叹气之外只能恶狠狠的多瞪“罪魁祸首”的司徒通出气。可惜司徒通这会儿正做着当皇帝正牌老丈人的美梦,压根没注意司徒勇,他瞪了也是白瞪。
“大哥!你又何苦为了这帮浑人将自己陷于险境?”待人都走光了之后,司徒勇终于忍不住埋怨司徒信道:“这群人都是被眼前的富贵迷了眼!哪里瞧得见背后的危机?!司徒通那个蠢货更是被人当猴耍了还洋洋自得!国丈是那么好当的么?他忘了新帝原来的发妻王氏是怎么死的了?!那时候新帝还只是齐王,王氏的爹可是安国公,比他强不知多少,人还不是说没就没了?连冤都没处诉!他还巴巴的上赶着!到头来害了自己女儿还不自知!”
相比司徒勇的气愤,司徒信倒是平静,还安慰他,“你都知道他蠢了,何苦为个蠢人生气。”
“大哥!”司徒勇见他还笑得出来,急的直跺脚,“我是为你担心!我不信你瞧不出来司徒通这一出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他这是要对付咱们司徒氏呀!先煽动族人逼着你替他平定叛乱,然后再一步步的解除你的兵权,到时候你就跟那没牙的老虎还不是任人宰割?没了你,司徒氏还能支撑多久,不过是沦为帝王的鱼肉罢了!”
司徒信拍着司徒勇的肩膀,笑道:“三弟,咱们家除了我那鬼丫头之外就你瞧得最清楚。”他这弟弟虽无心仕途,可天生就有一种能看穿帝王心思的本事,对龙椅上坐着的那一位的打算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司徒勇品了品司徒信话里的意思,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大哥,你是不是已经有对策了?”要不然怎么这么淡定?
司徒信神秘兮兮的笑道:“当年汉武帝想攻打匈奴,封窦婴为大将军,结果呢?”
司徒勇脸色古怪的瞧着司徒信,“大哥,其实咱们可以选择解甲归田,不用这么牺牲。”一把年纪了,摔断腿万一治不好就瘸了!
司徒信不屑的哼了一声,对弟弟小瞧自己十分不满,“我是那拾人牙慧的人么!新帝这是在给我下套,我不但要把这套解了,还要反套回去,这才叫本事。窦婴那顶多算自残,我能干那事儿么!”
“大哥你究竟想怎么干?”司徒通狐疑的瞧着司徒信,似乎不相信他能算计的过杨烨。虽然自己还未同这位名分上的内侄打过交道,但光凭他从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一路看似“好运气”的登上的皇位,就知道这是个可怕的角色,心机城府之深怕是难逢敌手。不是他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自家大哥纵然文武全才、聪慧过人,可要论起玩儿阴谋诡计来,面对这位新君能自保就算不错了,还指望什么反击?
这是司徒勇原本的想法,但在听了司徒信附在他耳边小声说出的计划之后,司徒勇对自己这大哥简直是刮目相看。他这是吃什么了?还是千年狐狸精附身了?怎么忽然变得这么阴险?!这么损的招都能想得出来?他同独孤氏是有多大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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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黑锅
延康坊,往日煊赫的护国大将军府,因着门前的一片白帆和写着丧字的白灯笼,衬得高大的门庭格外的肃穆凄惶。
平常待客的正厅里,如今正端端正正的摆着一口金丝楠木棺材,里头安静的躺着脸罩白纱,一品诰命夫人穿戴的老妇人――正是司徒信与司徒勇的母亲独孤氏。
“娘!”服齐衰大孝的司徒勇哭得双目红肿,“您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儿子还未好好尽孝,承欢膝下……”一边哭一边不住的以头抢地,若非六七个壮汉拉着,他这架势任谁见了都要怀疑一个没看住就得触棺而亡,跟着老夫人一起去了。
“六弟节哀,大伯母在天有灵也不愿见你自伤至此,何况如今大哥还重伤在床,出了这么大的事,这卫国公府还需要你来主持,你千万要保重自己!”虽说前几天刚问候对方祖宗十八代,打架又吃了不少暗亏,可到底是自家兄弟,人家又死了娘,司徒通早把两人之间的不快抛到了九霄云外,情真意切拦着不住以头抢地的司徒勇。
“四哥!”司徒勇抱着司徒通号啕大哭,趁机将头搁他肩膀上歇一会儿。
早知道扮孝子这么累,他就跟大哥一样装遇刺受伤得了。想他一个“文弱书生”哪干的了这样的力气活?嚎的嗓子都疼了,还出了一身的臭汗。眼角余光瞥见对面同样服齐衰大孝的司徒霁华和司徒启明,心中顿时一阵不平,凭什么自己在这儿使出吃奶的力气表演,这俩臭小子一个面无表情的只知道给客人鞠躬行礼,另一个只盯着面前的火盆烧纸!就不知道过来帮三叔一把!这一家子从老子到儿子尽会欺负他!
大概是接收到了自家三叔的怨念,司徒霁华趁没人瞧见偷偷戳了自己弟弟一下,朝着司徒通的方向努了努嘴。司徒启明接到自家大哥的暗示,瞬间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按照事先演练的那样肃着一张脸站起来,朝正不住的劝着司徒勇的司徒通走去,下一刻就跪在了司徒通面前,“四叔!”
司徒通被这突如其来且莫名其妙的一跪唬的心里一咯噔,满脸警戒的瞧着司徒启明,暗自猜测:“这小子想干嘛?该不会让我领着人去砸了蜀国公府,弄死独孤文罢?”其实私心里他更想弄死独孤通,不过这事儿他只敢在梦里干。眼见着大好的前程就在眼前,女儿的后位也有了希望,他才不会那么傻这时候闹出事儿来,要教训独孤氏等上了战场,让他们全军覆没还不是易如反掌?
司徒通正思考着一会儿司徒启明真让自己带人去找独孤文打群架该怎么冠冕堂皇的推了,司徒启明就哑着嗓子开了口:“求您带我一起出征罢!”
“启明呐,咱们应当以大局为重,不能为了一己私……你说什么?!”司徒通好半晌才转过弯来,重复了一遍司徒启明的请求,“你要同我一起出征?!那这国公府怎么办?你祖母的丧事还有你爹……”
“家里有我!”不待司徒通说完,司徒霁华也站了起来,大步流星的走到司徒通面前,眼中闪烁着坚定不移的光芒,一身重孝更衬得他刚毅的面容更添三分威严已隐隐有了一家之主的气势。司徒通瞧着他,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出现两张相似的面孔重叠在一起,让他本能的对面前年轻的侄儿生出一丝敬畏。
“四叔”司徒霁华郑重的向司徒通行了一礼,然后才以一种听着像恳求其实没商量的语气说道:“请让二弟跟随您去罢,此次出征原该是由父亲亲自领兵去洛阳迎回先帝梓宫,方不负先帝多年恩宠,奈何天不从人愿,若由二弟随四叔同去,一来替父尽忠,二来对父亲也是一种安慰,请四叔成全。”
话说到这个份上,司徒通就是想不成全也说不过去,何况自己之所以能代替司徒信领军出征皆是因为司徒信举荐之故,若连这点小小的要求都不答应,未免有过河拆桥之嫌。再说,他这个堂侄,武艺高强在军中还小有声望,将他带在身边也是一份助力,顺便还还了大哥的人情,何乐不为?
于是乎,司徒通很爽快的答应了司徒霁华的要求。司徒霁华与司徒启明齐齐道谢,司徒通正想趁着这个机会,将司徒勇的脑袋从自己肩上扒拉下来的时候,只听耳边一声暴喝:“独孤文你个卑鄙恶毒的无耻小人!居然还有脸来!”未等司徒通反应过来,原本抱着他痛哭流涕的司徒勇已经一把推开他,撸袖子准备同前来吊唁的独孤文及若干独孤氏族人拼个你死我活了。
别瞧司徒勇气势汹汹,瞪着独孤文一干人等的眼睛都红了,好似真跟这帮人有杀母之仇一般,其实他心里虚的很,毕竟为了保住自己一族让独孤氏背了那么大个黑锅,委实有些不地道,尤其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