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的蒋欣才注意到，自己是在镇上的医院，老旧的医院里，墙面已经被刷过了好几次，而一边的窗户边沿也掉了漆。厚重的帘布被拉到两边，正在笔直的挂着，没被从窗外溜进的风掀起。
房间很空，另一边的病床上，什么也没有，只有几块木板在那架着。而靠门的病床头边是一张长方形的木桌，桌上有着一个保温瓶和一个水杯以及一个空荡荡的篮子。
天花板上，老旧的电风扇和电灯，被细小的线倒挂着，让人觉得有种随时会掉下来的可能。
只是扫了几眼，蒋欣便关注到自己的脖子上。
伸出的手有些颤抖，不用触碰自己的脖子，蒋欣也知道，那里的掐痕清晰可见。
在蒋欣思绪涣散的时间里，大伯娘就已带着一个白衣大褂的老医生匆匆走了进来。
老医生有六十来岁的样子，带着一副老花眼镜，整个人矮矮胖胖的，不过走路的步子却很是利索。进了病房，他也没说什么，而是直奔主题给蒋欣看脖子上的伤。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蒋欣除了轻微的脑震荡之外，喉咙上的伤只要养几天就好。
“那就是说，我可以带欣丫头回家了？”大伯娘问。
闻言，老医生推了推眼镜说：“病人喉咙上的伤有些严重，所以得留院观察一天，明天你们就可以回去了。”
松了一口气，大伯娘点头，随后把医生送出门外，待转过身来时，见蒋欣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她，顿时疑惑道：“欣丫头，怎么了？”
“小……小俊小瑜……”张了张口，蒋欣嘶哑着声音。
搬来凳子，大伯娘直接坐在蒋欣的病床边，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背说：“没事，那两皮猴现跟在你大堂哥大堂嫂身边，不过……倒是被之前的事有些吓着了，却也没有大碍。”
“那……我，睡了多久？”蒋欣张了张口，指着自己问：“我……怎么会在这？”
听了这话，大伯娘点了点蒋欣的额头，心有余悸地说道：“你还说，这么大个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你奶奶有问题你该早发现才是，没事你跑去她房间做什么？若不是我们提前到家，你……你这孩子……”
随即见蒋欣迷茫地看着自己，大伯娘顿时叹了一口气，“我和你大伯他们原本是准备在县里睡上一觉再回来的，可终是放心不下你说的事，便租了一辆车提前回来了，可谁知道一进门就差点被你给下个半死！”
说到这，大伯娘连忙侧头抬手拭去眼角的泪，几分哽咽地说：“你当时躺在你奶奶的房门口，不知死活的闭着双眼，而她的双手一直用力紧掐……到了现在，我回想起来还是一阵后怕……你知不知道，若是我们回来晚一步的话，你……你就……”
“大伯娘……”蒋欣扯了扯嘴角，沙哑着声音说：“我没事！”
“是啊，还好老天保佑！”说罢，大伯娘突然站起身，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道：“你看我，都忘了你一直饿着肚子的……你等下，我去看看那粥好了没有。”
饭后，大伯娘让蒋欣好好休息，便端着碗走了出去。
看着大伯娘离开的背影，蒋欣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出话的她垂眼黯然……
这边，洗完碗的大伯娘在回来的路上，接到了自家丈夫打来的电话。
“怎么样？妈的身体……”大伯娘一边甩去碗里的水迹，一边问。
那边顿了一下后，蒋欣大伯沉稳的声音传来，“妈的身体没有问题……就是精神方面，还要留院观察两天。”
“那她……有没有记得……欣丫头的事情？”迟疑了一下，大伯娘最终还是问出。
这回那边的声音停顿了许久才说：“妈……她有点不正常。”
“不正常？”大伯娘顿了一下，说：“确实有点，不然也不会对欣丫头那样……”
“我不是说这方面。”紧接着大伯说：“我是说妈整个人都很不对劲……去了精神科那里看了，医生也一下子说不来她有没有这方面的问题，只是说需要留院观察两天才能得出结论……对了，欣丫头那边怎样？”
“老医生看了，说欣丫头喉咙上的伤有些严重，不过这些只要修养就好，所以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大伯娘说。
大伯闻言，道：“那就好！对了，二弟和二弟妹那边我已经打电话过去了，他们大概下午就到。”
“行，我知道了，妈那边你注意着点。”说到这，大伯娘突然一顿，紧接着皱了皱眉，支支吾吾地说：“当家的，有句话我不知当说不当说。”
“什么话？”说着，大伯看了一眼病房里安静的老母亲。
听了这话，大伯娘咬了咬牙，然后压低声音说道：“就是欣丫头醒来的时候反应有些激烈……”
“欣丫头这反应很正常，怎么了？”大伯不解。
“你听我说完先。”大伯娘紧接着道：“我想说的是，欣丫头在提到妈的时候，一直强调着‘不是奶奶’！”
愣了一下，大伯问：“这是什么意思？”
“我猜她的意思是，现在妈不是妈本人。”大伯娘再次压低声音回答。
大伯眉头一皱，不由得沉声喝道：“胡说什么，欣丫头在那种情况下，认为不是妈的本意很正常，你这瞎猜测什么？行了，你好好照顾欣丫头，妈这边有我和老三在。”
挂了电话，大伯娘回想之前说的话，摇了摇头，“得，还是先看看欣丫头，之后的事……”
下午，蒋欣爸妈一到，病房里又是一阵惊慌马乱的。
而蒋爸爸在看完蒋欣之后，就急冲冲的搭车去了市里，至于大伯娘则去借医院里的厨房忙活饭菜。
此时，病房里只剩下蒋妈妈和蒋欣两人。
看着蒋欣脖子上的掐痕，蒋妈妈不由得红了眼眶，“早知道，这个暑假就不让你呆在老家了。”
“妈，我没事。”顿了顿，蒋欣又说：“你也别怪奶奶，因为……”
见蒋欣停下话语，蒋妈妈拭泪的手一顿，“阿欣你跟妈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奶奶她为什么……”
“我……”看着自家妈妈信任的双眼，蒋欣最终沙哑着声音说：“那……不是奶奶。”
听了这话，蒋妈妈一愣，“阿欣，什么不是奶奶？”
“我是说……”深吸了一口气，蒋欣沙哑着声音坚定地再次说道：“掐着我脖子的那个人，她……不是奶奶！”
………………………………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不是奶奶（２）
片刻的沉默后，蒋妈妈说：“阿欣，后天你就开学了，我跟你爸的意思是，明天上午我带你回去。”
“那……奶奶她……”蒋欣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你奶奶她有你大伯小叔还有你爸他们在，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闻言，蒋欣沉默了，良久后才问：“妈……刚刚我说的话，你是不是……不相信？”
没有回答蒋欣的话，蒋妈妈只是拍了拍她的手背说：“好了，小孩子家家的不要多想，什么事都有我们大人在……至于你嘛，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休息，快些恢复过来。”
“是不是……明天一早就走？”见此，蒋欣问。
蒋妈妈点头，“是的，明早就走，我和你爸在来的路上就已经买好车票了。”
“也就是说，我等不到奶奶身体好的时候再走是吗？”
“乖，等你奶奶那边出结果了，你再回来也是一样的。”顿了顿，蒋妈妈起身说道：“行了，你好好休息，我出去看看你大伯娘那边需要帮些什么忙。”
这边，大伯娘见蒋妈妈出来，连忙问道：“欣丫头睡了？”
“还没，不过我见她精神疲惫就出来了，估计这会儿也睡着了。”说到这，蒋妈妈顿了一下才问：“对了大嫂，阿欣有没有……跟你说起那伤是怎么……我和他爸听着大哥打来的电话也没说清。”
洗菜的手一顿，片刻后大伯娘才迟疑地说：“这里的老医生说是妈的精神出了点问题……不过，之前你大哥打电话来，说市里的医生也没个准的，所以要留院观察两天……至于阿欣，我和你大哥他们到家的时候，她就已经……”
在听完大伯娘说的话，蒋妈妈心有余悸道：“还好，还好你和大哥他们早回来，不然阿欣她就……”
“是啊，若是那时我们停留在县里的话，后果真是不敢想象。”大伯娘亦是感叹不已，随后似是想起什么，她压低了声音问：“二弟妹，之前欣丫头也给你们打电话了吧？”
“什么电话？”话才落，蒋妈妈立即反应过来，“你是说，之前阿欣提起关于妈的事？”
“对对对！”大伯娘点头说：“欣丫头之前不是来电话说妈很不对劲吗？这事你怎么看？”
蒋妈妈摇头，“人老了总会有些小毛病，阿欣那孩子之前没和老人一起常住，不清楚也很正常。”
听了这话，大伯娘摇了摇头，迟疑着问：“难道你就没有想到别的？”
“别的？”蒋妈妈疑惑：“别的什么？”
见此，大伯娘朝周边看了一下，才又压低了一个音量说：“从阿欣口中，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大嫂，我这么些年才知道，你原来也有小姑娘的想法……”蒋妈妈突然笑着摇了摇头，“这能不简单吗？不对，这也不是说简单不简单的事情，而是听你这语气，总有几分阴谋化的错觉……大嫂，这事啊，说真的，我现在就等着医院那边的结果了。其实我也知道，对阿欣这样绝对不是妈的本意，但不管如何，阿欣总归逃过一劫不是吗？所以我现在只希望妈的身体快些好，至于阿欣……说来也不怕你多想，我是不敢让她呆在妈的身边了。”
“二弟妹，你的想法我懂，若是我自家孩子出了这样的事，我也害怕……虽说谅解是谅解了，但有些事情总有个坎过不去。”说到这，大伯娘严肃的看了蒋妈妈一眼，紧接着颇为神秘道：“不过……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见大伯娘这样，蒋妈妈不由得环视了一下周边，之后才问：“大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大伯娘迟疑了一下，才凑到蒋妈妈耳边小声说：“我认为咱妈那是被不干净的东西给缠上了。”
心脏猛地跳动，蒋妈妈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顿时严肃道：“大嫂饭可以乱吃，这话……”
“我知道，我这不是信你的为人才敢说嘛！”大伯娘笑了笑。
“哎！大嫂你也真是敢说。”随即，蒋妈妈道：“不过……大嫂你这话从何说起，毕竟这是没有依据的事情，且……再说了，这年头封建迷信都是要不得的，你这样若是被人知道了，保不准会胡说成什么样子去。”
“二弟妹你的为人我是知道的……这么跟你说吧，其实我也不算是没有根据的胡说。”说到这，大伯娘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之前从欣丫头的口中我就觉得咱妈不对劲，你说咱妈好好的一个正常人，大病小病这些年头也没几次，她的身体健康着呢！而且生活上咱妈那是一个很规律的人，对于养身更是坚持了一辈子，每天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该去干什么，她早就安排好了。就说她的吃饭时间，那都是每天准时准点的，可你看看最近，可以说是乱七八糟，根本就变了一个人似的……”
蒋妈妈点头，接过话说：“确实是这样，我记得前两天阿欣还打电话过来说，咱妈她自这十五之后，饭就一天比一天吃得少……最让人担心的是，好几次都被阿欣撞见，她在厨房里翻找吃的。”
“……二弟妹你也怀疑了是不是？”紧接着，大伯娘道：“所以我说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这……”皱了皱眉，蒋妈妈说道：“大嫂，你这说法实在是太荒谬了，你让我……让我怎么去相信？”
“是荒谬了，但很多事情本身就存在谜团……不过，就咱妈这情况，除了这解释外你还能解释出什么？精神问题？可精神有问题的人你也不是没见过，根本就不是咱妈这样的。”停顿了一下给蒋妈妈接受这些话后，大伯娘又继续说：“一个人没有任何预兆的突然变了一个样……妈这人我想你也多多少少了解些，就她那心态……可能吗？咱不说她本人，就说我们，话说我们也没给她找不自在吧？儿孙膝下，家也和和满满的，我是想不出来有什么让她受不了，然后出现精神这方面问题的。”
大伯娘的话很直白，蒋妈妈也清楚的明白，但怎么也无法想象，那根本就不存在的事。
见蒋妈妈这表情，大伯娘笑了笑说：“看你这样的，我也明白，和二弟一样从来都是无神论者……不过，想必刚刚欣丫头也跟你提了吧！她之前一醒来就跟我说‘不是奶奶’，……虽然我当时没表态什么，但说真的，欣丫头的这个想法我很相信……毕竟这段时间她一直陪着妈，一些生活上的细节以及平日里的举动，能让她说出这样的话，怕也是有依据的。”
闻言，蒋妈妈有些无奈道：“大嫂，阿欣还是个孩子，话怎么能……”
“二弟妹你这话我可不爱听，现在欣丫头都这年纪了，咋还当是小孩呢？”大伯娘说：“欣丫头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见解也有自己的思考，她不会无的放矢的。你呢，也别怕我会胡说什么，嫂子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其实你啊，就是小心谨慎过了！”
尴尬一笑，蒋妈妈说道：“大嫂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嘿，其实你想说的是我嘴上没个把门的吧？”大伯娘笑道：“说来，你大哥为这可没少训我。”
大伯娘和蒋妈妈说话时，手上的速度也不见慢，没一会儿就炒好了一盘青菜和一盘辣椒炒肉。
刷洗了锅，她把这些用具放在原来的位置，手上的水迹直接擦在围裙上，随后看了一眼还在冒着汽的电饭锅说：“里面的粥估计还有一会儿才好。”
“现在这个时间点也不急。”蒋妈妈说：“哦，对了大嫂，差点忘记跟你说了，我准备明天早上带阿欣回去……至于妈那边，我想请你到时跟她好好说说，原谅一个做为母亲的心……毕竟这样的事，在她病情没得到缓解、或是没好之前，我是不敢让阿欣出现在她面前的。”
“行，欣丫头刚好是明天出院。”大伯娘说着，突然叹了一口气：“至于妈那边……我想也查不出什么来。”
蒋妈妈一愣，“大嫂你这话……”
“其实……”脱下围裙挂在一边的墙面上，大伯娘带着回忆，低沉地说：“这样的情况，可以说我是第二次见着了。”
“第二次？”蒋妈妈突然一愣，紧接着连忙问：“大嫂你的意思是，曾经你见过咱妈这样的情况不成？”
大伯娘点头：“那是我一个远方的表姑，当时就和咱妈的情况一样，去了医院检查什么病也没有，不过后来……”
“后来？”当见大伯娘的表情时，蒋妈妈停下了之后的问话。
空洞的看着电饭锅那升起的水汽，大伯娘说：“后来我那远方的表姑在某个晚上，亲手掐死了自己还在襁褓中的两个孩子……之前，她人也不对劲，跟变了一个似的，让家中人以为是精神出现问题带去医院，不过留院观察两天后，见没什么问题就被送了回来，但谁也没想到，悲剧就在当晚发生……”
“大嫂……”张了张口，蒋妈妈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回过神，大伯娘扯了扯嘴角，有些勉强的说：�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