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希始终欣慰的笑,在护士给孩子洗过澡,用包被包好时,才伸手接过。
学着护士教导的方式,他一手抱着一个孩子,拖住孩子们的头和腰,低头看着两个已经睁开眼的小东西,无论这么久以来都经历过什么,此刻的心里却是被充的满胀满胀的。
莘瑶,谢谢你。
他在心里说着。
看着孩子们那两双充满着好奇的四双眼睛,顾南希俯首,在两个孩子的额头上亲了亲。
“好孩子,我是爸爸,爸爸~看到了没有?我是爸爸~”他笑着抱着孩子们在里边来回走了走。
旁边的故事笑眯眯的说:“顾书记,除了我们这些助产士之外,您是第一个抱到孩子的家属,人家说这叫福抱~您和顾太太以后一定会很幸福很幸福的,你们一家都会很幸福的~”
这小护士嘴甜,顾南希笑着看了看她,说了声谢谢。
因为时间问题,还有修黎他们在外边急切的等候,顾南希知道莘瑶不想看见自己,便没有多逗留太多,再三的问过医生季莘瑶的身体状况后,方才离开。
莘瑶产下孩子的那一天,除了顾家人和那几个医生与护士之外,没有其他人知道他曾出现过这里,且每个人都遵照他的意思,保守这一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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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顾南希知道孩子们的名字被莘瑶取好,一个叫顾悠然,一个叫顾绪然的时候。
他正在省政厅会议室里开会,当时是g市那边发来的一条短信,他在听着下属报告时,一边听,一边随手翻看着新信息。
看着两个孩子的名字,顾南希久久的握着手机。
顾悠然,顾绪然。
孩子们姓顾。
即使是因为母亲的仇恨而脱离了顾家,与顾家断绝关系,即使是因为无法面对而与他离婚,但她终究没有剥夺孩子们姓顾的权利。
他知道,当季莘瑶给孩子们取名子的时候,她想着,孩子们姓顾,不是顾家的顾,而是顾南希的顾。
孩子们从出生后,几乎隔几天,琴姐都会去帮忙照顾,顺便偷偷‘拍下孩子们的照片,近两年的时间里,几乎每个月,顾南希都能看见孩子们的变化与成长。
无论是学会坐,学会翻身,学会趴,还是一点一点的学会走路,他虽然远在z市,却是时时刻刻的知道他们的样子。
琴姐还偷偷录了绪然和悠然叫妈妈的,说是两个孩子刚刚学会叫妈妈,这几天总是会坐在一起,一人抱着一个玩具,对着喊妈妈,互相比谁的声音更大。
听说两个孩子总是争来争去,孩子气十足,会掐架,但是转眼又会忘记,又会嘻皮笑脸的玩到一起去。
琴姐说绪然是哥哥,很听话,但是很粘着莘瑶,悠然是妹妹,有点淘气,不是特别听话,但每次莘瑶被她气到掐起腰来做茶壶状的时候,又会笑嘻嘻的抱住妈妈的腿讨她欢心。
两个孩子越来越古灵精怪,比其他孩子聪明,而且莘瑶很会教育孩子,不会刻意让他们早早的就去识字学东西,而是放任他们应有的童年,放任他们自己去玩,但是家里还是被别人送完了益智玩具和识字图册还有很多知识启蒙的东西。
两个孩子没有被强迫着学什么,但却都好奇的自己拿过来要看,莘瑶就会耐心的教他们认识简单的拼音和字。
每每看着照片里莘瑶和孩子们在一起的模样,顾南希总是会欣慰的翘起嘴角。
这种沉默的遥远的守望不知何时是尽头,或许以她的性格来说,既然已经做出离婚的选择,那么这样的别离就是永远。
他尊重她的选择,始终尊重。
在顾南希离开g市一年后。
z市。
一日政务机关那边有些事情要处理,本来应该有人去市政厅,但顾南希正好路过政务机关,就打算亲自去看看。
在下车时,政务机关的几个工作人员就迎了过来,交代着事情,顾南希接过他们紧接着递过来的文件看了几眼,一边看一边往里走,打算进里边去说。
但是刚走了几步,眼角的余光便陡然发现了政务机关大门边迅速闪躲开的身影。
只是眼角的余光,只是一眼,他就认出了季莘瑶。
对于她会出现在这里,他倒是并不惊讶,听说她最近回了丰娱媒体,应该是又做回了政务报道的老本行,会在各个城市的政务单位走动是常事,只是没想到,一年多不见,竟会在这里看见她。
那一眼,他看出她仍在刻意躲着自己。
顾南希却没有躲开,直接将视线投了过去,朝她的方向看去。
她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知道躲避不及,便只好在大门后边走了出来,站在人群的最后方,安静的与他相望,脸上的表情是宁静的,又有一丝丝的紧张。
何必紧张?
顾南希远远的看着她,知道她之所以躲着,是不愿其他人知道他们曾经的关系,也不想惹是非,其实见上一面也好,即使只是这样的遥遥相望,至少她是生活的,而不是照片里的一个被定格住的人。
他没有太多的表情,平静的看了看她,而她却是朝他轻轻点了点头,仿佛是一个多年前的过客,又仿佛只是一个点头之交。
这就是她想要的,好聚好散一般,相逢即使不是陌路,却也无言可说。
“顾市长,您看,现在这天气炎热,z市不比您之前所在的g市,这天气足有三十七度,您快到里边坐,可别中暑了!”
耳边是政务机关工作人员的声音,顾南希平平的看着那边的季莘瑶,在她淡淡点头之后,便静静的收回了视线,走了进去。
在这一年多里,殷桐因为知道他已经离婚,便大老远的从北京申请调职来了z市,以着工作的方式想要走到他的身边,走进他的生活。
而顾南希对殷桐始终只是客气礼让,即使每每在某个饭局上同进同出,即使是双双微醺,他仍没有与她有过任何沾染。
就在他今天路过政务之关之前,就在这一天的中午,殷桐因为一些要事去找他吃午饭,两人就随便在市政厅附近吃了点,正事聊过之后,殷桐问他,既然已经离婚这么久,为什么还是不肯接受她?明明他们都一样是互相欣赏,那时候是因为他结婚了,她再不甘心也确实不愿意破坏别人的婚姻,但是现在呢,为什么仍旧与每一个女人都保持距离?他的心里,除了那个季莘瑶之外,就真的没有别的位置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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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南希独白(终)
顾南希没有答,只是让殷桐早点回北京,回她父亲身边。
殷桐不肯,问他既然离婚了为什么仍要这样一个人坚持,那个季莘瑶究竟有什么好?她哪里好?论家世对样貌对工作论才华哪一点她殷桐不比她她?
顾南希说,是,这些她都比不上你。
她问,那究竟是为什么?她等了这么多年,从他刚在政界初出茅庐的时候就一直在等着他,等着他回北京,等着他去那边任职,等着她们能有一天牵手相伴。
顾南希说,他不知道轹。
那之后殷桐一直看着他,顾南希接到秘书的电・话便客气的离开。
站在政务机关三楼的会议室里,顾南希一手拿着文件翻看,转过头,淡淡的瞥见仍然站在政务机关大门前的那道身影。
她不知道是听见附近的工作人员说了什么,脸色略有些不自然,之后便转身快步走了出去粼。
从他在三楼的角度,能看见他走出大门,在门外马路对面卖冰点的小摊上买了瓶矿泉水,喝了几口之后,便随着她约见过的那个人一同走回了大门。
之后顾南希到会议室外走廊里的展览画报上看他们做的画报,听着身边的人认真且详细的报告。
那时候季莘瑶在不远处的小会议室里走出来,他没有回头,她亦是没有停留,转身便匆匆的走进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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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市地震的那一天,顾南希正在省里办事,省里强烈的震感引起政府的高度重视,迅速得知震源中心在z市时,顾南希便直接火速赶了回去。
七点六级地震,堪比当年著名的汶川地震,虽然国家现在已经做出许多防震措施,但z市的地位属于几百年都不容易发生地震的区域,这一次的地震可谓是让整个省里从上到下都震惊。
当顾南希赶到震源中心的区域时,这里是z市的一个小镇,附近都是断壁和高山,这个小镇他知道,几年前刚发生过泥石流,现在这里不仅仅震感强烈,且余震不断,满地的房屋的残骸,和受到惊吓的哭泣的百姓。
“顾书记,现在这外边的一些主干道路已经快要裂开了!您别再往里边去了!很危险!”
“顾书记……”
“妈妈……妈妈……”
不远处的几座房屋间,一个浑身是血的看起来才两三岁的小男孩儿跪坐在那里,满眼的惊恐,双手用力的抓着躺在身边的一个已经被砸的头破血流的年轻女人的胳膊,哭的绝望而残烈武碎玄天。
顾南希走过去,抱起那个孩子,任孩子拳打脚踢也没放开,这孩子的母亲已经死了,恐怕是为了救孩子的时候被砸到,却把孩子保护的很好,孩子身上的血都是他母亲的血。
他将孩子抱给跟过来的人,让他们好好安抚这小孩儿,接着转身便参与进入救援的人群里。
大雨倾盆,将本来满是坍塌的房屋的小镇上空蔓延的灰尘浇散,磅礴的雨声几乎掩盖了人们悲凉绝望的哭声。
耳边是身后的人不停的劝告,让他不要冒险。
“顾书记,现在都没有记者赶来这里,您别这么拼命,这样谁也看不见,您先去那边的帐篷休息,我们来救,我们去救,您快去休息!”
顾南希停顿了一下,回头淡看了一眼身后的秘书:“救人重要还是在媒体前装模做样更重要?”
“可是您……”
“你,别给我打伞了,去那边,把那边蜷缩在角落里的人弄到我的帐篷里去,别让他们在受灾之后再又病倒。”顾南希一边冷声吩咐着,一边迈过眼前的碎石堆。
“这……”
“还不快去?!”
“哦好,是,我马上送他们去帐篷!顾书记您小心些,上头派来的支援应该很快就能到了。”
很快?
能有多快?
看着眼前的情景,和脚下依旧未停的震荡感,恐怕现在的主干路已经裂了,陆路行驶来的支援队现在已经进不来了,等空中支援恐怕至少要等到明天凌晨,这十几个小时的时间里会有多少人被闷死被砸死或者摔死都是未知数。
他没说什么,直接寻着前边的山路问了一些缩在山脚下的人,得知这上边还有不少房子,而且很可能马上就会遇到泥石流滑坡,必须马上转移。
因为现在前来支援的人手不够,顾南希没去叫正在石瓦残骸间翻找存活的生活的救援队,而是径直独自走上了山前的小路。
走上去时,他才看见这上边已经山体滑泼的严重,只是还没有到山下,不少淤泥碎石几乎将前边一半的房子掩盖,大人和孩子的哭声,老人无力的哼声,顾南希拿着锹走过去,一块砖一块瓦的伸手将在旁边能看见的,还存活的人挖出来。
天色渐黑,被暂时安抚救出的人们听了他的话,便互相搀扶着走下了山去找救援队的帐篷休息,顾南希听见附近有人的低弱的求救声,却听不出来究竟是在哪个位置,隔着雨帘放眼望去,隐约感觉是前边的那个还没完全倒下的房子下边的石堆里,他拿着锹走过去,看了一眼旁边的那一半还没有完全坍塌的房子,又看了一眼下边的缝隙,果然声音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救命……救我……我不想死……”石堆里的人虚弱的求救声在这滂沱的雨中格外的低微,顾南希又看了一眼旁边的那道像是快要断裂的墙,没有犹豫,走过去迅速挖着石堆。
余震不断,甚至震动的越来越大,耳边忽然一轰鸣,在那道墙倒下来的刹那,顾南希一手将躺在里边的已经气息微弱的中年女人拽了出来,反身替她挡住那墙边落下的石头。
因为要扶着那中年女人的关系,他这边闪躲不开,身上虽避开了墙壁倒下时的砸撞,可在上边的一块混凝土石块却重重的砸到他的脖颈后方。
“先生,你没事吧?”顾南希被砸的瞬间腿一软,险些跌到,那中年女人没有力气,却是忧心的看他一眼极品老婆。他摇了一下头,撑着几分神智,没有说话,迅速将她推到安全地带,拿起地上的锹来支撑住身体,脑中的晕眩感无比强烈,从后脑一直到肩部都有微微滚烫的液体向下流,他皱了皱眉,看了一眼腕上的时间,叫其他没有受伤的这上边的人扶那个中年女人先下山。
之后顾南希正要下山去调动一小部分的人上来营救时,因为这山路狭窄,现在下着大雨,路很滑,他虽走的小心,却还是因为震感剧烈的原因而猛然身体剧烈的晃动,脑中亦是痛感加剧,一时无法稳住身体,脚下一滑,便骤然向山路一旁茂密的树丛里跌去。
他反映很快的抓住一旁的树干,这才发现下边竟然是空荡荡的一片地洞,而且这地洞很深。
他咬牙想要顺着这树干一点点爬上去,结果地震震感强烈,不够粗的树干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在他刚要将手攀到山壁的石块上的刹那,便倏然断裂。
当身体重重摔在地面的刹那,顾南希这辈子第一次尝受到死亡仿佛即将接近的滋味。
骨头犹如散架,头颈之间之前受伤的地方仿佛又被山壁边的石块划伤,他勉强撑着坐起身,打量四周,却是漆黑一片。
想要站起来,却发现右边的腿疼的撕心裂肺完全使不上力气。
当顾南希明白自己腿部骨折,头颈部皆受到重创,身体从高空坠下可能还伤到了内脏的刹那,他便只能静静靠在山壁下,望着周围的一片漆黑。
这种地方,救援是救援的人找到他的时候,恐怕他也已经死绝了,根本没有求救的可能。
时间在一点一点流逝,生命的迹象亦仿佛一点点流逝,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渐渐散去,那一刻他摸到自己裤袋中的手机,掏出手机看见上边竟还有一格信号,当即勾了勾唇。
死,并不可怕。
但他死后,她和孩子们该怎么办?
那一刻他鬼使神差的拨着季莘瑶的号码,在现在这种时候,他不能保证她有没有信号,但电‘话却奇迹般的通了。
“喂?”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疑惑和紧张。
听见她的声音,顾南希便仿佛松了一口气,握着电‘话的手渐渐没了力气,却仍听见她在电‘话那边的疑问,带着焦急的情绪。
顾南希想说。
老婆,好好活下去……
老婆,我爱你……
可话还未出口,那仅存的一格信号便没有了,那边嘟嘟的盲音在耳边彻响。
他却仍是对着手机里的盲音轻轻的说了一声:“老婆……”
电‘话顺着他失力的手心滑落,双眼无力的闭合……
……
若问他此生最后悔的是什么?是他当年第一次去季家的时候,没有出手去救那个趴在他面前的女孩儿。
若问他此生最不悔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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