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惯在重枪之上,这枪便好似一支重达千斤的大棒,撞者死,擦者伤,呼呼呼一枪枪打来,也被他杀了二百来人。
两人厮杀了一阵,极是尽兴,正要继续冲阵时,山头上一阵鸣金之声。两人虽然骁勇,却也都是视军令如泰山的标准军人,立时便率队退回。临退之际,马陵把骑刺一横,使了招“意犹未尽”,又杀了三名魏兵。
到了山上,马陵问王武道:“正杀的高兴,怎地忽然就鸣金了?”王武指了指山下,道:“你来看。”
二人从山上望去。在高处俯视,可瞰全景,和他们在阵中时的只能观一域大大不同,这一看就看出来了名堂。原来魏军中部已然成阵,正在压向当时的二人,而其后部,八九部“霹雳投石车”已然准备就绪。
柯算看着当下的情形,心思百转起来。目前战局,双方各有利弊。蜀兵靠的是将军勇悍和地利之便,魏军靠的则是“预有机谋、以逸待劳、数量占优、后备充足”这十六个字,相较之下,还是魏军的优势多些。
正胡思乱想之间,忽听的银铃柔声,传入耳中:“自然是敌人胜机多些了。他们一来谋定后动,占了先机,二来我军奔逃多时,已近崩溃,他们虽然远来,却是斗志正盛。三来他们人数上万,咱们只有五千余人,数量上不及他们。四来,敌军到的虽然是这一部,可这四面八方,正不知还有多少敌军的部队,他们无后顾之忧,倒有后方之援……”
柯算听着这声音很是熟悉,转眼看时,竟真是诗诗,眼望着山下,正在和幽兰说话,不禁大吃了一惊。他自小在军校,女子懂得军机兵法,本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卡依、幻若闲来无事聊起天来,也总能扯上几句兵马刀剑。但懂归懂,聊归聊,她们中不管是谁,想要能做出这种深度的分析来,却是万万不能了。
只听诗诗又说道:“不过最为要紧的,却还不是这四条。”柯算听了,心道:“这四条还不是最为要紧?她指的是什么呢?”寻思了一番,没想出甚么。幽兰和他一样,也是不明白,因问道:“还有甚么?”
诗诗道:“最要紧之处,便是这领兵之人。对面领头的是钟会之弟钟昂。魏国西北,并称二士,便是钟会和邓艾,当下两人虽然合作,但暗中较劲也是难免的,尤以钟会为甚。钟会乃相国钟繇之子,世家旺族,本人自小又是魏国有名的神童,在司马昭面前屡出奇策,故而向来自视极高,野心极大,所缺者唯一份旷世功勋而已。先前他既然和王异、于明等人一道深布棋局,走到了这一步,其心志在必得。钟昂对他这二哥最是敬佩,舍生忘死,必然会拼尽全力,领兵之人意志如此,一场苦战在所难免。”
幽兰若有所悟,半懂不懂的点了点头,柯算却已佩服的五体投地。诗诗所列五条,前四条他都已经想到了,这第五条确是没有考虑到,自己所谋者,都是客观的军情形势,诗诗所谋者,却已在观乎人心,高下立判。他寻思:“诗诗姐久在玉帅身边,果然所见者大,我和她不能同日而语。”又一转念:“在玉帅身边的也不只诗诗姐姐一个,这等见识,料想曾宪铎、辛月等人都不会有,就是霍恩,虽专务参赞,也未必能有,可见还是诗诗姐姐天资聪慧,内外兼秀。”想到内外兼秀四字,又想到了那日她在自己房里时的幽香四溢,又不免心猿意马起来。
眼见进攻阵型已组织好,钟昂将手搭在胸前,对手下战士高声喊道:“兄弟们,我大魏三分天下,已得其二,未平者唯蜀、吴两地而已。当前咱们在钟督妙计之下,步步得胜,蜀兵已是孤势困守这里,大丈夫不趁此建功立业,更待何时!……”一席话将魏兵说的热血沸腾,上万人马齐齐呼喝起来,声震山岗,比起刚才罗真、马陵、王武三人的合力,威势更雄壮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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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章 露凝居外战纷扬(8)
钟昂令旗一扬,大军立刻展开了攻势,分左中右三路,每路尽皆排好了平素练好的攻击阵型,齐齐杀上山来,罗马王急忙也调兵遣将,与之相抗。刀光剑影,交锋数合,钟昂手一招,本部钢爪营分成十余队,分散突击。
钢爪营个个功夫不俗,阵型演练又极熟,刚一分散成阵,便使了个“踏浪而行”战法,运起轻功,在半空中飘过,后发先至,冲在了锋头之上,与蜀军展开了肉搏战。甫一交战,又皆使了个“妙手回春”,先是以后退之势将蜀兵一带,而后便与友军一起将之合围。
数个战法使过,时间、力量、火侯、角度,虽说不是天衣无缝恰到好处,却也是前后相接举重若轻,足见钟昂在用兵上的深厚功力。罗马王三人,虽然在排兵布阵的上功夫更深钟昂,但苦于手下蜀兵连败之下,斗志已低,体力也几近绝境,所以使尽混身解数,又靠着三人绝伦之勇,也只勉强斗了个不胜不败。
便在此时,只听一阵虎啸龙吟,一头吊睛大黑虎窜出,背驮一名黑袍将军,奔了过来,到得钟昂旁边,那将军笑道:“钟将军果然是员福将,方圆几百里,分成几队来寻,到底还是你这队找到了。”钟昂回头看时,原来是庞会,笑道:“庞军师也到了,二哥他可好么?”庞会道:“钟督他正在来的路上哩,贾扬陪着。”钟昂道:“军师到底妙算无遗,这么快便找到了这里。”庞会将手中偃月刀往边上撇了撇,以手抚美髯,面露得色,道:“总算是运气好些,比魏曼先到了。只怕是一时三刻,她还找不到这里哩。”当下,钟会部队里,自钟会以下,便是庞会、魏曼二军师,两人位为同阶,自然少不了较量之意,钟昂明白其中的关节,会心一笑。
庞会话音尚未落,就听一个声音响起:“庞军师话说早了些罢,谁说我们魏军师找不到这里了?”只见一将轻功绝佳,如穿空飞燕,飘然而至,便是叶枫了。她落在庞会身前,拱手笑道:“庞军师、钟将军有礼了。”
庞会略略失望,笑着点了点头,道:“看来你们军师也到了,正在哪里呢?”东北角上声音响起:“庞大哥,小妹正在这里。”回头看时,魏曼与欧阳沁一道,两骑疾驰而来,电光火石间到了三人面前,魏曼将马尾一扬,蔑然环视了一眼对面蜀军,笑道:“看来还没算晚。”
眼见已方强将一个个到来,钟昂心中大喜。他个人立不立功,并不在意,如此多人到来,钟会的功业必是可成,这才是最为重要的。稍时,司马荣、吕巽,以及这几人的部队也到了,随然都是小股的亲兵随军,但战力一流,加入圈内,魏军攻势又猛烈了数分。
此消彼涨,场上形势立时大变,蜀军本就战的苦不堪言,眼下对方却又有强将雄兵生力军到来,场面便更是难支,罗真、马陵、王武三人相视一眼,都无奈摇头,心一横,唯有死战而已。
柯算、诗诗等人,现下已都已在战团之内厮杀。柯算屑风长剑上下翻飞,正杀的痛快,一瞥之间看到诗诗在前面,由是右手舞剑,左手忙捡了块砖石,时刻预备着帮诗诗则个,
诗诗使的乃是双剑,所用的功夫也是玉正平传授,乃是从九柳火诀中化出的“仙女舞袖”,剑上气劲颇足,一招招使来,双剑真个如水袖一般,更添华艳,柯算登时看的呆了,一名魏兵趁隙攻上,柯算目不转睛,百呆之中抽出空来,以石拍死。
雅月此时挥着双拳,也正在身后,看了诗诗的剑招,心道:“原来大姐功夫已到了这般水准吗?看来她平时一直是让着我来。”玉正平侍女中,诗诗最号稳重,幽兰心思敏捷,海琳干净利落心直口快,侍琴温柔精细,雅月则素以武功著称。她一向对此颇为自负,如今才知道诗诗武功其实在自己之上。
魏兵攻势一浪高过一浪,前锋上的长戟兵攻过几轮后,渐渐散开,中部位置的军兵趁空钻出,形成了新的攻势。中部的士兵,却不再只是擅于近杀格杀术的战士了,道士组成的道兵队,墨家弟子组成的墨兵队、儒士组成的儒兵队、阴阳士组成的阴阳队,法士组成的法兵队,儒法道墨兵,应有尽有。
墨家弟子与兵家战斗方式相近,不再赘述。道家使开五行之力,金木水火土诸般齐备,战团内便好似开了个七彩道场,红的火,白的水,绿的木,黄的土,橙的金,空里飞的,地上行的,土里钻的,好个万紫千红,道家仙境,如果不是煞风景的血光飞溅,人哀马嚎,真以为便是世外桃源了。
阴阳士与道家之力颇为相似,也是阴阳五行,但却有正邪之别,战团之内虽也七彩斑阑,却是阴风阵阵,不像世外桃源,倒像八层地狱。儒兵队中的儒兵战士,本就素习六艺,功夫颇为不俗,只是象征型的礼节太多些,未免杀伤力不足,但好在有诸般儒家法宝辅助,大气磅礴,战力也不可小视。
法兵队伍,是决然不敢近战的。法家经典,以韩非子为至尊,韩非子书著之中,素有“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之说,故而法家弟子人人绝不习武,虽逢乱世,也是断然不破此法,反因‘乱世重典’之说,法度遵的更严了些。然而虽然如此,法兵队的威力,却实则是诸队之中最强的。
他们手里所有的法宝,不似儒家道家那般天马行空,个人心之所至,爱怎么炼怎么炼,法家门派,在各自整体上有一个严谨之极的炼制法度,大到格规、制式、威力,小到所用的材料,炼制的时间,使用的方法,都有一套完完整整的书面说明,攻击效果也是直指核心,该一则一,该二则二,不似儒家那般有诸多繁琐,也不似道家那般遮遮掩掩,故而威力要生猛强劲许多。譬如同样都是一个攻敌数人的法宝,儒家是“君子图”,图卷展开空中,法力射出,令人行动缓慢,如君子噂噂之道。道家是“无为炉”,香炉掷出,幽幽香气四散飘逸,令敌人看破红尘,心无斗志。而法家则是“讨罪印”,一方大印现身之后,凌厉法劲冲出,管你是谦谦君子还是无为红尘,统统往脑门上一砸,一视同仁。
魏曼见已方攻势越来越猛,笑道:“火越烧越大了,我再来添把。”双拳一运,形成数个炽热高温气团,稍时,便见数百身带烈火的雄狮气劲从气团中窜出,魏曼以副魂空间控之,尽数向蜀兵阵中几个稍弱的角里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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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一章 露凝居外战纷扬(9)
王武见了,大叫一声不好,手中战斧一劈,气劲化成数片,飘然而出,罩在那个几个角上,有如一部部水晶防护罩,挡住了魏曼的雄狮。他将功比魏曼高,真气更纯,狮罩相遇,雄狮霎时便无影无踪了,然而副魂空间却不及魏曼精准,有几处没来的及防到,被魏曼杀了一些。
庞会见魏曼事倍功半,笑道:“魏军师的手段还是极高的,只不过遇到的是蜀中专擅防守的宿将,也没什么好尴尬的,不必脸红。”魏曼刚刚使用过高温将力,脸自然而然的很红,倒不是因为尴尬,但让庞会这么一说,反显的真是如此了,心里哼了声。
庞会将手中偃月刀一挥,一道黑龙气劲冲出,正打在已方一队士兵身上,士兵得了这气劲之助,功力登时大增,刀刀呼啸作声,向蜀兵冲去,马陵见了,将枪一指,一道气劲冲向那群魏兵。他功力本就比庞会雄浑,眼下一个是卖弄手段,一个是背水一战,气势相差更远,立时便将庞会的真气全部逼退,不但逼退,反而沿着原方向冲了回去,直指庞会。
庞会大叫一声不好,想躲避时也已来不及了。此时他旁边虽有许多强将,但钟昂正忙着指挥大军,来不及分神,魏曼刚刚被他讥讽,乐得看笑话,叶枫欧阳沁是魏曼部将,自然和主将保持一致,吕巽分析利弊,对方劲力太猛,与其帮他挡这一击,不如留着真气多杀几个人功劳来的大些,由是装作没看见。所有人里,只有一个司马荣真心想帮他。
司马荣向来不甘心自己的地位,但所学所念所想,莫不是地道的军人思维,眼见同伴有难,自无袖手之理,纵马跃上两步,将手中双刀一格,和庞会一起去挡马陵这一击。功力一撞,二人同时退了半步,却也是挡了下来,都没有受伤,庞会目视司马荣,露出感激之色,转而又白了魏曼一眼,心道我不过占了一句话的便宜,你心却恁地狭小狠毒,要冷眼看我丢了性命。
钟昂一心无二,只全力指挥作战,“攻势如潮”“三路齐击”“两翼飞军”“火炮乱舞”,诸般战法尽数施展开来。王武、罗真、马陵、皇甫仲凌也都全力以付,各率精锐抵挡,拼死退敌。两军杀了三个时辰,直杀到二更时分,双方死伤近半,各自退兵,暂作休整。
虽然都是伤亡近半,但蜀兵因为本就人少,所以形势更加危急。众人当晚一同议事,苦思一番,有了几个主意,然而却苦于没有时间实行。所谓以正合以奇胜,对方攻势第二天一早必然马上开始,挡不过这波攻击,任有千般计也是枉然。又议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好先睡下,为明早的作战积攒些体力。柯算留意诗诗等人,发现没见幽兰,然而当下情形如此,一时谁也顾不得了。
次日天刚平明,魏军就开始了攻势,罗马王等急忙率军相抗,两军又厮杀在一处。
钟昂深知敌人现在最大的弱点就是体力问题,所以丝毫不留空隙和余地,传令三军,发起不间断的攻击,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在两个时辰之内拿下此地。钢爪营战士全力执行主将的命令,各各组起勇猛无匹的鱼丽阵,以近乎疯狂的突击战法带动各处魏军部队。
此时的蜀兵借着仅存的一点体力,坚守阵地,艰苦之极。战有三刻,钟昂忽生一计,寻思若然能成,此仗便可一举而下,低声对庞会、魏曼道:“两位军师,我有一计在此,也不知能不能行。”庞会、魏曼道:“将军请讲,我等帮着斟酌斟酌。”钟昂道:“以我观之,敌军此时西角上的守势最弱,我想来,莫不如加强东翼的攻势,却暗中调动法兵三队、四队,儒兵二队,并四营五营一部,声东而击西,打出个缺口来。”
庞会魏曼略一寻思,都道:“此计大妙。我们也会相助于你。”计议已定,钟会便指挥东翼的魏兵,接连使出“无前纷飞”“一缕战破”数个战法,声势浩大,进攻愈急,暗中却令后方几部军兵收势待命。庞会魏曼也都悄然蓄劲,预备着骤然发力。
马陵正在山头上指挥,见此光景,眼睛在眶子里一转,笑道:“原来如此。”皇甫伯尚正在他旁边,听他没头脑的说出这么一句,奇道:“马将军说甚么?”马陵伸出手指,指了敌军一部,道:“敌军东翼的攻势忽然之间就猛了许多,我观看形势,料钟昂必见我军西角上稍弱,意欲进攻此处,却故意在东面虚张声势,只待我们一往东调兵,他便立时发难,声东而击西。”
皇甫伯尚听了,又看了看,深以为然,道:“那我们该如何应对?”马陵方未及言,罗真道:“不如将计就计。”皇甫伯尚道:“计将安出?”罗真道:“刚刚不是有数队兵轮换去后面休息了么?调出来,让他们去守东面,敌军就必然以为我们已然中计了。而我们却请皇甫二将军暗率神机营战士伏于西角上,只待他们进攻,便立时发难。”
皇甫伯尚还没来的及回答,王武笑道:“好,我来安排,打个头阵!”一声令下,身边数队亲兵往东边迅速移动,接着便使了个“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