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不愿在此再多留半刻,双足一踢,将“步云履”踢出,步云履在空中滑行,洒出一道祥云也似,马依云一个纵身,赤着一双粉嫩娇柔的足儿,踩在步云履上,飘然而去。那五彩花獐知道主人意思,吼了一声,纵开四蹄,向那云散方向追去。
马依云一走,李北堂、北洪等人慑于罗真虎威,不敢阻拦,好在上峰也并没有要他们阻挡的意思。罗真当先开路,引着刘瑶一行继续投雾关而去。
却说马依云出着神,自骑着五彩花獐行路。过不多时,到了千丈岭,马依云停了下来。这千丈岭,此时正是于明、魏曼等人的驻军之地。马依云进到营中,令中军帐外的亲兵通报了,入内之后,不禁泪光盈盈,纳头便拜:“不孝女依云,拜见老祖宗、爹爹。”
帐中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以,其中一个问道:“姑娘有什么事吗?俺们是扫地的。”
马依云吃了一惊,道:“不好意思,走错了。”
到得中军大帐,马依云先抬眼去望,看到了居中正坐的王异、旁边坐着的于明,确定无误,放下心泪,不禁重新泪光盈盈,纳头便拜道:“不孝女依云,拜见老祖宗、爹爹。”
王异一番奇计,一朝败了蜀国二十万大军,在魏国传为又一个佳话。但她到底也是近八十岁的人了,精力有限,这数月谋划,用了不少心思,切须静静养息。她躺在帐中的大床上,听着一曲悠扬的《野人王》,闭目静养。
听了马依云的声音,王异蓦地坐起,见是马依云,饶是她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也不免露出殷切之意,竟柱着杖,离席来扶她,于明连忙掺住,马依云也急忙上前。王异搂住马依云,抚着她的头发道:“孩子,奶奶一句话,便让你受了二十多年的苦,奶奶对你不住。”
于明看王异情绪激动,忙道:“老祖宗休要这般,若是闪了身子,我和这孩子可都承受不起。”王异笑道:“无妨,无妨,老身还算硬朗,撑的住。”言罢哈哈一笑,晕死过去。
于明、马依云急忙喊护士来救,打了支强心针,王异悠悠醒来。
看着众人担心的眼神,王异笑道:“不碍事的,看,打了这一针,老身不就好了么。”说完又晕死。
众人急忙又救,又打了针,王异又悠悠醒来。
王异抚着马依云,心头百感交集。她心肠本来最硬,可这年岁越来越大,竟越来越软了。当年为求大业,亲生儿子身死尚且不顾,而今为这义孙女,却不免真的后悔起来,双目含泪,道:“苦了你了。”马依云感到了这句话的沉重,本来委屈郁结的心情立时好了不少,忙道:“老祖宗哪里话来。”各各牵动心事,二人哭成一团,于明也不免老泪纵横起来。
魏曼心下奇怪,去问于霜音:“我自小在蜀中,一向知道这马依云乃是马家千金,怎么忽然摇身一变,成了魏将,还称王异作老祖宗,管你爹爹也叫爹爹?”
于霜音也是双眼含泪,道:“我也是刚刚知道。当年马超侵略凉州,杀了许多凉州军民,老祖宗一家也被他杀了不少。后来老祖宗以牙还牙,不但将马超赶出凉州,而且杀了马超全家上下七十余口。后来马超在蜀国位极人臣,每每想起在西北死掉亲人,总是叹惜不已,找了机会,便让人来寻亲,看看是否有些侥幸逃脱的,左右无果,留下遗命,让后人继续寻找。老祖宗知道了,便令人假冒了马家亲眷,被他找到,算作一步闲棋冷子,以待大用,果不其然,在当下用上了。”
魏曼恍然大悟道:“这假冒之人,自然便是马依云姑娘了。”接着又道:“太夫人一步十计,二十多年前便计划到了今日之事,当真是女中豪杰,我们是万万不及的了。”她心性高傲,素来不轻易服人,然而对这王太夫人,却真佩服的五体投地,心服口服了。
王异此时道:“魏军师过誉了。此事每每想来,老身都是极为后悔。老身后悔的是,自己心肠太过歹毒了,马家一事,我数十年不能忘怀,所以无时无刻不想着如何报复于他,所以才让这小小女婴,自幼生长在敌营。现在想来,世上计策有千千万,我做甚么非得这小女孩儿来承担。”哽咽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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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章 千秋原来梦一场(4)
于明劝道:“老祖宗休要这般说,当时也是迫不得已。那时正是诸葛亮当国,北伐势头正盛,既然恰逢了马家来寻亲,这个机会又岂能放过?谁也不能逆料诸葛亮会老早死掉,而且若不是有云儿在,钟都督的计划也不会如此顺利,这恰好验证了老祖宗的先见之明。”王异摸着马依云的脸,怜爱之色尽显,仍是泣道:“我宁可不要这先见之明。”
众人又说了一会儿,越说越是动情。于霜音过去抱着依云叫姐姐,依云却也不再如那日废丘时一般,你也姐姐我也姐姐的客套,抱着她连声叫妹妹。魏曼见他们一家人团圆,自己也不好在旁边,悄悄的走出帐来。
魏曼在帐外徘徊,虽然此时大胜,心情却不免灰恶。虽则都是由蜀到魏,但她和马依云的情形却是全然不同。马依云是认祖归宗,一家团圆,她却是背景离乡,那家已是永远回不去了。同是家人,人家亲亲密密,自己这边却是狠舅如狼,魏曼不由得大骂上天不公,心中怨恨又加了几分。
稍时,于霜音通红着双眼出来,叫魏曼回去,说是要议军情,魏曼当下唯一的寄托便是军机杀伐,心情终于稍稍好转,和于霜音一同入帐。入帐之后,只见各人已经各回各位,虽然眼睛都红肿着,然而已是神色肃然,回复了战时的状态。魏曼打量着马依云,只见她果然是一如传言中所说,天人一般,倾国倾城,和于霜音不分轩致,自己一向自诩姿色,然而对比起她们来,当真有些自愧不如,刚刚转好的心情又有些低落。
她脑中登时现出一个画面来。
一家刚开的美容院,魏曼先进去,里面服务员大赞道:“哇,美女,你真的好美啊,快快,先留个照片,我们店里以后当招牌用!”魏曼心里大喜。而后,马依云、于霜间进来,满店服务员登时呆了,连赞许的话都忘了说。高下立判。
马依云向王异禀告了刚刚与罗真他们相遇的情形,说道现下罗真、马陵、王武都在,想要阻截他们确实不易,王异笑道无妨,任他们去雾关便是。于明依云于霜音等人对王异极为敬服,知道她必有安排,也就不放在心上了。于明和魏曼一同,按着王异的韬略,安排了常规的布署,写成文案,派人报给钟会。
王异道:“一切便如此,想来也不会有问题。不过有一件事,却可能有些麻烦。”于明道:“还有什么事情?老祖宗但吩咐儿子去做便是。”王异看向依云,欲言又止,转向魏曼道:“你久在蜀中,对那罗真必是很有了解罢。”魏曼道:“是。”王异道:“你来说说,他是个怎样的人?”
魏曼道:“罗真此人,性讷少言,然而却极为坚忍。当年段谷之役,蜀军上下都是一败涂地,唯有他部和玉正平部损失最小。玉正平是凭了智计过人,而他则完全是靠着一腔斗志,绝地求生,杀了条血路出来。”王异点了点头,道:“这就是了。咱们的计策,必然成功,但走到他这里时,或许会出点意外。到时他但凡心念一转,咱们就要有些麻烦了。”
魏曼道:“太夫人放心,罗真虽勇,末将却也不惧他,如果他那里有什么状况,末将率兵前去,死也要挡住。”王异摆了摆手,笑道:“到时虽然或许会有些麻烦,然而却也不是什么关乎到成败的大事,魏军师去挡,自是能挡住,然而代价也会不小,那样就有些得不偿失了,犯不着。”于明道:“老祖宗想来是必有定策了。”
王异从怀中取出一件物事,大家看时,是一个半旧的荷包,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她意欲何为。王异对于霜音道:“霜儿,你那坐骑甚快,要劳烦你跑一趟了。”
于霜音离席笑道:“老祖宗快说,孙女巴不得为老祖宗做些事呢。”
王异道:“我有个故交,名叫吕轩,身在代郡。她现下已经不在了,然而我们当年有过约定,彼此若然有事,以此为信,都是要相帮的。你现在就拿了我这信物,去趟代郡,找到她当年的管家,问他要样东西来。”于霜音忙接了。
于明拈拈胡须,道:“吕轩……可是代郡名将李清墨的妻子么?”王异笑道:“正是。当年我周游北地,和她有过一面之缘,却因性子极合,一见如顾,便结为了至交。”于明道:“听闻她是吕布之女。然而坊间也有传言,说她其实是令君荀彧的女儿,不知是否属实呢?”王异道:“这说法我也听到过,然而她从来不提,我也便不问。”
王异又细细的告诉了她地址、所要东西的名字、模样等等,于霜音一一记下,又复述了一遍,确保无误,这才离去。她走到帐外,打了个口哨,只听一声长啸,楼兰鹤蓦地从天下飞了下来。于霜音骑上去,拍了拍它的脑袋,它长颈一晃,带着于霜音飞走了。
却说刘瑶一行,昼止夜出,一路往雾关急奔而去。眼看离雾关只有十里,众人心情都是大好,柯算忽地愁眉簇起来,道:“情形有点儿不对。”
马陵拍了拍他的肩,道:“小兄弟,莫不是又有了什么男人的直觉了吗?”柯算挠了挠头,道:“还是和以前一样,说不出来,但感觉就是有些不对。”马陵道:“说说看,我也帮你来‘直觉’一下。”
柯算看了看周围山色,道:“好像是太静了。”
金剑道:“二皇甫将军素擅用兵。两人既担着防备邓艾的大任,多用些埋伏之兵,也是有的,所以便如此静了罢。”
柯算摇头道:“我不是说咱们的部队静,而是说邓艾的部队太静了。邓艾用兵,一向神出鬼没,又擅用奇袭,如此这般的静默,不像他们的风格。”
郭离听了,笑道:“这个你就更不用担心啦。邓艾身为蜀国第一大患,素来是被咱们格外关照的。当年玉帅时,便安排下了双保险,不仅有二皇甫防着,更有风雷六营防着,这点上,即便是王爷掌军时,也没有更改的。”
说这话时,众人目光都投向了刘瑶,眼神里都有些“幸好你还不算太湖涂,这最重要的一点没乱改。”刘瑶被众人瞧的脸上发热,窘笑道:“没更改,没更改。”
郭离道:“风雷六营战斗力既强,又久和邓艾部作战,对他们的特性极为熟悉。眼下玉帅不在,进攻不足,防守却是有余,料想邓艾也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柯兄弟,不必担心。”柯算喃喃道:“就怕是邓艾的行动针对了二皇甫将军……”然而毕竟不太有把握,怕动摇了军心,没敢大声说。
越来越近雾关,马陵忽地也感到了些不对。他和皇甫仲凌极熟,对他的用兵特点了若指掌,只觉走了这几里都没遇上皇甫部队,实在是有些古怪。这时,幻若忽然从前面跑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前……前面,快去前面看看,不……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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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一章 千秋原来梦一场(5)
众人大惊,马陵、罗真一马当先,左修展开纵地白光,先行过去。稍时,众人也已到,见了眼前情形,都张了大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只见眼见那方林子里,尸横遍地,到处尽是断手断足断头,约有两千来人,都是蜀国军士。
罗真、马陵、王武铁青着脸,上前去检查尸体。金剑、银斧、铜镖,战战兢兢,一同跟上。柯算捏了捏幻若的手,投去了感激眼神。他知道幻若定是因为要验证他刚才的话,这才冒着危险,独自一人跑到前面去察看的。
罗真检查了一会儿,道:“肯定是二皇甫将军遇了袭,这是不用说了。可怪就怪在,此间的这些军官,全部都是死在自己绝技之下的。”金剑道:“莫非是不愿被俘,自杀了的?”王武道:“不会。防守之际,但凡有一点可能,要么自保,要么同归于尽,即使是自杀,也断然不会使绝招来自杀。”王武是蜀国第一的防守将军,他的话自是很有说服力。
柯算闻听,吃了一惊,急忙跑上前去,亲自看了看,而后对金剑道:“是了,就是这种情形,我以前向你报告过的!”金剑道:“哪有此事?”柯算道:“当时打三关时期,刚刚攻下荷关,末将便发现蛇山之上的二百多人都被杀了,末将当时去看,就是如现下一般,都是死在了自己的绝招之下。当时我向李北堂报告,他没有在意,我马上便写了文案,报给你。可你也是没有回复……”
金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道:“哪……哪有……呀,想是李北堂扣了下来……这叛徒,可……可恶之极……”他说的勉强,任谁一看都是假的,然而当下谁也顾不上来和他翻这旧帐。
罗真、王武当下便去问柯算当时情形,柯算记心本就好,又对当时的事情非常在意,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郭离也凑上来听,马陵却是站在一旁,不言不语,低着头,若有所思。
罗真王武问了个明白,二人商议一番,刚要去问马陵一同计较,马陵忽道:“难道是他?”接着又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必然不会是他。”自已在那里一阵肯定一阵否定,大有自得其乐之势。
王武问道:“甚么事?说了出来,大家也好一起参详参详。”马陵道:“这种手法,让我想起来一个人,然而左思右想,不会,断然不会是他。”罗真叹了口气,道:“马依云与我相识数十年,都能一朝去魏,这纷纷乱世,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吗?”马陵听了,更是纠结,郭离道:“还是说出来罢,我是不行的,但有王将军罗将军一起商议,或许能有些头绪也未知。”马陵道:“好罢,我说说看。”
众人坐了下来,马陵道:“这种令人以自己绝招杀掉自己的手法,我想来想去,有一个人是可能办到的。”霍恩这时也在身边,忽然笑道:“马将军说的不会是我罢。”马陵摇头道:“不是你。你擅读人心,然而功力终究有限,将力稍强的你便读不到了,更不要说指挥人心了。”柯算知道他在开玩笑,白了他一眼,霍恩也就不再说了。
王武道:“你说谁能办到?”马陵道:“燕一城。”罗真王武互相看了一眼,都是不知,道:“燕一城?他是谁?”马陵道:“是鬼谷里的一个师父,我在鬼谷学艺之时,他曾教过我几堂课。”罗真更是奇怪了,道:“鬼谷是兵家天下第一派,里面的名师,我虽说不能都知祥详细,但也都略知一二,起码也知道个名字。但这燕一城之名,却是从未听过。”
马陵道:“此人辈份很高,但为人却甚是低调,只是在藏兵阁内管理图书,也没有专职教过什么弟子。我只是听过他几堂课而已,所以在世间也就没有什么深名了。”罗真道:“你说他可能令人以自己绝招杀掉自己,这是什么功夫?”马陵道:“这正是他的手段所在。他精于兵法将功,这也倒罢了,他最为可怕之处,就是他强大之极的副魂空间。”
将力将功,与其他功夫最大的不同之处,便在于文武两道,简而言之,最为特别之处便是这副魂空间了。手上功夫,兵家将力和墨家神功等等,虽然有别,却也大同小异,都是以内功催发,形成气劲作敌,甚至道家、儒家、法家所制宝物,与此也是相似,只不过一个是力量发于身上,一个是发于宝物之上而已。唯独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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