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低地叹了口气,心里有些闷闷的难受。她不清楚这里面到底有没有赵瀚楠的身影,更不知道这些事是否出自他的示意,她对赵瀚楠的印象始终停留在上一世那个谦谦君子身上,今生的他几乎可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权力核心中翻云覆雨,是否真的仍能保存本心?
如今不过是误会她有孕,假若将来她真的有孕,暗地里的阴谋诡计又会有多少?
半晌,绿茵便拿着药酒和热毛巾走了进来,掌握着力度为她揉着伤处,一面揉还一面心疼地道:“搽了药酒先看看,若明日仍是疼得厉害,那便得让大夫瞧瞧,这伤可大可小,万一伤及了内脏,那可不得了。”
乔英淇点点头:“好。”想了想又吩咐道:“小芹嫂子之事不必再追查下去了,再查下去也不过是无用功。”
绿茵呼吸一滞,叹着气道:“奴婢知道。”
幕后之人自然不会以真身示人,人海茫茫,想要查出是何人指使的李氏,简直犹如大海捞针。
只一会又觉有些不甘心:“王妃,那便这般算了吗?流萤的事倒也罢了,不过有惊无险,可您这伤?”她不是蠢人,联想主子的去而复返,再看看她身上的伤,便猜测到必是与那落子药一样出自同一批人之手。
乔英淇脸色一沉,眼眸中闪过寒光,沉声道:“想来对方不会再出手了,如今是非常时期,殿下仍在前线,有许多事还得靠着那些人的积极配合。”
现今早已不是当年万众齐心,征战中原的时候,大齐早已立国,又是派别分明,各为其主,人人均怀私心,若是对方心生怨恨,多的是方法可以拖累战事。最明显也最有效的便是粮草,若是粮草供应不及时不充足,哪怕是天兵天将,也难能取胜。
而掌控粮草分派一事的,恰恰便是谦王一派的朝臣。
对那些人来说,恒王取胜,虽边关无忧,但也极大地增加了恒王的威望;恒王若败,朝中仍有大将可派,便是派不出已方战将,最不济也可以拎出一个中立的。
若是她能趁着近日之事抓住对方把柄,以此要挟自然是好,可这一桩又一桩,虽双方心知肚明,却偏缺少有力的证据,这也是她不得不吃下这哑巴亏的缘故。
绿茵闷闷地低着头一言不发,揉着她的腹部伤处的动作不止。
不到一个时辰,住镇国公府去的兰鹃便回来复命:“小公子今日确是到了祈山,也确是失足滑入了河里头,左边小腿被石头划破了,虽瞧着疹人,却无大碍。国公夫人发了好大的一顿脾气,小公子蔫头耷脑的也不敢回嘴,如今被罚一个月内再不能外出。”
乔英淇心中明了,只又有些无奈的苦涩,这一遭真是天助敌手,恰恰触及她心中阴影,想来对方也想不到事情竟会如此顺利,不过一小小的谎言便能将她引了出去。
她揉了揉额角,正想叮嘱她此事就此打住,便见绿茵欢天喜地地迈了进来:“王妃,殿下来信了。”
她心中一喜,连忙伸手去接。
赵瀚霆的信函只有薄薄的一张纸,字迹也有些潦草,想必是匆忙之下写下的,信中内容倒是与早前那几封大同小异。这几个月来,他着人送回来的信有长有短,短的如今日这封,但倒是每个月至少会有一封,从不曾落下。乔英淇便根据他信函内容的长短字迹的潦草程度来暗暗判断他当月的战事情况。
很快便看完了信件,她挣扎着起身,吩咐绿茵准备文房四宝,打算给赵瀚霆回信。
落笔的那一刻,她的动作稍有迟滞,略想了想,便挑些府中闲杂小事,以及皇后娘娘身子情况落笔,至于落子汤及今日此番遭遇却是只字不提。
将信密封好后递给绿茵,迟疑了一下,她问道:“可有收到边关战事的消息?”
绿茵摇摇头:“并不曾。”
乔英淇失笑,她真的是糊涂了,绿茵若是收到消息早就颤抖她了,又何需她主动问起。
“顺便去问问流萤,看她可有东西要转交葛昆。”想了想她又叫住绿茵。
流萤有孕一事至今没有告知战场上的葛昆,她也尊重她的意思,在给赵瀚霆的回信也从不提及此事。
夜幕低垂,城中某处府邸的书房内,一身青色锦衣的中年男子重重地甩了身前的年轻男子一记耳光,怒声道:“蠢货,愚不可及的蠢货,你道恒王妃那飞fèng将军的头衔是皇上哄小姑娘般给她的?那是她在死亡堆里挣来的你竟然以对付寻常妇道人家的手法去对付她?”
男子脸颊火辣辣的痛,却不敢伸手去抚,只哑声分辨道:“此番也不算是毫无作用,至少知道了恒王妃并无身孕。”
中年男子气不过地又是一掌扇过去:“你倒觉得自己立下了功劳?没有事前查探清楚,反倒打草惊蛇,白白引起了她的警觉。”
年轻男子低着头再不敢出声,良久,又吱吱唔唔地问:“那那个有了身孕的侍女,怀的会不会是恒王的骨肉?”
中年男子闻言冷笑一声:“今上重视嫡枝重统,庶出旁枝根本不放在眼内,就算她怀的是恒王骨肉,他日生下来的也是儿子,左不过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子。况且,我虽不甚待见恒王,但却不得不承认,他实非会与嫡妻侍女做出些龌蹉事之人。”
不提这些年皇上身边的嫔妃有多少,便是在大齐立国之前,他也是有好几名妾室,当年庶子庶女亦是有的,可这么多年下来,膝下还不是只得两个嫡子?
虽说这当中或许有皇后的手段在,可若皇上真的重视庶出儿女,又怎会无动于衷?更是对皇后敬重宠爱有加,如今更是有独宠她一人之势。
所以,在皇上眼中,庶子的地位许是还不如一个嫡女。
望着畏畏缩缩的儿子,想到他曾经做下的那些蠢事,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怒声吼道:“滚回去好生反省”
翌日一早乔英淇醒来,挣扎着起身那一刻,仍是感觉到小腹的痛楚,她皱了皱眉,撩高衣裳一看,腹部那淤痕仍是清晰可见,手指按上去还是会疼。
她苦笑一声,往些年出生入死,受过大大小小的伤无数,如今过上养尊处优的日子,这身子倒是娇惯了起来,不过撞了那么一下,倒能疼上这般久。
绿茵听到响动进来一看,眉头不由得拧了起来:“王妃不如还是让大夫瞧瞧吧。”
“再过两日看看,好像比昨日好了些许,疼得也没那般厉害。”乔英淇摇头拒绝。
绿茵无奈应允,也是想到伤在这个地方确是有些不便。
“只今日怕是进不了宫向母后请安了,你着人往宫里说一声,莫要说受伤之事,只说我昨日贪凉,身子有些不适。”
绿茵领命而去。
又过得数日,腹部淤痕渐消,手指用力按上去虽还能感觉到隐隐的些微痛意,但明显已经好转,乔英淇便也放下心来。
随着日子一日一日过去,流萤的肚子越来越大,离产期渐近,偏巧这段日子皇后再次病倒,这一回病势汹汹,正元帝每日下朝便守在fèng坤宫,政事全然扔给了赵瀚楠。
乔英淇心中忧虑不已,上一世皇后便是在三个月后病逝的,她不知道今生她是否还会沿着前世的生死路,若是她果真敌不过天意一病而去了,仍在边关的赵瀚霆是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皇后若去,皇上只怕也……到时朝中局势已定,赵瀚霆便是得胜归来,只怕也讨不了好处。
算起来,自他领兵出征后,至今已满九个月,北狄军在接连吃了几回败仗后,已是放缓了攻势,当中更是拉拢了相邻小国,这样一来,齐军虽仍是胜多败少,但终究很难在短期内取胜。
………………………………
第112章 03
这辈子的皇后只比上一世多活了大半年,对她的死,乔英淇心里虽多少有些许准备,但一个不久前还温柔慈爱地叮嘱她天凉需添衣的仁厚长辈,突然间便天人永隔,这着实让她一下子便懵了。
明明昨日她进宫的时候,皇后的气息瞧着还不错,怎的到了今日便突然薨了?
她用力一咬下唇,以唤回清明,一面利落地吩咐下人将府内一切鲜艳之色撤下,一面快步朝正房走去。绿茵及兰鹃两人小跑着跟在她身后,,两人齐心协力,很快便侍候她更衣。
急匆匆地来到凤坤宫门前时,恰好遇上谦王夫妇,三人彼此各望一眼,脸上均是一片哀色。
“皇上惊闻娘娘殡天,悲痛之下昏厥过去,至今仍未醒来,如今前朝之事,殿下,看来还得劳你多多费心了。”龙乾宫的总管太监抹了一把眼泪,低声向赵瀚楠禀道。
正欲进门的乔英淇闻言脚步一顿,跟在杨佩芝的身后进了正殿。
皇后薨,皇帝病,一日之间,前朝后宫的两大支柱轰然倒塌,朝野上下在准备着国丧事宜的同时,心里或多或少有些忐忑,对将来的忐忑不安。
拖着满身疲累回到府中后,乔英淇一下子便瘫坐在软榻上,绿茵见状连忙上前为她按捏起肩膀,兰鹃亦贴心地给她捶起腿来。
她阖上眼眸养神,脑子里却想着远在边关的赵瀚霆。
边关战事已到了尾声,北狄遣了使者递上了降书,待将手头之事移交妥当后,赵瀚霆便可以回京。只是,无论他有再怎样高的效率,也赶不及在皇后归葬陵寝之前归来。
她微微叹了口气,心里是说不出的沉闷。赵瀚霆虽表面看来不近人情,可她却知道他是极为敬重生母的,否则早些年也不会亲自去求宁溪出山,这几年亦是拜托他定期进宫为皇后诊脉。只可惜天不遂不愿,最终仍是敌不过天定命数。
不知他此时可曾得到了皇后薨的消息?若他知道生母不在了,也不知会怎样的难过?
上一世皇后薨后,正元帝罢朝三日以寄哀思,今生他倒没有下旨罢朝,原因是他至今仍是卧床不起。宫里更是乱成了一团,太医院忙得脚不沾地,可正元帝病情却无半点起色,加之整个人悲痛难当,大有跟随皇后而去之意,故而身子一日差似一日。
后宫当中并无能主事的嫔妃,有想着籍此机会夺取理事权的,也有想方设法侍奉病中的皇帝,以此在皇上心中落下个好印象。如此一来,龙乾宫中来来往往的后宫女子竟然比往常多了数倍。
最终,这些莺莺燕燕带来的吵闹惹怒了素来好性子的谦王,虽不至于当面斥责,但却义正词严、引经据典地批评了一通,直让那些人羞愤难当,却不敢说半句不是。
谦王是谁?他是当今皇上的嫡长子,又素有贤名。如今皇上重病,若是一病而去,下一任的皇帝十之八。九便是谦王,她们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得罪未来的皇上。
边关潼城。
赵瀚霆接见了潼城新任守将,将城中诸事悉数交待清楚,又询问了北狄使臣近日情况,正要回房歇息,便见葛昆急步而来。
屋内众将见状,均识趣地告辞离开。
“殿下,京中快马加鞭送来的密旨!”葛昆不敢耽搁,从袖中将密旨递过去。
赵瀚霆怔了怔,忙接过打开一看,脸色顿时大变。
葛昆不解地问:“可是皇上有什么事要吩咐?”
赵瀚霆将旨意递给他,他一望,见上面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速归。
“立即挑选十名护卫,明日一早随同本王快马赶回京城!”
翌日,天色尚早之时,赵瀚霆已带着葛昆及另十名护卫,骑着快马出了潼城,守城门的兵士远远便见有马匹疾驰而来,正要上前喝止,为首一人高举令牌,并大声喝道:“要务在身,立即开城门!”
兵士不敢耽误,连忙将城门打开,只瞬间的功夫,快马便冲出了城门,扬起的尘土直呛得他们咳嗽不止。
短短三日内,赵瀚霆便已换了两匹马,他不知道京中有什么在等着他,但以父皇的性子,若非事出有因,绝不会下这么一道让他速速回京的密旨。
他咬紧牙关挥舞手中马鞭,为了赶时间,连官道也不走,干脆抄起近路来,如此又赶了三日路,直到见不远处路边那间卖茶点的小摊,原本写着‘茶’字的鲜艳小旗,如今居然换上了素色。
他顿生不祥之感,策马来到摊前,勒住马问正煮着面条的店家:“敢问店家,何以换了旗子的颜色?”
中年店家透过氤氲的雾气望过来,见是一骑着高马的威严男子,忙道:“壮士想必是从边关来的吧?如今只怕也只有边关那里仍未收到消息,如今正值国丧之期,谁还敢挂红挂绿?”
如同有响雷在脑中炸开,赵瀚霆脸上血色‘唰’的一下全褪了,握着缰绳的手不住地颤抖,眼眶亦红了起来,隐隐可见点点泪光。
“殿、殿下。”葛昆策马来到他的身旁,红着眼唤了一声,话音刚落,赵瀚霆已是大喝一声,驱马急驰而去。
冷冽的寒风刮到脸上,带来刺骨般的痛,可赵瀚霆却浑然不觉,他紧紧咬着牙,狠狠地驱动着马匹,两排的树木飞速从他身后闪过。
突然,狂奔着的马一声长嘶,紧接着前蹄一弯,‘轰’的一声扑倒在地,赵瀚霆就地一滚护着要害,却又听一阵凌厉破空声,竟有十数枝利箭从树林当中射过来。
他再一滚一闪避过利箭,可他身后的护卫却没有他的反应快,有几人身上已中了箭,鲜血顿时喷射而出。毕竟是赵瀚霆亲手带出来的强兵,那几人先是一挥刀砍断箭羽,然后快速地将他护在中间,挥舞着刀将箭一一挡去,而又有五名护卫在同伴的掩护下,飞身朝箭射出来的方向扑过去。
赵瀚霆亦‘噌’的一下拔出配剑,先是‘当当当’三下挡开射过来的三枝箭,然后快速观察了一下地形,这才率先运气冲入林中。
不过一会的功夫,从林中便传出兵器交接的打斗声,血腥味渐渐被风飘送了出来……
***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到了皇后归葬之日,好不容易才勉强能起身走几步的正元帝望着棺中神色安祥得犹如熟睡的发妻,一口鲜血喷出,再度昏厥了过去。
刹时间,灵堂上乱作一团,惊呼声、请太医声、脚步声交杂一处。
乔英淇脸色雪白,却是厉声喝止混乱的人群,有条不紊地指挥众人扶送皇上的扶送皇上,请太医的请太医,通知谦王的通知谦王,直到众人渐渐散去,杨佩芝才白着脸哑声道:“亏得有你在,否则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乔英淇嗓音有些沙哑,闻言低声道:“近日事多,皇嫂又有小郡主需要照顾,也得保重自己。”
“我明白,只是心里难受得紧……”两人相互搀扶着出了灵堂,杨佩芝哽声道。
乔英淇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无声安慰着,眼眸却不由自地地望向阴暗的天空,并渐渐往北方方向移过去。
早在三日前她便从兄长处得到了消息,赵瀚霆已于半月前秘密启程回京。
一阵风迎面扑来,身子娇弱的杨佩芝不由得打了个冷库,却听身边的乔英淇恍恍惚惚地道:“起风了啊……”
“是啊,起风了,今年的寒冬较之往年更要冷上几分,这风刮到脸上,像刀子刮着一般,疼得厉害。”
乔英淇怔怔地出起神来。赵瀚霆提前回京,只是因为皇后过世,还是别有缘由?他也是经历过一世之人,不会不知道皇后薨所带来的是什么后果?皇后薨后数月,便是皇帝驾崩,假若他仍对帝位有意,便不可能不知道如今便是争夺最后胜利的紧要关头。
他要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