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会儿,他却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孩子一般。一会儿他看看那个,一会儿摸摸这个,寝宫里的什么东西都让他觉得很是有趣。可也不要这么鄙视他,只不过是因为平日里母皇和父王对他教导甚严。虽出生于大富大贵之家,可母皇大人却执意秉承着“男子汉要穷养”的宗旨。平日里吃穿用度都与一般略富贵人家无二,有时候就连一些精巧的玩具都要通过“辛勤劳动”来换。这些实在是让这个五岁有余的小肉球有时不禁无语望天!忍不住在背地里抱怨几句母皇和父王的“虐待未成年儿童!”
不过每年的七月却是小肉球最开心的日子。因为,这段日子母皇和父王总会出访南滨郡府。他虽年幼不过却也知道这个时候母皇总不太有时间管他,而父王的神色也有些怪怪的。至于怎么奇怪,他这词句匮乏的脑袋里却是形容不出来了。只是知道两人都有些魂不守舍。对,就是这个词!他这个英明神武的小爷怎么会忘记药儿哥哥告诉他的词呢?
想到这里,小肉球不禁暗自嘿嘿笑起来。黑葡萄般圆溜溜的眼睛咕噜噜四下乱转,活像一直偷了腥的小猫儿,煞是灵动可爱。
只不过,小肉球也一直很好奇为什么每年七月母皇和父王都要到南滨郡府来。这不过就是个郡县嘛,最多是与大秦有些不同,其实说白了也没什么特别好玩的。因而,他一直觉得很是奇怪。
记得今年出发前,他还扒拉在母皇怀里问过呢。“娘,为什么又要去南滨了呀?夏天那里好热的呢!还总下大雨,一点都不好玩。”
可一直对他宠爱亲近的母皇大人却头一次没有回答小肉球的问题,只是温柔地搂着他,瞥开眼去没有回答。
而当他将眼光瞄向自己那一向喜穿红衣,俊美得人神共愤的父王大人时。父王大人却也只是温柔地看着他,回答道:“你母皇和父王的老家就在南滨郡府啊,自然应该每年回来看看。麟儿说不好么?”
“唔,是这样啊。”小肉球点了点头。可别看他才五岁,知道的东西可真不少。他怎会听不出来父王的话十有**都不是真的,只是来敷衍自己的而已。不过当下小肉球也不气恼,不折腾,只趴在他母皇、父王的怀里撒娇逗乐。可小家伙那唯恐天下不乱的脑袋里却逐渐形成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哈哈!你们都不告诉我,那我就自己去探险!嘿嘿……哈哈!”
想到这里,小肉球眉眼一挑,颇有几分乃父的俊美风范。只不过,这一表情呈现在这张肉乎乎的小脸上,却有种说不出的好笑。
“你,过来。”他招手叫过恭谨地立在一边的一个女官,说道:“本殿下无聊了。去请霁哥哥过来。”
“是。”那女官领了小肉球的命令,想也不想便匆匆去了。毕竟,曾经在宫中时只有霁公子和殿下年岁最近,玩的也最好。话说这霁公子是南滨前朝降臣羽、琴的儿子。虽说“五音”、“四艺”曾跟随南滨国主司徒卿夜多年,但女帝陛下却连一点疑心都无,直接将他们当做忠臣、上宾对待。这不,连羽和琴两人的儿子,只比殿下大一岁的霁公子也可自由出入宫禁,甚至还时刻陪伴在小殿下身边。
正在小肉球惬意地躺在缕金竹席的凉榻上,吃着南滨郡守进贡的荔枝之时。公子霁飞快地走了进来。进门的时候还大呼小叫的:“麟儿,大晚上的你怎么还守在寝宫里啊?快快!好不容易来一次南滨,一起去放河灯啊!”
小肉球有些无语地撅着嘴说:“喂,霁哥哥,你好歹也比我大一岁。又不是没放过河灯,河灯有什么好玩的?”
“那你叫我来干嘛?”霁偎着小肉球坐了下来,“大晚上的除了放放灯之外,还有什么好玩的?”
“嘿嘿……这个嘛……”小肉球神秘地一笑,拉了霁的耳朵轻声说了起来。这话足足说了一刻钟有余,说者兴奋,听者有趣。两个小家伙相对而笑,滴溜溜的眼眸里尽是计谋得逞的奸笑。
可这也吓坏了留守的女官和护卫们。他们谁没有听说过这两个混世魔王的大名,被派来守护殿下已经够惨的了。如今又碰上和殿下狼狈为奸的霁公子一起,他们哪里还有活命的可能?于是,为首的女官苦哈哈地自嘲一笑,便迅速溜走搬救兵去也。
而小肉球和霁也是看准了寝宫防卫松散的这个当儿,迅速地开启了后窗,干净利落地便跃了出去。窗户有些高,还不是两个未长成的少年能够驾驭的了的。这不,两人争先恐后地跳出去,可不就骤然摔做了一团。
“唉哟――”霁揉了揉跌疼的屁股蛋儿,不满地嘟着嘴,“坏肉球!叫你吃这么胖!你都砸我身上了!”
“嘿嘿……”小肉球嘻嘻一笑,伸手将霁拉了起来,“好啦,好啦!下回有什么好吃的送来,我一定不会给你送过去。那,现在咱们快走吧。迟了就该被母皇父王骂了。”
二小垫着脚尖,轻手轻脚地在南滨行宫中穿梭,仿佛是在黑暗中的幽灵一般。只可惜这两只幽灵实在是矮了些,胖了些。小磊磊等守卫远远地看过来总让人有几分的忍俊不禁。
“喂,你儿子和小主子又四处作乱了。你这个当爹的不管管?”小磊磊捅捅旁边站着,一脸惬意的羽低声说道。
“这有什么好管的?小孩子们嘛,只要不出大事,管不管又有什么?更何况,天塌下来还有咱们给这群小屁孩顶着呢!”羽抱着双臂满不在乎地说着:“男孩子这等年纪就是要调皮淘气些才好呢。”
“哦~~~”小磊磊拖长了声音,似笑非笑地望着好整以暇的羽,“原来你小时候就这德行啊。啧啧……果真是应了那一句有其父必有其子嘛。”
羽斜睨了小磊磊一眼,懒懒地说:“想咱们小时候过的太过辛苦。好不容易有了这太平盛世,就让他们不要再经历我们曾经经历过的悲苦了。”
“说的也是。”小磊磊点头。随后大笑着一拳砸在羽的肩膀上“想不到你这家伙做了父亲后还真有几分成熟起来了嘛。”
“那是!要不改明儿让哥哥我撮合撮合你和书呗。”
晚上的气氛是轻松愉快的。这厢小磊磊和羽在暗处打打闹闹,殊不知两小家伙就这般调皮捣蛋地潜入了南滨皇陵。
这一片是南滨曾经皇室的陵墓,几乎历代国主、皇后等都埋葬于此。南滨归附之后,柳长荣非但没有拆毁陵墓,反而是以怀仁之心重新休憩整理,并派人守护在此。这一片陵墓一点也不黑,不阴森。反倒是在颗颗晶亮的夜明珠的照亮下,显得宏大、精致、美轮美奂。
小肉球和霁二小就缩在一株巨大虬扎的松柏后伸头偷偷往里面望着。
只见整个陵墓中静悄悄的,没有十步一人的护卫,也没有随时侍立在侧的宫人。只有自己的母皇和父王静静地站立在一座金丝楠木雕刻而成的棺椁前。自己的母皇一身素色的白衣在身,她低垂着眼眸,温柔地抚过棺椁上层层叠叠的纹路。低低说着一些让自己根本就听不明白的话。
“卿夜,又是一年过去了。我和纳兰来看你了。南滨一年比一年好,百姓安居乐业,政治清明。我也过得很好,无须担心。我和纳兰的孩子麟儿已经七岁多了,调皮捣蛋、生性活泼。乍一眼看起来还有几分像你。我想等他再大一些,叫他过来看看你。毕竟他也算得上是你的侄儿。卿夜,我年年来看你。心里却是希望你早已不在南滨了,不在这个世界了。希望你能有新的开始,新的人生,新的生活。”
“喂,你瞧今日你父王也不一样呢。”霁拉拉小肉球,轻声说着:“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穿白衣哩。”
小肉球随着霁的手指转向纳兰鸣的方向看去,只见今日的父王一袭白衣加身。素淡的色彩穿在他的身上,反比平日里大红的色彩更加炫目,更显得纳兰鸣一身冰肌玉骨、俊朗逼人。小肉球不禁看呆了几分,流着口水:“啧啧……霁哥哥,你说小爷长大后是不是也能像我父王一样好看啊?”
霁一时看看小肉球,一时又看看纳兰鸣,有些疑惑又有些怀疑地挠挠头,不太确定地说:“这……这……估计吧。只是,麟儿,你每天吃这么多真的能瘦的下来么?”
小肉球大怒,飞身就将霁压在身下,大呼小叫起来:“小爷一定能瘦下来!小爷将来一定比我父王还帅!”一时间,两小家伙顿时忘记了今日偷溜出来的使命,在老松柏下面闹腾的不可开交。
而也正是这一番闹腾,将原本肃静忧伤的气氛破坏得一干二净,更将柳长荣和纳兰鸣的注意力给引了过来。
柳长荣有些恼又有些好笑地将自己儿子从松柏边拽了过来,“麟儿、霁儿你们来这儿干嘛?”
“那个……”小肉球有些忸怩地绞着双手,低着头嘟囔着:“那个……我……我也霁哥哥只是……那个……出来逛逛。不知怎么的,就来这里了。”说谎的时候总是刚开始的时候最困难,越到后面却越来越顺口。
柳长荣和纳兰鸣好笑地看着小肉球这副模样,却最终没有戳穿他这漏洞百出的谎言。纳兰鸣只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又对他竖起了一根手指。那意思,小肉球懂。这是他父王对他的警告呢,“只此一次!绝无下例!”小肉球乖乖地点点头,缩到自家母皇的怀里不闹了。
而也就在此时,柳长荣将小肉球推了推,说道:“既然来了,就给你叔父上柱香吧。”
“诶?叔父?哪里的叔父?”这句话一下子将小肉球的好奇心给勾了起来。他是有很多叔叔伯伯,还有好多爷爷奶奶。可是,从来没听说过哪个叔父葬在南滨皇陵的。于是,小肉球扬起好奇的眼眸盯着自己的母皇和父王,问道:“什么叔父呀?”
纳兰鸣微笑着将点燃的香递到他的手中,说道:“说起来,你叫大哥也可以。按辈分来说,他是我的侄儿,也是你的堂兄。不过,他也曾是你母皇的大师兄。让你叫声叔父也是可以的。”
这复杂的关系让小肉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乖巧地将香插入了香炉,还乖乖地有模有样地拜了好几拜。
“母皇,父王,能不能给我讲讲这位叔父的事情啊。麟儿要听睡前故事呢!”
“好。”柳长荣摸摸被纳兰鸣搂在怀里的小肉球,温柔地叙述道:“在很多年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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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踏花状元郎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朱雀大街上一片热闹沸腾!唢呐声、垂鼓声、欢呼声、尖叫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首热热闹闹的乐曲。要问为什么今日居然会这般热闹?
看管王小二告诉你这是南滨三年一度的文武状元游街盛会!南滨三年一度文武状元大考放榜,已经没落的柳大将军之子柳世全夺了武状元,一时风头无二。传言这位柳公子虽父亲早逝,可年少就担负起大将军府的一应事物。且勤学勉励,文武双全,一下便夺得了南滨武状元的荣耀!
这日,阳光正好。朱丞相府的嫡小姐早早地在天香楼占了个靠窗的好位置。她生来貌美如花,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被称为京城“第一美人”。她可要看看这位名声在外的状元郎究竟何德何能?居然惹得一向眼光颇高的父亲对他刮目相看、赞不绝口。
正这般想着,只见从朱雀大街那头传来的唢呐声、欢呼声越来越响,越来越热闹。
“小姐,小姐!柳状元来啦!”身边的小丫头碧桃一看到由远即近的车队,顿时兴奋地直道:“快看!状元郎呢!”
朱小姐有些薄嗔地瞥了眼碧桃,却顺着她的话转头看去。只见车马队热热闹闹、吹吹打打地往这边过来。为首骑在枣红色高头大马上的是一个二十余岁的青年,身材健硕、面色古铜,虽不及一般京城世家子弟般白皙俊朗。可那双明亮的眼眸、高挺入鬓的剑眉,却给他平添了几分文弱子弟所没有的气势和自信。
他微笑着对祝贺恭喜的众人纷纷拱手行礼,瞧他的进退有度的模样、通身有礼的行动,朱敏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直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霎间竟然脸色通红,居然是有几分行动和迷醉。
“小姐,小姐?”碧桃在朱敏耳边轻轻喊道:“小姐,已经快到酉时了。小姐也该回府了吧?”
“嗯?”朱敏被碧桃这么一提醒方才回过神来。她痴痴地望着铺洒了一地的红纸和鲜花,方才说道:“嗯,咱们回去吧。”
刚回到丞相府,朱敏便被丞相夫人贴身嬷嬷叫住,“我的大小姐哦~您可算是回来了!老爷和夫人可等了您大半晌了!来来来,好生打扮打扮,家里可来了贵客了!”
朱敏被李嬷嬷拉的莫名其妙,“嬷嬷,是姑母回来探亲了吧。不用怎么打扮,我这一身过去就是了,也免得她等。”
可李嬷嬷却快速地挡了朱敏,还硬是要将自家小姐往房中推。说什么也要让她好生打扮一番才是。她满脸堆笑地说:“大小姐啊,皇后娘娘并未回家省亲。这回啊,上门拜访的可是新进的状元郎啊!听说呐,柳状元不过才二十余岁,生的是剑眉星目,很是俊朗。老爷可是很看好他呢!今日晚间还特意留了他用饭哩。”
朱敏一听是柳世全来了,面上瞬间酡红一片。带着几分娇羞的神色半推半就地随着李嬷嬷回了自己的院子。
待得朱敏来到花厅之后,宴席方才正式开始。只不过,这宴席的规模实在尚小,只有朱丞相、朱夫人、柳世全以及坐在他身侧的一位中年美妇,最多再加上朱敏,这么五人罢了。朱敏有些意外,可长年来的良好家教却让她保持了良好的风度。她大方得体地一一向所有人行了礼。
“小女子朱敏拜见柳状元。”娇转如黄鹂般的声音柔柔在花厅中响起,惹得柳世全心头蓦然一荡。他抬眸看向身前的女子,不由呆了一呆。只见这位传言中的“京城第一美人”果真是生的天姿国色,花容月貌。身材高挑却并不瘦削,有种刚刚好的丰满。面白赛霜似雪,眉眼脉脉含情,唇不点就红,的的确确是个色艺绝佳的美人。更何况这美人出身豪富之家,不仅有丞相为父,更有皇后姑母。若能高攀,实在堪称良配!
当下,柳世全不禁含笑地抱拳还礼,“朱小姐好。”
而话说朱氏早已是将柳世全记在心上,此番已经是一日内第二次相见。心中自然是像住了只小鹿一般,一颗芳心怦怦跳个不停。面颊更是红艳艳得仿佛蒙上了一抹晚霞般诱人。
这一副郎有情、妾有意的模样好巧不巧正被朱丞相、朱夫人、柳夫人三人明明白白地看在眼里。朱丞相捋着胡子微笑起来,至于朱夫人和柳夫人也相视一笑,达成了共识。
十月十,十全十美,圆圆满满。正是秋高气爽黄道吉日。柳府和朱府门口张灯结彩、红绸高挂,吹吹打打,好不热闹。今日,正是朱家嫡长女嫁做柳家妇的好日子!
朱敏一身艳红金丝绣富贵牡丹花开喜袍,头戴黄金为托,硕大东珠为饰花冠,手捧平安果,娇羞地端坐在花轿中。今日,她就要嫁给那个心仪的男子了!今日,她就要成为他的新妇!从今日起,她便再不是朱家的嫡小姐,而是武状元家的当家主母朱氏!
听着轿外响亮震天的唢呐声,听着“百年好合”的恭祝声,朱敏的心仿佛泡在蜜罐里一般甜甜蜜蜜,欣喜异常。
往后的数年内,朱敏和柳世全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端的是蜜里调油,恩爱非常。除了朱氏还未产下柳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