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虞翻也能劝住酒后的张飞,论顽固,大醉之后的虞翻,反而能压住张飞。
酒后打闹起来,不下死手……张飞不见得能压住虞翻。
另一边吴懿送走吴班,也宿醉解闷,张飞自己饮酒违背军令,难道自己堂堂关中都督、右军副将就不能喝几杯散散心?
魏军算是个什么东西?敢来吗?
不敢来,那有什么好担忧的?
正巴不得魏军来,好建功立业,让各军知晓自己厉害!
至于背叛投降……作为陈留人,吴家很清楚这些年曹魏杀死了多少旧友亲朋。
田信对吴家的报复……也就是报复吴匡、吴班一系,关自己什么事?
自己妹妹是大汉皇后,今后的皇太后,大不了自己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不去搅合朝政,也不去触碰军权……你田信做事也要讲道理,如果这样了还对我下手,就不怕天下人耻笑?诽议?
喝了酒,胆气渐壮,许多事情反而看透彻了。
吴班惶惶不安是吴班的事情,跟自己有什么关系?跟陈留吴氏有什么关系?
严格来算,吴匡死的时候,自己也就戴孝帮着张罗殡葬,其他事情就跟自己没关系了。
所以真没什么好怕的,应该抽空去见见夏侯,今后也是个照映。
心里思索着这些事,吴懿心里通畅,渐渐入睡。
二十九日的夜,无风,露水很重。
………………………………
第二百八十九章 猛仲达夜袭汉家营
滍水上游的山区还在持续落雨,以至于滍水暴涨,约平时三倍流量。
激流汹涌,南北两岸都设有汉军岗哨,夜中往来传令、巡视,一切太平。
然而魏军从上游鲁阳出发,乘坐草筏而来。
不止是驻屯摩陂的曹洪部出动,就连张郃也在二十七日急行军参战。
鲁阳以北路况汉军侦查有限,根本不清楚魏军的战前准备。
张郃与中军集团在雒阳,在伊阙关以北……可伊阙伊阙,是伊水之关阙。
于是二十七日清晨张郃麾下三万步骑乘船走伊水溯游而上至陆浑上岸,陆浑至梁县路程一百里,皆是宛雒驰道,本就有防雨排水措施,沿途又设立站点储备草束。
这一百里路程雨后受损轻微,坑洼处投草铺垫,大军畅通无阻。
从陆浑经阳人聚之后抵达梁县,梁县就在汝水岸边。
二十八日午前,张郃前锋至梁县,从这里乘船顺汝水往东南方向的郏县、摩陂行进;随后又沿着南边的父城向南进发,当夜抵达滍水东支流上游。
而司马懿在二十八日夜间自郏县出发,乘船向东南的鲁阳顺畅行军,随后大军饱餐后,制作简易的草筏,沿滍水西支流参战。
一场秋雨,盘活了汝水上游各支流的水运力量,也让早有相关准备的魏军没有受到降雨影响,反而高速移动。
张郃不是来救张辽的,最起码出兵时不是来救张辽的,他是来稳定跟曹洪看场子的。
张辽败的太快,若不是大雨阻碍汉军脚步,恐怕曹洪手里的集结的近四万军队就崩溃了。
不需要田信带人去搅乱中原,曹洪麾下的近四万卫军已到了崩解边缘。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你如果是中原的百姓、寒门,突然被强征入伍,去跟这四五年里连战连捷的汉军对垒,就问你慌不慌?
持续的训练、军法,可以让你安心待在军营里。
可突然天下闻名的前将军、晋阳侯张辽兵败如山倒……本该出现在西线战场的张飞出现在宛口,就出现在自己百余里外,你是曹洪麾下的吏士,你怎么想?
普通军士是没有思考能力的,他们或许连张飞是谁都不怎么清楚,他们只关心能不能打赢,能不能活着见到家人,家人是否太平。
可中低级军吏有思考能力,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军吏阶层思想惊疑、混乱,这种慌乱情绪迅速弥漫于曹洪麾下各军。
已经到了张郃不出动,曹洪所部就会崩解的恶劣地步。
如果曹洪的卫军集团临战崩溃,必然会导致前线夏侯尚、曹休二部受到极大的士气打击,连锁崩溃不是不可能。
更为恶劣的是崩解、溃逃回乡的溃兵会迅速散播惶恐情绪,让兖豫二州顷刻间秩序崩溃,士民会争相逃亡。
就连派遣的官吏,也会弃城而走,这样一来各郡各县沦为散沙,汉军传檄可定。
形势就是这么的恶劣,已经到了张郃不得不救场,司马懿不得不亲自率领督军的本部兵参战激励士气的地步。
必须打赢一场,不然张郃来了也只能稳定一时。
否则刘备出宛口,势必会向兖豫青徐各郡发檄文……谁也不敢保证各郡郡守、将军能忠诚于大魏。
唯有打赢一场,展示己方军事实力,才能让中原、青徐、河北、关陇士族、豪强们保持观望态度,不至于像南阳豪强那样迅捷的改头换面。
这是势在必行的一仗,也是破釜沉舟的一仗,何况夏侯尚已经出伏兵,必须要接应。
不然夏侯尚伏兵出击失利,浪费张辽秘密遗留的密道,那战后追究,曹丕肯定会问责。
司马懿没有更好的选择,也没有第二条路。
他拿出家传的勇气,就趴在草筏上紧紧抓着困束草筏的绳索,与其他吏士一样,在黑暗中漂流。
只能暗暗祈祷,希望祖先的厄运不要降临到自己头上。
“滍水桥!”
“司马督军,前方就是滍水桥!”
黑暗中,旁边草筏上一名军吏低声呼喊,司马懿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也看到了滍水桥两岸扎立小寨的汉军篝火。
“口衔枚,噤声!”
“口衔枚,噤声!”
就连司马懿本人也掏出一枚湿漉漉的木枚放嘴里咬住,哪怕此刻汉军往溢涨的滍水中射箭,中箭魏军也发不出声音。
过滍水桥时,桥两头小寨里豢养的猎犬狺狺狂吠。
大约也是此时,北府兵营地内,田信豢养的五头半大老虎连连长啸,沉睡的田信突然睁眼。
“君上?”
夜中值守的张温起身拱手:“兴许是虎房受惊,才有虎啸。”
“不,向右军、前军、左军示警!”
田信口吻严肃:“不必派发使者,我料魏军已然设伏,举火为号!”
“是!”
张温转身解开帐帘,对一侧当值的军吏、故吏道:“擂响晨鼓,举火向各营示敬!”
“咚!”
“咚咚咚!”
随着第一声鼓点擂响,第一鼓旋律还未停止,周边各营鼓吏纷纷跟进,伴随着鼓点旋律,一同擂响节奏轻缓、渐急的晨鼓。
十里外定陵城头,夏侯霸紧张眺望,见北府兵营垒纷纷举火,气的抬手一拳砸在女墙垛口:“唉!已然泄密,向征南将军传讯,就说贼军察觉,大军不宜再动。”
见信使要走,夏侯霸伸手一把抓住他肩膀,目光犹豫:“还请询问征南将军,地道直通定陵城中,今夜袭暴露,地道是否堵塞?”
夜中举火迅速引发右军警觉,昆阳城南营垒,值守的范疆阔步进入灯火通明的大帐,此刻张飞、虞翻酒酣,正坐在一起讨论分析官渡之战时孙策北伐这个设想。
虞翻据理力争,认为孙策北伐,肯定能曹袁之间谋取重大胜利,最少也能全据扬州,拿走淮南地。
张飞不以为然,觉得孙策北伐捅曹操屁股一刀,曹操肯定会投降袁绍,继续做袁绍的附庸、外围、小老弟。
这也是官渡之役时刘表作壁上观的原因所在,大家都需要曹操活着,需要曹操挡住袁绍的兵锋,所以曹操后路很安全。
两人争论时,又齐齐不满瞪圆眼睛盯着搅局的范疆,范疆看着头大,急忙说:“公上,北府兵举火示警!”
张飞敛容,依旧一张酒酣涨红的脸:“可有信使来报?”
“未见信使。”
虞翻这个时候已走到一侧,抬手就脱锦袍,拎起征衣就挂到身上,自顾自绑着征衣木扣:“卫公,应提防贼虏伏兵。”
“哼,还怕他不成!”
张飞扭头对帐外扬声:“举火示警,擂鼓聚军!”
他又对范疆粗声呼喝:“传告各营,营中多立火把,警惕伏兵从营内杀出!”
范疆恍然,赶紧转身去传令,虞翻张张口把想说话的咽回去,就见张飞得意洋洋看他,虞翻遂回以笑容,张飞更是呵呵直笑。
“难道有诈?”
司马懿见吴懿营垒外只有简单的一道木栅栏,说是木栅栏,还不如说是立营的规划营标。
就连这道栅栏也是稀稀疏疏,多有空缺之处,简直比流贼还不如!
可见东北昆阳方向有火光,哪里还能细想,下意识认为吴懿应该无备,不然不可能远处汉军会举火……极有可能是夏侯尚,或张郃的兵马杀到。
“嘶……真是火光?”
吴懿醉酒,刚被亲卫将架着出帐看东北方向的示敬火光,就突然听到杀喊声,从左手方向。
当他扭头去看时,就见百步外的栅栏被轻易推倒,黑压压的夜袭队如洪流淹来,顷刻间所有的营帐轮廓都被黑色淹没。
没有披甲的吴懿站在大帐前的篝火前,第一时间遭到集火。
一脸错愕、失落、释然以及遗憾,吴懿与披甲的亲卫将一同射中,他刚拔出的剑也无力坠地。
当啷一声,随即吴懿与亲卫将扑倒在地。
关中都督、右军副将陈留吴懿就此战死,时值夏历元年十月三十日凌晨,约三更时刻。
………………………………
第二百九十章 不得已长平侯施计
昆阳城西门外,另一座滍水桥。
这里汉军并未设防,是留给昆阳守军自行撤退的生路所在。
可昆阳守军不珍惜,反倒方便了张郃的前锋部队,他虽执掌三万余洛阳中军,可此刻能抵达战场,由他亲自指挥的也只有看看五千步骑。
当北府兵营地举火示警时,张郃还在等待夏侯尚派遣的伏兵,不到十个呼吸的时间,张飞比邻滍水的北营跟着举火、擂鼓。
哪里还能再等?
魏军各队相继吹号,向着一切有灯火的区域发起进攻。
张郃本部千余人擂鼓向前,以鼓声为标志,向各队传达本阵所在。
隆隆鼓声中,张郃这里顺利破开简陋栅栏,突入营中与汉军甲士厮杀起来。
也有零散的分队越过北营,向昆阳东门外的张飞本营发起骚扰,皆明火执仗,夜中难辨虚实。
张飞瞪着眼睛观看营外游动的火把队伍,对身边虞翻说:“先生,此必疑兵。”
虞翻拄矛在手:“卫公,还请拨付五百甲兵,虞某去会会这股敌虏。”
“先生怎可冒险?”
张飞将战盔往脑袋上一戴,扎着盔带:“我去厮杀,先生居中调度,统兵接应。”
“不可,些许贼虏,怎劳卫公亲往?”
虞翻抬手抓住张飞肩膀:“要去也是虞某去,卫公千金之躯,如何能涉险?”
十几个中高级军吏跟在身后,正要请战,张飞眼睛微微上翻想了想:“不若我与先生各领三营兵,分左右解救北营,看看这魏军是何来头。”
他言语间脸色狐疑,想不明白曹洪怎么敢来夜袭。
曹洪那里的情况也不算机密,只是大雨阻碍路途,无法包围、吃掉曹洪。
思来想去,也只能推测为曹洪、司马懿的本部兵马来袭,也只有各自的本部,才有这种夜袭能力。
不是精兵,是没资格打夜战的。
对寻常郡国兵来说,能夜间行军,就已经是其中一等一的头筹强兵。
叶县,关羽登高而望,神色平静毫不意外,现在的魏军也只能打夜袭战。
魏军的精锐部队士气相对稳定,又有地利优势,不敢打正面野战,只好靠打夜战来激励郡国兵。
不仅是激励郡国兵,也要激励魏国朝堂里的公卿……如果公卿们都对大魏没了信心,那发生其他一些诡异的事情也是不难理解的。
等宛口周边开拓、立稳之后,魏国境内坍塌死亡的情报网必然会自动复苏、凝聚,向汉军继续传达军事情报。
关羽未观战多久,就见东边马超左军营垒区域也是擂鼓、立起更多的火把,向关羽示警。
难道这是魏军各部的联合反攻?
不可能,在孙权没有下场,没有把吴军拉到战场周边时,魏军发起决战的机会很低。
决战可以打,打之前,汉军要先废掉吴军,魏军则要逼着吴军上前消耗。
如果吴军始终不参战,那决战就很难爆发,会不断延迟。
不解决吴军,谁都不愿意放开手脚打。
澧水东岸,曹休亲率千余骑汇合越骑校尉薛乔所部,集合骑兵五千余,用餐待命,等待战机。
撤到东岸的阎圃、李绪、李祯及乐綝残兵重编后,此刻又对马超大小七座营垒发动夜袭骚扰,也仅仅是骚扰。
曹休大本营舞阳以南的各营魏军已在三更时收拾行装,连同汝南的裴潜部,也收拾行装向东撤。
裴潜从后方纵马赶来,面容悲戚:“长平侯,真要委汝南、义阳三郡于吴贼?”
“此国家方略之计,议定于庙堂,非我能更易。”
曹休自淝水一战以来,脸上已瘦了两圈,眼神也不复之前的明亮、有神采:“可是有难处?”
“是,自军令传至汝南以来,各营不分吏士,皆哭嚎悲戚,如今营中哭声相连……多有吏士弃军逃亡,各营军正也多视而不见,或思归心。”
裴潜神情哀怒:“国家弃三郡军民于贼,焉能指望三郡军民怀报国之心?”
豫州辅兵军团,已濒临崩解,已经到了执法军吏懈怠军法,不愿执法,放任麾下吏士逃亡的地步。
执法军吏家属多在谯沛,或在邺城,他们逃不了,他们逃了,他们的家属逃不了。
现在是不愿执行军法约束军心瓦解的吏士,也不敢执行军法。
执行军法的话,很有可能引发豫州辅兵军团哗变,甚至集体易帜。
这样的军队,如何还能调到许都一带布防参战?
调他们去许都一带,放任吴军进占义阳、汝南三郡……这让全军吏士怎可能安心开拔?
可能前脚走,后脚吴军就会执行孙权的命令,将三郡搬空,让这些军士与家人永久分别。
以关羽的人格魅力,尚且不能让军士抛弃家属,更别说此刻的魏军将领。
裴潜的悲伤无济于事,除了颍川郡、陈郡、梁、谯沛的辅兵还保留建制外,余下三郡籍贯的吏士在夜色里或一哄而散,或结伴出逃。
豫州辅兵军团两万余人,从邓艾出逃开始至今就此瓦解。
曹休有办法么?
没办法,这是曹操也没办法的事情,谁都知道军役幸苦,曹操本人更是清楚,哪怕很伤心,还是选择执行军法,惩戒逃军行为。
现在没时间惩戒,也没有精力追究逃军行为。
正所谓法不责众,执法成本太高,高的承担不起。
就这样,在魏军、汉军、吴军眼皮子底下,第一支成建制的军团瓦解了。
得悉此事,曹休、裴潜只能后撤,放弃等待。
等到天亮,也不见得有骑兵作战的机会,还不如早早后撤,接替曹仁布防于许都一带。
曹休只能多布置疑兵,让参战袭扰马超的阎圃等人大张旗鼓的向东撤离,即希望引马超追击,也希望早点结束这里的事情,把这片烂摊子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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