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一棍,也得给个枣,这才是长久相处之术。
回想完这些,再对比眼下,宁立善的火越烧越旺。
若是赵嬷嬷没有之前的一番话,若是他之前没有应允赵嬷嬷,那么赵嬷嬷再怎么对宁馥,他只觉得气愤,却不会像现在这样觉得怒不可遏。
放在以前,那赵嬷嬷欺的是宁馥,仗的是陈佩青这个靠山,但是他现在已经说了要把宁馥过继到他的名下,这赵嬷嬷还这般待宁馥,那打的可就是他的脸!
他面上放缓了,到了宁馥的身边,倾着身子温声问:“来三叔这边,你把那婆子如何在你面前放肆的说给三叔听,三叔替你作主出气!”
宁馥停了哭声,但还是低着脑袋,看着她这幅模样,赵嬷嬷掐算着她也不敢乱说乱言,李妈妈有意无意的往前站了站,正好挡住赵嬷嬷的视线,宁馥咬了咬唇似是犹豫般的,但是还是往宁立善的身边靠了靠。
宁立善见状越发的气愤赵嬷嬷,扬高了点声音:“别怕,有什么事就跟三叔说!”
宁馥的眼眶又红了,但是声音却是非常的清晰明朗:“我在屋里休息,赵嬷嬷在门外喊我让我出去,霜容又不在身边,我就说让她稍候,准备着自己更衣,谁知道我手笨脚笨慢了些,鞋子才穿上赵嬷嬷就推门进来,见我还没下地就不耐烦,使劲催我,我人还没站稳才起身,赵嬷嬷就过来扯搡我,还说‘从坟墓里出来也没用,早晚还是要进去的,以后就是你进了坟头里去,别说是三老爷,就连二老爷也管不得,要不是你这个死人催的该死不死,我才稀罕过来!’”
从听到赵嬷嬷说起宁立善要把她过继到三房开始,宁馥就已经铁了心要黄了这件事了。
这么多年,陈佩青也就只有这一个机会对她下死手,还是得借着乔家的利益输送才让她亲生父亲都狠得下这个心舍了唯一的亲生女儿,若是她过到宁立善的名下,以后陈佩青还会放过她吗?而因为如此,她与宁立亭之间的父女关系也就彻底断了,宁立亭就是再悔,也没有资格更加没有本事了!
无论宁立亭送她这个亲生女儿去死有多么剜心,但是有这个亲生父亲的名头还在,陈佩青就不得不顾忌,而她一旦到了宁立善的名下,就算再有三房撑腰,以陈佩青目前在宁家的地位和势力,就算不至于把她置于死地,但她以后也别想有安生日子可过。
到时,她终日都会活在这样的日子里,而只有宁立善的庇护太微薄了,三房还有曹氏和曹氏的女儿宁碧思,她毫不怀疑曹氏又会如何待她,而宁碧思更不可能让她过的安乐。
宁立善听罢这话脸色骤变,不禁的心头竟有一种恍然大悟之感!
怪不得陈佩青也只支使了赵嬷嬷过来说项,看起来是想大事化小的意思,明面上还像是送给他一个好,只是顺带给她一个方便似的。
他本以为陈佩青只是想借这个机会将宁馥甩掉,却在听完这些话之后才瞬间想到了什么,若陈佩青只是想把宁馥甩开的话,那这赵嬷嬷又怎么可能说出宁馥还要再进坟墓的话!
他心大沉,同时心里又突然犯了嘀咕,会不会是宁馥自己并不想过继到他名下,才……
“三叔!”宁馥越哭越凶了,仰着小脸看向宁立善,道:“我父亲若是这般不念儿女情,那我便就不要做他的女儿了,他不要我,三叔你会不会也不要我?三叔……”
宁立善心底那一丝的犹豫,彻底的打消了。
是了,宁馥还并不知道他有要将她过继到自己名下的意思,他看着宁馥哭成泪人儿一般的小脸,气的双拳在袖内发抖。
而那另一头,赵嬷嬷却是两腿打颤。
被宁馥冤枉她推搡,与眼下相比,真算不得什么了,眼下把这事给彻底搅黄了,这才是她担待不起的。
她发着抖的就快要跪下了:“这不是奴婢说的!这不是奴婢说的!奴婢真的没有推搡三小姐!奴婢真的没有说过这些话!”
“来人!给我狠狠的掌嘴这个老货!”宁立善看都不看她一眼,厉声喝道。
李妈妈叹了口气,扭头挥了手,两名婆子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到近前来把赵嬷嬷给拖了出去。
竹片子掌嘴的声音在不远处传了过来,让宁馥有些佩服的是赵嬷嬷总算没有搬出陈佩青来压宁立善,倒是知道这事办砸了若还把水泼到陈佩青的身上,她回去只会挨的更多。
李妈妈劝了两句来缓和一下:“三老爷和三小姐不如进厅里说话,喝口茶消消气。”她也是不想这种场面吓到宁馥这个小姑娘。
宁立善气犹未平,负手进了花厅,宁馥跟在旁边一起进去,坐下后看了两盏茶几人的面色才好了些,她抬头看向上首,眼睫上这时还挂着泪珠,精致的面容下就像是一个白瓷做的可人娃娃。
“三叔,您叫我过来,是何事?”
………………………………
第014章 手段
宁立善一直在斟酌着这件事情,正正被宁馥问到头上来,眼神有慌乱一闪即过,随之喉咙中发出轻微的一声“嗯”来,然后面向宁馥道:“我们前脚才到这别苑来,后脚赵嬷嬷就受人指令也赶到了,有人动作太快太急,我思量着这个时候一动不如一静,想叫你过来让你安下心来放心住着,那赵嬷嬷说过什么混帐话你也别往心里放,她那老货说的话又怎能作真,你且放了心去,三叔在别苑护着你,等时机到了,咱们一起回府里。”
宁馥平静的看着宁立善,默了一默之后点了点头,随后端起茶盏,却似是惊怕发抖似的一下子将水倾了,慌的霜容赶紧上前擦拭。
宁馥朝着霜容递了个眼神。
霜容会意,一边小心擦拭一边带了些哭腔,声音不大却让屋里该听见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我们留在别苑不是也挺好?起码这里清清静静,你是宁家的嫡出小姐,住在别苑也是天经地义,不是有家不能回的。”
宁馥端了丫头上的新茶来刚刚递到嘴边,霜容这话一落,她就嗔道:“你这话说的,我怎么样当然不当紧,可三叔怎么能陪着我们在别苑里耗着时辰,三叔有他的事情要忙要做,我怎好让三叔被我给耽误了?”
宁立善果然面色又沉了下来。
宁馥的话他没细听,但是霜容的话倒给他提了个醒。
他是宁家的正经老爷,宁馥是宁家的正经孙女,他来接宁馥回府,这倒还要有别的差池了,虽说原本他也是和曹氏商议过的在这里待上几日等信儿,但这是他做主的事情,可现在二房凭白无故的插手进来,倒是要让他别想利利索索的就这么带宁馥回宁家了。
真是窝囊,陈佩青欺人太甚,随便支个人过来,她就要做庄,而他就要做闲了。
但是再是呕心,他也得在这里等曹氏的信儿,可陈佩青出的这一手让他又咽不下这口窝囊气,立即朝着门外招呼:“把那老货给我看住了,我什么时候回去她才回得去!一天一饭足够,吊着她的老命就够了!”
宁馥看着宁立善压抑的火气,不由叹气。宁立善待她不错,心也不恶,就是太听曹氏的话了,他若不是这么一个性子,曹氏如果出身能好一些,三房也不会被二房压下。
霜容话递了上去,却没想到宁立善并没有拍案而起立即带着宁馥回宁家,抿了唇之后,换了换语气道:“是奴婢说错话了,请三老爷和三小姐恕罪。想来三老爷自有安排,总不会在别苑里一直耽误的。而且三小姐你胆子向来小些,在这地界儿怕也是住不惯的,更何况太老爷和太夫人也一定心中惦念,盼着三老爷和三小姐早点回去请安呢。”
这话,可以说是戳到了宁立善的痛处了。
若是由别的谁口中说出来,宁馥毫不怀疑他会立即翻脸,但是这话由霜容口中说出,就别有另一翻滋味。
宁立善在府里其实也不是很得脸,宁老太爷其实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个三儿子,从小到大都没给过什么好脸色,因为性格实在太犟,打小就敢跟老太爷顶撞不说,听说在宁立善年幼的时候,不知为何惹怒了宁老太爷,宁老太爷亲自拿着藤子上去抽,抽了几十下都犹不解气,抽到后来宁立善急了,一把夺过藤子摔在地上,听说当时那场面把旁边的下人都吓坏了,看宁立善当时的模样竟然是要还手打他老子。
自然是没打的,不过从那次之后,宁立善再做什么混事,宁老太爷就是一幅不闻不问之相,再没干涉言语过,宁立善在府里若不是性子强硬脾气暴,在府里恐怕日子过的还不如现在。
别人口中这般说,他自然会觉得有种奚落之感,但在府里宁馥比他地位更加惨,这话说出来,就难免有种同是薄命人之感来。
宁立善比之赵嬷嬷来之前的态度可谓是天壤之别,头前还信心满满,赵嬷嬷提议让他将宁馥过继过来,将他的信心推到了极高的位置,到此这事在他心中破灭之后,就起了一些化学反应来。
宁馥不可能成为他的女儿,这是一种失落,也自然而然消了一些他的积极性,宁馥毫不怀疑,若是再出什么差子,难保宁立善就打了退堂鼓,尤其是如果曹氏的目的已经达到,那她便就是三房随时可抛的弃子。
小坐了半刻便就顺道在这边用了午饭,宁立善没有太大的兴致,一直都没再怎么说话,等饭毕了,他借口休息一下清静一下,作为长辈不忘嘱咐宁馥别多想,好生休养便就让霜容和李妈妈伺候着送宁馥回了洒风阁。
宁馥和霜容回了屋,让李妈妈把门掩了,她严肃的对霜容道:“不能让三老爷绝了这份心思,必须要让他知道,就算这事不成,我的心也永远都不在二房了。”
霜容思量了一番,自是明白个中道理,总得让宁立善尽全力才是,她眉头轻皱,道:“就算如此,但是现在赵嬷嬷被扣在别苑,她不能回去向二奶奶复命,二奶奶肯定不会就这样不了了之的……”
陈佩青的手段,宁馥当然知道。
陈佩青当时带着宁芸进了宁府,在乔清婵还在世的那段日子,真的是对乔清婵非常不错的,这也是何以能让宁立亭倾心的重要原因之一。乔清婵死后,乖巧温柔的宁芸讨得了宁立亭的欢心,陈佩青又将一应事物打理的井井有条,上下关照的更是让人称赞,宁馥没有生母的照拂与带养,陈佩青又总会带着宁芸露脸,渐渐的宁馥就出现的越来越少,直到被宁立亭忽略。
陈佩青不但哄得宁立亭将乔清婵当年的嫁妆产业交予在她手上,言之代宁馥管理,更加讨得了宁老太爷的喜好,使得宁芸连带着也得了脸面,相比之下宁馥这个完全不可能给宁家带来任何好处的孙女,便就越发的不被重视,而陈佩青却是从来不曾不重视的,她恨不得将宁馥从宁家除名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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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5章 有客来
“不必太担心。”宁馥看着霜容担忧的眸子,说道:“我既从那里走了出来,她总不可能雇人来取了我的命,现在赵嬷嬷被扣下不能及时回去,她就只能再想其他的办法,这个时候府里应该也已经知道我并没有死的消息了,她已经顾不得把我甩出宁家了,她现在要做的是怎么把她自己的保住,把二房的地位保住。”
她虽这么安慰着霜容,事实上她心里却是明白,在这里拖得越久,她回到宁府之后的日子便就越不好过,一个有家都不能回的嫡出小姐,还不知道传出的话会有多难听。到时候这件事再拖累了宁立善脸上没有光,曹氏以后也不会让她好过。
她不觉得曹氏在宁家就能把陈佩青扒下一个台阶。
曹氏敢闹,是因为曹氏并不知道内情。
曹氏根本就不知道,她之所以能给乔大老爷陪葬,这是陈佩青得了乔老太爷的允的。
以前的宁馥身若浮萍自小无所依傍被陈佩青欺压至死,现在她来接手这条命,还能让陈佩青这样在宁府只手遮天吗?
霜容一开始想让她离开宁府,后而来了别苑,也动过想让她过继在宁立善的名下的心思,但是她不。
她永远都记得自己在那陵塔地宫时醒来的样子。
一片黑暗的石室,她的身体蜷曲成团,只有对角幽幽的燃着残烛,也在她醒来的那一瞬燃到尽头,火光扑灭之前将她映的无所遁形,那般卑微无助的姿势,纵然那般蜷着,纵然那石室之内除了她之外再无一个活人,仍旧卑微的把头垂的那么低。
“你大舅父一家去的冤枉,后辈中挑中你去摇旗举幡尽这个孝道,对你也好,对你大舅父一家也是安慰一场,我知你心中不愿,但这件事是你祖父应下的,我虽为你母亲但到底你并非我怀胎十月的骨血,我只能跟着应下。到了乔家一切听长辈的安排便是,没人会为难你的。”陈佩青当时的话说的漂亮,但那目光中的喜意却是掩都掩不住的。
若非是断定她这次有去无回,又怎会这般温声和气。
她,要回宁府,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并且她绝对不会让自己从陈佩青的手中再跳入另一个坑里。
从此以后,陈佩青休想再左右她的命运!
霜容愣愣地看着沉静的宁馥,目光有些惊诧的微愣。
她听得宁馥话中的道理,惊诧的却是宁馥的镇定,她很震惊于这镇定是来自于自己的小姐。宁馥从小也不是不明这些事故的,可却从来没有这么有勇气过。而且这些勇气与镇定是连她都不曾有过的――难道说,这些都是经过这次九死一生的事情之后变得与以前不一样了?
宁馥看着她的目光,也猜得出她在想什么,无论是不是会让别人起疑,这些都不是她重点考虑范围,她人没换,又谁都认得,总不会有人怀疑她是替代品,又能拿她如何。现在也完全没有太藏拙,面对的是宁家这样的家世背景,她根本也没有藏拙的机会。
霜容半晌才点了点头:“三爷断了这个念想,会不会对我们……”
宁馥笑了笑:“不能倚靠三房不代表不能倚靠三叔,让三叔知道这是二房出的馊主意就好,我继续向三叔投我们的诚也是天经地义。赵嬷嬷代表二房的人来遗弃甩掉我这个嫡出女儿,我本来就该对二房所有人寒透了心,三叔来接我也是亲情可贵,就算不做三房的女儿,我与三叔之间也是明摆着的叔侄亲情。”
三房的秋风打不得,暂时与宁立善建立起关系,至少以后若是曹氏母女想对她如何的时候,宁立善哪怕软一点点的心肠也是好事。
霜容彻底震住了。
她抬起头,默了半晌,眉眼渐渐舒展起来:“你是说,以后我们和三老爷就是一条线上的,在别苑的这几天,要和三老爷多多搞好关系么?”
霜容这么说也没错,确实也是这样,就算她并不打算真的倚靠宁立善,但是也应该与宁立善建立不错的关系,毕竟宁立善确实是亲自过来接她了。
“没错!”宁馥点头:“目前先是这样就好了。”
霜容的眸子恢复了神采,片刻道:“小姐说的对!三老爷对我们施与援手是事实,无论三奶奶是不是另有算盘,但对我们却是雪中送炭!”
宁馥徐徐扬眉。
其实她毫不怀疑,如果自己不能够让曹氏看到可利用之处的话,宁立善一定出不来。
人和人之间,就算是亲戚又如何,不还是得倚靠着利益来互相帮手?
宁馥的目光悠远了起来,她看向窗外,目光不知飘到何方。
之后小休息了一下,傍晚的时候听李妈妈说陈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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