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嬷嬷赶紧打圆场解释:“二老爷千万别多想,真的是老太爷那边叫过去的,连大奶奶和二奶奶也在老太爷院子里呢……”
宁立亭一咯噔,心里琢磨着到底会是什么事情,为什么自己的夫人和大嫂都过去了,竟没人过来这边通知自己,不过是电闪之间的琢磨,哪里又能很快理出思路来,那边宁馥就已经挥手让锦嬷嬷先下去了。
不动声色的看着他有些微急的神色,宁馥唇角不露痕迹一勾,又给他斟了杯酒。
“前两天收到若诗表姐的信件,提及佩华表姐过些日子要出嫁之事……”宁馥慢悠悠的说出这句话来,瞧见亭立亭果然精神一凛,而后笑了一笑,问起他来:“有件事情不知父亲是不是明白就里,这两日四叔与我三舅父一家有些往来,你可知是为何事?”
宁立亭一怔,听她这语气不像是在问询,倒更像是已经深谙内情,这件事他已经从陈佩青口中得知了,他们夫妻二人暗中也讨论过,觉得无非是四弟想在这事上稍稍巴结乔有恒罢了,毕竟,乔家除了乔有恒之外,其他的三位老爷可不是他四弟想巴结就能有缝子可钻的。
原本这件事根本没放在眼里,就算他四弟要去巴结又怎么样,且不说乔有恒是个只认钱不认人的主,单就是论起巴结,谁不知道他四弟在宁家是个什么地位,又有什么条件去巴结?
宁馥的声音却是已经又续接了上来,道:“实话与父亲说吧,之前我与若诗表姐言语过,当初三舅父送我回府,并帮我看照大舅父的产业,这个恩情我一直都记着,后来又听若诗表姐说起当年黛表姐出嫁的时候,三舅父一直都因为未能给她一个体面的嫁妆而遗憾至今,现在仅剩的佩华表姐要出嫁,他肯定想全了那个遗憾,而四叔居然向三舅父提议卖掉他名下的田产来为佩华表姐做嫁妆,我听了这话,心里怎能过意得去?”
宁立亭今日来此本就打算要与她说起此事,竟是没想到先开口的是宁馥,不禁的有些嘀咕,下意识就觉得宁馥这顿饭像是鸿门宴了。
她与他现在说起这些,难道是想让他这个与乔家有直接姻亲关系的亲生父亲去帮乔有恒?
不等宁馥接着说下去,他当即就坚决的摇起头来:“我和你母亲手里也很紧张,这件事我也有所听说,但却没有你若诗表姐知道的那么详细了,只是我也是有心无力,说是长贫难顾有些不好听,虽说不是拿不出来,但是这就得动公中的钱,让我和你母亲去帮衬自是情理,但若是用公中的钱就说不过去了,咱们府里又不是只有咱们一房人,这让你其他的叔伯该怎么想,岂不是觉得我们这是在借花献佛?这种事做不得!”
宁馥顿了一顿。
半日后她眼观鼻鼻心地说道:“当时为大舅父摇幡举旗是本分也是我心甘情愿,断断不是奔着他的产业去的,是三舅父怜我才给了我这个体面,现在到我投桃报李的时候了,这份心意当然应该由我来表我不过是个女儿家,一切都有宁家为我安排,乔家的东西归还于乔家更是理所应当,我有意将那些产业交到三舅父的手中,不知父亲可愿意做这个中间接手人。”
宁立亭震惊当场,悔的肠子都青了也不可能收回先前说的那一番话,原本酒后就有些微熏,此时更是泛红,头都有些抬不起来,但心里无疑是激动万分的,压抑着兴奋,他点头沉声道:“难得你想的这么周全,做这个中间接手人我怎么可能会拒绝……”
“既然这么说定了,那我就再多说两句。”宁馥将话截住,又道:“虽然这是我的一片心意,但是这些产业也不是白白就接收的,我也有一个应该换回的东西才是。”
宁立亭抬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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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7章 转权
“有件事在这里不得不说了,当时三叔与三舅签协议的时候,协议中有一条是关于我将来婚姻之事由谁家做主的,我人微言轻,这些事情自然是轮不到自己决定,是以当时大舅的产业到了我名下的同时,我婚姻之事的权利也就由咱们家转到了三舅的手上,现在既然要将这些产业交给我三舅,那么我的婚姻之事就没有再交给三舅来接管的道理,总不好再麻烦他们一家到时帮我操办,对吧?”
宁馥这一番话开口前,宁立亭其实已经预感到宁馥要的是什么了。@樂@文@小@说|
有些事情大家彼此之间是心知肚明,但是还是在面子维持着平和,并且彼此达成默契互不挑明而已。或者准确一点来说,在他看来,是为了这个平和而不去挑破,也为了以后没准还会有什么事情要去做才不去挑破,而他眼里的宁馥,是不敢去挑破的。
比如送葬实为陪葬之事。
再比如借着乔松柏的家产回归宁家,而不是乔家心甘情愿的将乔松柏的家产送给宁馥。
宁馥口中协议之事,陈佩青早就已经知道了,因为宁馥回了宁家又把乔松柏的产业拿到手里这件事,陈佩青那时没少与乔家走动,知道这件事后,他虽然觉得有些不舒服——毕竟他这个做父亲的还在,宁馥婚嫁之事怎能让他人做主,但是想到让乔家来做主的话,无疑乔家就得出个大头的陪嫁,到时他意思意思象征性的打些手饰充充面子就可以了,省他一大笔钱,他何乐而不为。
是以,这件事他和陈佩青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我居然不知道还有这回事……”他总是默着也不是办法,脑子飞速的转着,口上说着这些无关痛痒的话想先随便应付应付。
宁馥并未把他这副敷衍装傻的模样放在心上。
这事他和陈佩青就算是想推也是不可能的,没了乔松柏的产业在她的名下,乔有恒是绝对不可能管她的婚嫁之事的,不过看样子,他与陈佩青在算计着把她名下乔松柏的产业交给乔有恒的时候,还真是把这件最重要的问题给完全忘记了。
被还未到手的利益乐昏了头,猛然听到竟然会连带着接手她将来婚嫁的嫁妆之事,心里肯定得滴血吧。
“三舅没有与你们说起这件事吗?”宁馥惊诧反问,陪着他往下演,后而恍然一叹,道:“是了,大抵是想着这件事还没到近前,提起也有些遥远,不过这都不重要了,现在我既将大舅的产业送与三舅,而且是拖父亲的手,想的也是按着乔家做事的大家之范来办,当初三舅大张旗鼓的带着大舅的产业送我回来,给了我那么大的体面,现在父亲将这些产业过一个手,风风光光的带上二三十人抬去乔家也是应该,要是私下里相给虽无不好,可到底外面的人看不到,岂不是只见到乔家往咱们府里送,不见咱们宁家回?”
宁立亭再一次抬起头来,眼里的那些躲闪以及复杂的各种神色一点点的褪了下去,转而涌上来的,是一缕缕快要压抑不下去的愉悦。
“你说的是,这肯定得按你说的来!要不然外面的人还以为我们宁家多想沾他们的便宜……”
听宁馥今晚的这些话,句句都不用他去开口,宁馥简直就把他想要求的想要达成的事拱手相让了!他来时觉得宁馥听到他要动乔松柏的产业之后就算不敢反对也会哭来闹去的,乍听见宁馥不仅拱手相让,竟然还想的这么周全,怎么可能不愉悦,怎么可能不激动?但是再是愉悦再是激动,他还是记得一件事的——宁馥将来婚嫁之时,嫁妆问题。
心里惦记着这件事,不由的也盘算着,这些产业交给乔有恒后,他会得到乔有恒支持他做宁家家主之事,若是这样,将来在宁馥身上多掏些银子来也是划算的,可是到底还是觉得有些放血了……
“三舅拿了这些产业,就应当会扶持你做家主。”宁馥的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惊了宁立亭一跳,他甚至于觉得是不是自己心里想的那些一不留神给说出了声!
宁馥见他这一抖,面色无波,顿了顿,然后才道:“你的家主身份是由我手里的产业换回来的,未免将来府里的人觉得我今日做这些是为了图自己将来有体面的嫁妆,等你与三舅将产业之事交拖清算干净之后,拿回他手里的协议给了我就是。”言罢,她突然招了招手。
周睿过来递出两份文书来分别放在她与宁立亭之间,宁立亭狐疑的轻皱着眉,仔仔细细的将文书看了足足不下三遍。
“你……”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看向她:“以后你的婚嫁之事,你要让我和你母亲也没有权利插手?!”
周睿适时的在旁轻声婉言开了口:“二老爷这话说的不对,这不是插手不插手的事,而是三姑娘担不起那些负累,也不能让将来做了家主的你承担今日咱们与乔家私相授受暗中交易的名声。”
周睿不出来说话还好,一出现在他面前,他不由的就想起当时将周睿逼至无路的事来,想到这些事情宁馥必然早就知晓,立即就有些灰灰的不想接话来。
宁馥一直都半垂着眼,接着道:“我婚嫁之事决定交给锦嬷嬷和周睿了,他们二人在我已故的母亲身边伺候许久,怎么算都是我的长辈,交给他们二人也无不可,我没有太高的心思,以后平平顺顺就好不想出太多不愉快的事情,高门大户不是我的所愿,我手里有大舅的那些银项,交给周睿和锦嬷嬷去打理,过些日子置办一些产业,也就够充个嫁妆了。”
宁立亭望着自己的这个亲生女儿,胸脯起伏着,而且目光里有些既不敢相信又有些说不上来的意味。
陈佩青是不太可能给宁馥寻多好的亲的,这一点他心里隐隐的明白,大抵就是看着还凑和就已经顶天了,陈佩青以前也在他面前流露过,无论她将来为宁馥说一门什么样的亲,府里府外都不会有人觉得她有多上心的,并且以前还有打算将宁馥的亲事大权交给老太爷和老太太去操办的意思,只是现在宁馥还小没到眼前才没提起罢了。
他突然觉得宁馥这主意真的挺好,周睿和锦嬷嬷一定会在宁馥的这件事上上心不说,而且到时无论寻到的是一门什么样的亲,也不会有人对陈佩青和他这个做父亲的说三道四了。
这一直也都是他很想摆脱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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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8章 跪下(推3000+)
“二老爷,有我和锦嬷嬷在,您难道还不放心吗……”周睿不露痕迹的又往他跟前站了站。
宁立亭一怔,又是一个抖擞。
不怪宁馥在这事上会为她自己也打算一二,陈佩青如何待她的,他也心里有数,与其指望继母,不如指望身边真心真意为她打算的人。他不得不有些怔忡,自己这个父亲是不是待她太薄了。可是一切也不是说扭转就可以马上改变的,今日的局面不是一夜之间促成,想让宁馥的地位改变,也不是他一句话就能做到。
眼下无疑是对他或是对宁馥都是最好的选择,可锦嬷嬷与周睿到底身份低下,又能帮得了宁馥多少?
“可是,你,你是真的要将这件事交付给周睿和锦嬷嬷吗?”
“这有什么要紧?”宁馥仰起脸来,微笑道:“婚姻之事,只要他们二人尽心为我打算,我求之不得。”
宁立亭听完久久不能说话,他的这个女儿还只有十岁,却已经在为她自己的将来开始担忧了。
以往这么些年过来,对于宁馥过的日子,在府里自然是说不上好的,但陈佩青也没有对她真正的做过什么过份的事,是以他并不觉得有什么欠疚,多少年来,宁馥在他面前的次数很有限,直到后来陈佩青告诉他要将宁馥送去给乔松柏摇旗举幡的时候,他虽觉得晦气却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乔家的人承诺以后会在宁芸的事情上帮上一帮的。
宁馥是丧妇之女,想要嫁个极好的人家是不大可能的了,宁芸不一样,尤其是有了乔家的这句承诺之后,他更觉得不一样了。
她为了将来能自己有个差不多的将来,连到手的乔松柏那么大的家业也拱手让出去让他拿去与乔家谋一个宁家家主之位,他,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再看看宁馥意志坚定的样子,来时之前的威势再也拿不出了,一股又一股的涩不停的往心头涌。
“父亲。”
宁馥终于抬了眼,秀目炯炯地望着他。
宁立亭叹了口气,微微闭上眼睛。
她这是要成全他,也在求他成全她啊!
笑容早就从面上褪去,周睿的笔也在手边端了多时了,他侧目过去接到手里,以前从未觉得,现在竟有种沉甸甸之感。
宁立亭三个字从自己的指尖流下写出的时候,出乎意料的是心头堵着的那一块石头似乎也挪开了,大抵是事已促成板上钉钉再不可更改,反倒有了种轻松之意。
笔还没放下,面前的文书立即就被宁馥拿走递给了周睿收起,就在他尚未完全回过神来的当口,宁馥已经肃了面起身,站起来的宁馥此时比他还要高一些,他自然而然就仰望了过去。
“芸姐姐身体不适之后,至今我也没去瞧过她一眼,听说她已经吃了一阵子李妈妈送来的土方了,我得去瞧瞧。”她说着就准备告退了。
宁立亭有些空落落的,本以为他签了字之后父女之间还要再感慨一番,或者是说些别的什么,转变的太快让他立即也收了心神,起身道:“那我这就回去了。”
二人前后还没走出抱厦,锦嬷嬷突然又从长廊那头小跑了过来,急急的对宁馥道:“姑娘快去老太爷跟前看看吧,不知道是不是李妈妈的土方子有问题了,被叫到老太爷跟前去了!二奶奶三老爷他们都在跟前呢,那边的人说好像在审呢!”
宁立亭立即皱眉,这边刚刚签了字,他还不想让府里的人知道这件事,担心宁馥年纪轻口松说出去,阻止道:“说什么话呢,就算审,那就审一审又怎么了,我白天还见了芸丫头,她好的很一点事儿都没有,不过是问问话罢了,三姑娘过去又能帮上什么!”
宁馥看向他:“不管怎么说,是我让程衍推荐李妈妈送土方过来的,不管有没有问题我都得过去瞧瞧,就算不是关于土方的事情,李妈妈的事我也是关心的,当时在别苑的时候我一直都是李妈妈照顾,怎能不去看一看?”
宁立亭皱眉,还欲再言,可宁馥立即带上霜容往外走了,他一咬牙,只得叫上朱伦在后面紧紧跟上。
朱伦觉得这事好像有些奇怪,跟在后头就悄悄的扯宁立亭的袖子让他慢些,拉开几步距离之后,朱伦这才压低了声音递话过去:“与土方子有什么关系?咱们二小姐可从来没有用过那李妈妈的土方子,那天程衍是在二奶奶面前提这事的,但是二奶奶当场就回绝了,二小姐身娇玉贵的,怎么能用那些不明来历掉身份的土方呢?”
宁立亭听了这话这才一怔,****:“那还能有什么事找李妈妈?”
朱伦思量了一下又道:“今晚三老爷也被叫了过去,别是与当初别苑的什么事有关?”
能让宁立善与李妈妈有共同交集的事,也就是之前别苑的事情了,可就算如此,也没有支开宁馥的道理啊,当时宁馥不是也在?
会是什么事,要支开宁馥去说呢?
后面主仆二人还没个头绪,一路思量着,宁馥脚程也快的很,时间就过的特别快,以前觉得不近的路程,现下再一抬眼,老太爷的正院就已经近在眼前了。
“老三!跪下!”
宁政正在指着宁立善怒斥。
宁立善显然不服,脸色铁青地道:“说一万次也是一样,我没错我为什么要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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