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素:“!!!”
巧云看着自家小姐走到亮处时,褚辰亦跟在其后,二人脸色不同程度的泛着红晕,直到将若素送到海棠斎月洞门,褚辰才离去。
第二日,皇宫的马车来接人时,白虎目送着若素离开,除了交代一二之外,另外还允许她携带随身的西域小刀,这玩意很藏在腰间不易被搜出来,必要时,可也用来防身。
要知道,御前是不能带兵刃的,白虎无疑是拿着生命在护犊子。
马车在宫门停下,若素被小黄人领着,朝着皇帝的寝殿方向走去,皇宫里的建筑大抵都是一个风格,飞檐斗拱,明黄的墙壁,朱红色砖瓦,浮雕的龙此刻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亮,直叫人不敢直视。
绕过御花园,很快就到了老皇帝的寝殿,价值千金的汤药被人陆陆续续送进去,又原封不动的端了出来,宫人皆是一脸担惊受怕。
“白姑娘,里头请吧,若有吩咐,同杂家直说就是。”刘慎尖锐阴厉的嗓音响起。
若素对这个宦官点了点头,不失敬意:“多谢刘公公提醒。”有时候,这等小人万万不能得罪,否则有会你意想不到的麻烦。
寝殿里挂着幔帐,床榻上也有同样的布置,不远处的半人高的大口青瓷缠枝纹的瓷罐里摆着冰块,有宫女扇着风,凉爽的徐风吹向床榻,饶是外头艳阳高照,老皇帝丝毫也不觉得热。
靠墙的桌案上还摆着三足麒麟瑞兽香炉,若素闻着很熟悉,里头点的是进贡的紫檀香,以前在外祖母的屋里也闻到过。
若素走近床榻,另有太医不削的看了她一眼,心道:白姑娘来的正好,太医院可不想当这个责。
这些人恨不得由若素全权负责老皇帝的病情。
太医院院使是一个花白胡子的六旬老者,他看着眼前十来岁的女孩儿,真心是看不起,遂敷衍道:“白姑娘,你请吧,给皇上把脉看看,老夫也想知道甄氏绝学到底如何?”
甄氏在把脉和针灸上面,一直都是闻名江湖的。
只是旁人不知,甄氏一族同样掌握了一份齐全的毒药谱,可这毒药在合理的情况下,非但毒不死人,反倒能医人,譬如五石散一类的药粉,曾在魏晋时期,一度风靡。
若素应道:“既然前辈看得起,那民女就献丑了。”
她取了帕子出来,老皇帝迷迷糊糊中,只能隔着纱幔看一眼美人的轮廓,就算不甘心,也只能如此了。
宫人将老皇帝的龙臂拿了出来,若素将帕子放在了老皇帝的手腕上,手慢慢的搭了上去。
其实,只消片刻,若素就得知了结果,可看着寝殿内几位德高望重的御医皆是一副看好戏的态度,她愣是试探了半柱香才收了手。
众太医见她如此谨慎,难免起疑:莫不是皇上的龙体真有其他隐情?
他们诊断出的结果,只有一样:龙体已然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
可是,谁也不敢说出来,毕竟没有人傻到用脑袋说实话的。
待若素退出屏风,院使小声问道:“我等一早便为皇上把过脉,得出结论皆是一致,不知白姑娘此番结果是?”他说的很小声。
在皇帝面前谈论他的病情是大忌。
若素笑而不语,心道这些老江湖未免太沉不住气了。
“这白姑娘,你倒是给个准话啊。我等回去也好商议探究药方。”院使大人家中几代为医,最看不起类似于江湖郎中的甄氏一门,最可气的是甄氏族人还眼高与手,从不把他们这些名门医者放在眼中。
若素依旧只是浅浅的笑了笑,还能有什么结果,人到了一定时候,大罗神仙也救不了,最多只能延缓寿命罢了,更何况老黄帝心性凶残,这几年又沉迷美色,早就掏空了身子。
她道:“诸位前辈,恕民女不能直言,师门有规矩在先,不得在同行面前展露手艺,望前辈谅解,至于药方,民女自当全力以赴,也望前辈们勿要参与,咱们各自钻研各自的药方岂不更好。”
真是好大的口气!院使大人气的胡子一瞥一瞥的:哼!倒要看看你能拿出什么药方子出来!
太医院数十位经验老道的太医都没想出得宜的法子,就不信这个小丫头片子能整出什么惊天的奇闻出来!
这厢,若素走出了寝殿,由宫人领下去暂时歇着,她走在宫廷的游廊下时,突然被人叫住:“白姑娘!”
若素闻声,身子一僵,转身时,却已回复面若桃花的安宁:“文大人又是哪里不适了?”
文天佑鼻音出气:“呵这次倒不是本官不适,本官猜想白姑娘一时间也是无事,不如跟本官去见一个人。”
若素觉得这人越来越无理取闹:“民女在宫中甚是不熟,一会还要给皇上写药方,不知是何人令得文大人认为民女非见不可?”
文天佑鹰眸似剑,每一道目光都能将人看的彻彻底底,他又笑道:“也不是旁人,正是文婕妤,不瞒白姑娘,本官这庶妹自小身子孱弱,进宫后一直未能替皇家产下一儿半女,家父甚是忧心,怕不能报了隆恩浩荡,本官听闻白姑娘对生儿育女一事尤为擅长,此次还要劳烦白姑娘了。”
这话听了实在叫人憋屈,什么叫她擅长生儿育女?!
若素认得这位文婕妤,她是文天佑的庶妹,她记得当初在文家时,文二小姐待她也算是心善,曾多次帮过她,可没过多久就进了宫。
文天佑还是想试探自己!
若素哪里不清楚,文婕妤怀不上孩子,绝对不会她自己的问题,文家势大,又有文大将军镇守边界,老皇帝怎会让文家的女儿生下龙嗣?
文家可以重用,却独独不可能成为外戚。
“白姑娘你到底是不想去?还是不敢去?”文天佑靠近了一步,他高高在上,逼视着眼前的人儿,甚至有那么一瞬,想逼她亲口承认她就是那个人。就算对她用刑也在所不惜,只要她承认了就好,就算她真的不是,那也无所谓了。
文天佑自己都觉得卑劣,可又能有什么办法?
这半生癫狂的源头就是她啊!
他本来也是个正常人,除却冷血狠辣之外,起码那颗心还有喜欢一个人的能力,他身为文家嫡长子,又是皇帝的亲信,手上沾染的鲜血,或是罪有应得,或是无辜良臣,他都习以为常。
因为这是宿命,他更改不了。
生命中总算出现了那么点美好,让他一度认为,他也是一个可以爱上别人的人,他的心也是有温度的。
可那人却走了,再也回不来了,那种可以压制的癫狂似脱了缰的野马,再也控制不住,正肆意蔓长,吞噬着他仅存的良善。
白若素,你也会是那一星半点的温暖么?
………………………………
第230章 休想走
游廊里的宫人有些为难,对方是文天佑,他们也不敢得罪。
若素却不想再听文天佑胡搅难缠下去,她侧过身,想越过文天佑,却被他看了出来,提前跨步挡住:“你这一次休想走。”
“文大人,此处是皇宫,容不得你这般行径!”若素很清楚文天佑的为人,他总是为所欲为,不顾后果,又或者说他根本就是无畏后果。
文天佑手扶绣春刀,一袭飞鱼服衬得他挺拔高大,就那样挡住了若素头顶的光线,居高临下道:“还想狡辩?你根本就不敢去是不是?怕见到了故人,会露了陷?”
承认吧!
只要你承认了,一切都好办!
订了亲又怎样?他照样可以想了法子把她娶回家,此后举案齐眉,红袖添香,鹣鲽情深,冬来有人暖心,长夜有人相拥。
若素轻笑道:“文大人这是哪里来的自信?您的凭空猜测当真让民女大开眼界,不过可惜的是,民女当真不是您认为的那个人,文大人还是另辟蹊径,到别的地方寻一个同名的人吧。”
文天佑的眸底骤然淬了一层冰:“白若素,你当真以为本官拿你没有任何办法?呵呵本官从来不会留下没有任何价值的人,你若不是她那你以为我还留着你作何?”
这人简直胆大包天!
“文大人想威胁民女?真不知这算不算是民女三生有幸,竟能让文大人如此惦记!你要杀就杀,不用多废唇舌,自然了民女惜命的很,文大人有没有这个本事还是另外一回事。”若素手心冒着冷汗,文天佑这人说到做到,他要是真的想弄死自己,绝对是轻而易举的事。
文天佑往前迈了一步,威压如常:“想用激将法?你倒是很聪明,褚太傅为人清高,多年不曾近女色,你还不如跟了本官吧,本官经验比他足。”他压低了嗓音,魅惑且迷离。
他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已经喷在了若素的脸上,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文天佑这话已经是彻彻底底越矩且存着调戏的意味了。
与若素而言,是一种耻辱。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在游廊里响起,饶是站定不动的宫人和內侍也被惊了一惊。
锦衣卫指挥使大人竟被一个女子掌掴了,也不知道文大人究竟对白姑娘说了些什么?
若素手心火辣辣的疼,以文天佑的眼力,要想躲开这一巴掌,可谓轻而易举,可他却任凭若素扇了他一巴掌。
文天佑的脸丝毫未动,他舔了舔唇,低头再度靠近:“你信不信,本官有的是法子试探你?”他的唇已然逼近,若素步步后退,再往后就是朱红的木栏,她已无路可退。
就在这时,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文大人!真是巧了,本宫恰好有一事询问白姑娘,还望文大人行个方便,高抬贵手。”乔若惜由宫人搀扶着,挺着大肚缓缓靠近,红颜的唇在看见若素一脸煞白时,笑的匪夷所思,却也只是一闪而过。
文天佑看清来人,布满淡淡血丝的眸子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如水,他转身之际又看了若素一眼,闭了闭眼,不曾理会乔若惜,就大步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若素深吸了几口气,极力让自己镇定,这人难不成方才想轻薄她?
他怎能这般试探自己?还是在皇宫里?他是自己不想要命了,还是不把她的命当回事?
“表妹,你可还好?莫要正被吓坏了。”乔若惜靠近,拉起了若素的手,看上去十分疼爱这个表妹。
若素这才屈身福了福:“多谢娘娘方才解围,民女实在感激。”
乔若惜的过度热情并没有让若素放松警惕,她虽只是个女子,可也只深宫似海,乔若惜再也不是当年的乔家二姑娘,她能这么巧出现在此地,必然是算好了时机。
“表妹还与我这般客气作何?走,去姐姐宫里坐坐,姐姐近日心神不定,这会子瞧见了自家人倒是心安。”
这般盛情相邀,若素回绝不得,便随着乔若惜去了她所住的院子。
乔婕妤身怀龙嗣,堪称有功,皇帝早就赏了先帝宠妃曾住过的碧云阁给她,寓意荣宠不衰。
碧云阁修葺的精美绝伦,单是院中的荷花池里的大石也费了不少人力从西湖运过来的。彩画浮雕,处处细致。
走进里屋,乔若惜屏退了伺候的宫人,只留下心腹小翠在身边,按理说小翠已被老皇帝宠幸过,自当有自己独立的住处,她已经不算是个奴才了,小翠对乔若惜忠心不二,除了晚上偶尔伺候老皇帝,白日里还是会来乔若惜身边尽心伺候着。
乔若惜道:“表妹,姐姐也不瞒你,你也别看姐姐如今帝宠在身,旁人瞧了只觉得羡慕,可表妹你是个聪明人,定是知道姐姐眼下有多不易。”她垂眸,一脸悲切摸着自己隆起的腹部。
拉过若素的手,又道:“表妹,姐姐还有三个月就要临盆了,宫里宫外盯着这个孩子的人不在少数,你得神医真传,可能瞧出是男孩?还是女孩?”
若素无奈了看着她:“娘娘,民女只会医病,这是男是女当真诊不出来。”
能诊断出来又如何?孩子已经这么大了,总不可能改了它的性别,难道乔若惜想做些什么?
若素心头涌起一个可怕念头,但仍旧掩盖的不动声色:“娘娘放心,以皇上对娘娘的宠爱,是男是女,都少不了娘娘的荣宠。”
可惜,乔若惜想要的不仅仅是皇帝的宠爱!
这一点,若素心中也有一杆称,只是不能挑破了,她一点也不想参与这样的是非,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白家和褚家也能避免。
若素出了碧云阁,回到她自己的住处,便给老皇帝写下了药方子,用的是她独创的狂草体,另外药方被分成了三部分,每一部分的药物都不一样,待到宫人抓了药回来,她再度将需要用上的药材混在一起,从煎药到倒药,都是她亲力亲为。
此方虽能延缓寿命,可对人体却也有害处,若素同时将药效降到最低,既不能让老皇帝喝过药立马见效,也不能让他丝毫不见起色。
师傅曾今说过,给不同的人看病,用的方式也截然不同。
其中道理,她至今才明白过来。
太医院的太医将若素的方子琢磨了一夜,也没瞧出什么所以然了,不过第二天老皇帝就稍见康健,太医把脉的时候明显发现了这一点。
几个老太医围成一圈,花白的胡子都纠结成一团了,几双老眼也看花了,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字迹如此潦草的!
院判道:“真是怪哉!此方着实瞧不出端倪,岂会当真有效?去把白姑娘倒掉的药渣取过来,小妮子定是耍了心眼,想用几张药方就糊弄咱们?简直异想天开。”从药渣便能看出到底是那几味药。
半柱香后,太医院的小太监回来禀报道:“大人,白姑娘将药渣尽数毁了,奴才费尽苦心,就弄了些药灰出来,您瞧着可还有用?”
院判大人差点晕厥!药灰能有什么劳什子用处!
白家小妮子,简直狡猾至厮!
………………………………
第231章 谈交易
夜幕阴沉,一轮玄月只露出了半边,另一边被层层的厚云遮掩。
屋子里没有点灯,借着从窗棂照进来的灰白色的月光,只能隐约看清屋里的大概。
褚辰一身玄袍玉带,长生而立,单单是站在那里,就是叫人仰视的存在。
“褚太傅,你总算是来了。”隔着一扇百鸟朝凤的紫檀木熏香的屏风,女子的声音娓娓而至。
褚辰眸光略显晦暗,只言片语道:“找我何事?”
女子轻笑着:“褚太傅一向言简意赅,我倒是欣赏的紧,此番若不是别无选择,我也不会让太傅大人冒这个险。”
褚辰眯了眯眼,一丝不耐烦一闪而逝:“要谈何交易?你不妨说说看。”他是真的感兴趣,否则断然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宫。
其实,内心深处,褚辰已经知道屏风后的女子想说什么,他只是想亲耳听见她会提出什么样诱人的条件。
在女子的方位,可以看清褚辰的轮廓,他高大俊挺,气质绝伦逸群,而最重要的是,这个人心思缜密,城府惊人,是个不可多得的合作对象。
女子也是个聪明人,知道褚辰既然能亲自前来,便已经是他能拿出的最大诚意,她也不拐弯抹角了:“皇上的日子不多了,太傅大人难道真的要扶持太子殿下?您可知太子绝非良善,他能因为芝麻蒜皮的一点小事就起了疑心,杀了贴身的宫女,待他日问鼎帝位,根基稳妥,太傅可就岌岌可危了。”
没有皇帝会喜欢权利滔天的大臣。
褚辰性感的唇微扬:“娘娘思量周全,不过到时候我褚辰不好过,娘娘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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