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过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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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过年华-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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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男人们聊着自己的天南海北,两厢顾不上。

    洛绍谦的奶奶辛苦一生,她有才学有文化,但为了支持丈夫的理想,甘愿回归家庭,洛绍谦的爸爸是家中独子,这是奶奶产后出血不得不子宫全切的结果,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年代里,洛家非但没有苛责儿媳,反而爱护有加。老两口伉俪情深,奶奶离世前最后一句话,仍旧是让病床前的儿媳妇转达那句话,“去做你要做的事,放心吧……”。

    洛老爷子对结发妻子的离世悲痛万分,但工作的忙碌又不允许他沉溺太久。老爷子一生倔强要强,却为妻子留了一份柔软,三十多年来,洛绍谦每长一岁,逝者就多离开一年,医学院于洛老爷子,自老夫人过世后,仿佛又平添了一份意义。雅盛医学院曾经更过名,原先是“亚”,后改为“雅”,那是在洛绍谦大概两岁的时候,而老妇人的闺名,就是“雅”。

    手镯我收下了,但还是取下来放进了盒子,开车回家的路上,不时会被这个小盒子分了神,周主任将它送我的意义,只是因为她说的传承或是必须要有一份见面礼吗?还是为了要讲那一段刻骨铭心的过往,而将家门家风嘱咐于我?此时此刻在我的心里,对洛老爷子对于医学院的执念又有了不同的感受,不再冰冷,顽固和咄咄逼人,而变得有些让人心疼和理解,洛家可谓“满门忠烈”,周主任深知洛老子为人,更知晓他肩负的希望与理想,大概是因为这样,她才将自己的先生和儿子交于此吧……即使那很残忍,但这是洛家人的宿命……

    时代不同了,上世纪的社会发展特色随着千禧年钟声的敲响一并载入了史册,经济文化多届多元百花齐放,新时代以前所未有的加速度迈着大步前进,一切的一切都换了算法,洛家也应该换一种精神和活法,舞台变了,有些东西必定是到了改变甚至退场的时候。但这并不妨碍我钦佩和赞叹如洛老爷子一样的那一拨,曾为国家兴亡担一己之力,为一改百废待兴积贫积弱现状而奉献一生甚至几生的人。

    我开着车,后排的外公兴致勃勃吐槽着洛老爷子的执拗和顽固,引来一阵哄笑和附和,我歪了歪脑袋,饶有兴致地又想了想,“嗯,了不起是了不起,顽固也是真的顽固啊!”

    家里床位不够,绕了一个大圈子把外公外婆二老送回大院,下车那一刻,耳根顿时觉得清净了许多,等我们回到家已经接近午夜,涂涂起初还喜欢凑热闹加入大人们的话题,可上车没多久便呼呼睡去,一路的嬉笑讨论都没吵醒他,张修然和文宏伟都熬不住了,本还要帮我安置好小朋友才肯休息,被我直直怼了回去,“得了得了,都一把年纪了,我来吧我来吧!”

    小孩永远是睡得那么香,更小的时候半夜尿床也都只会不舒服地扭扭身体,任由你大半夜火冒三丈地从里换到外,他自睡他的。将涂涂轻轻地放在床上,打开空调,空气温热了才敢脱去他的衣裤,擦脸洗脚全程下来又是半小时,掖好被子,亲亲他白皙的侧脸,格外珍惜这时日无多的照顾机会,留好一盏柔光的夜灯,“晚安,宝贝。”四个字用尽我全部的柔情。

    我疲惫地伸了个懒腰,想着终于可以钻进被窝,一个人静静地想今夜发生的事情。我极力地让自己不要去想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但不得不承认,自洛绍谦为我戴上那一刻,我已经有意无意地端详了无数次,脑海里不断闪过他跪地的瞬间和那满眼的深情,“他早有准备,那昨夜那一番又是……”我摘下戒指,小心捏着戒环在眼前晃,戒环表面金黄,是彩金,所以光泽偏淡也偏亮,戒托是个双弧形,一枚不知道多少分或者多少克拉的钻石镶嵌在上面,像是一只明眸,我随意转了转弧度,耀眼,那钻石。戒环的内圈好像刻了什么?凑近眯着眼才能勉强看清一串数字,我是聪明人,只看了一眼便猜出了那是我们相识的年月份,数字后面跟着几个字:为你,千千万万遍。

    “For you,a thousand times over。”

    美籍阿富汗裔作家卡勒德。胡赛尼毕业于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医学系,那是他第一部小说——《追风筝的人》,文中哈桑对阿米尔说了这句话,若干年后历经战争艰难困苦,阿米尔对哈桑的儿子索拉博也说了这句话。

    那是本科时期医学伦理学老师向我们推荐的一部作品,他说什么是“我爱你”,“我爱你”大概就是书中那样不分阶层不分贵贱不分国籍,在幸福或不幸,在安居乐业或战火纷飞,在我们的最初或生命的最后,仍愿为你,奉献、牺牲、付出、改变……仍愿为你,千千万万遍……

    我爱你,For you,a thousand times over,为你,千千万万遍。

    鼻子酸酸的,内心又一次被触动。

    “他想说的,大概就是多年前老师说的那样吧?”

    “是的吧!”

    我问自己,又接茬自问自答了一下,我笑了,我知道。
………………………………

第一百二十六章 叫老公

    “叮咚”一声,手机屏幕应声亮起,是洛绍谦的微信消息,“睡了吗?”

    将戒指套上手指,举起五只手指对着灯光再一次端详,漂亮,手漂亮,戒指漂亮,都漂亮,哈哈……自我沉醉了两秒钟才抓起手机,回复今晚男主角的消息。

    “睡了,怎样?没睡,又怎么样?”双手大拇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按键,余光不时瞥向那根和其他不一样的无名指,好了……好了……别再自我陶醉了……你是痴了麽……我自己也嫌弃自己。

    “能劳驾文小姐多裹两件衣服下来一趟吗?我在楼下。”洛绍谦几乎秒回。

    嗯?他怎么来了?还有没说完的事情要讲?还是又有什么幺蛾子……我还没找他算账呢,他倒自己送上门来了,今夜是他的“精心”策划,而我却全程被蒙在鼓里,整晚惊讶脸,结局虽然……差强人意……差强人意吧……但提前告知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昨夜聊了那么多,话里行间也丝毫没有关于今晚的信息和破绽,枉我还思虑万千地讲了无数对他的担心和忧虑,而洛绍谦全然就是演技派啊,享受得很,越想越窝囊。

    “你等着。”裹上大衣蹑手蹑脚出门,生怕吵醒累了一晚上的他们。

    路灯高举,洒下一圈光晕,午夜的小区静谧不闻一丝人声,辛辣的北风吹得景观树沙沙作响,楼道门禁开启的声音此时显得尤为响亮。他就站在路灯杆的旁边,还穿着晚餐时的那套衣服,胸前小巧别致的胸针掩在夜色里,没有灯光下那么突出耀眼,他握着手机不知在浏览着什么,垂下的头随着门禁开启的声音随之抬起。

    “大哥,这深更半夜的,有什么指教?”我斜眼看他,语气有些故作造作,就是想让洛绍谦听出这阴阳怪气后面的小心思。

    “叫老公。”洛绍谦眉头一紧。

    “啊?”什么?!叫什么?!叫老公麽?!OMG……一万只蚂蚁瞬间同时爬上头皮,滚滚天雷一道接一道劈向脑门,全身颤栗的同时头脑一片空白,之后身体像过电般抽了一下之后便呆在那里,半天没缓过来。什么鬼?“老公”一词是怎么个神奇的词汇啊,竟有如此威力!

    洛绍谦嘴角不经意上扬露出一丝狡黠,他拉起我的左手举到我面前,指着那枚小小的指环,“所以,叫老公,懂了?”

    ……

    洛绍谦的逻辑满是问题和偏差,处处都是逻辑漏洞,佐证和前提也不是充分且必要条件,可怎么……他真是让人又无奈又好笑啊……

    “我亲爱的洛先生,您好像还不是我的合法丈夫吧?您取得我国民政部门发放的那本红色的相关证书了麽?”本是下来质问他昨夜的装傻充愣的,这厢一番回合下来,倒忘了原先的目的,大半夜掰扯起“叫老公”的辩题。

    “我亲爱的文小姐,我们虽然还未取得结婚证书,但您的身与心均在父母长辈见证下同意与我合二为一了,所以就不要再心口不一的狡辩了。”洛绍谦笑着拉着我向车走去,姿态就像是不屑与我这小兵相博弈。

    哼!我就是死鸭子嘴硬,咋啦!

    洛绍谦拉着我想走,岂料我一个借力,反让他一个转身趔趄了一下,撞到我怀里,“嗯?夫人几个意思?”

    “说清楚,什么叫身与心?”我拽着他胸口的衣服,仰起头嘴巴顶上他的下巴。

    “昨夜是身,今夜是心,家长们都事先事后见证了,夫人觉得可有道理?”洛绍谦也不焦躁,寒夜里陪我吹着冷风,陪我玩这有些小幼稚的你问我答。

    好啦……我知道啦……我是傻的麽?聪明的我怎会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可就是想要如此矫揉造作地傲娇一下……

    好了,傲娇的文小姐顺势钻进洛先生的怀里,拼命地扭捏了两下,“人家叫不出口也叫不习惯嘛!”

    “哈哈……”

    洛绍谦像是快憋出内伤一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接下来的谈话还是被迫挪进了车里,室外寒冷的级别,是我们俩即便热情相拥在一起,也不会有任何的温暖,只会变成哆嗦二人组。

    洛绍谦果真还是为了刚刚那顿唐突的晚餐而来的,果不其然在他心里,我是那个容易想不通又喜欢钻牛角尖的傻丫头,以至于半夜躺在床上细想之后,还是决定来加以解释并为我答疑解惑。正如我所料,今天的晚餐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坦白局,只不过时间上提前了罢了。

    虽说与洛老爷子的赌局,洛绍谦势在必得,但他知道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把握的事情,他甚至想过如若不能赢得这场赌局,他又该择哪一条退路,所以当欧阳老师找到他时,他也是万般惊愕。事实上,任谁也不会想到,最终定军心的一击,来自多年前读书时的欧阳老师。

    欧阳老师与洛绍谦并不很熟悉,虽说一位是医学院团高官,一位是学院的天之骄子,但由于洛绍谦任职校社联,归校团委领导,职能和领导部门的不同,使得他们俩接触得并不多,他们两位都不熟悉,更不用说和李院长以及李雅。

    正如我所知道的,洛绍谦一开始并未答应,甚至没有丝毫的考虑和犹疑就拒绝了欧阳老师。欧阳老师一家行动的时间远比我想得要早,这一点也让洛绍谦万分不解,在他刚刚被调查组约谈的那段时间里,一切关于骄阳集团和医学院哗变的消息都还在封锁中,李院长就开始多方打听和想办法。洛绍谦辞职的想法是一夜之间冒出来的念头,连我都不知道的事,欧阳老师一家更没可能提前知道,可欧阳老师却在洛绍谦辞职之前就把解决方案提了出来。

    更奇怪的是,如果欧阳老师只是单纯地为了保洛绍谦,那么在洛绍谦提出辞呈之后,他们的一切努力都失去了意义,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搭救洛绍谦的目的无非是保住他的院长职位或者得以被妥善安置,不必落得个凄惨的下场,可在洛绍谦辞职之后,这个1。2亿人民币的计划却仍在继续,直到后来敲成定局。

    “你真的不知道其他细节?”听洛绍谦讲完事情的始末,发现他也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

第一百二十七章 成全

    “要说是因为什么,大概是因为你吧。”洛绍谦停顿了一会,像是经过了一番思想挣扎,“这也是我决定要来和你说清原委的原因。”

    什么意思?

    洛绍谦讲了一个多年前的事情,那是在袁里。

    他一提起袁里,我的眼神就顿时涣散和紧张起来,我能感觉到洛绍谦的小心翼翼和提心吊胆,难道刚刚他的犹豫和挣扎,是因为担心我吗?“不要紧张,也不要怕,有我呢。”洛绍谦揽住我肩膀,将我拥入怀里。他的手指在我的头顶婆娑,指尖在发根里穿插来回,给人无限的温柔。我闭着眼睛,极力去享受当下的温情,不去想剧烈的火光和瓢泼的暴雨,可爆炸声仍旧清晰地在我脑海里一次又一次轰鸣,我紧锁眉头,感觉指尖不自觉的颤抖,刚刚消散的寒气似乎瞬间又涌向身体,冰冷,僵硬。

    “我们总要慢慢学会接受过去,对不对?”洛绍谦俯首贴近我的耳朵,搂得更紧。

    “我知道。”我晓得怎么去正确的面对,只是这真的不那么容易,但我愿意试着直面和释怀。

    “我和欧阳老师并没有太多交情,在A大的几年接触得也并不多,我也是在出发去袁里之前才得知李俊是欧阳老师与李院长的儿子,这真的让我惊讶不已,但那时什么都比不上你的安危重要。”洛绍谦娓娓道来,“你在医院醒后,大家蜂拥而至,无论是长辈们还是校领导,亦或外面如饥似渴想要一点独家消息的记者,都万分想知道当晚的具体情况。鹏飞不多露面,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当晚他在场,学校领导一方面想了解真相,一方面又心虚地极力掩饰真相,他们没有向鹏飞提出询问,长辈们更没有丝毫头绪,你知道吗?你的醒来代表着真相和说法,而真相对谁最为重要?”

    我以为他只是要叙述,没想到他却会问我,但这个问题我已经思考了多年之久,也愧疚了多年之久,真相和公道对谁最为重要?除了他们,谁还有资格呢?

    “李俊的父母亲人,没有谁比他们更在意真相,毕竟……”

    我想说的是,毕竟李俊永远离开了我们,可话到嘴边却如鲠在喉,怎么也无法吐露出来。一场浩劫,活着的人再怎么艰难和痛苦,都无法心安理得地评论和讨论那些逝去的生命,是的,我永无资格以幸运儿自居,就像张修然和文宏伟永不会当着欧阳老师的面,提起那些对美好和希望的向往,可能欧阳老师一家已先于我们接受了现实并卸下来心理的重担,但即便如此,永远保有着对逝者的敬意和怀念,永怀对生命的敬畏和虔诚,是对他们最起码的尊重。

    “你醒来那天,大家商议之后,决定让阿姨去试探你的口风,阿姨不忍,是欧阳老师力排众议,让大家放弃了这一想法。”说到这里,洛绍谦轻轻捧起我的脸,我们四目而视,一片苍凉,我看到他眼中星星点点闪烁的微光,我知道,那是满腹的遗憾,悲伤和不忍,“‘不要去问她,不要逼她回忆了,如果能忘了,那才最好。’是最应该知晓真相,最应该声嘶力竭万念俱灰的欧阳老师,为你挡住了一切,保护你的不是我,是她。”洛绍谦看着我,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在车厢幽闭的环境似有回响,他就这样捧着我的脸,看着我的嘴角慢慢的抽搐,鼻尖慢慢的泛红,泪水随之一滴一滴从眼眶溢出落入他的掌心,胸闷气短却没有发出一丝呜咽声,就这样安静地泪如雨下。

    所以欧阳老师和李院长所做的这些努力,自始至终都是保护文彤而已。

    “为了文彤,你愿意吗?”

    我仿佛看到欧阳老师和洛绍谦相对而立的场景,看到他们一家为洛绍谦奔走忙碌的身影,他们越是这样为我着想,为我默默地承担和付出,此时此刻的自己,越是觉得内疚和亏欠。我与李俊相识相恋不过须臾年华,时间的长短自然不能衡量我们的爱情,但这对欧阳老师一家来说,文彤无非是个过客,加些前缀,也只是重要的有过共同经历过的过客。欧阳老师桃李满天下,文彤也许是那一批里尤为顽劣的,让她额外操心的一个,可欧阳老师教书育人几十春秋,李院长更是司法界理性主义的代名词,文彤何德何能能可以值得他们如此特殊和委身的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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