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过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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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过年华-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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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市与都柏林是友好城市,每年有很多经济文化交流项目,凡医生希望能通过一些办法,为我们俩争取到赴都柏林郡立医院学习交流的机会,出去看一看,走一走,未必不是一件坏事。

    我先于凡医生出院,他胸引管虽是拔了好几天了,但考虑到独居,家中没有人照料,还是在医院多待几日比较好。凡医生和我介绍有关爱尔兰的风土人情国家文化以及医疗现状,基本上他说的全部都是我不曾接触和了解的东西,这座与绅士之国英国隔海相望的地方,大概也就是陌生和全新吧。

    而意料之中,张修然和文宏伟都觉得爱尔兰的提议是天方夜谭,是我一觉醒来发了点什么奇怪的神经病。张修然五十六岁了,文宏伟比母亲虚长两岁,我能理解他们这种近乎疯狂的不解,文宏伟坐在书房里,低着头一言不发,张修然在沙发上给涂涂织过冬的毛衣,涂涂似乎感受到气氛的紧张,在饭桌上搞着涂鸦,大气不敢出一声。我站在客厅的角落里,矛盾和纠结。

    “文彤,你三十岁了,你想过没有?”张修然一开口,我就直接捕捉到了那种强忍情绪不能爆发的劲头,她总是试图苦口婆心地劝说我,但每次不是说着说着就哭了,就是说着说着怒了。我亲爱的张修然同志每次面对自己与众不同的女儿,面对成筐的流言蜚语,内心也是受着莫大的煎熬。

    “妈妈,我知道。”

    “你的人生到底还要瞎折腾到什么时候,什么时候能让我们安心。”

    “妈妈,我只是试图改变现在的状态,我很不喜欢现在的样子。”母亲的质问让我无力承担,更无法给他们一个完美的回答。母女之间互相的担心,不是你吃的好不好,不是你穿的暖不暖,三十岁的孩子和六十岁的母亲,最为普通的担忧却是你什么时候可以成长起来。

    “妈妈只是希望你像其他普通的女孩子一样,到了什么年纪完成什么样的人生阶段,而不是今天一个状况,明天一个幺蛾子。”张修然和我的对话,感觉总不是在一个频道上,可是正是这样,那些避而不谈,想而不能说的东西,却是彼此最为清楚明白。

    “你总说这些干嘛,我觉得我的女儿很优秀,瞎嫌弃什么,进去进去。”文宏伟走出来把张修然赶到了里屋,透过虚掩的房门看见她的背影,突然更觉得愧疚。“你和爸爸说说,你是怎么想的。”文宏伟一如既往对我做出的不可思议的事情,先采取了解和聆听的方式,感激我的父亲,让我得以喘息和表达。

    诚然我被现实叠加了自以为难以接受的伤害。学医七年,照顾了无数病人,或康复,或好转,或无效,或死亡,在我的人生里来来回回走过了难以计数的生命,而我总是像中了蛊一样,方方面面都过不好自己的生活。我和文宏伟表达了自己对现状的纠结,以及我对医院处理事情方法态度的不满。

    “医院对于这次事件的处理方式是一如既往的软,这个是改变不了的事情,任何时候管理层都希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一点我也很心寒。”文宏伟叹了口气,作为一科之主,他不仅遭遇也处理过一些医疗纠纷,保护每一方的利益,维护医疗行业的纯洁和公正,他也做出了不少努力,奈何类似事件就像雨后春笋,严肃处理一例,根本起不到杀一儆百的作用。

    “那你觉得我应该妥协吗?我应该继续待在这个不友好的环境里,看着自己不喜欢的人,做着让自己别扭的事。”我不解,洛绍谦劝我找一个灰色地带,宽容这个世界,也放自己一条生路,父亲也同样要我改掉抵死反抗的脾气,与错误的言行握手言和麽?

    “爸爸只是希望我的女儿过得幸福,如果这样的折腾让你感觉希望,那么你就去做吧。”文宏伟一字一句落在我的心头,叩问和敲打着我的心脏,一个为医疗事业和家庭奉献一生的男人,早在岁月的流逝中增添了白发,或许做文彤的父亲相比被病人称呼为文医生更让他心力交瘁,我也自责这三十年来未曾成长成他们希望的那样,但更让人无奈的是,我也未曾成为我自己想成为的那样。

    多久没有流过眼泪,多久没有卸下坚强,多久没有放下负重的理想、艰难和希望。在这一晚似乎时间回到了18岁那一年初初要离开家时候的模样,回到了大学临毕业要告别同窗好友的宴席上,肆意地哭喊,张狂地表达,我想要怎样却不得怎样,我厌恶如何又怀念哪样,迫切逃离又满心期待新起点的方向,就这样在父亲的沉默,母亲的悲戚里,扔掉长久以来积压在内心的沉闷和怨言,离希望和解脱更近了一步。

    只是涂涂要怎么安排。
………………………………

第七十九章 爱尔兰的咖啡

    两天之后凡医生告知我爱尔兰之行有戏了,他说面谈,我欣然应允。

    凡医生把地点约在了医学院对面的咖啡馆,赴约的时候我总喜欢提前到达,坐在临窗的高脚椅上,窗外就是医学院的大门。学生们三五成群,嬉闹交谈,傍晚的夕阳余晖落在他们年轻的脸庞上,每个人都非常神采奕奕。我最近不太能看这样的画面,也不太去回忆自己这个年龄段的故事,往事刚下眉头又上心头的滋味,足以让我第二天顶上重重的黑眼圈。看的久了,发现医学院的校门建造得格外的别致,有些古老,有些欧式,又有些老旧,可这种老旧显露出的不是残破而是知识文化历经岁月后的饱满,这所曾经的医学最高学府,如今成为了a大医学部,但光芒和气场却并未削减。

    “早到了?”凡医生的招呼声把我的思绪拉回了现实。我见过的私服凡医生都是一袭正装,褪去白大褂的他依旧一眼看上去就像个医生,但今天他却穿得很休闲,显得和以往不太一样。

    “哇喔~~”我摊了摊手,感叹道,“凡医生医品不错嘛。”

    他疑惑地往自己身上扫了几眼,“怎么说?”

    “没什么,只是很少看见你私下里的样子,回想起来,我们确实没什么私交啊。”我突然觉得发出那样的感叹有些不合时宜,唐突了些。

    “的确,你还一直称呼我凡医生,感觉任何时候都在工作状态一样。”他大方笑笑,“叫我凡帆就好,啊~~来看看喝点什么吧”

    我们各点了一杯咖啡,边喝边讲事情。凡帆回国之前曾跟随都柏林市立医院内血管中心的一位专家教授做课题,课题的进展并不是特别顺利,而凡帆却到了归国的日子。这位教授也是都柏林大学医学院一位德高望重的教师,在学界和业界都享受盛誉。我市和都柏林是友好城市,每年都有多行业的交流平台和机会,医学和教育系统也是其二。凡帆联系了政府对外交流部门,确定今年仍有交流名额,且为了纪念两市友好往来30周年,交流扩大到了15个行业,时间延长到了两年。凡帆迅速联系了他都柏林医院的老师,对方对他愿意回来继续此前的课题感到非常惊喜,随即为他进行举荐和联系,而我大概就是凡帆顺带捎过去的交流人员吧。

    “文彤,另外我也咨询了下能否带小孩一起出去的情况。”凡帆提出的有些谨慎,但又显得很有必要。

    的确,这也是我想问的一个问题,我走了,文涂涂怎么办。

    “上面的同事告诉我,经费以及生活补贴只针对个人,如果你要带小朋友一起出去的话,费用山你可能得自理。”凡帆说得挺有道理,但我担心得并不是费用问题,而是涂涂好不容易适应了一个新环境,是否应该再让他出去折腾。

    “我知道了,我回去好好考虑,然后给你一个答复。”我想着应该回去征求小朋友的意见吧。

    “你不用给我答复,这是你一人的决定,但无论如何,你最好不要让这件事成为你的负担,不然我们这次出走,将没有任何意义。”他顿了顿,又冒出来一句,“还有,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站在你背后支持你。”

    我抬眼望着他,这话怎么听着有点耳熟,这种信誓旦旦的感觉怎么有些似曾相识,在这快要入冬的时节里,莫名在两人之间上升了点温度。不知我望向他的眼神里是否有柔情似水,是否有往事如烟,但我内心里那种悠悠要飘向谁的思绪却立即被我打断了,勿想了吧。

    “你知道这爱尔兰咖啡的故事麽?”凡帆低头抿了一口咖啡,估计是想换个气场。

    “嗯?这就叫爱尔兰咖啡么?味道是有点和别的咖啡不一样,不过我对咖啡也没什么了解,呵呵~”我也低头假装仔细品了一口。

    “以前在爱尔兰有一对男女青梅竹马,互相倾慕,男孩是个酒保,女孩是个空姐,男孩子有一次玩弄父亲的咖啡机,用咖啡豆,糖,奶油加入了一点威士忌,调制了一杯咖啡,取名爱尔兰咖啡。他们各自的母亲看对方不顺眼,男孩的母亲有一次不小心误伤的女孩的母亲,两个家庭闹得不可开交,但他们倆却仍不顾反对地在一起。女孩的母亲落下了病根,加之终日酗酒,没几年就去世了。后来女孩随父亲移民美国,两人失去了联系。”凡帆看着窗外的渐渐点亮的夜色,讲起了故事。

    “后来呢?大概又相遇了吧?但是男孩娶了别的姑娘,女孩嫁给了某个绅士。”我笑笑,大多数故事的发展都是这样吧。

    “后来两人在酒保的酒吧里意外遇到,酒保隐约觉得对面的女孩一举一动都特别像他心爱之人,于是凭着记忆调制了当初那款加了威士忌的咖啡,希望那个女孩喝完能与他再次相认,女孩苦于两个家庭曾经的关系,不敢与酒保相认,一直不愿意点这款咖啡。两人来来往往,推推搡搡了一年多,终于拗不过爱情的力量,重新走到了一起,姑娘也终于又一次喝到了这款为她一人特制的咖啡。后来两人一起离开了爱尔兰去到了美国,开了一家咖啡馆,卖这款爱尔兰咖啡,加之他们俩动人的爱情故事,爱尔兰咖啡一下子就风靡美国,后来辗转到了爱尔兰,又到了我们手里。”

    “怪不得咖啡之外又隐约有别的味道,原来是酒精啊。”我恍然大悟,“可是这爱情故事究竟是算在美国头上还是爱尔兰头上呢?”我疑惑道。

    “这不是重点。”凡帆一口饮尽,把杯子放在桌上,双手环胸,往后靠了靠。

    “那凡医生要指教了,你把这个动人的传说讲给我听是为哪班呐?”我初以为他是为了增加我对爱尔兰的兴趣和了解,才给我讲着爱尔兰咖啡的故事,现在看来,另有深意啊。

    “很多事情的成全尤其是感情,不能急于一时,也不能太过于顺其自然,真心相爱的对方终究会兜兜转转再遇见,可遇见只是在一起的开端啊,争取和付出还是必要的啊。”凡帆像是说教一样的看着我,但我却丝毫没能命吧他的意思。

    “啊?”他是什么意思?

    凡帆笑而不语,过了一会又莫名感叹一句,“爱尔兰咖啡是爱情的咖啡,有爱才有后来。”
………………………………

第八十章 涂涂两难

    爱尔兰交流名额这种事,按道理应该像工程招标那样,公平,公开,公正。但这次却是对外人才交流中心直接找到了院领导,院领导口头通知了何主任,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搞得有些像非法密谋了什么。但也难怪,我和凡帆是这次打人事件的中心,事件刚刚落下帷幕,我们两个就双双获得了爱尔兰交流机会,外人会怎么想?要么就是医院为了保护这两人,出去避风头,要么就是俩关系户,这条路不高兴走了,就走另一条。总之院里说什么的都有,然而我却并没有放在心上,这个社会风气和医院底线欠我们的基本尊严,势必要通过某种方式还给我们,这一刻,我与这家医院,貌似只是两个利益的相关者了。医院为我保留了交流期间的基本工资,绩效奖金当然是没有的了,生活补助很是有限,大碍只能支撑大学时候单身狗的那种生活水平。离出发的日子还有将近两个月,那时候涂涂已经快要期末考试,考完就是一年级的第一个寒假和春节了。

    家庭关系似乎降到了冰点,一向无比强大了张修然这次貌似被我伤透了心,家里的欢声笑语有些熙熙落落,文宏伟来问我爱尔兰之行的准备工作时,都是低声地小心私语。而我依旧在纠结,要不要把涂涂带出去。我问自己能否接受两年没有他的时光,答案明显是否定的,可不不知我们家这小家伙是怎么想的。

    如果我夜里值班,文涂涂放学回来,仍旧喜欢写完了作业让张修然带他到医院晃晃,张修然怕再次遇到上次的暴力事件,也怕这事在涂涂心里留下什么阴影,曾极力反对他这一遛弯路线,然而她无论怎样都抵挡不了她孙子卖萌和撒泼打滚的架势,每次只能妥协。涂涂看上去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但很多时候有些东西是暗暗藏在潜意识或者内心不易发现的地方。

    又一次我值班,在忙忙碌碌来来回回的脚步中,时间过去了一两个钟头。他就这样默默地坐在护士站的椅子上看从家里带来的漫画书。

    “这是谁送你的书?”我忙完一阵,坐到他旁边,看他津津有味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小时候静不下心来的我。

    “和后座的同学换着看的,他喜欢我的,恰好我看完了自己的也没有别的可看了。”他抬眼冲我笑笑,看不出一丝疲惫。

    “涂涂真不错,美好的东西要和小伙伴们一起分享,这样才会更快乐。”其实我很惊讶涂涂这样的改变,他居然可以自然而然的交朋友,而我多怕他因为过去的事情而沾染哪怕一点点心理问题。他不是个勇敢的孩子,不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子汉,我希望他未来是,但从不奢望他现在是,可是今天眼前的这位小伙子,仅是与同学交换了一本漫画书,像是惊天动地的一丝改变砸在我心里,让我兴奋不已,“涂涂觉得新学校的小伙伴怎么样?”我变着法地问他。

    “都很好,下课了大家一起玩,章羽儿说我个头最小,什么都让我第一个,他们都很喜欢我。杨琛从日本带回来的漫画我都看完了,但同学们有好多都还没看过,所以他们都愿意来和我换,这样也好,省得奶奶每次带我去书店,我都挑不中些书。”涂涂回答我的时候,眼神还在漫画上,却扫的极快,“还中国的漫画怎么讲得都是些……很小儿科的东西。”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娃娃头,年龄不大倒是要装老沉呢。

    “妈妈,你是不是要出远门?”他突然抬头问我,“爷爷在张罗,奶奶不高兴。”

    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小小年纪竟是这么敏感是细腻。

    “对呀,涂涂要和妈妈一起去么?”我试探着问。

    “有多远?比远山那里亲爸亲妈家还要远么?”他昂着头,很严肃。

    “对,要坐飞机坐很久才能到,汽车和走路都到不了。妈妈如果去了,涂涂就要隔很久很久才能看到妈妈一次。”我们的交谈像是大人间的对话。

    “很久很久是多久?很久很久是再也见不到的意思么?”他合了合手里书,似乎觉得事态有些严重,他需要慎重地评估。

    我带涂涂去过几次袁里,家乡的土话说“袁里”很“远山”发音很像,加之他很早就学会了“山”字,所以总是喜欢得意洋洋地把远山挂在嘴边。我带他走过袁里的山,涉过浅滩的水,但基本没有带他去看过当年事发的原址。我去看一眼时总把他放在老乡家里,我总感觉无法和他解释生离死别的定义,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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