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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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西行-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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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威武雄壮,气势恢宏,银灰战甲在耀眼的日光下泛着点点闪烁刺眼的白光,领军坚毅的面容,泛着常年在外沙场人生的苍劲,他的眼神里有的只是刚毅,他只手握着缰绳,手握佩剑,身板挺直地带领两千将士浩浩荡荡,整整齐齐地穿过长安街,他是纵横平野,驰骋疆场,所向披靡,如黑云一般压向敌阵,势如破竹,无坚不摧,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少将军,长平侯卫伉。

    长安城的主街道两边站满了迎接卫少将军归城的百姓。长安皇家城门之上,盛装而立的皇帝,卫皇后,太子,丞相,王公大臣,远远地望着胜利归来的卫家将士,入城的号角响起,重重的城门敞敞的打开,城内城外将士高呼,“卫将军,卫将军……”

    刘彻显然有些激动,看着这威武雄壮的精英军队,他不禁感慨,这是他大汉朝家的男儿,浴血奋战,战病抗魔,不惜一切为他守下了西北边陲各城的男儿。他的眼眶竟然有些湿润了,他年过半百,还能守这天下多少年,每打一杖都要死伤无数,可若不打仗,怎能给后世安稳长安?

    在他的意识里,打仗是为了护国土,扬国威,守天下。这种执着从未变过。

    刘据扭头心中不满地看了一眼刘彻,暗自在心里发誓道,天下于我不是战场,我的天下必不血流成河,哀鸿遍野。

    他以打仗为荣,刘据却以打杖为天下不容。

    看看那些将士,脸上狰狞的伤疤,残损的手掌,一身的疾伤,那些痛,那些伤,支撑着他们坚持的不是命令,也许是家人啊。

    他们之中,哪一个愿意整日杀戮?哪一个愿意妻离子散,绝命沙场。他们是人。

    卫伉一身战衣立于富丽堂皇的朝堂之上,刘据一身黑红相间的龙袍坐立于面前。

    “末将恳请皇上取消庆功宴”,卫伉双手抱拳放在一起,躬着身,低头请命。

    刘彻似是有些不悦,脸色也不太好,“为何?庆功宴本就是我朝惯例,怎么到你这里就变了,如今你在西北征战,逐敌几百里,立了大功,若不召告天下,岂不是让天下人觉得朕军功不明?”

    卫伉坚持自己的意见,“我军将士在前线舍生忘死,克服种种难关,衣不蔽体,饥不择食也要扛着兵器向前冲,军功荣誉不是我一个人的,是我卫家五千将士的,皇上要庆的功是卫家所有征战疆场的将士,庆功宴不是他们想要的,庆功宴的费用拿来犒劳将士家人才是他们心中所想,将士打仗不只为国家,也为家人”

    刘彻坐在朝堂之上,久久没有说话,叹了口气站起来,“准”,“庆功宴取消,原本费用如数交由少将军,犒劳卫家将士”

    卫伉就如此拒绝了刘彻大摆庆功宴,迎接他回城的要求,一次庆功宴所需费用是他们打仗两个月的军费支出,便宜的也是那些整日无所事事,贪生怕死,富贵荣华尽享,却整日筹谋算计,争权夺利之辈。他身为卫家将军,若连为卫家将士争取一些补偿的能力都没有,愧对五千将士,愧对将士家人。

    刘据站在卫伉的一侧,一手负在背后,笑着伸出另一只手,卫伉会意,立刻也伸手手,与刘据对碰了几下。

    “大功宴免了,小功宴还是要的,小弟晚时备好薄酒在博望苑等着我们的少将军”,刘据的眼角,几乎眯成了一条细缝,一身朝衣将他衬得儒雅又不失庄严。

    “好啊,我们兄弟好久未在一起喝酒了,今日不醉不归”,卫伉笑起来,脸色一拧随机又舒展开,只得用一只手捂着胸口来缓解自己的异样。

    “或许你该去见见你的那个妹妹”,刘据看他这个样子,也许是伤还没好,也只是无奈地俨然一笑。

    “妹妹?”

    卫伉知道他有一个妹妹,可只在她两岁的时候见过一面,那也是他唯一一次见过楚袹雨的一次,至今已经隔了十五年了,若不是刘据提起,他大概这辈子都已经忘了除了两个弟弟,还有这两个人的存在,可他心头却闪过一丝温暖,是啊,他还有一个妹妹。

    “是弋儿?”,刘据曾经跟随卫皇后出宫,见过羽弋,那时羽弋才六岁。刘据跟他提过的,那时刘据说羽弋活泼可爱,古怪精灵,聪明伶俐。卫伉很是想去见一见那个所谓的妹妹呢,或许,还有那个没有陪在他身边长大的所谓母亲。

    卫伉心底一沉,如今她们在哪里呢,他可是一点儿都不知晓。

    “没错,弋儿如今在宫里,十年前我和母后去的时候,母后和你的母亲立下了十年之约”

    刘据的语气极为平淡,眼睛里却一如温润,尽是怜惜,“我本不想让她呆在这宫里,这对她是束缚,过段时间,我便将她接出宫,也好让她多过些自由日子,一生那么长,不能让她因我没了自由”

    卫伉一向知道他,他从来只会为别人考虑,却从未想过自己的境地,为别人计算好了一切,赌上自己的所有也要守护自己所爱的东西,当初救洛寒的事,被刘彻知道,差点让他失去了太子之位,如今为了征战之事被禁足博望苑。

    他身为一朝太子背负的东西太多。他想要守护一切,可代价的背后是他的高贵的身份。

    “弋儿有你这般为她,她会快乐的”,卫伉知道他的心思。

    “那你呢?你和静娴…我听说百夜家那老爷子可是去提了两次亲了,你若再不抓紧,她可是要…”,刘据对着他坏笑。

    卫伉被他一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静娴,她不会变心的”

    “你这么确定?”

    见卫伉点头,刘据也不知说什么好,两个人说起话来,竟然有些尴尬。

    “静娴年龄还小,张伯父又已逝去,她等了我这么多年,我不会负她的”

    “可你别忘了,她因他父亲张骞的博望侯之名被封为静娴郡主,又是最受宠爱的小女儿,可是被这朝中多少王公贵族的子弟觊觎着呢?你当真不担心?”

    这大概是刘据对他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

    卫伉无奈地拍拍他的肩膀,“你还是不用担心我了,眼下最重要的可不是儿女私情”

    卫伉自顾自地朝前走着,将刘据一个人留在了身后。

    骑马走了许久,卫伉才在长平侯府门前下了马,走起路来,厚重的铠甲与剑鞘碰撞在一起,伶仃作响。

    “侯爷”,守卫站在门口行礼,卫伉回到家中已然是午时过了。

    管家见卫伉进了侯府的大门,立刻小跑着迎了上来,卫伉看他年纪大了些,还在小跑着,立刻停了下来。

    “老管家,有何事啊?”

    “侯爷,前些日子总有一个十七八的少年在这侯府门前等着,一直说是要见您”,这两天老管家在家里坐立不安,一直想着那少年的身份来历。听下人说卫伉回来了,便立刻从后堂小跑了过来。

    “十七八岁的少年?”,卫伉不禁好奇,是何人要见他?

    老管家微喘着气点了点头。

    “那少年还说过什么?”,想要见他的人既然能让管家亲自替他传话,当真是厉害。

    “那少年说,若是您回来,让您去城南琴阁一见,霍去病在那里等着您”,老管家几乎是颤着音说完那句话的。

    “霍去病?”,卫伉听到这个名字,头也不回的出了侯门府,连战衣都没来得及换,立刻上了马,朝城南的方向快马加鞭的奔去。

    一路上的忐忑不安,心神不定,等他的人是谁,能用霍去病的名字引他出来,这世上除了父亲卫青和姑母,还有谁敢直呼霍去病的名讳。

    卫伉在琴阁门前停下,琴阁早已不是离开时所见的模样,破了,折了,断了,空无一人的琴阁,树环水绕,却不堪入目,琴阁的正门开着,卫伉一个人警惕地拔出剑向琴阁走去。

    只见一个少年一身黑衣,背对着卫伉,双手负在背后,直立的站着。

    卫伉停下,收了手中的剑。许久才开口道,“你是何人?要见我的人是你?”,卫伉不禁疑惑,这琴阁中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应该是站了很久了。

    “没错”,话音落下,九儿微微转过身。

    那张脸对上卫伉坚毅有神的目光,着实让卫伉不禁一惊,那是一张怎样相似的脸,一样浓黑深邃的眉眼,一样精致分明的轮廓,一样厚薄有度的唇角,挺立的身材,高大伟岸,英俊不羁。如果不是知道霍去病早已入土为安,他真的会有种错觉,真的会相信他记忆中的霍去病回来了,就站在他的面前。

    “你是?”,卫伉不禁往后一退。

    “小叔,我回来了”,九儿看着他轻笑,两步并身跃向前抓着卫伉的肩膀身子轻盈的侧身翻越过去腰间,卫伉一时不备,腰间的剑已被他顺过手中。

    卫伉魔怔着转身,看他把玩着拿在手中的配剑,和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动作,卫伉眼角向下移动,这才留意到他腰间的玉佩,一个霍字赫然刻在玉佩的正中间。

    “你是九儿?”,卫伉的心狠狠的抽动了一下,他真的是九儿,是那个跟他说他要成为卫青那样的大将军的九儿,是那个总会趁他不备将他的佩剑夺去拿在手中指着他说,“小叔,我要你教我练剑”的九儿,是那个霍去病去世,却一滴眼泪都不曾落下一个人坐在霍家房顶扔着那块腰间玉佩的九儿。

    一幕幕小叔小叔的稚嫩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卫伉的心里五味陈杂,不知所言,已经完全说不出话了,在他走掉的日子里,他找了他整整十年,十年了,他真的回来了,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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势单力薄

    卫伉站在原地愣了好久,好久,挪不动脚步,他没有怀疑,没有不确定,一眼便认定,他是九儿。

    九儿拿着剑,侧身站着,双目冰冷又不失欣然的直视着卫伉,剑未出鞘已经指上卫伉的眉心。

    “你为何不躲开?”,九儿冷言道。

    卫伉晃过神,“因为你是九儿”

    九儿并没有收剑的意思,“若我不是呢?那这一剑已经入你眉心了,你还是如此没有防备,十年了,你还是没一点儿长进,还是能轻而易举的被我拿走你的剑”

    卫伉轻轻用手拨开他手中的剑刃,“我武功的确不如你,你手脚轻快,如果你想要我的命,我根本不可能赢得过你”

    “你还在怪我当年没有救你的母亲?”,卫伉心中闪过一丝痛苦的,内疚的,像一团雾霾压在心头挥之不去的回忆,他的心过不去那个坎,因为九儿的母亲因他而死,当年的确是他拉着九儿躲在门帘后捂着九儿的嘴巴眼睁睁看着九儿的母亲被毒死在房中。

    九儿的手颤抖着,却没有说话,那样的情形不能算是他的错,可他每每想起,他都痛苦不堪,听着母亲一声声低唉沉泯的九儿在房间里回荡,他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不能回应。

    “我杀了人了”,九儿的手臂慢慢的垂了下来,“以前没有能力为母亲报仇,现在却能轻而易举的杀了两个人”

    “杀了人?”,卫伉不禁动了一下眉,他在说什么,他刚返朝,如今又是初次见到分别十年的九儿,对长安的事一概不知,“你杀了谁?”

    九儿挪动着脚步,渐渐地靠近他,对着他笑,“小的时候你不让我杀的人,她们现在怕是在黄泉路上走着吧”

    “再有一天,一天之后,你就来牢里看望我吧,如果你能来,我会很高兴”,九儿把卫伉的剑扔在了他的脚边,发出一阵咣当作响的声音。

    “你回来就是要跟我说这些吗?就只是为了报仇吗?当初让溧娘带你走,就是为了让你放下仇恨,重新开始你的一切,为了保护你,让你不再受伤害”,眼看九儿要转身走出去,卫伉再也忍不住心中愤懑。

    “我和姑母费了多大的心思才做了这个决定,让你远离朝堂,远离嫉恨,想给你无忧的生活,你便如此不明白吗?”

    “无忧?我每天都活在对你的愤恨中,直到现在,我见到了你,还是一样的恨,可你是我小叔,也的确救了我一命,我可以原谅你,却原谅不了伤害我母亲的人,不管是谁?”,九儿背对着他侧脸一脸平静地回答,心中却早已濒临崩溃,为什么偏偏是他,他的小叔。

    “你心中只有恨,这么多年,你难道没有学会爱吗?”,“你可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以为你杀了他们,坐了牢,以命换命这一切都了结了?你置我们于何地?置爱你的人于何地?”

    “爱我的人?”,九儿轻笑,“爱我的人都死了”,是啊,父亲,母亲,溧娘都已经死了。

    “你…你还是如此任性,和小时候一样”,卫伉拿他没有办法,他的一言一行都是以别人的妥协为代价的,而他从未允许任何人反抗过他,即便是他的父亲霍去病,即便是他的舅爷卫青,即便是他的祖母卫皇后。

    “她们死不足惜,就算我不杀她们,迟早也会死在别人手里,你不会还想要瞒我吧?”,九儿忽然转身。

    “淮南王刘安因“阴结宾客,拊循百姓,为叛逆事”自杀身亡,最宠爱的女儿刘陵连坐入狱,别人不知道却并不代表不存在,刘陵身边的婢女是不是淮南王刘安的女儿还不一定呢?婢女接近霍家,为了杀谁也不确定呢?”

    卫伉一句话都未说,原来他已经知道了,可知道了又怎样呢,早已经该结束的恩恩怨怨。卫伉微微摇头叹了口气。

    “今晚太子殿下在府中设宴,既然回来了,便随我一同去府上吧,早晚都要见的,这事,过了也就过了”,“皇上那边,尽管卫家霍家势力大不如前,你父亲始终是王侯将相之辈,若念往日情分,你也可免过一死,若不然,只能…”

    卫伉弯腰捡了剑,绕过九儿,目光停留在九儿的腰间,那块玉佩或许能保他一命,皇帝在九儿出生那天亲赐的永生符,意为霍家永远守护大汉天下,生生不息。

    “时候也不早了,先跟我回卫府吧,晚些与我一同前往太子殿下的博望苑”

    烈日长空,断柳枝下,那人席地闭眼坐落于一方荫凉,木案上一支竹笔,一卷竹简,空放着,石砚中的墨已经半干。

    张光低头看了看手中拿的一纸文书,揣摩了片刻,放进怀里,朝着西堂断柳走去。

    轻缓的脚步声还是在东方朔的双耳中款款落地,未待张光在案前坐下,东方朔便微微睁开了眼,伸手儒雅地捋了一把泛白的胡须。

    “公子有何事要测?”

    张光径直坐下,“先生,不是晚辈来测,是代我家公子来测”

    东方朔摊开面前的竹简,“无论是谁,都一样,字还是要写的”

    张光看了看案上的竹笔,拧了眉,思忱了片刻,伸手推阻,“先生,不用测了,晚辈此番前来的确是受人之托,请先生解一个难题”

    东方朔的手停在了半空中,“那…”

    张光看他的表情,已然知道他想问什么,“先生可还记得禖祝赋?”,张光如此暗示他。

    东方朔听到禖祝二字,脸色立刻谨慎起来,原来,他口中的公子竟然是…“难道?”

    “不错,先生想必已经猜到了,我家公子有一事想请先生一助”,张光拿出怀中的书信,轻轻的放在东方朔的木案上。

    “这天下哪里有公子办不到的事呢?怎么还要请我这老头子?”,东方朔的确相信这天下没有他刘据做不了的事,唯一可能的便是与天命相违之事。

    张光微微一笑,“公子可是说了,这件事普天之下除了先生,没有人能办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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