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玉芙目送着苏睿穆烟一行人远去,陡然合上了窗,面色骤冷,盯着金班主,嗔道:“你这样,实在是太冒险了!“
“金班主“不以为然,反驳道:“我如今这个样子,还有什么可顾忌的,怎就算得上是冒险呢,即便是他亲自站在我跟前,也怕是认不出我来了吧!“
殷玉芙神情凝重起来,双眸一滞,默默叹了一口气,是啊,即便是座上的殷承禄亲自站在“金班主“面前,恐怕也认不出他便是在溪山之乱中诈死的廉帝殷颐了吧!
昔年那张倾倒众生的脸,被溪山行宫一场大火毁得半点儿不剩。
殷颐拂开罩在面上的那层黑纱,伸手轻轻抚过他那张残毁的脸,溪山之乱险中逃生,身上多处都被大火灼烧得不堪入目,幸而捡回了这条性命,存活于世,亦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而当所有人都认为廉帝殷颐已然葬身火海,就连殷颐自己也深知无路可逃的时候,却是霍家兄弟舍身护了他一命,那个被当成廉帝遗骸,甚至后来被殷承禄下令挫骨扬灰的尸骨,实则是霍家长子霍青杉的。
千钧一发之际,霍青杉毅然纵入火海,他深谙殷承禄机敏多疑,而溪山行宫内多为内监残躯,若不能叫殷承禄看到一副完整的男性尸骨,又岂能叫他相信廉帝殷颐已死从而助廉帝逃出生天呢?
当时的情形,殷颐已经记不大清楚,他只知道,他这条性命是霍家兄弟给的,是霍青杉舍身代他一死,是霍青桐不离不弃一路护他逃亡。
所以,即便是几次三番奄奄一息承受不住想要沉沉睡去再也不想醒来的时候,殷颐都会不停地告诉自己,他不能死,他必须活着,即便是不为自己同殷承禄之间的血海深仇,也要为了霍氏一门而活,霍氏一门上下老小一百二十余口人的性命,皆白白丧生,这等大仇不报,何以对得起忠肝义胆的霍青桐,更对不起为自己而死的霍青杉。
殷玉芙心中不免跟着一阵酸涩,同是她的两位兄长,一个一母所出,一个异母而处,她却独独对这异母的兄长殷颐亲厚些。
当她撺掇穆烟伺机刺杀殷承禄失败,还白白害得穆烟丢了性命之后,曾一度陷入了绝望之中,然而,不知是否是上天厚待她,她收到了彭城金家班子班主金世峰的拜帖,她与金世峰有些交情,却并不相熟,更何况如今的的心境,亦不会有兴致听戏,便推了拜帖,不想次日,殷玉芙又收到了金世峰的帖子,而这次的不是拜帖,而是请帖。
金世峰在请帖中说,金家班子新排了一出戏,邀静安长公主往彭城一观。
与请帖一同送到殷玉芙手中的还有一块残缺的玉扳指,殷玉芙认得那扳指,还熟悉得很,那枚带着灼痕的扳指正是廉帝殷颐的随身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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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苏媱从妆匣中取出一只白色的小瓷瓶递交给芬芳,嘱咐道:“这药水,寻常人的肌肤碰上一点,便会溃烂腐坏,你只需这般告诉二夫人便行了。“
芬芳点头:“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去!“
苏媱回身望着镜中的自己,手指轻轻抚过自己白皙的双颊,心中却在谋算着,苏娆若没有了那张脸,便再不能构成任何威胁了吧!
芬芳将这药水亲自交到周氏手上的时候,正好苏齐也在,起初周氏还不曾反应过来苏媱的用意,苏齐听了芬芳之后说的话,了解了药水的用途后,恍然大悟,道:“回去告诉贵妃娘娘,我们不会叫她失望的!“
芬芳领了赏钱离去,苏齐关上房门,指着那药水道:“娘你这还不懂?姐姐的意思是叫我们破了那女人的相。“
“噢?说得容易,如今,她可是你父亲的宝贝,别说是破了她的相了,便是随意近她的身都难。“
“哼。“苏齐冷哼,“我们没有办法,不代表别人不行啊!“
“你有主意了?“周氏问。
苏齐诡秘地笑了笑,药瓶在手中掂了掂,笑得愈加猖狂肆意。
晌午,穆烟并不在府里,静安长公主邀了她往醉玉楼一叙,殷玉芙想要做的事,从来容不得别人拒绝,故而穆烟便去赴约了,但她这次并没有带上胭脂,所以胭脂便被留在了府里。
苏齐在穆烟的院子外徘徊了一阵,胭脂瞧了他极不顺心,横了他两眼便闭紧了院门,眼不见为净。
苏齐心中虽气闷,却并不急着发泄,辗转又溜达到了三夫人丁氏的院子外,远远瞧见了苏离出来,苏齐便假装巧合地撞了上去。
苏离抬头瞧见是苏齐,冷漠地唤了声:“二哥。“
苏齐“嘿嘿“一笑,“小阿离啊,你这是要出门啊?“
苏离冲苏齐翻了个白眼,三房和他们二房那头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不知道今天是刮得哪阵风,竟然把苏齐这瘟神给刮过来了。
苏齐瞧见苏离手中拽着的风筝,“小阿离这是要出去放风筝啊?怎么……没见大哥陪着你呢?“向来,苏离都跟苏睿的尾巴一样,哪儿哪儿都能跟着,显然,苏齐是在故意挑起苏离的不痛快。
苏离撇了撇嘴,“二哥,你到底走不走啊?你不走也别挡着我的道儿啊,我还赶着出去呢!“
“啧啧!“苏齐意思性地往旁边挪了挪,苏离没好气从他身旁擦了过去。
苏离在前边走着,却听苏齐在后头道:“我可听说,大哥陪着苏娆出门了呢,你这会儿出去,兴许还能在街上碰到他们。“
苏离跺了跺脚,走得更快了,而苏齐心中莫名地顺畅,看来从苏离这里着手,果真是没有错。
醉玉楼中,穆烟被邀上了二楼雅间,一道而来的苏睿却被公主府的护卫们拦在了外头。
彭城来的人,一早便都回去了,可醉玉楼的戒备丝毫都不曾松懈,毕竟这是静安长公主常来的地方,不容有半点儿闪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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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胤宫,流月宫,苏媱坐在窗口发呆,离流月宫不远的宫殿是沁雨轩,此刻灯火正浓。
而沁雨轩中住着的是才受封不久的美人堇夏。
据说,堇美人才艺兼备,最重要的是眉眼与穆烟有几分相像。
穆烟,又是穆烟!
苏媱望着沁雨轩的方向,心中愤恨不已,终究皇上心中还是惦记着那个穆烟是吗?
穆烟死在她手里,可殷承禄却不曾追究她的责任,却也不再亲近她,这样的冷落与疏离,她宁愿皇上直接赐死她来得痛快些。
沁雨轩中,歌舞正酣,殷承禄信步而至,久不在后宫留宿的殷承禄突然来到了沁雨轩,这对堇夏来说,无疑是莫大的恩宠,亦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皇上来了是她的运气,能不能留住皇上就要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堇夏说她新学了一首曲子,邀殷承禄赏听。
殷承禄漠然地点了点头,于他而言,没有了穆烟,群芳失色,再美再好的东西,都再不能勾起他的任何兴致来。
堇夏甜甜一笑,遣了所有舞女,抱了琵琶便开始弹唱。
曲子开头清雅悠扬,仿若潺潺流水,堇夏琵琶弹得极好,这是不可否认的。
只听她深情款款地唱起:“汴河水清凉,血染修罗场,白骨落寞水中央……“
殷承禄的神思开始控制不住地游移,眼前的堇美人身形仿佛与记忆中的穆烟相重合,他喃喃唤道:“阿烟。“
殷承禄的失神,堇夏浑然不觉,继续唱道:“泪落滴滴化红妆,曾经惊鸿如今竟已独彷徨。“
这是如今天启城中烟花教坊之地盛传的一首曲子,她费了好一番辛苦才学来的,据传闻,这首曲子是一个白衣女子先前在醉玉楼唱起的,而那女子正是如今成国公苏景洪府上的嫡小姐苏娆。
“江山几多长,无限河山帝王将相谁收葬?“堇夏继续拨弄着琵琶,这首曲子她学得虽不十分纯熟,但她却有足够的自信仿到了几分味道,都说皇上对苏娆有意,堇夏不信,这首出自苏娆之手的曲子,会留不住皇上。
然而,堇夏却想错了,她只知曲子好,却不知这词另有玄机。
曲子还玩奏完,殷承禄豁然而起,定定地望了堇夏一眼,神情凉薄而残忍,堇夏头一次觉得,琵琶弦在手中再也无力弹拨。
“皇上……“两行泪不禁落了下来,是恐惧还是委屈,堇夏自己也说不清楚。
殷承禄双眉紧蹙,抬脚便踏出了沁雨轩,堇夏瘫坐在地上,琵琶还在她的怀中,可她此刻的心却无处可放。
这一刻,她才恍然大悟,那首曲子有问题,有很大的问题。
可是错了就是错了,事情总是容不得她后悔的,小半个时辰后,承天宫的掌事太监韦全挥着拂尘来到了沁雨轩,一并带来的还有一杯酒。
堇夏痴痴地望着那杯酒,这大概是她在这人世间享用的最后一点烟火了吧!
“公公。“堇夏伏地,深深地叩了一个头,然后执起那杯酒,一饮而尽,“臣妾多谢陛下赏赐。“
韦全见堇夏喝下了那杯酒,事已办妥,便没再逗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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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清风徐徐吹进来,把穆烟眼前的回忆吹散,渐渐地化为零散的碎片,轻轻一吹,消失不见。
而此刻柳太后的情况却不是很好,耳朵嗡嗡的,那些音符像是致命的曲调,不停的勾起隐藏在心底的那些回忆,不停地在眼前翻转,脑子都快被撑裂了。
穆烟刚才回忆中晃过神来,眼敛微垂,只着重于手里的那琴弦,竟是没看到柳太后异常的反应。
柳太后捂住耳朵,不行继续听那扰乱心神的音符,婉转的曲调却是无处不在,从指缝里钻进耳朵,周身满满的被那些音调占满,柳太后的脸上有几分挣扎,近乎于狰狞。
太后本来因为墨煜多日来的努力,已经是好转了很多,可现在却是因为穆烟的出现,导致此前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柳太后的眼前有些模糊,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帘纱,眼前的弹奏的女子已经和记忆里的吻合,越发的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还是只是自己的幻觉。
“穆烟,穆烟。”
柳太后嘴里不知道说些什么,时而清醒,时而陷入混沌,嘴里模模糊糊的,听得不是很真切,最终被那些不停歇的音符淹没,吞噬掉。
指尖已经通红,穆烟丝毫不知,自己好像也是沉浸在弹奏的乐曲里,琴弦铮铮作响,一丝一毫不敢松懈。
“穆烟,啊。”
柳太后捂着脑袋,叫了一声,看起很痛苦的样子。
穆烟隐约的好像听见叫自己的名字,心里一惊,手里的音符生生的转变了声音,停下拨动的动作,望向柳太后那边。
“走开,都走开!”
柳太后已经是混沌的时候居多了,嘴里开始胡言乱语,声音也是愈发的大了,那些断断续续的词语,根本就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太后,您怎么了?”
穆烟这才发现柳太后的不对劲,把手里的琴放下,急忙过去,想要伸手搀扶,生怕柳太后出现什么问题。
“走开,你走开!”柳太后思绪混乱的越来越厉害,清醒的时候看到穆烟走过来,伸出手使劲的推了一把,厉声的喊道。
“太后,太后!”
在门口守着的侍女,听着不是很对劲,急忙的探进身去,这一看可是着急了,柳太后在屋子里跌跌撞撞的,着急的跑进来,扶着柳太后。
“让她走,让她走!”
柳太后片刻的清醒,看到穆烟靠近,往后踉跄的退了几步,手有些颤巍巍的,指着穆烟的方向,大声的喊道。
不过就是须臾,柳太后重新又开始胡言乱语的,牙齿咬得紧紧的,大滴的汗水顺着流淌下来。
“太后。”
穆烟不甘心,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就差一点点,就这样毁于一旦,往前靠近几步,试图挽回。
那几个侍女挡在前边,不让穆烟靠近,后边柳太后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几个御医得知匆匆赶来,无奈之下,穆烟只好遗憾的离开。
在宫内那些盘折的小路上,穆烟漫无目的的走着,最佳的时机就这样错过了,心里自然是不甘心的,脑子里不停的思索,既然是入宫了,那如何才能引起殷承禄的主意呢,总不能就这样离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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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苏媱身上裹着的是最新款的服饰,张扬的桃红色也正好符合了她的性格,那些繁杂的花纹盘旋在一起,勾勒出苏媱姣好的身形。
本来这四周是没有几个人经过的,就算是从这里路过的侍女,看到苏媱过来,也是纷纷的跪下让路,或者是绕开这一条路,转去其他的道路。
三夫人带着四处乱看的苏离,刚走出庭院,一抬头,便是看到了婀娜走来的苏媱,身上张扬的气质全都显现出来,心里一紧。
苏媱的目光也正好是望了过来,看到站在离着自己不远处的三夫人和苏离,脚步一下子也停住了,不可思议的看着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丁氏向来是与世无争的,也不会特意的争取一下什么,更何况,宫内也没有需要她进来的,可现在,却是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苏媱好像还一时间接受不了,使劲的眨了几下眼睛,丁氏依旧是在面前,所有的一切不是幻觉。
三夫人很知礼数,进宫之前就特意询问的那些相关的禁忌以及注意的问题,更何况贵妃的脾性较之她的母亲周氏有过之而无不及。
从前在云阳的时候,这位二小姐还未出阁,在府中跋扈嚣张,向来就是不把这个三姨娘放在眼里的,更是不会待见苏离了。
虽说是离着苏媱还是有一段的距离,可三夫人晃过神来,迈着步子走过去几步,咬咬唇,跪地行了大礼。
现在苏离还是宫里的贵妃,不管怎么样,这样的礼数还是应该有的,丁氏低下头,中规中矩的行了礼数。
可是后边的苏离可就没有那么好的悟性了,苏离的表情都是挂在脸上的,不管是高兴不高兴,一直到丁氏跪下的时候,苏离还是咬咬嘴唇,站在原地,显得格外的突兀。
苏媱即便是看到了,也是惊讶于她们出现的理由,没有在意那么多,可是丁氏的余光看到苏离随风飘荡的裙摆,使劲的咬着下嘴唇,这个丫头,净会给自己添乱子。
幸好苏媱没有发难与苏离,丁氏小声的咳嗽了几声,微微的抬起脑袋,使劲的对着苏离使眼色,脸上带了几分的紧张,这毕竟是在皇宫里,可容不得苏离这样的脾气。
苏离早就看到了自己的母亲对自己使得眼神,可腿动了几下,就是不愿意跪下,嘴唇抿得紧紧的,不去理会自己母亲着急的样子。
丁氏迅速的看了一眼苏媱,下嘴唇咬的泛白,可苏离就是不领情,不情愿的站在那里,也不行礼,就这样僵持着。
丁氏在苏媱发难之前,伸出手去,拽住苏离的袖子,往下一拉,苏离的身体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就这样被拽的跪在了地上,叩拜贵妃娘娘,她们虽然同是苏家人,可看上去却和陌生人无异。
苏离就这样被生生的拽到了地上,没有办法,就算是再不愿意,也只能跪下,别扭的行了个礼。
苏媱依旧是很诧异,不知道他们是为何出现在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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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还有苏离这个丫头,谁给她们的权利这样肆意的在宫中行走。
丁氏拽着苏离已经是完成了跪拜的礼数,苏媱很好的掩饰住自己的诧异的情绪,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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