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胡子大惊失色,一个扫堂腿,想踢开阿奴。
不料,阿奴的这一招仍然是虚招,眼看着王胡子一脚踢来,他的身子又弹起了三四尺,直接扑入王胡子的怀里。
王胡子大惊,尚未有所应变,就觉得小腹处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却是被阿奴用那把小刀子捅了一下。
阿奴下手狠辣,一旦动手就绝不容情,他不仅将小刀子捅进王胡子的小腹,并使劲向外划拉了一下,豁出一道可怕的伤口。
王胡子一声惨叫,下巴上又挨了一拳,本来因为疼痛向前蜷曲的身子,直接被阿奴打得倒翻了出去,后脑勺重重地磕在了一张榆木桌子上,将整张桌子都砸塌了。
王胡子一阵眩晕,又惊又怒,却没有丝毫反抗的机会。
阿奴阴沉着脸,厚厚的嘴唇紧闭着,一把抓住了王胡子的脖子,照脸就是几拳。
“阿奴,你他娘的……”王胡子刚刚缓过一口气,张口就骂。
阿奴本来已经放手了的,一听王胡子还在骂人,一把抓住王胡子乱蓬蓬的头发,使劲儿扳了一下,让王胡子的脸向上仰着,然后,又是几拳。
这几拳,阿奴已经生了恶念,就想将这个反对郭羊命令的家伙打死。
王胡子惨叫了三声,就被打晕了,软踏踏的像一条死狗,被阿奴抓着头发提到外面,扔进一堆驴粪里。
大家都吓坏了,看着阿奴铁青的脸,谁都不敢说什么。尤其是王胡子带来的那些盗匪,纷纷赶到阿奴的岩洞外面,却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王胡子浑身血污,一动不动地趴在驴粪里,不知死活。
阿奴比郭羊可怕,这是天水寨所有人都知道的。因为他只听郭羊一个人的,其他任何人的话都是狗屁。只要有人反对郭羊,第一个将刀子捅进那人肚子的,肯定是阿奴。
终于,有一个妇人看不下去了,她低声嘀咕着,走到王胡子跟前,将他的身子翻转过来。
王胡子长长吐了一口气,迷迷瞪瞪地说了一句什么,好像是“老子服了”,然后,又一次昏迷了过去。
“他还活着。”那妇人试图将王胡子拉起来,却实在是力气太小了,无法将人高马大的王胡子弄起来。
“你们都是死人吗?也不过来个人帮帮忙!真没见过你们这么没出息的男人!阿奴怎么了?他的刀子难道就可以随便杀人吗?不行,我得找郭羊去,阿奴把王胡子打死了……”
那妇人边哭边说,继而开始嚎啕大哭,鼻涕眼泪都淌了王胡子一脸。
“你再哭闹不休,我真就宰了他,你信不信?”阿奴站在岩洞门口,冷冷的说道:“找两个人把王胡子这狗才抬到一号新房去。你,从今天开始,就是王胡子的妻子。若有反悔,要么你死,要么王胡子死!”
阿奴恶狠狠地说完,就回到了岩洞里,倒是大家都傻眼了。
尤其是那个妇人,顾不上擦拭一把鼻涕眼泪,怔怔地看着怀里满脸都是血污、半死不活的王胡子,突然又大声哭了起来:“阿奴,你一个挨千刀的,你竟然把我嫁给了半个死人!”
……
王胡子躺在床上养了一个月,才能挣扎着爬起来,拄着一根木棍,一瘸一拐地走出了一号新房。门口,妇人正在忙着晾晒粮食,不远处,一个瓦罐里炖着几块猪肉,咕咚咕咚地翻滚着。
王胡子找了一个小凳子,龇牙咧嘴地坐下来,半眯着眼睛,看着阿奴强行嫁给他的妻子,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在一个晴朗的上午,王胡子来找阿奴,手里提着一坛酒。他想请阿奴喝酒,却被阿奴直接堵在洞门口,不让他进门。
“阿奴,兄弟这是来请你喝喜酒的,无论如何都要赏脸啊。”王胡子陪着笑,讪讪说道。
阿奴冷着脸,盯得王胡子浑身发冷,不由得矮了一头,小心翼翼地说道:“阿奴老哥,兄弟……请你喝酒。”
阿奴“刷”地摸出了郭羊专门给他打制的那把小刀子,伸出手指,温柔地试了试明晃晃的刀刃,阴沉的脸慢慢温柔了下来。不过,王胡子却看得浑身都是冷汗。
他太熟悉阿奴了,这个该死的氐人有个特别的嗜好,那就是每次宰杀牲口猪羊的时候,都会露出这种似笑非笑的神情。
“阿奴老哥,兄弟这就走,这就走。改天我炖了獐子肉,再请你喝酒。”王胡子是被阿奴给打怕了,点头哈腰,还哪有一丝一毫的盗匪头子的气势!
“我让你走了?”王胡子已经走出去几步了,阿奴突然冷冷地问道。
王胡子马上就停下了脚步,赶紧转身,陪着笑脸说道:“阿奴老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小弟这就去执行!”
阿奴又将王胡子盯了一会儿,这才沉声说道:“一个春天,你不能让自己的妻子怀孕,我就骟了你。”
王胡子一愣,猛然抬头,结结巴巴地说道:“阿奴老哥……”
“还有,告诉那一百多个狗屁新郎官,这个春天,如果他们不能完成任务,老子亲手骟了你。”阿奴恶狠狠地说道,手中的小刀子倏忽一闪,不知被他藏到哪里了。
“阿奴,你他娘的讲点道理行不行?别人完不成任务,为什么要骟我啊?这都是什么狗屁逻辑……”王胡子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的没了声息,因为,阿奴的脸色慢慢变得难看了。
“滚!”阿奴说完,冷着脸进了岩洞。
王胡子在阿奴岩洞前站了好一会儿,这才唉声叹气地返回一号新房。
……
阿奴岩洞里,一盆火燃得正旺,上面搭了一只铜鼎,咕咚咕咚地炖着肉,一股浓烈的羊肉膻腥弥漫着,混合着浓烈的酒香,令人迷醉。
一张柔软的豹皮上,慵懒地斜倚着一人,却是郭羊。
“他走了?”郭羊忍着笑,问道。
“走了。”阿奴一屁股坐到火盆边,用两根细长的铜著捞出一大块羊肉,放到郭羊面前的盘子里,又给自己捞了一块。
“你这办法还行。”郭羊笑道。
“那狗才是个贱骨头,不打不行。”阿奴冷声说道。
“你说……”郭羊想说什么,突然自己笑了起来,差点呛了一口酒。
“一个春天,那点任务都完不成,老子以后揪着他们的耳朵到猪圈里走一趟,让他们学习学习。”阿奴一本正经地说道。
郭羊闻言,哈哈大笑,撕了一大口羊肉,使劲嚼着。
“对了,阿奴,要不要给你也……”郭羊嚼着肉,含含糊糊地说道。
“不用。我有妻子。”阿奴冷着脸,淡淡说道:“少爷,你还没成家,要不要……”
“阿奴,你今天的肉少放了盐,以后要注意!对了,我还有事,得回去了。”
郭羊不等阿奴把话说完,立马站了起来,扭头就走,连那块羊肉都没吃完。
………………………………
第一卷●商遗顽民 第四十七章 王胡子练兵
王胡子和他的那些盗匪新郎官们愁眉苦脸地过了一个春天,他们对阿奴既爱又恨,却偏偏躲不过去。
“任务完成情况如何?”阿奴一本正经地问道,就好像询问那几个负责养殖的,这一茬能生多少头猪崽子一样。
王胡子苦着脸,吭哧半天,才小心翼翼地说道:“大约……估计……差不多有一大半完成任务了。”
“嗯?”阿奴突然翻脸了,向那两队新郎官跟前迈了一步。
那些新郎官悚然一惊,慌忙退后了半步,紧张地看着阿奴。
阿奴,这个该死的氐人,居然慢慢摸出了他的那把小刀子,似笑非笑地瞅着王胡子。
王胡子脸色大变,赶紧赔笑道:“阿奴大哥,您消消气,是这样的,有些狗才的确是不争气,给您老人家丢脸了,回头我好好收拾他们!”
说着话,他转首大声吼道:“闫老二,张狗子,薛霸,还有你,他娘的,还不出列给阿奴大哥赔罪!”
被王胡子点名的几条汉子鄙视地看着王胡子,一个个垂头丧气的走出队列,丝毫没有新郎官的样子。
阿奴看都不看那几个人,只是瞅着王胡子,伸出一指,轻轻弹着他的小刀子,发出“叮叮”的脆响,每一声都像无形的刀光,割得王胡子的心头一颤一颤的。
“阿奴大哥……有话好说,有话好说。”王胡子在阿奴的面前,就像一只受伤的狗,而阿奴自然就是那凶狠的豹子了。
“你自己的任务呢?”阿奴突然开口问道。
“我的完成了!”王胡子大声说道,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自豪。不过,那点可怜的自豪,让阿奴似笑非笑的神情弄得有些走样。
王胡子挠了挠头发,赔笑道:“阿奴大哥,我的任务完成了……”
那百来个新郎官发出一声鄙夷的嘘声,甚至有人使劲咳嗽着,以掩饰他们快要忍不住的嘲笑。
阿奴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先挂着。不过,把你的这几个狗屁新郎官给我带上,去参观一下咱们天水寨的猪圈吧。”
他说着话,伸出拇指和食指,瞅着王胡子笑了笑。
王胡子乖乖地将自己的一只耳朵塞到阿奴的两指间,让人家揪着扯进了猪圈。那几个没完成任务的盗匪新郎官,在其他新郎官得意洋洋的怪笑声中,唉声叹气地跟在后面,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
好不容易将阿奴糊弄过去了,王胡子回到他的一号新房,唉声叹气了一会儿,咬牙切齿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决定要振作起来,继续训练他的兵。
郭羊给他递了话,并隐约暗示他,训练士卒,还需要向阿奴学学。
王胡子一想起阿奴,就气不打一处来,上次为了逼婚,当着全天水寨的人将他楱了个半死,还胡乱给他塞了一个妻子。
这些倒也就罢了,可那个该死的氐人奴隶,我王胡子明明完成任务了,还要被揪着耳朵去参观猪圈,向那几个专门负责种猪培养的糟老头子“请教”!
“去,给我弄一碗肉,吃过饭,我得去营里。”王胡子大咧咧地命令妻子。
他的商人妻子很柔顺地端上来一大碗樟子肉,说道:“早上你们去寻阿奴的时候,我就给你炖了肉。怎么样,那个天杀的再没欺负你吧?”
“哼,他敢!”王胡子冷哼一声,劈手端过那碗肉,一通狼吞虎咽,一副大男人气概,看得他妻子满眼都是柔顺和依赖。
王胡子看着已经有些显怀的妻子,心里暗暗叹息,骂了一声阿奴狗才,提了刀子就出门了。
相比阿奴的训练,王胡子的训练方式更接近军队操练,不过,他结合自己这些年当盗匪头子的经验,增加了很多训练项目。
军队操练,主要讲求协同联合作战,个人能力是很重要,但不是最重要的。比如上次将郭羊逼得快要走投无路的那种战法,就是典型的队列阵型攻击。
王胡子的训练项目包括了结阵、队列、联防、攀岩、潜水、暗杀、隐匿、踩点等数十项,甚至还包括一些莫名其妙的项目,比如驯马、诱狗、江湖切口等内容。
第一次听到这名目繁多的训练项目时,郭羊觉得头都有些大了,不禁多问了一些细节。
“我们做盗匪的,无非是打劫偷盗,要么被人弄死,要么就弄死别人并顺带着拿走他的东西,所以,我首先得让咱们的人活着,并能应付各种错综复杂的情况。”王胡子说的有道理,乱世之中,再没有比想办法活下去更重要的事了。
王胡子吃了阿奴的亏,一心想挣回面子,便重新调整了自己的训练项目,而且,每一项他都带头训练。
攀岩,扔掉绳子,赤手空拳给老子上!
如果你的心里惦记着那根绳子,你他娘的就永远被挂在空中了。
难度再大些,不仅要能快捷地爬上去,还要能快捷地溜下来,并且还要时不时在两块突出的岩石上跳跃。
潜水,不达到极限就别冒头,那些官军的弓箭手最喜欢的,就是瞄着你那猪尿脬一样的头颅射,别他娘的寻那晦气。
还有,学会任何情况下都要屏息凝神,就算是当新郎官的时候,也不能忘记这项训练!
踩点,要的是智慧,不是你们的那些小聪明,当盗匪的,就永远不要高估自己,也永远不要低估别人,说不定你去踩别人的点,反让人家放长线钓出老子这条大鱼。
你们要学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放过任何一条蛛丝马迹,不放过任何一丝危险的气息。
你们要像鬣狗一样凶狠,还要像豹子一样灵敏,更要像狐狸一样狡猾!
你们就是鬣狗,你们就是豹子,你们就是他娘的那只老狐狸!
至于偷马卖马,贩卖牲口,倒卖私盐和粮食,这些都是技术活儿,别直戳戳的像一根木棍儿,让人家一看你小子脸上就写了一个拳头大的“贼”字。
见人说人话,见鬼……别傻不拉几地跟人家套近乎,赶紧跑啊。
江湖切口,大致就是百来句,要学会一点都不难,难就难在你的眼光贼不贼,你的招子亮不亮,你的见识广不广,你的拳头硬不硬!
大多数时候,江湖切口都是互相给脸的,但也有些时候,有些人给脸不要脸,那就别客气,寻个没人的地方弄死他。
记住,任何时候,任何地方,不管你杀任何人,都不能留下痕迹。比如,就算是你要弄死阿奴,也至少要做到我王胡子查不出蛛丝马迹,否则,老子亲手骟了你。
还有,放哨瞭哨时,要学会将自己藏起来,就算是有人往你鼻子里撒尿,你也不能给老子吹出一个泡泡。不会将自己藏起来的人,就不配当盗匪,更不配当我王胡子我天水寨的兵!
有个老鬼曾说过,善于藏匿者,藏九天于天下,就算是天王老子也寻不到。而不善于藏匿者,说的就是你们这些牲口一样的家伙,顾头不顾腚,撅着一个肥屁股是等着挨刀呢还是等着挨刀呢?
在草里,我们就是狗尾巴草,就是不起眼的野糜或香茅;在水里,我们就是鱼,就是石头,就是一只呱呱叫的癞蛤蟆;在土里,我们就是泥疙瘩,就是臭狗屎,就是烂牛粪,反正不是你就行。
当然,这只是静止的、最简单的,只要是个人就能够做到的。我们天水寨的兵,天水寨的盗匪,必须要做得更好,藏得更妙,就算是你亲娘老子都会认不出来。
还有个老鬼曾经说过,善于隐藏的,藏在人群闹市中,更善于隐藏的,直接弄个侯爷爵爷的,招摇撞骗,吃香喝辣,人五人六的。如果有机会,你们给我混出来七八个侯爷甚至周天子,老子也到王宫里去逍遥几天。
……
王胡子的训练比阿奴的训练更系统,难度也更大,当然效果似乎也更好一些。
起码,在郭羊看来,天水寨的安全,目前最大的依靠就是这些非兵非盗的家伙。他们甚至在训练的过程中,已经将整个天水寨方圆三四百里的范围都重新布置了一遍,陷阱,暗道,瞭哨口,一应俱全,只要王胡子愿意,他可以躺在他的一号新房里,随时掌控方圆几百里的风吹草动。
最让郭羊惊奇的,是王胡子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几百只预警兽,经过简单驯养,就可以撒出去,让它们自由繁衍生息。
而只要有陌生气息的人畜闯入预警圈,那些预警兽就会发出一种特殊的无声讯号,让躺在王胡子手边的那只预警兽王得知,发出焦急不安的“吱吱”声。
“王胡子,老子这一点真是服了你。”阿奴亲眼目睹了预警兽的演示,不好意思地搓着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