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huáng儿急问。
“如你所说,眠心草需要用心血滋养才有药效,可从漠南到京师,便是江湖高手轻功再好的,也得半日才能到。朕倒是能够应付,只是到时候功力不济,万一影响了眠心草的药性……”
“不怕的,”huáng儿笑得轻松,“咱们有绝顶高手帮忙”
“绝顶高手?”宇文睿不解。
huáng儿扬手朝前一指,“绝顶高手不就在眼前吗?”
宇文睿呆住
十里长亭内,转出了面若寒霜的白衣女子,不是她师姐柴麒又是谁?
大周。坤泰宫。
景砚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一觉醒来,外面已经是黑蒙蒙的天色,宫内明亮的琉璃灯盏早已经被燃起。
周围静悄悄的,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没有梦中的陌生年轻女子,也没有和那女子对话的无忧。
是梦吗?还是曾经有人在自己的旁边对话?
她分明感觉到那是个陌生的女子,浑浑噩噩中,景砚记不清那年轻女子和无忧说过什么,她只恍惚留存着那女子的音色
不是中原人的语调,应该是北方的。
北方的……
年轻的女子……
能够跟无忧面对面对话的……
景砚惊悚地瞪大双眼,急唤侍女:“秉笔侍墨”
声音却虚弱而黯哑无力。
幸好二人是侍奉惯了她的,听得她的呼唤,忙奔了进来,喜道:“主子,您醒了?”
景砚心思细密,一眼瞥到了二人身上鲜亮的新衣,蹙眉道:“什么时辰了?”
秉笔侍墨连忙道:“主子,这会儿是年初一的夜间了。奴婢们给主子拜年了祝主子fèng体康健,长乐吉祥”
说着,二人跪拜,行大礼。
景砚闻言,心中一紧,不由得目光滑向枕侧的明黄色荷包。她顾不得给二人赏赐,更顾不上受坤泰宫阖宫人众的跪拜,急问道:“皇帝呢?”
秉笔和侍墨对视一眼,默契地垂眸,均没做声。
景砚更觉慌乱,追道:“在太皇太后那儿过生辰呢?”
“还是……”她深吸一口气,“还是在重阳宫接见各邦使者呢?”
二人还是垂着头,不做声。
“你们要急死哀家吗”景砚厉声道,披衣而起,便要亲自去看。
秉笔大惊,忙扶住景砚道:“主子息怒……”
“她是不是又胡闹了?”景砚定定地看着秉笔,几乎是咬着牙蹦出这句话。
说着,似真似梦的某个场景突地在她的脑中闪现:年轻女子巧笑倩倩,对着无忧露出两个好看的梨涡。
我姓阿拉坦……你叫我huáng儿……我叫你阿睿,可好?
景砚脑中一阵眩晕。
秉笔和侍墨吓坏了,“主子主子您怎么了?奴婢这就去请施大人”
景砚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然攥住秉笔的衣襟,几乎要把衣襟的绸料子攥碎,纤瘦的手背上青筋凸起。
秉笔看得心疼。皇帝走得匆忙,只丢下一句“阿嫂醒了,就说朕去取眠心草了,至多两日就回来”,便走了。
秉笔哪里想得到太后这么快就醒来了。之前不是一直昏昏沉沉的吗?怎么突然这般清醒了?好吧,太后清醒了是好事,可是奴婢措手不及啊总不能说“陛下跟着一个漠南医女去取眠心草”了吧?
她不禁暗怪她们这位皇帝毛躁,就算再心急也得安排明白不是?奴婢措手不及事小,真的让太后急坏了身子,岂不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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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周虑
“她就这么抛下偌大个国家,抛下朝廷和后宫,走了?”景砚咬牙道。
侍墨忙劝解道:“主子请息怒陛下她也是为了主子的fèng体着想……想来是不放心旁的人,陛下的心思总是好的……”
景砚冷冷地打断她:“早知道她如此胡闹,哀家宁可一病死了也胜过朝廷大乱国事无着落,哀家九泉之下无颜见列祖列宗”
侍墨和秉笔闻言,登时都不敢做声了。她们侍奉了景砚多年,从没见过太后的语气这般凌厉过,足可见真是被皇帝气坏了。可皇帝对太后的一番爱护之心,她们也具是看在眼中的。若说对错,真是分辨不清,只能说是标准不同罢了。
太后在意家国天下胜过她自己的身体,而皇帝呢,则在意太后胜过家国天下。落足点本就不同,得出的结果自然也就不同。正确与否,也是冷暖自知吧
宇文睿不管不顾地跑去了漠南,景砚却没法坐视不理。她起身,吩咐秉笔侍墨服侍她更衣梳洗。
两位侍女也心疼她,忍不住还劝:“主子的身子还病着,还是安静躺着休息为好。”
景砚摇头道:“哀家哪有养病的心思?”
她心念电转,问道:“皇帝出宫的事,还有何人知道?”
“主子放心,陛下这事奴婢们不敢声张。只奴婢二人和陛下身边的申全,以及施大人知道。”
“施然……”
景砚微一沉吟,转过话头儿道,“这几日过年,宫中热闹,难保人多口杂。天子只身涉险地,这不是闹着玩儿的……马上传何冲吴斌,还有申全来见哀家”
侍墨答应着去了。
景砚突道:“申承何在?”
秉笔也是个伶俐的,闻言登时明白了太后的意思,忙回道:“主子放心,申大总管一直在殿外侍候着呢。”
景砚这才暗暗松一口气,可转念间又想到:申承是没机会给歹人报信了,别人呢?那神秘人连坤泰宫的大总管都能买通,何况别人?
正思虑间,有小宫女来报,说“太皇太后身边的玉玦姑姑来了”。
景砚拧眉,略一思索已经明白了玉玦的来意。
她连忙起身迎了出来。
玉玦的脸上堆着笑意,先是给景砚施了一礼:“太后醒来了?”
景砚欠了欠身道:“劳姑姑记挂着。”
玉玦笑道:“太后折煞奴婢了年节下的,本不该惊扰太后,只是奴婢奉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懿旨,有几句话想问太后。”
景砚陪笑道:“姑姑请讲。”
“太皇太后说,昨夜除夕,皇帝大宴群臣宗亲,她老人家身子不爽,也就罢了。可今日是皇帝的生辰,本该大办家宴的,她老人家也乐意热闹热闹。谁想今儿晌午皇帝只来给她老人家磕了个头,陪着说了几句话,就匆匆忙忙地走了。太皇太后不敢惊扰了皇帝,怕耽误了军国大事,是以差奴婢来请问太后,究竟发生了何事?”
景砚微笑道:“还请姑姑回禀母后,只是为着北郑的局势,皇帝心忧国政,同几位重臣商议朝政来着。皇帝长大了,对国事更经心了,年节下四方觐见的使臣她都想见一见。并没什么大事,请母后安心。”
玉玦点点头,道:“既如此,奴婢便这般回禀太皇太后了。”
她再觑一眼景砚,笑道:“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说,只要是皇帝的事,问太后一定是没错的。”
景砚面容一僵。
“奴婢这便告辞了”
“姑姑慢走。”
眼看着玉玦的背影消失,景砚娇躯一晃,险些栽倒,幸亏旁边的秉笔搀扶住了她。
“主子……”她凝着景砚苍白如纸的面孔,担心道,“可要请施大人前来?”
景砚由着她搀着自己软绵无力的身体坐下,缓缓平复心口的绞痛,想到还有话要问施然,道:“去请他来。”
不一会儿,何冲和吴斌就到了,施礼毕。
景砚屏退闲杂人等,看着二人道:“卿等可知皇帝之事?”
二人皆都懵懂摇头。
景砚抿唇,沉声道:“皇帝孤身去了漠南。”
饶是二人经惯了大事,闻言也是大吃一惊。
“卿等久沐皇恩,都是忠直勇毅之臣,该当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此事决不可被旁人知晓。”
二人忙道:“太后敬请放心”
景砚颔首道:“如今正过年,宫中人多口杂,何爱卿你率领内廷侍卫,严密防守,尤其是可疑人等,以及敢传言宫中事的,只要发现,立刻禀告哀家哀家暂将御林军交给你,正副二位统领皆由你辖制,听你指挥。任何人,包括宗亲贵戚重臣亲眷,敢有异动者,胆敢犯上作乱者,一律拿下,绝不姑息务必要保证禁宫和京师安然无恙若有差池,哀家唯你是问”
何冲听得热血激荡,朗声道:“臣定当不负太后重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景砚点点头,又转向吴斌道:“吴爱卿,你即刻动身,带领几名内卫高手,赶赴雍州,找节度使孟昭辉。传哀家的懿旨,命他不惜一切代价,不管用任何方式,务必要在漠南保护皇帝安然无恙皇帝若有分毫差池,你们就不必回来见哀家了”
吴斌只觉得胸中热血直往上涌,拜道:“臣就是豁出这条命,也定会护卫陛下周全”
二将各自领命而去,景砚抖手端起茶盏,脑中突地一阵眩晕,手中的茶盏洒了一半。
“主子,您可烫着了?”秉笔忙不迭替景砚擦拭溅在衣裙上的茶汤。
“无妨”景砚脑中回复了几分清明,挥了挥手,“申全和施然到了?”
“到了。”
“宣”
施然出于医者的本能,第一眼便见到了景砚苍白无血的脸色,还有额角上沁出的冷汗。
“太后怎么起身了?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必须卧床静养……”
“出了这么大的事,哀家哪有心思静养?”景砚冷脸抢白了他。
施然愣住。
景砚怒视着底下的两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二人俱都无言以对。
“皇帝的事,别说你们二人不知道”她猛地一拍桌子,倒把二人惊了一跳。
从小到大,施然还真没见过一向斯文的景砚这样过,他尴尬地轻咳一声道:“太后别急,当心fèng体……陛下她只是去漠南取回眠心草,并不会有什么危险……”
景砚咬着牙盯住她:“眠心草,眠心草,她疯魔了吗?一国之君,独自涉险,就为了那么一棵草”
施然嗫嚅道:“那可不是普通的草,是能治好你的心疾的。她不放心别人,才亲自去的。”
景砚心里一软,脸上却还是沉如水一般,“她不知自己担了多大的干系吗?江山重要,还是哀家的身体重要?她难道分不清吗”
在她心里,自然你重过江山。
施然默道。为了不给太后火上浇油,他并没把这话说出口。
景砚平复一瞬心绪,又道:“那个漠南女子是何人?你说”
她素手一指申全,音声严厉。
申全快要被吓颓了,忙将自己所知一一道出。
景砚的眉头拧得更紧:“漠南医女?”
“是。礼部尚书大人转述漠南使者单独觐见的话头儿的时候,是这样说的。”
“那漠南使者还说了什么?”
申全凝神想了想,道:“那使者央求见陛下的时候,对礼部尚书大人说什么事关国祚。面见陛下时,还说是为了太后的fèng体而来……”
“为了哀家?他们是如何知道哀家病了的?”
“陛下当时也问了,漠南使者说是他们漠南的巫祝卜算出来的,还说漠南女王特别担心。”
景砚的心头一紧,“那医女和皇帝说了什么?”
申全叩头道:“请太后赎罪,这个奴婢真的不知,陛下是单独见的那医女,后来还在净室中谈的,奴婢们并没被允许入内。”
景砚的心中更感慌乱:那漠南医女绝非寻常人等,她到底对无忧说了什么?以至于无忧竟然毫无芥蒂地随她走了?
“奴婢恍惚还听到那医女说什么禁忌……”申全忽的想起了什么。
“什么禁忌?”
“奴婢不知……”申全摇头,继而又道,“陛下临走前曾对奴婢说,这眠心草必须她亲自去取,除她之外,世间没有第二人有资格亲取。”
景砚登时像被抽尽了全身的力气
她的无忧,着了人家的道儿了
定然是那起子人早就窥破了无忧对自己的心意,以医治自己的心疾为饵,诱无忧跳入圈套,然后对她……
景砚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她突然觉得害怕,很害怕:如果无忧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么她……她该当如何?
她又是心酸,又是痛恨。心酸于那孩子为了自己,竟不顾一切;痛恨于那小冤家怎么能为了自己,不顾家国天下
此时此刻,景砚不愿,更是不敢去想象宇文睿可能会遇到怎样的麻烦,她几乎要咬碎银牙
谁敢动她的无忧,她定然要让那人,生则痛不欲生,死则尸骨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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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取药
; “这就是孤的漠南”骏马上的凰儿扬手指着眼前一望无际的旷野,言语间透着骄傲。
“这边,还有那边,等到春天,雪化了的时候,都是葱葱郁郁的草场,牛羊啊马匹啊,就像珍珠似的散落在中间,可漂亮呢”说到自家的风景,凰儿越发的兴奋。
“风吹草低见牛羊。”宇文睿低喃道。
“正是了”凰儿笑道,“你们中原人虽然文绉绉的不爽利,但作的诗还是很好的。”
“这可不是我们中原人作的。”
“那是谁作的”
宇文睿心里有事,实不愿同她多做纠缠,岔开话头儿道:“且不说这个,乌尔山还有多远”
凰儿耷拉了嘴角,哼哼唧唧道:“就快到了。”
“那我们抓紧赶路吧”宇文睿一勒缰绳,便要疾驰,却不想再次被凰儿扯住了。
“做什么”她看着凰儿,眼中露出不快。
凰儿咬了咬嘴唇道:“那很疼的”
“”宇文睿不解。
凰儿急道:“你知道那东西戳进胸口会多疼吗会流很多血,还会落下疤”
宇文睿不知道她说的“那东西”指什么,难道不是匕首,或者是自己的手指吗
“朕意已决”她绷着脸道,“朕既然到了这里,心意就是绝不会更改的”
凰儿眼眶微红,转而求助于一路上都没做声的柴麒:“柴姐姐,你劝劝她吧”
柴麒始终寒着一张脸,睨一眼宇文睿,只丢下一句“走吧”,便拍马越过两人当先冲了过去。
劝什么怎么劝姓宇文的都执拗,各有各的执拗,想做的事,便是天塌下来也非做不可。她怎会不知道宇文睿会疼、会流血、会落疤若易位而处,师父得了重病需要那药草救命,她也会毫不含糊的。
气归气,疼归疼,可既为至亲,又是同门的师姐妹,她也唯有尽全力替宇文睿达成心愿。至于其他的,比如景砚那个女人
柴麒在风雪中默默地磨牙:为什么又是这个女人她究竟有什么好的当年害得先帝,自己的亲姐姐殒命北郑,如今又让小师妹神魂颠倒世间的好女子多得是,为什么偏偏是她
凰儿眼看着那姐妹俩拨马越过自己驰骋而去,气结:这都什么事儿啊阿睿为了那女子不管不顾的,连柴姐姐一向对自己不错的,这会子也成了那头儿的。
哼那个大周太后有什么好啊孤看着也是稀松平常长得倒是不错,可孤孤也不差啊何况,她那样病弱,只会拖累阿睿。阿睿是皇帝,身手又是那样的好,伴在她身边的也应该是同样的人,是可以陪她纵马驰骋天下的人比如像孤这样的
凰儿联想到己身,细腻玉白的小脸儿难得地泛上了红晕。她连忙使劲儿甩了甩头,挥掉那莫名侵袭了自己的旖旎想象。
“喂你们俩急什么等等我啊还有重要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