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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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砚-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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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砚浑然不觉得危险在靠近,她正为宇文睿构想着联络漠南,如何两相夹击,突入北郑,直取都城。

    宇文睿却是脑门上青筋“蹦蹦”狂跳,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皇姐难道不是因为和阿嫂有了肌肤之亲,才让阿嫂如此牵挂的?若是我……若是我也……

    她全然听不进景砚在说些什么,饿虎扑食一样扑向了景砚,伴着景砚的惊声尖叫,她的身体已经覆了上来。

    宇文睿灼热的气息喷在景砚的脸颊上,滚烫的;声音因为紧张和兴奋而颤抖不已

    “砚……砚儿,我我们……生生个……孩儿吧”

    不等景砚开口,只听得一声探问:“主子您怎么了?”

    紧接着,就是“当啷”的脆响,盛着药汤的玉碗被跌落在地,摔了个粉碎,药汤溅了一地。

    伴随着的,是秉笔“扑通”跪倒在地,叩头不止:“奴婢……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景砚只觉得天旋地转。那一刻,她觉得,该去死的人,是自己……
………………………………

第97章 迷茫

    “陛下,吴斌将军在殿外候旨。”申全施礼禀道。

    宇文睿闻言精神一振,放下朱笔,从奏折堆里抬起头来,喜道:“快请”

    申全应承着,出殿传旨。

    宇文睿又指了指案上一摞摞的奏折,对侍立在一旁的小内监道:“收拾收拾。”

    小内监忙不迭地拾掇书案上的凌乱,却不料心里有事手上没准,“嗒”的一声,一份奏折掉落在地,就势掀开,里面的字迹露了出来。

    小内监吓死了,慌忙跪倒,“咚咚咚”地叩头不止:“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宇文睿眉头微皱:不就是掉了一份奏折吗?至于吓成这样?朕又不是凶神恶煞……

    正往殿外走的申全也停住脚步,尴尬地瞧着磕头如捣蒜的小内监,又不禁观察皇帝的神色,见并无恼怒的迹象,才暗暗松了一口气,陪笑道:“陛下别气。这小子是刚被提拔上来的,想是乐昏了头了,手底下没成算。”

    宇文睿淡道:“没什么……你叫什么名字?”

    被问到姓名的小内监更怕了,以为皇帝要问了自己的名字,再治自己的失仪之罪,可又不敢不回答皇帝的问题,只好抖着尖细的嗓子,身子早就战栗成了一团儿。

    “奴婢奴婢叫……叫魏顺……”

    “你姓魏?”宇文睿来了兴致,蹲下身。

    一缕淡淡的木樨香气扑面而来,魏顺的呼吸都要停滞了。他屏住呼吸,唯恐自己多喘出一口气儿,就会冲散了那股子仙人般的气息。他更卑微地蜷起跪伏在地的身体,恨不得整张脸都埋进尘埃里,唯恐冲撞了眼前这既像仙女又像神人的皇帝。

    宇文睿歪着头打量他,眉尖一挑,缓缓问道:“魏秦魏总管,你可认得?”

    魏顺这才心神归位了几分,颤声道:“魏总管是是奴婢的师父……”

    他心念突地一转,更慌神了,再次叩头有声:“求求陛下不要牵连师父……都是都是奴婢一人之错……奴婢自领……”

    宇文睿表情古怪,忍着笑道:“你倒是孝顺,不枉你师父给你起的名字。”

    魏顺伏在地上,想着自己可能会受到的刑罚,心乱如麻。

    “你怕朕?”

    魏顺一抖:“奴婢奴婢不敢……”

    “那就还是怕朕,”宇文睿面无表情地直起身,盯着魏顺不由自主颤抖的脊背,暗自喟叹一声,“你下去吧。”

    魏顺闻言,快要急哭了,拜道:“陛下要打要骂都行,只求别打发了奴婢奴婢不想……不想让师父他老人家对奴婢失望……”

    “你先起来。”宇文睿平静道。

    魏顺唯唯诺诺起身,战战兢兢地垂着头,不敢看宇文睿。

    “朕只是让你下去好好练练御前侍奉的规矩,以后再服侍的时候,不至于失了礼数,并没有打发了你。”

    魏顺吃惊地霍然抬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怔怔地看着宇文睿,双颊泛上莫名的红晕。

    这小内监的年纪,怕是比自己还要年轻两岁吧?

    宇文睿温言道:“你先下去吧。好生跟你师父习学着,别辜负了你师父的一番期望。”

    魏顺感激涕零地退下了。

    宇文睿俯身去捡拾地上的奏折,申全忙折了回来,抢先一步拾起,递回她的手中。

    宇文睿盯着奏折上自己朱笔批过的痕迹,像一团子殷红的血迹,她心里更觉不舒服了。

    “全子啊,朕的样子,很可怕吗?”

    申全不提防她这一问。不过他在御前伺候久了,对小皇帝了解愈深,自然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子,乍见天颜,紧张惶恐也是有的。陛下何必放在心上?”

    其实,申大总管心里何尝没有一本账?

    昨日在坤泰宫中,守在内室外的三个人,同时听到了太后的惊呼,唯独刚温热了药汤的秉笔第一个闯了进去。申全知道,那是因为相较于他人,秉笔姑姑是太后娘家带来的陪嫁,对太后的情意更深,也更真。

    结果如何?

    申全不知道内室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他服侍了小皇帝将近十年,小皇帝是何等情状,他会不清楚?只不过是很多事情,不能想,更不敢想罢了。

    彼时,小皇帝显然是极不高兴的,她狠狠地斥责了秉笔一通,又气冲冲地命人:“再重新熬药来”

    反倒是太后,始终绷着脸。命人收拾干净地上的污物和碎片之后,就撵皇帝走人。皇帝自然是不愿的,可太后决心已下,谁能更改?

    皇帝被赶了出来,心情更是不好了,她也不回寝宫休息,一径去重阳宫,不要命似的批了半宿的奏折,任谁劝都不听,最后还是太后亲至,温言相劝,皇帝才乖乖地回了寝宫休息。

    这一番折腾下来,申全都觉得身心俱疲了。小皇帝年纪越大,心思越多,天子的威仪越重,也越不好伺候,自己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付。

    饶是如此,还有火上浇油的

    今儿一大早,皇帝刚起床,还没盥洗呢,何冲突然求见,进门的时候瞥了自己一眼,眼神里透着莫名的怪异。

    最最难以理解的,皇帝竟然命所有人都退下,只留何冲一人密奏。

    君臣二人不知说些了什么,直说了半个多时辰。何冲前脚刚走,皇帝就掼碎了一只玉盏,吓得一众宫女内侍跪伏在地,不敢做声。

    自那时起,皇帝的脸上就没见过笑模样,害得合宫的人大气儿都不敢多喘一下。

    “伴君如伴虎”“君威难测”什么的,申全现在算是体会了。

    面对着越来越有皇帝样儿,却也越来越让人觉得陌生的小皇帝,申全聪明地选择了顺从。他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卑微的刑余之人,别人的恭敬,不是因为他做了什么利国利民经天纬地的大事,只是因为他侍奉皇帝侍奉得好,皇帝又宠信他。若抛开忠于皇帝这一层,那么他申全,什么都不是。所以,归根结底,忠于皇帝,只忠于皇帝才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全子,你随在朕身边也有十年了吧?”宇文睿突道。

    “九年八个月零两天了,陛下。”

    宇文睿意外道:“你倒是记得清楚。”

    申全并没多言,只简短应了个“是”字。

    宇文睿面色稍缓,“去传吴将军进殿吧还有,刚才那个叫魏顺的,交给你,好生调教。”

    说着,她意味深长地扫过申全:“你记住,忠义孝顺之人,才堪重用,才能长久。”

    申全心头突地一跳:皇帝不是小孩子了,不会无缘无故地说出这番话来。这话头儿,是就事论事,还是意有所指?

    他来不及多想,躬身退下

    宇文睿凝着申全远去的背影,面沉似水。

    若非何冲彼时恰在同一家茶楼喝茶,若非阿嫂恰巧昨日吩咐了何冲负责调查,申承这奴才还要瞒自己多久?

    宇文睿心中生恨,无声地捏紧了拳头。

    她自问从即位时起,并不曾苛待过任何一个宫人,打骂无端责罚什么的,更是没有的事。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勾结他人,行不可告人之目的?

    宇文睿决不信这种事儿只申承一人参与了,她要求何冲查,彻查她决不允许她的身边存着这样危险的小人。尤其是,她不能让阿嫂和母后陷入危险的境地之中。

    除了这个,她最感兴趣,也是最担心的,是那个和申承喝茶的神秘男子究竟是何人。

    何冲只是恰在隔壁的雅间会友,除了不同寻常的响声之外,他并没听到什么异样的声音。但大周历代宫规,严令内监若无皇命,断不许与宫外之人相通。何冲当时偷瞧见那神秘人先走之后,申承怪异的神色,就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是以原原本本地禀告了皇帝。

    宇文睿立在书案旁,她想到了前些日子柴师姐曾经说过的话。柴师姐说她这信人就信到了十分的性子固然可爱,却也容易受伤害。可即便宫中出了申承这么一只大蠹虫,宇文睿还是相信申全对自己的忠心。

    她记得幼时裴先生就教导过她,“凡事无绝对”;裴先生还说,盼她做个明辨是非的好皇帝,而不是人云亦云的糊涂天子。所以,她遵从了自己的心,她信申全的为人,即使申全是申承的徒弟,是申承最最亲近的人。

    多久没聆听裴先生的教诲了?

    国事繁忙是理由吗?难道不是因为做了皇帝,架子大了,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于是自以为是了吗?

    宇文睿心觉愧疚。

    她现在于感情之事于军国大事,皆感迷茫,她急切地想要有人来为她指点一条明路,哪怕只是帮她开拓一下思路也好。

    谁说皇帝就是无所不能的?她这个皇帝,现在就对阿嫂的无动于衷不知所措;还有眼下这扑朔迷离的局面,她隐约觉出这背后有一只巨手在推动,且和北郑的局势脱不开干系,但到底详细如何,又该如何应对,她很有些心烦意乱。
………………………………

第98章 冠军

    “臣吴斌参见陛下”

    身着从四品武将服色的青年男子迈着大步进入殿中,对着宇文睿跪拜行大礼。

    “吴卿快快请起”宇文睿疾走几步,躬身搀住吴斌的手臂。

    吴斌呼吸一窒,却依旧固执地行完了大礼。

    宇文睿拗不过他,索性放开手,笑吟吟地背着双手受了他的礼。

    吴斌礼毕起身,垂着手恭敬立在一旁。

    宇文睿眸中含着笑意,打量着他越发魁伟雄壮的身材,“一别许久,爱卿倒是越发有个将军的模样了?”

    吴斌被皇帝调侃,深麦色的脸庞蒸腾上了热气。

    皇帝赐座,他不敢违抗,也只搭着椅边儿坐了,脸上莫名的晕红色却是许久无法褪去。

    君臣二人叙了一些闲话。

    宇文睿忽道:“前年,吴卿奏折中提到的屯田一事,不知如何了?”

    吴斌精神一振,道:“自从当日得了陛下的旨意,臣就会同廊州的官员,在离北郑边关稍远的几个府县征了若干田地试着做了一番。嘿果如尹先生所说,廊州的土地最是适合种麦的虽说不及我大周土地作物可以一年两熟,但麦子的产量和成色都极好臣也询问了当地的百姓,他们都说如此大面积地只播一种作物,远比他们自家小块儿地的收成好得多。”

    宇文睿脸上也稍露喜色,不过她并没忘了申承私传宫秘之事,唯恐吴斌口无遮拦被奸邪小人听了去,再坑了那位尹先生,遂道:“那位先生的主意一向是好的。”

    吴斌微愣,他好歹也是在官场中历练了几年的,起码的伶俐眼色还是有的,他心知皇帝如此说必然事出有因,于是也不再提及“那位先生”的姓氏。

    宇文睿又道:“屯田的收成好,又能就近安排朝廷大军所用粮草,确实不错。只是两点,须得当心。一则对民间百姓的地,不可强取豪夺;二则屯田的收成必须用于边防,要严防贪墨克扣中饱私囊之事”

    吴斌闻言,凛然道:“陛下明鉴臣以为,屯田之事可以在廊州多做推广,如此,若我大周对北郑用兵,粮草就不愁了而且,臣请陛下多派些贤良有能之士到廊州管理屯田事务。”

    宇文睿笑看他:“你不是管得挺好吗?”

    吴斌嗫嚅道:“臣……臣是个武夫,不不擅长这个……”

    宇文睿忍不住调侃他道:“你现在不是做的不错吗?可见凡事都是学而知之的。”

    吴斌听皇帝这话头儿,俨然是要他一管到底的路数,有点儿急了:“陛下臣还是想去战场上打仗”

    宇文睿失笑,逗大老粗什么的果然有趣,她故意歪着头瞧着吴斌:“爱卿想当大将军大元帅吗?”

    吴斌的面皮涨得通红。他情知自己这个从四品的武官职衔,还是这些年皇帝屡屡破格提拔才得着的,什么“大将军”“大元帅”的,那都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他读书不多,并不会什么诗词歌赋的形容词,只觉得皇帝这会儿说不出的好看和……可爱。

    那一瞬,他竟然开始怀疑起幼年时的自己了:这么漂亮的人,当年自己怎么能下得去手和她打架?

    然而,一想到自己曾和皇帝那么亲近地接触过,吴斌登时心头火热,仿若滚油烹炸一般。这么好看的人,他情愿为她赴汤蹈火

    “臣想做大将军大元帅”吴斌胸中激荡,忍不住大声说道。

    宇文睿倒是被他骤然的豪气惊了一跳,一时倒真想不出这粗豪青年如何就这么样了,她只以为是自己误打误撞用对了激将法,遂笑道:“吴卿好志向不枉朕多年信重”

    吴斌霍然起身,对着小皇帝一躬到地:“陛下当年离别之时,您嘱臣,说是要臣多用心思,多看多学,等到对北郑用兵的时候必有大用。臣不敢辜负圣恩,时时刻刻没忘了陛下之言。如今,臣不敢说如何势在必得,可若论对边关兵械粮草民生地形诸般,臣自问不逊于久驻边关的老兵臣唯愿能做陛下的马前卒,冲锋陷阵,方不失男儿本色”

    宇文睿听得大是感动,起身扶住他,道:“爱卿有心了当堪重用爱卿放心,朕即日就着户部与兵部商议人选,定会派得力的人管理屯田事务。爱卿届时还回军中听候调用。”

    吴斌大喜。

    他是个粗中有细的人,心绪激越之下,并没忘了要事。

    “陛下,还有一件大事,是关于那位先生的。”他这回学了个乖,隐去了那位先生的姓氏。

    那位尹先生为大周着实立了不少功,宇文睿感怀之下,便更生敬意,忙问:“什么事?”

    吴斌道:“那日见到先生,他俏对臣说,郑国可图者不多;还说,君子当立明堂,为主君谋,方不失坦荡本色。陛下知道的,臣是个粗人,先生所言,并不十分明白。臣当时请先生写一份折子,将本意奏明陛下。可先生说,多一份字迹,就是多一份风险。他说并非不信任臣,只是凡事多小心些,总是不会出大错的。所以,臣只好勉强记住了先生这几句话,原原本本地告知陛下,请陛下定夺。”

    宇文睿沉吟不语。

    尹先生的意思,她岂会不懂?

    先生是治国理政的良臣,多年来做的却是细作斥候的勾当,确实是委屈了他了。如今对北郑用兵在即,自己身边又急需良臣能将,先生经邦济世的学问是十分了得的,到时候,自己身边有了尹先生和裴先生,何愁国祚不稳?

    宇文睿越想心中越喜,“如此甚好就如先生意,朕这便着人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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