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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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砚- 第1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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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睿没再扰景砚,她每日安安分分地上朝,散朝后就安安分分地去寿康宫行祭。两个人日日得见,却除了打招呼之外再没了更多的沟通,虽然那份默契还是在的。

    景砚每日或在坤泰宫中,或在寿康宫中守灵。神奇的是,每当她孤零零地跪在太皇太后的梓宫前,思前想后心中隐隐泛苦的时候,恰是宇文睿散了朝,换了衣衫赶来的时候。景砚甚至怀疑宇文睿是故意的。

    可这件事,两个人根本没做过交流,又何来“故意”一说呢?

    景砚心里其实清楚得很,因为宇文睿的出现能让她觉得心里踏实,让她觉得不是一个人存活在这冷清清的禁宫中。宇文睿散发出来的热度,远远的,几丈、几十丈远她都能感受得到。

    景砚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默契。

    而她最惊异处,莫过于自那日二人争执之后,宇文睿当真就没再扰过她,好像真就乖乖地由着她“一个人静静”似的。然而,那些不经意的体贴,那些特意用心准备的膳食,还有一应的日常用度……甚至坤泰宫外新栽的花,新饲养的小动物,无不让景砚的心软成了棉花。

    就像那只在坤泰宫外花园里蹦蹦跳跳的幼嫩白兔,景砚抱它在怀时,分明能听到那颗小小的心脏“蹦蹦蹦”跳得急切热烈。她知道,这就像是宇文睿在意她的心情,亦是急切而热烈的……

    近日来,大周最大的事,莫过于太皇太后的薨逝。太皇太后素有英名,她历经大周三朝,可谓是挽救大周于危难之际的一代女杰。是以,她的薨逝,在民间的反响亦不小,民间甚至有设祭祭拜她的。

    对于皇族权贵,能够让百姓发自内心地崇敬、怀念的,也只有当年的高祖皇帝和如今的太皇太后了。

    现在北郑已灭,国家一统,南北皆无战事,百姓的日子也越发地好过起来。

    眼瞧着一代盛世近在咫尺,太皇太后薨逝的哀痛也被冲淡了些。上自臣工,下至百姓,都盼着盛世太平的好日子呢!

    京中久无大事,若非说有事的话,值得一提的,也只有北郑遗族的迁入了。

    尹贺和吴斌终于不负重托,带着十几万人马顺利回到了大周,个人自有封赏且不提,单说皇帝着户部划了一片区域,为杨氏遗族建府。百官冷眼旁观,杨氏遗族无论被赐封了什么尊位,府第都在这片区域内,皆暗自点头:这是便于监视的意思啊!

    杨氏族人也都安分守己,似乎到了大周京城,均忘了曾经是何等跋扈,都学会夹起尾巴做人了。

    一日,将散朝时,户部有奏,说“北宁郡主托臣呈书给陛下”。

    宇文睿初听一愣,还琢磨着“北宁郡主”是哪一个?再一看户部,恍然大悟:杨熙!

    这定是杨熙没有别的门路,所以才托了主持修建府邸的户部中人呈书。

    “她有何事?”宇文睿并没看魏顺接过来的书信,在五原城外惊然明了了杨熙对她的心意,这让她想想就觉得心烦。

    户部也不知道北宁郡主究竟写了些什么,可皇帝既然问了,总不好无言以对吧?他怔了怔,顺嘴诌道:“大概是叩谢陛下赐府之恩吧!”

    “朕知道了。”宇文睿淡淡的。那封信就被她丢在一旁,并没有拆开看过。
………………………………

196。救命

    大周京师,某座茶楼的二楼,雅间里,宇文睿一人独坐。

    她面前的桌上,一盏茗茶香气馥郁,从热气蒸腾芳香四溢直到香气渐渐散尽,茶也凉得通透,她都没心思品上半口。她的目光始终放在窗外的长街上――

    这里是京郊通往禁宫的必经之地。

    景砚辰时一刻微服出宫,宇文睿便得了消息,就再也没法再在宫中安坐了,她巴巴儿的领着魏顺,带了一众乔装的侍卫,也白龙鱼服潜出了大内。

    幸好今日休沐,不必上朝,不然她可要冒着被御史台的言官聒噪的风险了。太皇太后的梓宫已与仁宗皇帝合葬,宫内宫外也都除了孝服,宇文睿也没有理由“无心朝事”了。

    北郑战事已息,如今天下太平,连素日的朝会群臣奏的也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江南连年丰收,黄河水患也消停了好几年,她当真做起了承平皇帝。

    宇文睿的目光投往长街的尽头,那里通往城门――若说还有什么大事……也唯有迎娶那人为后这一件了。

    经过亲征北郑一战,宇文睿的皇威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如今,军中骁将是她亲自提拔的,朝中重臣是她的亲信之人,太皇太后薨逝之后,大周的皇权已全部握在她的手中。她不信,若她想要迎娶景砚为皇后,哪个不开眼儿的敢于反对!唯一的,也就是……

    宇文睿俊秀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她没法确定景砚对于这件事的心意如何……

    “入城只这一条路吗?”宇文睿耐不住性子,问魏顺。

    魏顺如今越发学得灵巧乖觉了,他立时明了了皇帝的心意:“陛下请放宽心,景氏祖地离皇陵不远,从别的城门走怕是要绕大半天呢!回城的时候,必定是从这条路走的!”

    宇文睿凝神想了想,道:“那日,何冲是那么回的吧?”

    关心则乱,她有点儿怀疑自己的记忆力了。

    魏顺笑道:“陛下您忘了?奴婢记得何大人当时确是那么回您的话的。”

    宇文睿爱煞了景砚,恨不得所有的吃穿用度都将全天下最好的拱手奉给她,便是身边服侍的人,宇文睿也唯恐不周到,拨了最得力的内侍之后,她又不放心景砚的安危,仿佛景砚时时刻刻都会被刺客惦记着似的。她于是依旧派了何冲率着内廷侍卫中最拔尖儿的护卫坤泰宫。所以,景砚微服出行,自然还是何冲随护。

    那日,当她把何冲宣来探问的时候,何冲半点儿都没犹豫,一股脑地说出了“三日后是英国公夫人的冥诞,太后要亲自去拜祭”,那痛快劲儿就跟景砚已经安排好了命他如此说似的。

    宇文睿于是知道了,对于这件事,景砚根本就没想对她隐瞒。只要她想问,就会毫无保留地告诉她。

    她们二人已经许久没有好生坐在一处聊聊体己话了,景砚能够如此坦诚,宇文睿心里方觉得宽慰了许多。可她纳闷的是,往年英国公夫人的冥寿日,景砚皆是亲自备了鲜花、果品,命人送到英国公府中,自己则在坤泰宫中斋戒、诵经为祭,今年这是怎么了?

    莫名地,宇文睿想到了不久之前刚刚故去的太皇太后,莫非与那件事有关?

    如此胡乱想着,不觉又过了半个时辰。日头渐高,街市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也越发多了起来,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

    忽然,斜对过街面上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似有一个女人尖利的声音在骂骂咧咧。

    “你娘是个赔钱货!你是个痨病鬼!没得脏了老娘的买卖!”

    “快滚!快滚!抱着这小孽障滚得越远越好!老娘可没钱找郎中!死了一个,够晦气的了!”

    两个歪戴着绿布帽子的男子把一个似乎抱着婴孩儿的年轻女子推搡了出来,后面跟着个穿红着绿、涂抹得浮夸的中年女子,嘴里还在骂个不停。

    那年轻女子被推倒在街当中,无力地萎顿在地,两只手臂环成的怀抱却一丝都没松懈,她紧紧地把那婴孩儿护在身前。那婴孩儿也极乖,不哭不闹的,伏在女子的臂弯中。

    宇文睿眼力颇好,离得虽远,但她也看得清楚:那个婴孩儿不过一朝,一张小脸儿很是清秀,可以想见长大之后必定是个俊美佳人,嗯,应该是个女婴。只是,那孩子的印堂间隐隐有股子青黑气息,像是中了某种深入骨髓的毒……谁会对一个这么丁点儿的孩子下毒呢?

    正诧异间,突然一抹倩影挡住了宇文睿的视线。

    杨熙?

    宇文睿一怔,她怎么在这儿?

    只见杨熙俯下身,对那年轻的女子道:“孩子病了吗?”

    那年轻女子突然惊醒般,她脸颊上挂着泪痕,看一眼已经紧紧关闭的大门,再看到杨熙的穿着不似寻常人,慌忙哀求道:“这位贵人!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家……姑娘吧!”

    杨熙蹙眉看了看她,又忍不住柔荑覆上那孩子的额头,不烫不烧,可这孩子的脸色却这样难看。

    “我不是大夫,看不了病,你还是带着这孩子去找家医馆瞧瞧吧。”杨熙道。

    这时,她的贴身侍女抢上前来,压低声音道:“主子,这里不是善地,咱们还是快走吧!”

    杨熙循着看去,方发现那扇紧闭大门上的匾额,脸庞微红,想走,却又看到那年轻女子无助的哀求模样,眉头蹙得更紧。

    “你是不是没有钱给这孩子看病?”她问道。

    年轻女子闻言,眼泪流得更甚了。

    杨熙不再多问,命侍女取钱。

    “主子,咱们也……”侍女极是为难。

    “身上带着多少,便都尽拿出来。”杨熙道。

    “可……”侍女扫了一圈或默然而走、或抱着手看热闹的路人,有些不甘心。

    “快着些!人命关天!”杨熙催促她道。

    侍女只得将身上的银子都拿了出来,也不过才十几两银子。

    杨熙掂着银子,再看看那冲她笑得甜的婴孩儿,一咬牙,将悬在腰间的玉佩解了下来,一起递给那个年轻的女子:“拿着这些,去给孩子看病吧!这块玉佩,能换些银子……看好了病,好生过活去吧!”

    那年轻女子已经惊呆了,愣愣地看着杨熙,都忘了拜谢。

    宇文睿之前就看那抱着孩子的女子眼熟,脑中灵光一闪,突地想起来了:斜对街那处,不正是当年沁芳阁的老地盘吗?那个女子,不就是当年沁芳阁的头牌沐漪寒的侍婢红儿吗?

    沐漪寒当年被胁迫替宇文承吉做事,后来被宇文克俭霸占,这些宇文睿都是知道的。可那个身世可怜的女子后来如何了?宇文睿忙于亲征北郑,哪里有闲暇去知道?

    如今她在哪里?她的侍婢又为何沦落到这步田地?那个小婴孩儿,又是谁?

    这些往事,勾起了宇文睿的回忆。她觉得很有必要把这件事弄个清楚,刚想命人去下面喊了红儿来见,突听到魏顺欣喜的声音:“来了!来了!”

    宇文睿精神一振,她知道是景砚回来了,忙探出身去张望。

    街面上,哪还有杨熙、红儿等人的身影?远远的,一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马车缓缓而来,马蹄子踏在青石板路上,“哒哒哒”……还有车轮“吱呀吱呀”的声音。

    宇文睿从来没发现这声音这么好听过。

    她心中的欢喜再也遮掩不住,只觉得这阳光无比的灿烂可人。

    “魏顺,跟上太后,咱们回宫!”宇文睿吩咐得喜气洋洋。

    魏顺大声答应着,跟着皇帝“噔噔噔”下了楼。

    那辆马车中坐的,正是景砚。此时的她,并不知道距自己不远处的宇文睿是何等的兴奋,她的思绪还沉浸在一个时辰前――

    景砚的母亲段夫人便葬在景氏祖地的景氏祖坟中,她祭奠了自己的母亲,陪着母亲痴坐了一会儿,心中的郁结仍是难以开解,转来转去的都是太皇太后临终时候的厉声指责:“你的母亲在天有灵,当以你为耻!”

    景砚轻抚母亲的墓碑,泪水止不住顺颊而下:母亲真的会以自己为耻吗?难道只是因为自己先后爱上了宇文家的姐妹,母亲就以自己为耻了吗?

    她很想亲口听母亲说一说,是否真的认定自己那般不堪?

    哪怕她幼年的时候,母亲便因病故去了,景砚也不信,母亲若如今还活在人世,会舍得因为这件事辱骂自己。她相信母亲是疼爱她的。

    可为什么?自己的亲姨母,那个在幼年丧母之后,被自己视作母亲的女子,她直到弥留之际,都不肯放过自己?

    景砚肝肠寸断,却碍于大周太后的仪态,连在自己母亲的坟前都不能尽情一哭,她心中闷得疼痛。

    她多想,母亲能够重生,那样,至少她不会觉得这样难过!

    她多想,太皇太后重生也好,她要让她看一看,即使她与宇文睿在一处了,也不是太皇太后所认定的那样“不堪”!

    然而,一切终归是幻想罢了。谁也不会重生,徒留她一人承受那份割心之痛。

    回程的路上,景砚命何冲带着车马经过皇陵。何冲只道她想看看太皇太后与仁宗皇帝合葬的永陵,以寄哀思,却不知,景砚其实那一刻心中生出冲动,她极想冲到太皇太后的陵寝前,问问她:孩儿究竟哪里令母族为耻了?

    皇陵外的神道,平日里荒凉静寂,除非是皇家大祭的时候,这里都是人迹罕至的。景砚的车马路过这里,显得格外孤独。

    她撩起车帘,看着外面肃穆的光景,突地震住了――

    远处,孤零零地立着一个人影,那人面朝着永陵的方向,一动不动,仿佛神道两旁历经百年风吹雨打的石像一般。

    那是……药婆婆!

    她怎么会在这里?
………………………………

197。陪我

    景砚的思绪还沉浸于一个时辰前发生的事上,突听得“咯吱”一声,马车停住了。

    “怎么了?”景砚低声道。

    驾车的申全在帘外悄声回道:“是陛下……在后面!”

    景砚诧异一瞬,不禁失笑。她就知道,这小冤家断不会老老实实的在宫中等着,怕是在这里守候了几个时辰了吧?真难为她了。

    “请她上来。”景砚吩咐道。

    申全答应一声,便跳下车去。

    极快的,车帘一挑,现出了宇文睿俊秀的面孔来。

    “砚儿……”她笑盈盈地瞧着景砚,眉眼之间漾满了柔情蜜意。

    景砚心尖儿一颤,只觉得那一声似是直直彻入心底里,胸口间登时荡开了涟漪。

    “傻立在那里做什么?”她嗔宇文睿这会子倒装起矜持来了。

    宇文睿早就等得心痒难耐了,就等她这一声呢――

    景砚眼前一花,转眼间,身旁已经多了一个人。

    猴儿急成这样!景砚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瞥过脸去,生恐自己的面部表情泄露了心底的笑意。

    宇文睿不以为意,景砚能主动邀她同乘,她就觉得极开心了。哪怕这一路都不搭理她呢!能近观美人聊解相思之苦也是好的啊!

    宇文睿有滋有味地打量着景砚的衣着:虽说是祭奠先人,但这纯素色的衣裙裹在身上,衬得玲珑身形越发显得寂寥,看着也让人心疼啊!

    宇文睿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景砚腰间的衣料,明显感到景砚的身体一僵,亦没多想,只怜声道:“就算是夏日里天气暑热,郊外的风也比城里大啊,穿这么单薄,被风吹着了怎么得了?”

    这是两个人三个月以来的第一次亲密接触,景砚的心思远比宇文睿要敏感细腻。那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腰肢上是曾经温暖了自己无数次的热度,景砚有些受不住,她不着痕迹地向车侧挪了挪身子。

    “郊外并没有什么大风,也挺热的。”她轻声道。

    宇文睿“哦”了一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话题了,竟有些尴尬。

    车轮“咯吱咯吱”地压着青石板路,车外面有叫卖声,有笑声,还有小孩子的哭闹声,纷纷杂杂的,一派人间烟火。

    车内却异乎寻常的安静。

    撑了一会儿,景砚便有些撑不下去了。身侧是真真切切的呼吸声,狭小的车厢内氤氲着身边人的独有的味道,她有点儿心猿意马。

    “等了多久了?”她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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