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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俩把证件都放在老爷子跟前的时候，那双被病痛折磨时都不曾有过胆怯的眼睛，却在看见那两本鲜红的结婚证时留下了一行热泪。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媛芳，媛芳。”脸上挂着微笑的看着苏婉，伸手想抚摸她的脸而后手一滑，安详的闭上了眼睛，生命机终是只于一条直线。
“老头子啊。”苏奶奶喊了一声无力的滑坐在地上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爷爷……”
“爸……”病房里爆发出悲怆的哭声。
一阵寒意袭来，苏婉打了个冷颤，慢慢睁开眼睛看了下手表，已经是凌晨五点了。感觉到肩膀上的重量侧目一看是苏沫辰近在咫尺的脸，此刻已然睡着了，脸上带着倦容，等天亮老爷子做完遗体告别仪式就要火入葬了。
这两天按照习俗，苏婉和苏沫辰一起给老爷子守灵，白天的时候苏志明夫妇也熬了一天，今天晚上苏沫辰特意让他俩回去休息，只剩下他两人在灵台续香。也许是太累了不知不觉两人就都睡着了，她看了一眼香炉里的香已经快灭掉了。心一惊，小心的把肩上的重量移开也不顾手臂的麻痹感，从香盒里拿出三根香点上朝着苏爷爷的遗体鞠了三个躬，把香插好。
走到门口深吸了口气，在她很小的时候是很怕死人的。村子里要是有人过世她也总是害怕的睡不着觉，可是这一刻她却是没有丝毫的恐惧感。她知道那个躺在冰冷棺木里人，是疼爱自己的爷爷是自己的亲人，她脑海里一直想起爷爷临终前喊着的，她知道自己没有听错那是妈妈的名字。
可是为什么爷爷会喊妈妈的名字呢？妈妈和苏家又有什么关系吗？还有为什么她会这么大老远的被送到这里？以前觉得是家里困难养不起她，也想给她一个好的成长环境才把她送人，现在想来事情可能并非是那么简单，这其中有什么纠葛也许也只有在母亲那边寻找答案了。
她在门口的长椅坐下，上手指触碰到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是结婚证。这两天她都不曾回家，也不曾洗漱换衣服，所以它就一直被放在口袋里。她甚至都还未来得及打开看过。
照片上他们一身制服有些别扭的靠在一起，两人皆是没有太大的表情，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下也是不可能有什么喜悦之色。更何况他们之间是这样的情况，又岂能是这两张薄薄的纸片就可以维系在一起的？她有些疲惫的靠在墙上望着天花板。
“你别对这个婚姻抱有什么幻想，这不过是权益之计。”苏沫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也从房间里出来站在了她的身后，见她拿着结婚证发呆语气有些冰冷的说道。
“有什么话等爷爷下葬了再说吧。”她是真的累了，伤口还未完全痊愈，加上这两天的操劳，让她觉得有点体力不支，实在没有心情再去和他多说些什么，而且爷爷还在里面躺着。
苏沫辰似乎也是意识到这一点也没在多说话，抽出一根烟点上吸了一大口。苏婉因着此时身体比较敏感的缘故忍不住轻咳了两声，他望了她一眼把烟灭了扔进一旁的垃圾桶，又转身回灵堂。她的心里因着他这般举动涌上些许暖意，可那也是仅仅一瞬间。
老爷子下葬的时候来了很多旧时的老部下，这些年轻时，曾跟着他浴血奋战戎马一身的老战友也几乎已经是白发苍苍了，那悲怆的哭声无不让苏婉觉得动容。
苏奶奶只是安静的站在一边仿佛是一夜间苍老，只是看见来人一身黑衣坡着些许不灵便的脚推着轮椅上带着口罩满脸热泪的女子，一步一步走到墓碑前时，忽然眼泪像是控制不住一般决堤。
“浩东扶我起来。”苏媛芳沙哑着嗓子说道，一旁的凌浩东也不制止只是动作轻柔的扶起刚从重症室出来的妻子。她缓缓的从轮椅上起来又缓缓的双腿跪在墓前，而做完这些动作脸上已经分不清楚是泪水还是汗水，她用手抚摸着墓碑上笑的一脸慈祥的老人。
“父亲，对不起女儿不孝，我来迟了。”苏婉在看见母亲的那一刻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更是在听见这句话后整个人站不稳的向外倒去。一旁的苏沫辰及时扶住了她，皱着眉头疑惑的看着眼前的场景，爷爷什么时候多出了个女儿来了？
“好了媛芳起来吧，父亲会谅解的。”凌浩东一脸心疼的扶起妻子，怕她身体吃不消。
“孩子啊，你这，怎么成了这样子，这些年为什么就不和我们联系？你父亲你父亲临走的时候嘴里念叨的都还是你的名字。”
苏奶奶走到苏媛芳跟前，望着这昔日恬静美丽的孩子如今被病痛折磨成如此，她的心里怎么能不痛惜。这些年觉得心里对她愧疚不敢去打扰她的生活，想着把她的女儿带在身边好好对待也算是对她的补偿了，可谁曾想多年不见会是现在这般模样。
“母亲，我没事您别担心，是女儿不孝，不能再你们面前尽孝了。”她隐忍悲伤的说道，这些年她不曾和这个家有任何联系。一来是自己离开时就下了决心不在回来，二来是不想再见到那个男人，那些回忆不适合在提起罢了。
“媛，婉儿她。”苏奶奶想起苏婉。
“母亲您别说了，我知道这以后再说吧。”苏媛芳打断苏奶奶的话，她知道她要说什么，可是现在不是一个很好的时候不是吗？她的小诺长那么大了，那么漂亮那么健康。这对她来说已经是很幸福的事情了，她朝着苏婉的方向望去，却故意略去另一边自她出现后眼神就一直在她身上的男子。
“好了，媛芳我们该回去了，你现在不能过久的吹风，母亲那我们就先走了。”一旁的凌浩东把毛毯盖在她的腿上，又细心的替她拉好衣服。
“好，好，身体要紧。”虽然苏奶奶很想把她留下，可是一看她就是病得很重的样子，也不敢多留她。
待他们离开后，苏婉却忽然像是发了疯一样朝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跑去
“哼，养别人家的孩子就是这样。”一边的林暮雪语气不满的说道。这个苏媛芳这么多年没见，哪怕是现在这个样子，却还是轻易的就夺走了苏志明的眼光。如今这小丫头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自己的亲生父母了吗？苏志明仿佛什么都没听见般眼神一直望着他们离去时的方向。
“爸，妈。”苏婉扯住凌浩东要上车的手，噗咚一身跪了下去。
“傻孩子，你这是干嘛，快起来。”凌浩东心疼的赶紧扶她起来。
“爸妈，你们是不是不要我了？对不起，对不起我当时不是故意不和你们相认的，对不起。”苏婉的泪水已经控制不住的望下淌。
“我们都知道，所有的事情小然已经告诉我们了，你这个傻孩子我们怎么会不要你。”凌浩东看着眼前的女儿也禁不住的哽咽起来，凌然说她一个人上手术台给她妈妈换肾，一个人住在医院里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为了他们曾经所谓的承诺，忍着那么大的委屈不敢和他们相认，却还要装的若如其事，他的孩子才是最傻的人。
“爸妈，你们看，我已经和苏沫辰结婚了，那我们以后可以相见了是不是？”苏婉从口袋里拿出那本结婚证。
“我的傻孩子当然可以。”苏媛芳见到女儿这样，也忍不住流泪伸出手来抱住她。
“妈，妈，妈。”苏婉一连叫了好几声，似是要把这十几年的都喊出来，这温暖的怀抱她梦里不知想过了多少回，她等了整整十五年，她再也不会松手了。
“孩子快回去，爷爷的葬礼还在继续，你一个人这样跑出来怎么行。回去替我们多磕几个头，我们要赶紧赶回医院，我可是带着你妈妈偷偷跑出来的。”凌浩东怕妻子的情绪太过于激动影响身体，出来的时间够久了也是该回去了，他们现在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在把孩子推开了。
虽然苏婉不舍分开，但还是点点头，母亲的情况特殊她不能任性，她望着车子远去直至消失了影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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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同床共枕
苏婉看了一眼驾驶座上铁着一张脸的苏沫辰，又别过脸把头靠在座椅上皱着眉头轻轻闭上眼睛。
按照以往苏奶奶的性格说什么也要好好替他们操办婚礼，许是苏爷爷刚过世，婚礼也就被暂时放置下来了。心想着这证也领了便也是合法夫妻了，婚不婚礼的也只是个形势以后再说吧。不过最主要的还是怕她那个宝贝孙子再惹出个什么事来，订婚宴被他搞砸了，她可不想再出别的意外，就是委屈苏婉了。
林暮雪本就反对这个婚姻，结束完葬礼刚过头七，就去了省城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偌大的房子就剩下她一个老人家孤孤单单，想去医院陪苏媛芳却被告知已经出院回家。她叹了口气坐着轮渡又回她的疗养院去了，再那边起码还有一些老家伙在，不过临行前却一再嘱咐要苏沫辰陪着苏婉回趟老家看父母。
苏沫辰也不想再惹老人家不开心，只好应着，所以才有了这么个不情不愿的两人个人出门。
苏婉是打心里高兴的也准备了不少东西，她现在多少也算是领工资的人了，她倒没指望苏沫辰会真的陪着自己一块回去的。凌然在中队平时一般也是二十四小时在岗，也没个周六周日的，之前因为妈妈生病的事情也请了不少假，加上徐寒还在培训，中队里只剩下三个干部也走不开。苏婉下午也做好了自己回去的准备了，可不想苏沫辰竟开着车等在门口，着实让她小小的吃惊了下。
她迷迷糊糊的睡着思绪也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只是忽然苏沫辰一个急刹车把她惊醒了过来。
“下车”
苏婉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却也打开车门准备下车。
“把东西也拿下去。”苏沫辰看了一眼后车座的东西说道。
她只好又弯腰把东西提下车，刚想开口问他什么个情况，却见他一踩油门扬长而去，苏婉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这是，就这么把自己扔在这高速路上了？苏婉看着眼前一眼望不到头的长路，一时是又气又恼，又不知道如何是好，这个男人是故意玩自己的是吧。
她咬着牙无奈的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小心翼翼的贴着路边走，身边都是呼啸而过的汽车，她走得心惊胆战的。只盼着赶紧的能到服务区，或者是哪个好心人愿意停下来带她一程，不然哪怕是警察叔叔也好啊。
可是她祈祷的这些都没出现，平时她便穿不惯这配发的皮鞋这会走了那么远的路脚也是磨得厉害，她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起泡了。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自己已经开始头昏眼花体力不支，腹部的伤口竟也有些隐隐作痛起来，她停下来用力的吸了几口气。一辆车停在她身边的应急道上，她一看直接想视而不见，他倒真是把自己当做消遣的工具了。
“上车。”苏沫辰摇下车窗对她说道。
苏婉提着行李继续往前走。
“你就算是走到天黑也到不了，你自己想清楚了。”他一脸不以为然。
苏婉看了一眼这漫漫长路，咬咬牙挫败的上了车。
“刚才临时有点事，依依生病了。”像是解释的语气，不知为何她听见这句话，心里既是满腹酸楚，就连脚上的伤也是更痛了些。什么都没说的望着窗外，却是感觉眼前迷漫起水雾，四周变得模糊起来。
因着旅游开发的缘故，虽是弯弯曲曲的小路但也是比之前回来时宽大了不少，导航准确的定位到景区里。路过景点收费口时车被拦下，民警好似在盘查什么可疑车辆，见两人都是一身军装打扮挥挥手示意他们通行，只是那小民警望着苏婉的脸忽然兴奋的大叫起来。
“凌诺，你是凌诺？对不对，是我啊，我是季礼老梨树边的那个季礼”
“啊，你是鼻涕虫？”苏婉也认出了眼前这个俊朗的少年，就是自己邻居家那个小时候经常挂着两个鼻涕老爱哭的小伙伴。如果不是他兴奋时手舞足蹈的招牌动作，她还实在没办法和小时候的他连在一起。不过他眼神还真的是厉害倒是一下子就能把她给认出来，果然他们家的凌然是有够迟钝的。
“哎呀，现在不要这么叫人家了啦，对了你回来凌叔知道吗？他一定是要乐坏了，我现在在执勤公务不能和你多说了，晚些再去家里找你了。”季礼是真想跟着苏婉好好叙叙旧，可是一想到手头的任务又立刻警惕了起来。
“好，那到时候你过来。”她微笑着和他挥手道别，遇见儿时伙伴的喜悦顿时洗刷去了不愉快。
把车停在离家不远的晒谷场，她脚步愉快的走在青石路上全然忘记了脚下的疼痛。要是爸妈知道她回来，指定不知要有多高兴呢。苏沫辰自觉得理亏提着行李跟在她身后。看见她在昏黄路灯下被拉扯出的长长身影，难得见她开心的样子，心里似乎也涌上了些许愉悦。
她望着眼前在昏暗灯光下的房子，和五年前来的时候也没什么差别，二层依然是没有装修的框架，只是外墙和村里所有的房子一样都被涂上了了土黄色。已经是深秋了那棵梨树的叶子已经开始变黄了，倒是一旁的柿子树挂满了红彤彤的果实，树下花丛里的菊花也开得热烈。苏媛芳坐在花丛边的轮椅上安静的垂着眼帘，苏婉忽然有些害怕的赶紧上前轻唤了两声。
“妈，妈。”直到看见她眼睛缓慢的睁开才安了心。
她有些迷茫的看着眼前的女孩，过了好一会才恍然醒来，原来自己真的不是在做梦，真的是她的孩子回来了。
“孩子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怎么回来也不说声。”她的声音带着轻颤又朝着屋里的人喊道“浩东，浩东，你快出来看看谁回来了。”
“这不是礼拜五嘛，我就提前点下班过来了，这个周有调休。之前让你在医院多住一段时间，你怎么就那么匆忙的回来了招呼也不打一个。”她有些心疼的看着母亲一脸的病容，她想着肯定也是因为钱的缘故，不由的在心里叹了口气。
“我是想着不要影响你工作，而且现在也没什么大事在家也是一样的，我也有按时吃药的，你就不要担心了。”她怜爱的拍了拍苏婉的头。
“小诺，你怎么回来了？也不说一声，我也好去接你啊，走快进屋爸爸给你做你小时候最爱吃的槟榔芋。”凌浩东围着围裙出来一看见苏婉也立刻开心起来。
“爸妈，那个沫辰也来了。”苏婉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但是转念一想也没有什么可别扭的。
“啊，他也来了啊，哎，你说你这孩子这么突然我这是什么都没有准备，”这单单是自己的孩子倒没事，家里什么情况也是该清楚的。但是人家苏家的孩子可就是不一样了，他还真怕自己这个寒酸的家招待不周了，他有些紧张的把手往围裙上擦了擦。
“没关系的爸。”她冲着父亲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又走到门口看见他正挂完电话。
“走，一起进去。一会在我爸妈面前我不想他们看出点什么，不想他们担心，你懂我的意思吧。只要你好好配合让他们安心，你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她放低了声音对他说道。不希望爸妈担心，而现在要做的就是在他们面前怎样去扮演一个恩爱夫妻的样子，他们已经知道她已经结婚了。
“什么要求都行吗？这我倒得好好想想。”说罢拉着她的手一起走进家门。当一进到客厅时还是不自觉得皱了皱眉头，虽然看见那样得房子时，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还真的是一贫如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