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三人再对着临倚看了一眼,那眼神中已经满是露骨的鄙视和恨意。临倚依旧坐在那里,云淡风轻地接受了她们的恨意。她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她也没有试图去解释什么。这些人已经先入为主的认定了她就是这样的妖女,她再解释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与其这样,还不如就这样吧,谁爱误会便误会,反正她阮临倚的名声早就已经这样了,她已经不在乎了。
熙牧野走进屋子来,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哪里似笑非笑的临倚,他皱起眉头看了她一眼,再看了看四周这样的混乱,嘴角抿起,沉默地走到刚才张幼蓝坐的主位上坐下。
临倚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的表情,他抿起的唇代表的是他在生气。临倚有些幸灾乐祸地想,张幼蓝你既然这样管不住你自己的怒气,即将发生的事就是你的下场,你就好好反省吧。
果然,熙牧野甫一坐下,便沉声道:“这里是怎么回事?怎么乱成这样?”
在他的右手边刚刚坐下的张幼蓝心里一跳便知道今日的事无法善了了。熙牧野并不问发生什么事了,上来第一件事竟然是追究这些细枝末节,摆明了是要袒护临倚公主,看来今日梁妃是难逃此劫了。她暗自银牙咬碎,对自己刚才纵容梁妃的人将屋子砸成这样有些后悔了。她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今日的事要好好应付,一不小心连自己都要万劫不复。
她定了定神道:“回皇上的话,这是刚才对落梅殿进行搜查的时候,可能嬷嬷们有些着急,所以才变成这样的。”
熙牧野冷冷地看着张幼蓝,道:“你是暂代中宫之职的皇贵妃,怎么行事却如同打家劫舍的土匪一般?你们进行搜查又有何必要将这里都砸成这样?你难道就没有私心在里面?”
他这一番话是很重的,至少对张幼蓝来说是一个很严重的警告,在场的人全都听出了他话中露骨的责备,站在一边的梁妃也警觉起来了。
张幼蓝只能低下头,委委屈屈地道:“是臣妾错了,臣妾没有约束好宫人。”
熙牧野淡淡地说:“你明知道这些东西都是朕赏下来的,但是却依旧纵容你的人将它们都打碎了,这难道就只是一个错了就可以解决的吗?”
张幼蓝的脸色倏地变得刷白,她立刻从位子上站起来,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道:“臣妾错了,求皇上谅解。但是,臣妾今日倒是有些话要说。”
熙牧野看着脸色苍白中带着决绝的张幼蓝,神色有一瞬间的复杂,他点点头,淡淡地道:“什么话,你说吧!”
张幼蓝抬起头来看着熙牧野,一副破釜沉舟的模样,道:“臣妾嫁给皇上已经三年了,当上皇贵妃也已经一年了。这些都是臣妾的荣幸,不管这些年来皇上如何对待臣妾,臣妾都觉得,这一辈子臣妾能够嫁给皇上,是臣妾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就算到了现在,臣妾也不曾后悔过,臣妾也依旧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皇上,臣妾只想做一个平平凡凡的人,如果这个后宫是臣妾最终必须要走的路,那么臣妾希望自己只是一个扑通的妃嫔,因为臣妾只要在皇上的身边,便再无什么要求。这一切对于臣妾来说,就天堂。臣妾不想做什么代理中宫的皇贵妃,因为臣妾觉得自己没有这样的能力。今日臣妾会因为治下不严而背上这样的罪名,他日臣妾也会因为其他的原因而铸下无可挽回的大错。所以,臣妾在这里恳请皇上,收回臣妾暂代中宫的权力,原因是臣妾愚钝,没有能力统御后宫。”
没有人能想到她会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现场一片鸦雀无声。连熙牧野也沉默下来。
临倚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好一个张幼蓝,好一个反守为攻。她这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简直可以堪称后宫争斗的典范。她今日已经在这里说出了这样的话来,熙牧野又怎能还怪罪于她?如果他依旧这样一意孤行,那这昏君的罪名倒是坐定了。不止是熙牧野拿她没有办法,甚至他还不能够免了她统御中宫的权力,因为她若是以这样的理由请辞,又还有什么人敢出头来接过这个差事。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后宫里,若是有人敢站出来说自己能够取代张幼蓝的职位,那她以后在这后宫里的日子将会比张幼蓝还要难的多。除非是熙牧野册立皇后,只有这样,新册立的皇后才能够名正言顺地从张幼蓝手中接过这皇后的权力。她这样做又确保了自己的权力不会被抢走,好一个一石二鸟的好计谋。
果然,熙牧野的态度也软了下来,他看了张幼蓝一眼,道:“好了,你起来吧。这件事也不能完全怪你。朕知道你的辛苦,但是,现下你是这后宫位分最高的妃嫔,这中宫之职只能由你暂代。以后不要再说要请辞的话,直到朕的皇后册立,否则你就要受累,好好给朕管理这后宫中的事了。以后若有什么事,你倒是可以和临倚公主商量商量。她曾经也统率过后宫,这方面还是比较有经验的。”
他这话一出口,张幼蓝回复血色的脸立刻就又苍白起来。她抬起头看了一眼临倚,又迅速低下头,道:“是,皇上。臣妾谨遵上谕!”
临倚挑挑眉,她就知道这熙牧野不会这样就范,但是她也没想到他竟然将自己再次拖下水!他还嫌她的生活不够乱,还想在黄泉路上再送她一程。她淡淡地冷笑了一声,道:“对不起,你们皇宫里的事不要拿来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你熙牧野会将我拖下水,难道我就不会再爬上来。
熙牧野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他转头看了临倚半晌,忽然道:“是了,朕怎么忘记了,临倚公主是懒散的性格,她不喜欢这些事。她身体单薄,朕也不想让她太累了。那皇贵妃,你就辛苦一些,以后多花些时间在这上头就是了。功夫不负有心人,时间花到了,你会将这件事做的很好的。”
临倚给了他一个大白眼,他还真实什么时候都不忘在她面前演贴心啊,只是看戏的人不是自己。他这是铁了心要将她往黄泉路上送了。她冷冷地看着他不再说话。
这些细枝末节终于牵扯清楚了,终于轮到梁妃出场了。她显然被刚才的事刺激到了,熙牧野这一招杀鸡儆猴在她身上得到的效果还是可以的。奈何她已经是骑虎难下,现在才认清楚熙牧野袒护临倚的态度想要撤退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她只得硬着头皮将戏演下去:“皇上,昨日晚上臣妾听落梅殿的宫女跟臣妾宫中的宫女在说临倚公主在宫中行魇咒之事。这魇咒之事在我朝本就是大罪。臣妾觉得这件事事关重大,于是今天一早就禀报了贵妃娘娘,在她的主持下才到这里来搜查的。结果果然不出臣妾所料,刚才在临倚公主的房间里搜查的时候就找到了这个。”说着她将手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临倚睁大眼睛看着,倒不是她惊恐,而是好奇。总不能连人栽赃给她的赃物,她连 一面都没有见过吧,这样就太冤了。只见那是一个小小的人偶,用的布料上等,做工精致,布偶的身上绣着熙牧野的生辰八字,布偶的脑袋和心脏处都插着钢针。临倚冷笑,这样做拙劣的招数她竟然也能够想出来。她倒是想看看熙牧野会怎样了这件事,她有恃无恐地看着他。
熙牧野皱着眉头接过布偶,翻来覆去仔细看了一会,才抬头对临倚道:“你有什么话说?”
临倚本不想说话,但是一想,自己也许不应该这样任性,便道:“我只说,这布偶不是我宫里的,有人栽赃陷害。”
熙牧野又转向梁妃道:“你有什么话要说?”
梁妃不疾不徐道:“是不是栽赃,临倚公主可不能这样一句话就算了。你要拿出这是栽赃的证明。”
临倚慢悠悠地换个坐姿,道:“好。我就说几点:第一,搜查的人是你的人,谁都知道你我不和,你要在搜查的过程中动手脚很容易。第二,你说你宫里的宫女和我宫里的宫女在闲聊的时候说到我行魇咒之事,我要你说出是谁?只这两点,你先回答我。”
梁妃冷哼一声道:“我还当你会说出什么高论来呢,原来只是这样,那你就听好了!”
临倚微笑着点头:“我洗耳恭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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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而章:宫斗(十五)
梁妃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道:“既然临倚公主有疑问,那本宫当然要给予解答。第一个问题,你说本宫的人在搜查的时候很容易作假,那本宫问你,如果说这个计划是本宫设计来对付你的,如你所说,本宫的人来搜查落梅殿那便会有重大的嫌疑,既然是这样,那本宫为什么不将这个局做得再精细一些,让皇贵妃的人来查呢?第二,你要我说出你宫里偷偷传信的宫女,这很简单。”说着她对自己身后一招手,道:“春杏,出来,告诉临倚公主你是和谁在聊天的时候知道了这魇咒之事的?”
那个叫做春杏的丫头犹犹豫豫地走上前来,道:“回娘娘的话,奴婢是在前日的下午在宫里遇到落梅殿的彩兰,她跟我聊天的时候说的这件事。”
临倚不慌不忙地道:“哦,春杏。我问你几个问题可以吗?”
春杏有些慌张地看了梁妃一眼,在她的示意之下才敢说:“公主殿下尽管问,你比必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临倚冷笑:“好一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好,那我问你,彩兰当时是怎么跟你说的?她去干什么?又是在哪里遇上你的?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至于她连这样隐秘的事也能跟你说?”
那春杏见临倚问的是这样的问题,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道:“彩兰姐姐是我进这后宫之后认识的一个宫女,我们两个人觉得都在宫里当差,便渐渐亲密起来。公主要问我们的关系,春杏可以告诉您,奴婢和彩兰姐姐情同姐妹。至于她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和我说的这件事,当时说的是公主殿下身体不好,要到御厨房去给公主殿下要一些补身体的食物。我们是在去御膳房的路上遇到的。”临倚的问题都在她们之前的预料之内,她便按照之前计划好的说辞一一应付过去。
临倚眼中闪过一抹诡异的光芒,道:“好。既然这样,那我就将彩兰唤出来,你们当堂对质如何?”
春杏又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梁妃,点头道:“好的,全凭公主殿下发落。”
临倚点头,招手唤来站在自己身后的丽云,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丽云点点头去了。半晌之后,她又回来,身后跟着一个穿着绿衣的宫女。
那宫女走到殿中,跪下道:“彩兰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叩见皇贵妃娘娘!”
熙牧野淡淡地看了一眼彩兰,便道:“好了,免礼吧。朕要你说说,前日你是不是出了这落梅殿?又是去了哪里?干什么去了?一件一件都给我从实招来,若是有半句假话,朕就要你脑袋搬家。”
彩兰镇定地磕了个道:“是!前日奴婢确实离开了落梅殿,不过,奴婢并不是去御膳房。别人可能不知道。咱们公主殿下吃不惯御膳房的菜,所以不管是什么食材,都是奴婢去采购司要了来,咱们自己在落梅殿烹调。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了有半个月了,这一点御膳房的人可以作证,英常侍可以作证,采购司的人也可以作证!”
听完彩兰的话,梁妃脸上迅速地闪过一丝不自然,她低下头喝了口茶,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神色如常。春杏听到彩兰这样说,脸上现出了无比震惊的神情,不由得喊道:“彩兰,当日明明是你说要到御膳房去给临倚公主要吃的。现在怎么在这里乱说话?我知道了,难道你是担心被人报复所以才不敢说真话的?没关系,在这样的场合,你完全可以将真话讲出来,皇上定会给你做主的。你可要明白,这样的场合可是由不得你不将真话。现在后悔可是来不及了,就算你要保护你的主子,但是你也要看看能在皇宫里对皇上行魇咒之事的人,值不值得你保护她?就算你现在保护了她,将来她又会怎样对付你?就算今日你保了她,日后她依旧是不会放过你的。”
笑眯眯地听了半晌,临倚忽然道:“你这话可有意思了,照你这意思,彩兰今天承认了是要死,不承认也是要死。就算她今天保下了我,就算这些事不是我做的,他日,你们依旧还能够找到一个机会让她消失,然后所有的人都会想起你今日的话语,那我的嫌疑便是坐定了的。我猜的可准?哼,好一个利嘴的丫头!”
春杏没想到临倚竟然会在这样的时候将自己的目的全都说破,但她依旧不慌不忙地道:“临倚公主,请您不要在这里血口喷人。您自己做下的事,难道还要抵赖吗?”
临倚怒极反笑,道:“好,果然是梁妃*出来的人才。接下来这个问题,你可要想好了再回答。你是和彩兰,在去御膳房的路上说的这件事?你确定?”
春杏毫不犹豫地道:“奴婢确定!”
临倚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像狐狸。她懒懒地又问:“那你确定就是跟眼前的这个人说的?”
听到临倚这样的问话,春杏知道临倚后面必定有文章,但是一想到自己之前所说的话,也只能硬着头皮道:“是的,就是跟彩兰说的。”
临倚将身子靠回椅子上,慢悠悠地道:“好,那我可就要说了。”
熙牧野皱着眉头看她,道:“快说,不要在这里卖关子!”
临倚冷笑着看春杏,那眼神就像是一个猎人看着掉进自己陷阱的猎物一样,熙牧野在心里冷笑,看来她终于是被梁妃惹怒了。这个消息对他来说,不好也不算坏。他心里渐渐形成了一个自己的想法。
临倚噙着笑慢慢将答案公布了出来:“你很肯定地说你和我的宫女前天在去御膳房的路上说了我在对熙牧野行魇咒之事。别的我暂时不跟你计较,咱们先来说这件事。那就是……”她故意顿了一下,然后才说:“你眼前的女子根本就不是彩兰!”
临倚的话音刚落,春杏便脸色惨白地惊叫起来:“怎么可能?!这不可能!”随着话音落地,她整个人也慢慢滑坐在地上,眼里透出的是绝望的光芒。临倚抬起头冷笑着看梁妃,却发现她脸色苍白,嘴唇发抖地看着自己。
梁妃做梦也没想到她的计划会出这样的纰漏。她千算万算,算进了临倚所有会有的举动和言辞,尤其是在她的辩解上下了大功夫,但是却没想到竟然会栽在这样的小事上。春杏言之凿凿说了她和彩兰情同姐妹,现在却连真正的彩兰都不知道是谁。梁妃眼中闪出一抹怨毒来,她从来不知道临倚公主竟然这样能聚拢人心,若不是她派人收买落梅殿的宫女,若不是落梅殿加上临倚公主从宫外带回来的那两个心腹一共只有四个人,要不是这四个人全都对临倚忠心耿耿,连彩兰和青霞这样两个烧火丫头都无法收买,她何至于要春杏出此下策?又如何会在此时败在这个纰漏上。
梁妃心里很清楚自己大势已去,她现在只能够将春杏推出去当替死鬼,否则,她连自己都要保不住。想想魇咒皇帝这样满门抄斩的恶大罪,梁妃不禁打了个哆嗦。熙牧野现在正对她父亲诸多不满,正是要寻衅滋事的时候,若是自己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拖了父亲的后腿,她就要成为她们梁家的罪人了。想到这里,她不禁开始微微发抖,脸色发白,轻轻扶住了自己身后的椅子,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镇定,自己还没有完全输,临倚公主虽然将她的计谋破解了,但是她也没有完全的证据指向自己就是那个嫁祸的人。梁妃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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