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哈似乎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愣了一阵,再看了临倚一眼,道:“我不知道水妹喜欢我,并且,我觉得我要选择的,是我喜欢的人。”
维亚还要发飙,临倚却没有耐性再陪他们玩下去,她再一次在众人面前转身就走,潋滟和丽云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似乎也觉得眼前的情况太过混乱,那哈不由地有些泄气,那个代表自己心的绣球依旧还在自己手里拿着,现在这样的情况,看来是送不出去了,只能另想他法。
这一次他没有再追上去,只是看着临倚埋头暴走的背影喊:“好吧,我不会再逼你,如果我们有时间相处,你一定会爱上我的。现在这样晚了,你还要去哪里?”
最后这一句正好问到了临倚的痛处,她顿住了脚步,还真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去哪里。
那哈小跑到临倚眼前,道:“这样吧,你就留在塔瓦那,这样正好解决了你暂时没地方去的问题,同样也解决了我要娶你做我妻子的问题。”
少数民族就是少数民族,他们虽然会说中原的话,可是,终究还是有些词不达意的地方。临倚看了他一眼,思考良久,最终软下了态度,只是依旧对他冷冷地。
可不知道是天生神经大条,还是故意对她的冷淡视而不见,那哈眉开眼笑地邀请她到他家去。
可是既然知道他的狼子野心,临倚怎么还能到他家去住!她冷着脸看着他,半晌不说话。
人群中米有一个人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所有人都是一副站在后面看好戏的模样,临倚感到无奈。别人没有表示,她总不可能厚着脸皮说要到人家去住吧。僵持了半晌,她终于答应了去他家住。
似乎这件事在塔瓦那人眼中已经算是有了结果,人们见没有什么好戏再看,便纷纷散了,不一会就只剩下临倚三人,那哈,维亚,还有那个叫做水妹的女孩子。几个人站在那里大眼瞪小眼,临倚一脸冷峻地看着那哈,维亚也瞪着那哈,水妹却是将一双仇恨的眼睛看着临倚。见临倚没有多余的眼睛来瞪回去,站在她身后的潋滟和丽云同心同德地对着水妹瞪了回去。
所有人中,只有那哈一副搞不清楚状况的模样,笑了一阵,才想起来要引着临倚去他家。
所谓的族长,也只是在族中地位比较高,号召力比较大的人而已。塔瓦那的等级制度并不算森严,族长一家虽然那享受着不少特权,可是却和其塔瓦那人一样,需要用自己的劳动才能换取自己的生活必需品。
那哈的家在整个村寨的正中央,地势最高,气势也最宏伟,四间木头房子,还有一进的院落,门前就是村寨里议事的广场,占尽了天时地利。
临倚带着潋滟和丽云站在他家门前,心里依旧在犹豫。逃亡以后,她还是第一次这样接近于一个权力组织,她忽然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应了那一句话:“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不摘掉若是有一天熙牧野知道自己曾经在塔瓦那的族长家住过,不知道他的表情会是什么样子的。
“小姐,走呀!干嘛站在这里不动弹?在想什么?”潋滟见她站在那哈家门外,一脸的深思,不禁问道。
回过神来,临倚摇摇头:“没想什么,只是在想,我们今日所做,是不是真的做对了。其实每一次决定之前,我都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到底是不是正确,我一直都只是硬着头皮去做这一切,我们能走到今日,依靠的是运气,我不知道,今日的决定,我们还有没有这样幸运。”
丽云感到有些奇怪:“小姐,你一直都是那样沉着的人,今天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对自己这样没有信心?”
临倚摇摇头道:“你算算,我们自从逃亡以来,已经过了几个月了?三个月!整整三个月,我们一直都是在逃跑中度过。你们能够说出有哪一次,我们是这样接近于一个官府的人吗?”顿了一会,她又说:“塔瓦那的族长其实就相当于东靖的一个州县长官,你们说说,我们现在这样与虎谋皮,我能够不犹豫吗?”
潋滟抿唇想了一阵,道:“可是,小姐,我们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你知道的。那个那哈今天在圣地被你拒绝了,他还能这样好言好语请你来他家,可是若是我们一再忤逆他,难保他不会恼羞成怒。”
临倚道:“我不是没有想到这样的可能,可是……”
还没等她将话说完,先进家门去准备的那哈已经等不及了,又走了出来,道:“你们在说什么呢?是不是打算要逃跑?”
临倚一愣,道:“没有!”
那哈道:“没有就进来呀,我们塔瓦那可不像你们中原,要丑媳妇见公婆。”
临倚只得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吞进肚子里,跟着那哈走进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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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晚会(五)
那哈的家是塔瓦那人最典型的民居代表,格局是四间正房,然后两边是一溜的厢房,围出一个院子,房子依山势而建造,全都用上好的木头建成。
这些房子中最中间的一间房间就是他们会客的地方,也是塔瓦那族长与族人举行各种会议发地方。右边便是族长夫妇的寝室,里面有火塘,火塘里常年烧着旺盛的火,无论是冬夏,都将屋子醺得暖烘烘的。
议事厅的左边就是那哈的房间。能被允许住在议事厅的左边,也就是族长在向全族诏告,那哈便是将来要取代族长之位的人,在塔瓦那,没有储君,太子这样的说法,因为想要住进议事厅左边的房子,并不是只有族长唯一的儿子这一个身份就能做到的,那哈必须是全族人心中公认的最勇敢的人,他必须取得全族人的信任和尊敬才能住进议事厅左边的房子。这是因为塔瓦那是一个少数民族,在南昭国还没有建立以前,南昭几乎所有的部族都保留了这样的传统。一方面的原因是为了磨砺继承人的意志和能力,以便他将来能够带领一个民族走向强大,另一方面的原因就是只有全族人都认为他是最强大的人,他才能够担负起保护族人的重任,全族人也才能够将自己的性命交到他手上。
接下来的另外两间正房,是族长的另外的儿子们居住的地方,可是塔瓦那现任族长那弘却只有那哈一个儿子,所以另外两间正房就一直是空着的。
那哈倒是有几个姐姐,却都是同父异母,她们平日里就住在正房左下首的厢房,远离正房,和那哈也并不是很亲近。
那哈亲自领临倚去客房,一路上,他一边走一边向临倚介绍他家的情况,临倚只是细心地观察四周的环境,听着他在自己耳边喋喋不休,并不搭理他。
不知道是不是应了那句老话“男人都是贱骨头”,临倚越是对他爱理不睬,他就越是来劲,一直在临倚耳边说个不休,从他家的小事,到每年和族里的青年一起去打猎,他总是收获最多的那个人,说到最后,得意洋洋地看着临倚,那样子就像一个小孩子,在向她卖弄他的汉语有多么的好一般。
被吵得没有办法,临倚只能无奈地看着他。在路上折腾了一整天,临倚本就已经筋疲力尽了,再经过刚才的“求婚”事件的惊吓,现在的她恨不得了可躺下来就睡,可是那个没眼色的那哈就是不走。
最后忍无可忍,临倚只得出声下逐客令:“那哈王子,我们今日赶了一整天的路了,现在很累,你有什么事我们可不可以明天再说?”
正在滔滔不绝的那哈一愣,似乎这才意识到这是一个问题,好好思考起来,看看潋滟和丽云,也都是一脸倦容,临倚更是,带着笨重的身子,她的脸色都是苍白的,看起来一碰就能碎,那哈缩缩脖子,小声地说:“好吧,吗你们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再说话。”
说着便转身走了,只剩下临倚三人站在在屋子里,一脸的无力。从包袱里找出换洗的衣服正要换上,那扇木门又被人从外面推开,潋滟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又是那哈,不禁柳眉倒竖:“你还没完了?怎么又来了?”
那哈看了看潋滟,不好意思地笑道:“呵呵,没事,就是看到你身上的衣服脏了,所以找我的姐姐要了几套衣服给你们穿。在塔瓦那,你们还是和我们穿一样的衣服比较好,那样不显眼。”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他说的,也正是潋滟心中所想,她便缓下怒气,伸手从那哈手里接过衣服,低下身子福了个礼,道:“多谢那哈王子。”
那哈搔搔头,笑道:“没事,没事。”
临倚见他给了衣服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便道:“天色已晚,那哈王子还是请回去休息吧。”
那哈这才慢慢地走了出去。潋滟拽着自己的衣服等了半天,确定他不会再次闯进来,才动作飞快地脱下自己身上沾满了泥的衣服。临倚坐在低矮的床上,伸手捶着自己酸得要断掉的腰,抬眼打量屋子里的陈设:这里的家具和东靖西琪都不像,一切都是木头制成的,包括桌子上使用的茶壶和茶杯。床铺和桌子椅子等家具形制和东靖的很像,却比东靖的要矮很多。屋子里没有多余的陈设,只有必要的几样东西,只是屋子正中还摆着一个方形的火塘,这是塔瓦那人用来取暖的。山里的冬天本来应该是格外寒冷的,所以塔瓦那人用它来取暖,要用的时候,就在火塘里烧上木柴。只是现在已经是正月,初春的时节,山上的积雪开始融化,天气渐渐转暖,南昭又是南方的国家,因此要比东靖的温度高上几分,临倚三人也就用不上这火塘了。
自己出门找了水回来洗漱,三个人弄完已经是午夜。服侍临倚躺在那床上,潋滟和丽云便在床边的地上铺上被褥,就要躺下,临倚看了看宽大的木床,道:“虽说已经初春了,可是地上还是很冷,要不你们就上床来和我一起睡吧。”
潋滟一边抖着被子,一边道:“不用,在山林里都睡惯了地上,现在一下子要改过来还是比较麻烦的,人这个习惯啊,真是很可怕的东西呢。”
转眼间潋滟和丽云就已经将床铺好了,临倚便也不再强求她们,躺在床上看着屋顶出神。
半晌之后,潋滟侧耳倾听,临倚的呼吸依旧是清浅的,她知道她还没有睡着,便道:“小姐,这样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顿了半晌,临倚忽然说:“睡不着。”不知道是不是潋滟说的习惯是可怕的东西,之前睡习惯了山林里的土地,现在突然能有这样柔软的床铺来睡,心里不习惯,所以睡不着,还是因为心里藏着心事,所以睡不着。
身下是柔软的动物的皮毛,散发着皮毛特有的腥膻味道,也将一阵一阵的温暖注入到临倚冰冷的身体里。今天是正月十五,明亮的月光从窗户里照进来,依稀照出了临倚的眉眼,潋滟从地上抬起头看过去,却只是觉得模糊不清楚。她忽然间意识到,自己竟然想不起临倚的面容。
她使劲回忆,脑中却依旧没有一点头绪。原来竟然是这样的,最亲近的人,反而让人记不住面容。就像两个拥抱的人,不管他们的心靠地再近,可是他们却始终无法看清彼此的表情。
半晌,她叹口气躺回床上,道:“好了,小姐,什么都不要想了,好好睡觉吧,明天的事我们明天再去解决。今天,就让它这样过吧,至少我们找到了一个栖身的地方。”说到最后,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到最后,恍如梦呓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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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辛酸(一)
临倚却一直没有睡意,尽管身体上的疲倦一波一波袭来,可是她却始终无法入睡,脑子里纷纷乱乱地,那些曾经努力去忘记的东西在这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仿佛潮水一般全都涌上了她的脑子,想要压制,却无从着手。
她不知道自己这一次在这里停留的决定到底是不是正确,当日从范家庄逃出来,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到底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抑制住自己想要回去看的冲动。她一直在心里想,她将自己想象成熙牧野,然后去想她若是他,会怎样对付交不出自己的范家母女。每一次,她都在关键时刻不敢去想结果。
自此以后,她不敢在任何地方停留。她总是害怕又被熙牧野堵在某一个客栈或者某一个院落。他对她有多了解她是知道的,他总是能抓住自己的命门,总是有办法去伤害自己,夺走自己所在乎的一切,不管是自由还是人命,于她而言,熙牧野已经和魔鬼无异。
三个月的时间,她几乎一直都是在路上奔跑的,风餐露宿,她几乎转遍了东靖的城市。她很清楚只要自己停留在某一个地方,就很快会被他找到。
她相信这是老天给她的报应,为她这么多年心里的怨恨,为她这么多年心里那些最阴暗的角落。当年,她不惜伤害阮既言也要来东靖,时至今日,但那个日她说的话依旧还回荡在耳边“我不愿意想老鼠一样地生活,失去尊严,失去自由,失去面对光明的机会。在阳光下生活,这对于我来说,甚至是比自由更重要的东西。”
可是今日,她在命运的带领下,终于还是走上了那一条没有尊严,见不得阳光,抱头鼠窜的日子,她终于还是没有逃脱,兜转了这样大的圈子,那些话依旧清晰地在耳边回荡,可是她的行动却已经践行当日的誓言。
临倚躺在床上,一点一点回忆着这三个月的辛酸。从范家出来以后,他们本来是决定往南走的。但是她却不敢再遵循原来的路线,既不能循着南去的路线,又必须要避开西北这一条路线。所以西边和南边的路线都被切断了,只有北边和东边可以走,但是东边是水路,她吸取了当年和亲的时候被人在海上截击的教训,知道她这样完全不擅长海战的人就不能走海路,所以,尽管与目的地背道而驰,但是她还是不辞辛苦,北上取道北潾,再绕过东靖的西北龙昭南的地盘,进入到南昭。
这一路上,她们经受了很多次追击,很多次差点被发现。她们在东靖和北潾边境上的一座小城里停留了三天,本以为这样的小城,盘查应该不怎么严格。可是谁知道,客栈的老板见她们三人可疑,便去报告了官府。幸好是潋滟警惕性比较高,见店小二贼头贼脑对着她们住的房间在看便赶紧告诉了临倚,临倚当机立断,三人才连忙跑出来,不敢在城里停留,连粮食都来不及补充便匆匆忙忙地跑出了城。那一次很危险,她们出了城才一刻钟的时间,城门便关上了,城中被封锁,挨家挨户地搜查她们的下落。她们不敢再在当地停留,一直往山里跑。
这之后很长时间,她们都不敢在有人烟的地方出现,仿佛野人一般在山林里穿梭。因为出城匆忙,她们在山里跑了两天便彻底地弹尽粮绝,潋滟没有办法,只能一路在山里采山果充饥。可那些果子毕竟不能和正餐相比,就算吃地再多,很快便又会饿,何况她们在山里也并不是能经常遇到有山果的时候。所以三个人在山里饥一顿饱一顿,日子过得很艰辛,尤其是临倚,尽管潋滟和丽云都尽量将自己的口粮留给她,可是她毕竟怀有身孕,这些果子就算吃再多也不顶事,更何况她还吃不下多少,她一天比一天瘦得厉害,便显得肚子更加地凸出,让潋滟和丽云看了一阵一阵心慌,却是毫无办法。
临倚倒是没什么怨言,甚至她还不误遗憾地说:“范大婶煞费苦心将我养胖,现在看来她的苦心是白费了,若是然跟她见到我现在这个样子,必定是要骂我的。”唯一好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仿佛能够体谅到母亲的艰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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