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恍惚地往几个人走去,脚下一滑,整个人便摔倒在雪地里。潋滟三人更慌张了,跑到她身边将她扶起。摔下去的时候临倚下意识护住了肚子,但还是动了胎气,肚子一阵一阵就开始痛起来。
三人七手八脚将她抬回屋子里,她躺在床上,小腹上传来一阵一阵的疼痛让她感到心慌,她甚至觉得自己能够感受到那样一个已经成形的小生命在自己的身体里慢慢流失。
偏巧这个节骨眼上范大婶却不在,潋滟见这阵仗,站在一边慌脚鸡一样。几个人中最镇定的反倒是临倚,她抓住潋滟的手腕,冷静地问:“说!是不是他追来了?!你们这样慌张。”
潋滟有些呆滞地点点头,脑子里此时却只有一个念头:若是这个孩子小产了怎么办?没有了这个孩子临倚又该怎么办?
腹部传来的疼痛让临倚握紧了拳头,正在忙乱的时候,范大婶从屋外冲了进来,大惊失色叫道:“哎呀,造孽哟!怎么会这样?别用力,千万别用力,再怎么痛也别用力,只能忍着。我去看看,给你抓副药。”
临倚依照范大婶的指示,放松了全身的肌肉,不用力去抵抗一波一波难以承受的疼痛。为了减轻疼痛,她只能深深呼吸,眼见范大婶又要冲出去,她拉住她,道:“来不及了,来不及了,追兵来了!”
范大婶立时呆在原地:“追兵?!怎么会这样快?”
临倚疼得满脸是汗,道:“大婶,麻烦你了,去帮我把车架好,我们这就要走了。”
范大婶大惊失色:“要走?!,你说现在?!怎么能这样!你不要命了吗?这样上路,你会死的。到时候不只孩子保不住,连你也要保不住的。你现在就听大婶的,在这里先养着,那些追兵怎么会认识你,只要我们故事编的圆,兴许能混过去呢。可是你现在上路,就一定是死路一条啊。”
临倚疼得没有力气说话,范大婶便当机立断:“弱柳你们照顾她,我去抓药!”说着便冲了出去。
临倚咬牙等待着疼痛过去,情况稍微好一些之后,临倚便问潋滟:“外边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潋滟嗫嚅着说道:“其实追兵还没有来到村子里,只是我们在山上听到弱柳同村的也上山捡地苹果的姑娘说,城里官府丢了要犯,正在挨个村子搜查呢。所以我们就有些慌张,才会匆匆跑回来的。”
临倚在心里算了算时间,也差不多该是清查农村的时候了,只是她又听潋滟说人还没有到这个村子,整个人便放松下来,只是静悄悄都躺在床上等待疼痛过去。
不一会,范大婶将药拿了回来,立刻就起火给临倚熬了来喝,整整折腾了一个晚上,到第二天早晨的时候,小产的征兆才渐渐止住了。一干人才渐渐放下了心。范大婶又将药熬了来,临倚又满满喝了一大碗。此时她竟不觉得这药是苦的。
又在范家挨了一天,临倚知道很快就会清查到这个村子,若是现在不走,就算不被抓住,也会给范家母女带来危险。她咬咬牙,便要带着潋滟和丽云走。
范大婶其实舍不得她走,可是她也知道临倚已经到了非走不可的地步。家里无缘无故多了三个人,在东靖人口管理很严格的情况下,她根本说不清楚临倚她们三人的出处。思前想后,找不到一个好的办法,她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临倚拖着病体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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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兵临(二)
临行前,范大婶将这几天自己做好的小鞋袜,小衣服打了一只包裹交给了潋滟,道:“也不知道你是会生男孩还是女孩,所以,男孩女孩的我都做好了放在这里面。你这样的年轻夫人,怎么会知道要准备这些呢。只是以后要记得收在身边,千万别嫌弃,自家做的怎么也要比外面买的好。”说着她眼圈便红了,眼巴巴地望着临倚,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看着她那样不舍的眼神,临倚悲从中来,她站在范大婶的面前,又跪在了地上。范大婶去拉她,她却道:“大婶,您不知道在这里的这四十三天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您也不知道您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今日我诚心向你跪下,我想感谢您,我也想感谢老天爷,让我在这里遇到了您,有了这四十三天比这世上一切都珍贵的日子。”说着她便向范大婶虔诚地磕下头去。如果说刚来到范家的时候想范大婶跪下,带了一点阴谋,带了一点算计的话,那么今日的下跪,便是临倚心甘情愿,从心底想要去做的事。
范大婶眼里带了泪光,临倚这个女孩子,她从第一眼见到的时候,就只觉得心疼,她不知道那样清冷的性子到底是怎么养成的,她只知道,若不是无奈,她必定不会变成这样。在她平静的表象下,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很多东西,必定还是求而不得,所以,最终才会绝望到平静地去面对。所以她总是想要对她好,想要用自己的力量,让这个满身满心都是伤痕的女孩子眼中多一抹明亮的色彩,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想来想去,她只能将自己这样的行为称为“母性”,是每一个女人天生具有的母性让她这样做,也许当时是一时冲动答应了临倚,因为她的故事太过于凄楚,后来她也后怕过,临倚的小叔勾结了官府,若是发现自己包庇了临倚,恐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吧。但是最后她忽然想开了,坦然了,帮助临倚,让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并不是只是这样庸碌地埋没在了这个小山村里。
临倚一步三回头地上了马车,弱柳想了想,冲进院子,拿出了自己这段时间积攒的从山里找回来的小零食:地苹果,山楂干。这些都是她为自己来年准备下的零食,她全都拿出来递给了潋滟,笑得满不在乎:“这些可算是我们这里的特产呢,在外面,你根本就吃不到的,都是我亲手做的,现在都给你们了,摘星姐姐爱吃酸的,就给你们带着路上吃,潋滟姐姐和丽云可不能跟摘星姐姐抢啊,不过呢,要是路上你们实在馋了,就准许你们吃一点点,只能吃一点点哦。”
她孩子气的话让临倚三人都感到窝心,却又有无来由的酸楚,眼中不禁都泛出了泪花。
范大婶一看眼前的架势有些不受控制,便硬起心肠赶人:“好了,好了,时间不早了,你们快上路吧,要不就晚了。走了以后就别回来了,省得被抓住,只是,有空的时候想想大婶,想想弱柳便好了。等以后你小叔不追你了的时候,就回来看看大婶,让大婶知道你平安无事,也让大婶看看你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这就好了啊。千万要记住我的话,路上要小心。”说着,她眼中也是泪水涟涟,挥挥手让临倚上路。
潋滟狠狠心扬鞭打马,马车渐渐朝着山下,曾经临倚她们来时的路上驶过去。白雪皑皑的世界里,站在屋门前的范大婶和站在她身边使劲挥手的弱柳很快就变成了两个小小的黑点。临倚终于又踏上了这一条熟悉又陌生的逃亡路。
走了一阵,临倚忽然对潋滟道:“将马车驶入树林里呆一会。”
潋滟二话不说,便跳下马车,将马车赶到一边的山林里。不一会,果然看到有大队的官兵朝着她们来路而去。
丽云暗叫好险,忍不住问临倚:“小姐,你说他们今日要去哪个村庄搜索?是不是弱柳她们村?”
临倚默默看着那些人朝山上而去,心里忽然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这条路的尽头便是弱柳她们村,那是这条路上的最后一个村子。他们今日到那里去,弱柳家必定是躲不过的。”
潋滟吓出了一身冷汗:“幸亏我们早走了一步,要不然,不就被他们瓮中捉鳖了!”
临倚只是看着那些远去的士兵的背影,陷入了深思。这些人身上穿的,并不是行水城官府的服装,而是御林军的服装。可是按照潋滟她们那天回来说的情况看来,搜查附近这几个村子的都是行水官府的人,可是今日搜查范庄的,竟然是御林军的人,是因为他们内部的运行出了什么问题?还是因为他们已经确定了自己就在范庄,所以出动了御林军前去捉拿?
那些全副武装的御林军走得没了影,临倚看了看天色,指挥潋滟道:“现在不要走大路,我们往山里去。朝南走!”
潋滟得了指令,便赶着马车往南走去,一路快马加鞭,为的就是尽快脱离御林军的掌控范围。
丽云坐在车上也沉默下来,半晌,她忽然开口道:“小姐,你说那些人到底是牧野亲王派来的,还是龙将军派来的?”
她的问话惊了临倚一跳,是啊,她怎么忘了,还有一个龙昭南呢!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在追踪自己?和熙牧野比起来,龙昭南更加防不胜防,因为熙牧野总是在明处,他做什么临倚都能知道。可是那个龙昭南,却一直都在暗处,她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她也不知道现在他到底是不是已经放弃了对她的搜索。对于临倚来说,躲熙牧野可比躲他要容易地多。
她沉默一阵,叹口气道:“听天由命吧,我也不知道我们像现在这样乱打乱撞下去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只是,我们从现在开始,要全力以赴往南跑,到了南昭,我们就相对要安全许多了。至于潜伏在暗处的龙昭南,我自然有办法对付他,既然到现在他都没有公开追捕我,就说明她并不想让熙牧野知道他也在找我,想必他心里还是有所忌惮的。
现在熙牧野的追捕对我们来说反而不一定是坏事了。只要我利用得合理,便能依靠熙牧野的力量牵制住龙昭南的力量,我量他也不敢现在和熙牧野闹翻。只要有熙牧野压在他头上,他就不敢对我们怎么样。”说道这里临倚顿了一下,然后她一咬牙道:“就算是落在熙牧野手里,我也绝对不会让龙昭南抓住我。只是我们以后要吸取教训了,不能在一个地方停留超过一个月。”
天寒地冻的山里,潋滟鬓边滑落了闪亮的汗珠,她不停地催动着那两匹马儿往前走,马蹄带起了泥土,耳边是呼呼的风声,白茫茫的旷野里,只有一辆马车,飞一般地驶过,将树木,将山林,将那一地的纷争统统都甩在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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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章:南昭
马不停蹄地跑了一个多月,三个人都是人困马乏,她们终于来到了东靖帝国和南昭诸国的边境。和关卡森严的西线比起来,南边这一条路线相对要松懈地多,也许连熙牧野也以为临倚会往西琪去,到西琪去寻求庇护。谁又能想到临倚最后来了南昭呢。
马车停在东靖和南昭的边界上的时候,三个人都是激动不已,她们从东靖皇宫里出来,一路上历尽了千难万险,走了快三个月,终于到达了东靖和南昭的边境。此时此刻,她们都将南昭想象成为了她们逃亡的天堂,向前一步就是南昭,退后一步就是东靖。临倚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不管现在的南昭是否能够庇佑得了她们,她都将它当作了天堂,因为她需要为自己这三个月的艰辛,为自己这三个月的苦痛找到一个安慰的借口。
半晌,兴奋的劲头过去了,潋滟小心翼翼地对一直沉默的临倚道:“公主,我们过去吧!”
临倚转过头对她笑道:“你什么记性?不是说过了吗,要叫我小姐。”
潋滟俏皮地吐吐舌头,道:“小姐,我们过去吧。”
此时临倚怀孕已经五个月了,腹部已经很明显,身子也已经很笨重,不管做什么事她都小心翼翼,唯恐再像上次一样,一不留神就摔一跤,她知道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都再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一步一步踩上那一条其实并不存在的疆界,临倚心里忽然有种怪异的感觉,就要离开这个国家,就要离开熙牧野的掌控,她心里带着无法言语的狂喜,他就像一块投射在她天空的阴影,这么长时间以来总是如影随形,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可是在这样的狂喜背后,却也有着让她无法忽视的悲伤和空虚,仿佛是一个人悬空,脚堪堪离开地面,踮起脚尖就能够到地面,可是却始终无法脚踏实地。
她转过头看着那一方碧蓝的天空,心里说不清楚是酸楚还是甜蜜。潋滟站在她的身后,对于她停下来回望感到有些不解:“小姐,你不想离开这个地方吗?”
临倚有些怅惘地摇摇头:“只是一直心心念念要离开,当梦想终于成为现实的时候,心里始终有些回不过神来。”
在心里一一将那些自己牵挂的人想了一遍,临倚才转过身,往南昭走去。她其实并不知道,在这个地方,到底又会有些什么样的事情等着她去一一发生。
南昭其实是一个少数民族政权,在这个国家,有的只是强悍直接的少数民族,没有儒家教化下的谦谦君子,也没有权欲熏陶出来工于心计的权谋之士。南昭的王宫设立在一个叫做木依吉的地方,在王宫之下还设立有各个王,因为每一个王族都是一个和其他王族不一样的民族,于是南昭王便将它们分而治之,并设立了各个王族的王,其形制类似于东靖的藩王制度,每一个王都统辖一块地方,以及这块土地上的百姓。它们平日各自为政,只有每年在固定的时间才会到木依吉去朝拜南昭王。
传说很久以前,并没有南昭这个国家,只是当时在这个远离中原文明的地方,生活着各个民族,它们之间为了争夺生存的空间,山林,水源,食物等等,经常混战。终于有一天,一个叫做南昭的部落崛起了,他们出现了一个英明神武的王,他带领着南昭部族走向强盛,最终用武力使周围所有的部族都臣服在它的脚下,心甘情愿地尊称他为王,每年纳贡。也正是因为他的统一,很多年来,当初部族混战的情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各个部族在自己的徒弟上安分守己地生活。南昭政权渐渐演变成为了到目前为止这四个国家中政权最稳定的国家,因为从南昭政权建立以来,从没有出现过一次的叛乱事故或者是篡位阴谋。
只是,大凡天下事,始终逃不过一个“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规律。就算再怎么强盛的国家,合久了,也终是要分的。只是这分,总是有一个过程。
南昭王经过了几代的繁荣,到了现任南昭王哈察的手上,颓败之势已经渐渐显露出来。哈察性格软弱,从没有吃过苦头,也没有经历过战争,便导致他养成了不思进取,满足现状的心里状态。失去了前几代南昭王的强硬作风,哈察渐渐驾驭不住各王的势力,南昭王庭的影响力在整个南昭迅速地衰落下去。整个南昭已经进入到了一个躁动的时期,各方势力都在蠢蠢欲动。
这也是临倚为什么会选择到南昭的原因。动荡的时期,人命贱如草,便没有人会去在乎你的身份。这样的局势若是失去控制,哪怕是被南昭人称为天朝上国的东靖或者西琪的皇帝,也是没有办法驾驭的。
只要是熙牧野触手无法及的地方,临倚便总有办法生存下去。虽然在这样战争一触即发的地方生活有很大的风险,一不留神就会被卷入到战争中,成为刀下亡魂。但是,对于临倚来说,这些都是次要的问题。她怕熙牧野比怕洪水猛兽一般的战争更甚。更何况,到现在为止,南昭王庭,并不是一点影响力都没有,那些觊觎王位的王们也只能是暗中窥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算木依吉的南昭王庭在南昭的影响力逐渐在下降,但是实力却依旧存在。
临倚带着潋滟的丽云进入南昭之后,就一直往南走。她们首先经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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