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掀开盖在临倚身上的被子,被子下是一点一点的殷红。她忽然大叫道:“停车!快停车!”
听到她的话,车夫一使劲将马勒住,掀开帘子问:“怎么了?”
潋滟惊慌地道:“不好了,我家公……小姐有滑胎的危险!”
车夫也吓了一大跳,他没想到这个女孩子竟然还怀有身孕!先前见她吐得厉害,还以为只是娇生惯养的女孩子,没有受过这样颠簸的苦,所以才会这样。现在想来,那都是因为怀孕了,所以才吐得这样厉害。他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道:“照顾好你家主子。我们现在就赶到下一个镇去找大夫。”
潋滟点头,车夫放下帘子,马不停蹄地又上路了,只是这一次他慢了许多。
等到几个人满头大汗地赶到下一个镇的时候,已经两个时辰以后的事了。车夫将车子停在镇外的隐蔽处,掀开车帘对临倚道了一声“得罪”就将她背到了背上,让潋滟给她披了件衣服,他叮嘱潋滟和丽云在后面跟着,但是要装作和他们不认识,就带着临倚朝山下奔去。
到了镇上,车夫首先观察了一下四周的形势,还好,现在的小镇还算平静,也许熙牧野还没有发现临倚公主已经逃出了皇宫,所以镇上盘查的还不是很严格。潋滟和丽云两个人跟在车夫和临倚身后很远,装作和两个人不认识。这样做,防的是万一熙牧野追查下来的时候,一对人数就将他们的行踪暴露了。
车夫背着临倚来到一家客栈,宣称临倚是他的妻子,要了一间上房,遣了店小二去给他找大夫。
须眉皆白的老大夫诊断完了以后就问车夫:“做夫人已经怀孕一个月了,你不知道?”
车夫愣了一阵,道:“知道!”
老大夫道:“知道你还让她这样长途颠簸?!你知不知道怀孕前三个月是极其危险的时期,很容易出现滑胎的危险?”
车夫低着头忍受着老大夫的絮叨,半晌,抬起头道:“这不是找你来治了吗?你倒是治啊,别在这里废话连篇!”
老大夫一愣,眼前这个黑脸的男人似乎不是好相与的主儿,于是为了避免冲突,还是安静下来重新仔细诊脉,然后开了方子,让车夫去为临倚抓药。
大夫说:“你夫人的身体极其虚弱,前面这三个月的时候一定要静养,不要思虑过重,也要注意不要让她情绪波动过大。”
车夫一一点头,最后好不容易送了老大夫出门,他终于松了口气。和外人接触的时间越多,就越容易将临倚暴露出来。他唤来店小二,给了他一锭银子,将药房给了他,让他去给临倚抓药。店小二去了之后,他想了想,又到了隔壁的房间。那是潋滟带着丽云跟在他们身后住进来的。
四处看了看没人,他闪身进了潋滟的房间,道:“你家主子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流血只是滑胎的先兆。现在已经没事了,但是我们必须要在这里呆三天以上,因为她不适合再长途跋涉。”
潋滟有些着急:“可是,宫里隐瞒不了几天的。说不定明天熙牧野就会知道我家主子逃出了皇宫。他若是追来,那可就是死定了。”她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这让车夫更加确定,这三主仆不是一般的人。他沉默了一阵,道:“但是,现在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们必须要在这里停留三天,三天是你家主子的底线,也是我们逃出去的底线。我想就算朝廷派人来追,也还是需要一定的时间。我已经飞鸽传书给了我家将军,他会在京城想办法拖延。更何况,他们并不知道我们往那个方向逃走了。要追,也要花点时间确认才行。”
听了车夫的话,潋滟知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只得提心吊胆地在客栈里等候。
每一日,潋滟会悄悄潜进临倚的房间去照顾她。车夫会从窗户出去,然后在镇上打听动静。
每天按时喝药,临倚的身子渐渐好转,潋滟喜上眉梢,道:“公主,看来,三天之后我们上路是不成问题了。”
临倚一直靠在床上沉思,见潋滟说话,点点头道:“三天,就算好不了也是要走的。”
看着她苍白瘦削的脸庞,潋滟沉默下来,半晌才道:“公主,我不明白,我们这样辛苦,到底值不值得?”
临倚顿了一下,道:“自从踏上了这一条路,我就没有想过值不值得。一个母亲,对自己的孩子,是没有值不值得的考量的。就算不为熙驭风,我也要我的孩子好好活着,就是这样简单。”
潋滟不再说什么,临倚的决定她从来没有质疑过,她也不会后悔跟着临倚出来。其实这一路上最辛苦的是临倚,她一直咬牙撑着,自己更没有什么理由退缩。她是害怕过,是彷徨过,可是每一次临倚都以这样坚定的决心感染她,从未让她失望过。
潋滟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她觉得有必要告诉临倚,便对临倚说:“公主,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这个人,好像一直在用飞鸽和京城的龙昭南联系。”
临倚一惊,道:“你说什么?!他一直在和龙昭南报告我们的行踪?”
潋滟道:“是的。公主,我一直不敢信任龙昭南。总觉得他是那样亦正亦邪的人,也许哪一天就把我们出卖了也不一定。”
临倚若有所思地道:“是啊,龙昭南这个人心机太深,和他玩心机,无异于与虎谋皮。我们必须要小心防备。所以,我们总有一天要摆脱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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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事发
潋滟愣了一下,道:“公主,我们必须这样做吗?现在我们唯一能够信任的就只有龙昭南了,如果现在连他都要防着,恐怕我们以后的处境会更加艰难。更何况,现在若是甩掉这个人,我们是不是有过河拆桥的嫌疑?”
临倚道:“你错了,我们能够信任的,只有自己。你不要忘记了龙昭南为什么会愿意帮助我们。不管做什么事,我们都要为自己留下余地。我必须要想到总有一天他会不受我的控制。所以,我们不能够相信任何人,要尽快摆脱龙昭南。”
潋滟点头道:“可是我们现在这个样子,要怎么摆脱他呢?”
临倚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道:“现在我们还必须要依仗他的力量。所以,现在你就听他的安排,等到离京城更远一些再说。”
潋滟点头,正好这时候店小二敲门,潋滟闪身躲到柜子后面。临倚调整了一下语气才道:“进来!”
店小二推开门走进来,将手里的药放在桌子上,弯腰对临倚说:“夫人,那位相公出门的时候叮嘱过小的,要小的将药和这个补品送进来,看着您吃了才行。”那车夫出手大方,本就热情的店小二更是服侍得殷勤周到。
临倚靠在床沿,谢过了店小二,道:“你把东西放在桌上吧,一会我就吃。”
店小二依言将东西放在桌子上走了出去。潋滟从柜子后面闪身出来,看了看桌上的药和补品,道:“趁热吃吧。”她将补品递给了临倚,看着她吃完,又服侍她吃了药,才道:“我看你脸色还是很不好,不如这样吧,我出去买一些补血的药,比如说阿胶啊、当归什么的,给你补身体吧。”
临倚叫住她道:“算了,我现在也不能乱吃东西。万一补过了就不好了。你也不用麻烦了,现在还是少出去为妙,我们现在要低调,最好能悄悄地来,再悄悄地走。不留下痕迹,就算他有一天追查到这里,我们也没那么容易暴露。为了不引起外面的人怀疑,你不要再过来了,好好和丽云呆在房间里,等他的通知吧。”
潋滟虽然不放心,却也只得点头出去。她走到门边,临倚忽然又叫住了她:“等等,你去给我买一样东西。不用交给我,你保管好就是了,以后要用。”
潋滟点头去了。
车夫很久都没有回来,临倚心里并不在意,她只是利用这一段时间,躺在床上好好休息,以便让自己的体力更早地恢复。
直至傍晚,那车夫才推门进来,一向浅眠的临倚被他吵醒。他关上房门脸色凝重地对临倚说:“事情好像有些不妙!”
临倚紧张起来,看着他等着他道出事情:“我今日在外面转悠了一天,侦查情况。我不知道小姐你到底是什么人,可是我要你做好心理准备。新皇……似乎不打算放过你。从宫里传来的消息看,新皇今天一早发现你不在宫里,震怒。这件事好像牵连甚广,宫里很多人都因此受罚,听说翊坤宫里还有奴才因此被新皇处死了。现在皇上已经封锁了出京的道路,皇城里正在盘查呢。恐怕,不久就会到这里来。”
他说到这里,临倚稍稍有些恢复的脸色又苍白了下去。她想到了熙牧野不会这样善罢甘休,但是她却没有想到他竟然有这样的魄力,在这样敏感的时刻对自己大肆搜捕,竟然还敢杀了翊坤宫里的人。他到底要对她穷追不舍到什么时候,临倚心里有些没底了。
那车夫说完这些就静静地站在一边观察着临倚的表情。按道理来说,他们这样的人是不应该对临倚产生好奇的。可是无论是临倚平日里的言谈举止,还是那两个奴婢对她的紧张程度都让他对她产生了好奇。现在,她从宫里逃走的事终于东窗事发了,可是他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会引起这样的轩然大波。
新皇那样深沉的一个人,竟然仿佛失去了理智,疯了一般杀掉了翊坤宫上下的奴才,要不是龙昭南拦着,他甚至连忠心耿耿跟随他的守城门的军士也要杀掉。现在更是迅速地封锁了京城进出的道路,原本发生宫变之后,京城就已经实行了宵禁,只准出不准进,现在倒好,连出也不准出了。京城现在完全就成为了一座孤城,和外界完全失去了联系。御林军正挨家挨户搜查,搞的京城里鸡犬不宁,人心惶惶。
其实按照新皇这一系列的动作,他已经不难猜测眼前这个贵气凌人的女子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猜到了她的身份,再联想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他不难想象自己主子为什么会派他出这一趟任务。
临倚被他带回来的消息震住,心里有些慌乱,一时间没有注意到车夫对自己投来的若有所思的目光。她也震惊于熙牧野对自己的志在必得。翊坤宫里的奴才都被杀了?!那就是几十条人命。她有些苦笑地道:“看来,我又背上了几十条人命!”
虽然理智告诉自己,这都是熙牧野逼迫自己的方法。他就是想要让她知道,有几十个人因为她而死了。她又因此北上了几十条的人命债。虽然知道这是他的圈套,可是,她心里还是忍不住颤抖,那些和自己一样,努力挣扎着活着的人,就这样因为自己和熙牧野的仇怨,含恨死去了。
临倚的心冰凉冰凉地,仿佛有一片极为薄,又极为锋利的刀子插在了自己的心脏上,刚刚开始的时候感觉不到疼痛,只有彻骨的冰凉的感觉在自己的心底慢慢渗透开来,半晌之后,才有血一滴一滴地蔓延,之后才是剧烈的疼痛,让人无法呼吸,无法承受。
她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她自己:“那不是你的错,那不是你的错。“虽然她知道自己此刻的当务之急不是在这里凭吊那几十个因为自己而死去的人,可是她的脑子却始终无法思考。
车夫一直站在她身边默默地看着她,却始终得不到她的任何回答。半晌,他道:“我们必须要走了,不能再在这里停留下去了。皇上现在已经将京城封锁了,最多后天,他的彻查势力将会渗透到这些京郊的小镇。我们现在不知道皇上下一步会有什么样的行动,可是依照他现在这样的速度,所以,我想我们早走,才是最好的解决之道。”
临倚喃喃地道:“后天就到这里了,这么快!”
车夫表情严峻地点头:“是的,最多后天就会到这里。新皇是雷厉风行的人,他的手段就是以快、准、狠出名的。我想,这一次也不会例外。最乐观的估计,我们还有一天的时间,但是,我现在担心的是,我们恐怕连这一天的时间都没有!”
临倚一直处于发呆状态的身体忽然震了一下,是的,以他的手段,自己再耽搁下去,他查到这里根本就不需要两天的时间。她们然抬起头看着车夫,道:“我们走,现在就走!”
车夫点头道:“好,我知道了。现在我去通知您的婢女,还有准备一下,夜幕降下来的时候我们就悄悄走。”
作者的话:呼,熙牧野终于知道临倚逃跑了,他杀掉了翊坤宫上下几十个人!怕怕,好恐怖的人。临倚逃跑终于东窗事发,熙牧野和临倚之间的追逐正式展开。接下来有更精彩的内容,请大家支持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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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启程
车夫走出客栈去准备他们一路上要用的东西之后,天上竟然下起了雨。临倚看着阴沉沉的天空和下起来就没完的雨,不禁叹气:“连老天都不愿意帮忙。”
潋滟和丽云已经到了临倚的房中,她们给潋滟穿上了厚厚的衣服。现在虽然是夏末,可是下起雨来却还是寒浸浸地。三个人都穿上了厚厚的衣服,静静在房中等待。她们都知道,今日上路,他们四个人就很难再停下来了。这样逃亡的日子,也许只有到某一天熙牧野追累了或者是他们被熙牧野抓到才能够停下来。
窗外的亮渐渐隐了下去,黑暗一点一点侵蚀了房间。也许是因为专心等到它的到来,所以,临倚仿佛能够感受到黑暗一点一点在侵染白昼。她并不知道这一个夜晚到来了之后,什么时候另一个黎明才会到来。她所能做的,只是静静地坐在床上,看着时间一点一点流失。
车夫终于回来了,他走进房间看到临倚三人静静坐在屋子里等待,只说:“一切都准备好了,我们走吧。”
潋滟和丽云点点头,扶起临倚往屋外走去。
上了马车才知道,车夫又在已经很柔软的马车上加上了两床被子,以减轻马车跑起来时的震动。临倚坐上了马车,车夫交给了潋滟几样东西,有熬药的药罐,有几包纸包着的药,那是他专程到医馆去给临倚抓回来的药,他还买了一个青铜的茶壶,用来烧茶的。在看到这个笨重的铜壶的时候,潋滟不明所以地看着车夫,她不明白这样沉重的东西要逃命的他们到底用来干什么。
看到潋滟的疑惑,车夫解释道:“小姐的身子弱,大夫说了,不能吃寒凉的东西,所以将军吩咐我买了这个铜壶,带在路上,给小姐煮热茶喝。”
坐在马车里的临倚听了他的话掀开车帘,有些吃惊地道:“你是说这些东西都是龙昭南让你准备的?!”
车夫乍一听临倚直呼龙昭南的名讳,脸上闪过一丝不快,可他还是恭敬地道:“是的。这一路上的事我都写成了情报传给了将军,是将军在回复我的书简中让我准备好这些的。药,棉被,食物,还有水壶都是将军让我准备的。他还交代了许多事……我现在一下子记不住这样多,但是我将将军的书简留了下来,小姐要看?”他从没看到龙昭南对一个人如此上心,事无巨细,一一写信来交代清楚。他猜想这个女子一定是对将军非常重要的人,否则将军不会冒着这样大的风险将她偷出宫来。于是,他对临倚也渐渐恭敬起来,对她也不怎么防备。
临倚心里有一丝震撼,这些都是龙昭南准备的!听到车夫说要将他的书简给自己看,她下意识摇摇头道:“不用了,只是以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