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众将士额上青筋暴起,扯着嗓子大吼一声。
闪耀着寒光的环首刀,在阳光下光影连成了一片。
马蹄翻飞,轰隆隆的声音,犹如巨石落下山巅。
尘土在无数的马蹄下翻飞成了风尘,掩出一道汹涌的轨迹扑向了敌军。
刀锋与鲜血的铿锵之音,随即像是崩裂的弦,在两军阵中响成了缠绵曲。
这猩红的缠绵,纠缠着直冲云霄的战意,沸腾成了一片。
赵登麾下平襄军不同于普通骑兵的冲锋,他们,更像是一把横扫过去的镰刀。
战马疾驰不停,杀入敌阵,并未恋战,砍了一刀便迅速脱离。
而在敌军尚未回转马身之际,他们又迅速的发动了第二波冲锋。
在最短的时间内,严言挥军砍出了第二刀。
如此循环往复,到第二波冲锋时,皇甫嵩麾下这支骑兵的阵型已有了些散乱。
又连冲了两次之后,在严言的授意下斥候挥动令旗,整齐犹如一支锋矢的军阵,迅速一分为二,从左右如同两把长枪狠狠扎进了敌军军阵之中。
两支军马在敌军阵中,杀了一个错身而过,又急急穿阵而去。
而此时,敌军显然已没有了迎接下一波冲锋的胆气。
他们被这策马狂奔的冲锋,不但搞得晕头转向,更重要的是损兵折将,损失惨重。
剩余下的近千骑,在严言的下一波冲锋来临之前,在鸣金声中,急急撤回了城中。
他们的这一波回城冲刺,倒是有点像严言的冲锋。
严言命令麾下,收缴残兵,战马,然后回来向刘云复命。
“主公,幸不辱命!溃兵一千一百余人,战马近千匹。”
大战之后的严言,脸上带着剧烈运动后的红,大汗淋漓的站在刘云的面前。
刘云拍了拍严言的肩膀,说道:“干的不错,能够看的出来,你们这半年训练的成果。”
这个结果,让刘云还是挺自傲的。
毕竟,赵登练兵用的是他捣鼓出来的法子,影视剧中那些往死里练兵的法子的综合。
刘云是真没客气,每月发粮让这些士兵没有后顾之忧,顺畅的提拔制度,让士兵们有前进的希望,然后他的练兵法子就开始奔着人体极限去了。
严言拘谨一笑,紧紧抿着双唇,他有些难免的紧张。
在打这一战之前,他是一个流亡了无数地方的流民,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犹如无根浮萍,四处飘荡。
随着大流到了汉阳,他这才有了容身之处,更在两个月内,打出了一个校尉的位置。
这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位脸很白,很爱笑的主公,
刘云亲自给严言倒了一樽酒,让他歇了口气,然后回去修整。
在刘云心情舒畅的时候,皇甫嵩的脸有点黑。
他在城墙上,将这一战的经过,看的清清楚楚。
初次交锋败了,他败得心服口服,但也觉得手下无能。
他也看的出来,刘云能到如今的地步,并不是没有缘由的。
那一支骑兵很强,行军有章有法,冲锋迅若雷电,战意十足。
这样的一支骑兵,甚至于都有些堪比羽林骑了。
在皇甫嵩所遇见的叛军之中,他不得不承认,这绝对是最强的一支。
起码,他眼前所看见的骑兵是!
“自领二十军棍!”
在校尉带着一脸的羞愧前来复命之时,皇甫嵩冷冷的说了一句。
校尉紧咬着嘴唇,开口说道:“将军,末将输的冤枉!请将军看一看末将佩刀!”
皇甫嵩转过身来,不为所动的看着,深陷的眼眸中,有杀气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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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喜欢筑京观的皇甫郦
深知皇甫嵩秉性的梁衍,一看皇甫嵩的目光便知道他要杀人了。
本来二十军棍已经算是很轻的惩处了,这校尉真是不知分寸。
梁衍快走了两步过去,接过了那名校尉手中的刀,扬声喝道:“还不下去自领军棍!”
那名校尉低头应道:“喏!”
想了想,他又从腰后抽出一片衣甲,一并交给了梁衍。
“梁长史,这是敌军的甲!末将拼死夺来的。”
梁衍点了点头,挥手示意他赶紧下去。
那名校尉起身冲皇甫嵩抱拳一礼,快步推了下去,自领军棍。
梁衍端详着那刀和甲,并没有看出有什么问题,便上前交给了皇甫嵩,“主公。”
皇甫嵩沉着脸,先是拿起断刀端详了片刻,然后猛的一刀看到了那半块黑甲上。
火花四溅中,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断刀崩掉了刀刃,黑甲却只被砍出了一道浅浅的印记。
梁衍与张兵等人顿时一脸的震惊。
“主公,这甲……”
皇甫嵩冷笑一声,说道:“真正的铁甲,似乎还用了类似于炒刚的手艺,用料特殊,比之普通的甲,更为坚硬。内衬皮毛,穿戴也更为舒适。”
“如果刘云麾下皆是如此装备,那……”梁衍吃惊的说道,他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出来,但意思已经说出来了。
如果都是这样的装备,那这样的军队只能用恐怖来形容。
刘云麾下这支骑兵,可是全身甲,就差连眼睛也一并堵上了。
恰在这时,领了二十军棍的校尉,憋红了脸,脚步蹒跚的重上殿来。
听到梁衍这番话,他跪地补充了一句,“主公,我的佩刀并非是砍在甲上崩裂的,而是被敌军的刀砍断的。”
皇甫嵩一怔,看着手中的刀,陷入了沉思。
梁衍说道:“刘云麾下所使的刀,应该才用料上也比较特殊,但想要把我们的刀直接砍断,一般人应该办不到,还必是一力大无穷之人方可。”
那校尉颔首,说道:“是敌军将领!”
“但刀也很关键!”皇甫嵩沉声说道,“刘云虽只是数千人马,但很显然这是他麾下的精锐骑兵,这样的装束不可能十几万人都有。精兵用精刀着精甲,很合理,我们也有。这一战,也并非是寸功未立。”
皇甫嵩将断刀扔进了火盆,沉着脸坐回了座位。
他此时脑子里面所想的,远比在座的众人要远很多,也多很多。
在朝廷危难之际,都有他领军作战的身影。
不论是声势浩大的黄巾军,还是王国彪悍的凉州军,都在他的手中败了。
但这个年纪轻轻的刘云,却莫名的给皇甫嵩一种从未有过的压力。
看到这些刀甲,他心中的那种压力越发的分明了。
虽然在目前他固守坚城,麾下精兵三万,占着绝对的战略优势。
但给他的直觉,很糟糕。
半辈子戎马生涯,久经沙场,皇甫嵩相信自己对于战场的直觉。
但这个直觉让他很愤懑,这不应该有。
起码在他占着绝对的天时地利优势,在自己的城池下作战的时候,不应该有。
长史梁衍上前献策道:“主公,既然主公不愿采纳刘云之策,与其为盟。那依卑下之见,此獠便必须除掉,方无后顾之忧。而若要除掉刘云,宜早不宜晚。趁其兵马未到,声势未成,先声夺人,取其首级,解此危难。”
有些话梁衍并没有当着众将的面说出来,但他的意思,依旧到了。
若董卓真死了,而刘云在这里,图洛阳还是守长安,便成了两难。
“末将也如此认为,若其十万精兵集结,兵临城下,恐为时已晚。”
“末将附议!”
皇甫嵩抬眼看着意见格外一致的众将,说道:“明日寅时袭营!”
……
战令虽然下了,但皇甫嵩的心中,有一种强烈的直觉。
刘云恐怕是杀不掉的!
率领六千精骑,一人双马而来,除非让他置身死地,无任何退路。
否则恐怕很难夺刘云那颗脑袋!
但皇甫嵩必须这么做,是成是败,总是要做的。
……
因为战事来临而气氛肃杀的长安城,忽然下了一场纸片雪。
这一场特殊的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而来,但却遍洒了长安八街九陌,被无数人所捡拾。
纸上的内容相当的多,密密麻麻的堆满了整张纸。
列在最上面的,是董卓自挥师东来以来,所犯下的累累罪行。
然后在数条罪行的下面,很清晰的标注了一番皇甫嵩的儿子皇甫鸿与董卓几乎莫逆般助纣为虐的关系,然后含沙射影的指向了皇甫嵩。
还写了皇甫郦其人阴阳怪气,经常在半夜里,派人强抢十五六岁的少女入府。
这些少女,在被大肆凌辱之后,就会被割掉头颅,埋骨在皇甫郦的宅子下面。
如今在皇甫郦的宅中,就有一座由少女头颅所垒成的京观。
不知道写这些东西的人是怎么想的,反正看到的人,都被吓得不轻。
“皇甫公子,这怎么可能呢?”
“皇甫鸿与贼人董卓关系莫逆,此事我倒是真听说过。据说皇甫坚寿数度与董卓同席吃酒,相聊甚欢。可皇甫郦公子,当真如此……如此……”
“有人花费了大把金银,下定决心要把这些事情告知天下,自然便是真的!若我知道这些事情,而我手中还有金银可花,我也这么干,惩奸除恶,为天下公道!”
“可左将军爱民如子,麾下将士更是与民秋毫无犯,怎么纵容其子如此行为?”
“你生个儿子就能保证他一定给你养老送终吗?更何况,不爱民如子,他哪来的兵多将广?”
“这话说的就过了,当兵,可非是你想不做就不做的!”
“那不一定,你跑去汉阳给刘太守当兵,人家还要看你行不行呢。你就是磕破了头,求着去,人家也不一定乐意要。”
“但要了好啊,听说每月可是有二石粮呢!食俸禄的。”
“哪里听来的子虚乌有?你们也敢说!”
“你不信拉到,改日我便带乡勇去汉阳了,此事我可知道实情,哈哈。”
“算了,都别说了,小心自己的脑袋,还是赶紧回家把自己的女眷都藏好吧,免得被人筑成了京观,彰显其骁勇战绩!”
……
“听闻……汉阳刘太守正在城外,意图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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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长安天女散花
百姓都不是傻子,他们的消息,有时候甚至比官方来的要更迅速。
即便这其中有很多不实之处,但该知道的,他们依旧会知道。
……
刚刚研究完刘云麾下战甲的皇甫嵩,脑子里的疑惑还没有来得及解决,手中就多了一堆纸。在他的面前,座中众人,也是人手数份。
这是刚刚甲士抱进来的,很昂贵的纸张,忽然间好像多到了遍地都是的地步。
每一张纸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小子,但内容都是一样的,真正的千篇一律。
皇甫郦梗着脖子,瞪红了眼睛,像发怒了的牛犊子。
他一向心思玲珑,沉重冷静的秉性,面对纸上的这些内容,一下子就荡然无存了。
纸张上面的每一个字,就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剑,在往他的心窝子里面戳。
他现在想不到其他的东西,只想知道这是谁干的,然后还想砍人!
乱刀砍死这幕后的主使者,然后用他们的脑袋,筑成京观。
“仲父,派兵镇压吧!若此事满城扩散开来,后果不堪设想。”皇甫郦把牙齿咬的咯噔噔作响,气急败坏的喊道。
皇甫嵩猛的一巴掌拍在了案几上,怒气腾腾的喝道:“你是不是还觉得不够乱?若我派兵马上街,岂不是就坐实了你这以少女头颅筑京观的喜好!”
皇甫郦急红了眼,大口喘气的声音满堂可闻,他挥舞着手臂,喝骂道:“无耻小人!若让我知道是何人所为,必诛其三族,拿他们的首级筑京观!”
皇甫嵩横眉立目,猛的大吼了一声,“给我坐下!”
这一嗓子犹如河东狮吼,不但镇住了陷入躁狂的侄子,也让堂上猛的为之一静。
“敌欲乱我根基,你们也跟着乱,脑子呢?”皇甫嵩冷眼扫过皇甫鸿与皇甫郦二人,怒声喝道。
皇甫鸿与皇甫郦这一对从兄弟悻悻的垂下了脑袋,然心中气愤依旧难消,这无妄之灾突然压在他们的身上,他们此刻连出门都不敢了。
怕被人指指点点,也怕被人突然从背后捅刀子!
“皇甫郦!”皇甫嵩看向侄子沉喝了一声,说道,“立刻回去,大开府门,请百姓们一观!让他们看看,好好看清楚你的家里是否真的有少女头颅筑成的京观。”
皇甫郦为难的说道:“可他们会相信吗?市井小民又有多少的见识?他们宁愿相信这一张纸上所写的东西。”
“现在还来得及,再晚点,你就等着那些没有脑子,只凭心中一口气的游侠上门取你脑袋吧,蠢货。”皇甫嵩怒发冲冠,大声喝道。
看着仲父眼中的杀气,皇甫郦瞬间不敢再说一句反驳的话,立刻乖乖的下堂,带上仆人匆匆回了府,照着仲父的意思办事。
在皇甫郦走后,皇甫鸿立刻有些坐立难安了,这堂上诸人都清楚他与董卓有旧。
从弟的事情,或许能用这样的办法搪塞过去,可他的呢?甩不掉的。
皇甫郦的事情是假的,可他的是真的。
皇甫鸿心乱如麻的想着,他很担心自己的老阿翁会拿他的脑袋去平定民愤。
但皇甫嵩只是瞥了他一眼,却什么话都没有再说。
梁衍看了一眼左右,出声说道:“主公,这恐怕是刘云之计!这些纸张如今已洒的满城皆是,于时已晚,恐难堵天下悠悠众口。卑下曾听闻,城中有座九宫阁贩卖纸张,极其低廉。有传言,这九宫阁出自汉阳出云山,那是刘云曾经落草为寇的地方。”
“没有恐怕,这定是刘云的奸计!人心向背,这民心呐!刘云不只杀的我骑军片甲不留,便是这几张草纸,已让我元气大伤,好小贼!”皇甫嵩冷笑了一声,怅然说道。
现在皇甫嵩很能理解,为什么奸猾如韩遂,竟然也在刘云这小贼的手中吃了大亏了。
这变幻莫测的手段,寻常人可当真难以想到。
“主公,天下人心所向,方为正道,举兵讨董吧!”梁衍长叹了一口气说道,“顺势而为,届时不论郦公子能否自证清白,也就无关紧要了。被刘云鼓噪而起的民愤,甚至可以为主公所用,结长安愤起的百姓,挥师讨董,一切阴谋随风自去。”
梁衍心中有所猜测,刘云这一手打算,或许就是想把自家主公往反董的路上逼。
如今但凡是个人,心有狠气,手提三尺青锋就敢造反。
若长安之民深信了这纸上所言,民怨沸腾而起,那时局势绝对将难以控制。
内有乱民,外有刘云精兵临城,必将是一个举步维艰的局面。
皇甫嵩大手一把攥住那些草纸,忽然笑道:“张榜,告示城中百姓,董卓已死,是皇甫鸿与我府上幕僚所为。”
梁衍两眼一直,这……
梁衍很承认,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办法,他想要的不是这样的。
看了一眼皇甫嵩的神色,梁衍清楚,他再说也没有什么用了。
既然无话可说,也无法说,也就唯有领命了。
这简直就是四两拨千斤的手段。
如果刘云知道他费尽心机弄出来的民愤,或许就被这简简单单几张告示给平了,他的心中估计应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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