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想见这次之后,唐麒那把火能烧到哪里,连凌渊怕是都要折在她手里。
唐麒给儿子上完药,带着他一起看书,唐黎靠在唐麒身上,道,“娘,你今天不出去吗?”
“出去,下午出去,娘带你去。”唐麒道。
“娘真的要带我出去?”唐黎立刻跳了起来,就是屁股疼。
唐麒点点头,道,“是啊,就是怕吓着你,都是尸体。”
唐黎低着头,认真道,“娘,我知道的,瘟疫是不是很厉害,会死很多人。”
“是,阿黎,而且这是娘的错,娘已经害死很多人了。” 唐麒非常坦诚地看着儿子,她没有欺骗自己孩子的必要,她清楚,将来不管是她赢还是凌渊赢,唐黎都会是天下之主,这一点无可厚非。
“为什么是娘的错?” 唐黎问道。
“一来,是因为乾元城的战事,今年太暖了,二来,是娘当初心慈手软,放过了不该放过的人。”唐麒心里苦,可是这些话只能说给自己尚不知事的儿子听。
“娘,你别伤心。”唐黎道。
唐麒摸摸儿子的头,“傻孩子,娘不伤心,只是在想下面要怎么办,我必须给活着的人一个说法。”
唐黎没有听懂,他只听过给死去的人一个交代。但是唐麒当然不会在已经死了的人身上纠结,关键是活着的人,历来的上位者,都是天底下最大的骗子。
她学不会也得学。
“娘,阿黎跟你一起去。”唐黎说道。
唐麒笑了笑,道,“阿黎乖,别怕。”
她本是不想让阿黎看到这些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她不知道虞景的算计到底到了什么地步。
当然,楚徇钺不是能成事的人,被感情绊住脚的人,绝对走不远,就像她当初傻乎乎由着虞景折腾一样。
就算楚徇钺做出什么事情,也不见得能够伤害到她。
但是她忘了一件事情,楚徇钺被她伤害了。两个人的关系看起来稳定,但是其实没有交心。楚徇钺已经等了太久了,八年现在已经快要九年了。
当年他被唐麒拉进这趟浑水,成了他们棋盘上无辜的一枚棋子,他这枚棋子在棋盘上颠簸流离,被欺骗,被伤害,他一直坚持下来的原因,就是因为唐麒啊。
他爱她,所以可以忍受各种各样的事情。他相信就算唐麒是块石头都会被他捂热了,但还是没有。
她借着微小的事情察觉到虞景的事情,顺藤摸瓜,再加上楚徇钺毫不反抗,虞景不少棋子都被摸出来,当然,还有他。
偏偏这个时候,他还被现在的境况冲昏了头脑,竟然异想天开,想让唐麒停手。楚徇钺心里后悔,但是也怨恨。
他真的要被逼疯了,六年多,他从未朝唐麒发过脾气,从未抱怨过一句。唐麒习惯了他对她好,但是她有没有想过,这样的好,他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我不怕,娘,阿黎是男孩子,还是娘亲的儿子。”唐黎站在唐麒面前,信誓旦旦地保证。
唐麒笑了笑,正准备说话的时候,她觉得不舒服,侧过身子干呕了一下。
“娘,你怎么了?”唐黎急忙道。
唐麒皱着眉头,摇摇头,她怎么了,她当然知道。正是多事之秋,她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没事,走吧。”唐麒拉起儿子的手,朝外面走去。
凌渊出城,想起来便一阵心烦。在恒郡这些天,他也看了大概。
唐麒虽然用兵非常有手段,但是政事上的缺失实在太多。譬如现在,今年肯定大旱,是灾年,况且还有瘟疫,如果这两件事情不能处理好,北方必定动荡不安。
楚徇昊的事情也没有迟迟没有结果,他背后的人肯定手段不弱。唐麒要怎么熬过接下来的几个月呢,他还是再等一等。
至于楚徇钺那里,唐麒只要再给一刀子,他马上就会疯了。
唐麒这样的女人,果然没人受得了。楚徇钺能够等到现在,真的算是世间翘楚了,搁在他身上,估计早掐死了唐麒吧。
可惜唐麒不懂,从以前开始,唐麒就对感情这样的事情搞不清楚,她总觉得那个人应该把命都给她,但是不知道,命是用另一条命换来的。
还有阿黎,他的儿子了,真是聪明过头。但是那个孩子,还是要想办法带到他这里,那是唐麒的软肋,南方的继承人。
大概所有人都觉得这样的法子太过阴险,连自己的孩子都在利用,但是那又如何,唐麒不是也一样吗。
那孩子在唐麒手里,除了是儿子之外,也是一枚棋子。
………………………………
第一百零四章心思反复
104
唐麒还不知道楚徇钺现在心如刀绞,她自己也心如刀绞呢。
不过绞完之后也就算了,白术担心地看着唐麒和阿黎一起走进一个镇子,这个村镇上的人还多一些,但是染病的不少。
白术有些担心,却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折他家小姐的脸面,不然这段时间的工夫就白费了。
无妄和孟廷卢送来了新药,确实起了作用,虽然不能彻底治好,但已经足够拖延一段时间了。
“娘,他们都死了吗?”唐黎低声问道。
母子二人从镇子中的街道上走过,将士时不时地从里面抬出尸体,从两个人旁边经过。
唐黎紧紧抓着唐麒的手,这孩子在害怕,唐麒只是点点头,道,“嗯,病的很重,不知道你大舅舅的药什么时候才能够好。”
唐黎抿着嘴唇,看着周围来来去去抬着的人,道,“娘,我以后一定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
唐麒笑了笑,“阿黎道,想法很好,但是,这不是阿黎能够决定的事情,天灾**,总有躲不过的事情,何况你又不是大夫,怎么能阻止,你想当大夫吗?”
唐黎想了想,道,“不想当大夫,药房里的药味道不好闻,娘,你还牙疼吗?”
“疼。”唐麒道,她怕是以后都逃不了这一出了,喝药都治不好。
“娘,等我以后长大了,是不是你就不疼了?”唐黎道。
唐麒边走边道,“不见得,娘要做的事情多的很,说不定娘一辈子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娘想要天下吗?”唐黎自小就有这个意识,她的娘亲和别人不一样。
“对,”唐麒回道,“阿黎觉得如何呢?”
唐黎若有所思,道,“娘喜欢就好了,阿黎以后可以送给娘。”
“你想怎么送?去南方把你父亲的东西抢过来吗?”唐麒调笑道。
“他说等我长大就送给我。”唐黎不明就里,随意说道。
唐麒摸摸儿子的头,道,“阿黎现在六岁,十年之后十六岁,你父亲他多大来着,对了,二十八岁,十年之后就是三十八岁,傻儿子,到时候他还能生一堆儿子。”
倒不是有意贬低凌渊,当初虞景一个劲儿地说凌渊还是太年轻了,她却觉得凌渊已经够狠了现在想想,凌渊还不是太年轻了。
她也年轻,他们两个人坚守着自己都是底线,至今不愿为想要得到手的帝王之业出卖自己心底的底线,不想像楚家那些人一样。说到底,他们不是无情之人。
唐麒这几年被楚徇钺照顾地太好,心里渐渐起了犯懒的心思,结果就是被曾经的手下败将算计,北方疏漏重重。
女人果然就容易感情用事,唐麒拉着儿子温热的手,看着一具一具被抬走的尸体,听着女人孩子哭天抢地的声音,目光却越发冰凉。
“我知道,娘,我不信他。”唐黎也淡淡地说道,这孩子随她,天生敏感,心思深,很多事情他看在眼里。
“你信他也没关系,我不想阿黎夹在我们中间,你只要做娘和爹的孩子就好了。”唐麒道。
唐黎点点头,听着哭声有些发怵。
这里已经出了新邺的地界了,唐麒也没有回去的意思,她不太想回去,乱糟糟的事情堆在一起,等她回去再收拾。
姜陶的能力也不是摆着看的,除了被抓住的楚徇昊,其余盘踞再新邺郡的人,还有被收拾的世家绝对不在少数。
唐麒这几年韬光养晦,就等着机会收拾这些人呢,这次也算是借刀杀人,顺便收了不少银子。
只是可怜了姜陶,被那些人骂的够惨,还有性命危险,刚刚挨了一刀,还是赶路去岭北了。
姜陶抱着受伤的胳膊,坐在马车上,外面的侍卫就有一百多人,暗卫也不少。他正打开信,看着信封里的信件,随后脸色奇怪起来。
这个关头,他们夫人不在恒郡坐镇,反而带着小公子出来要去岭北,这是吃了什么药了。
岭北可是块硬骨头,从几年前的严立业就可以看出来,那老头子敢和他们夫人叫板,还想把自个儿孙子送给夫人姜陶摸着受伤的胳膊,虽然他年轻吧,可是也不能这么折磨人啊。
“连将军,”姜陶掀开帘子,对他的护送他的侍卫长道,“还有多久能到?”
“姜大人您哪里不舒服了,我去给您叫大夫。”连海赶紧问道,姜陶那个胳膊上的伤一天不好,他就一天不能放心,这要是让他家夫人知道,不得剐了他吗!
姜陶摇摇头,“没事,就是坐车累了,想出去骑马。”
连海回道,“这可不行,您这手受伤了,属下就担心地不得了,您要是再出一点事情,属下就得以死谢罪了。”
姜陶无奈,道,“那还有多远,你让马车快一点,最好今晚进城,岭北世家不少,又是出了名的民风强悍,不能掉以轻心。”
连海回道,“姜大人放心,属下就是岭北连家的,岭北虽然民风强悍,可也不是不讲道理的,这次属下一定会帮大人的。”
连海被家里扔出来好几年,才在唐麒手里熬出来,对唐麒敬佩地很,这次让他护送姜陶,也是为了帮他。
姜陶讪笑,怎么就忘了问问这人哪儿来的,长的五大三粗,姜陶在新邺也走得急,还以为这人是从秦川卫里调出来的,“连将军见谅,我没别的意思。”
连海哈哈一笑,“姜大人客气了,属下知道。”
“连将军应该比我小两岁吧,我表字易之,将军若是不嫌弃,你我便兄弟相称吧。”姜陶道。
“好”姜陶和这人打好关系,就躺在马车里去了,他心里却盘算了另一个计划。
明察动作太大,反正夫人就要过来,不如暗访,这个名头就让夫人背了算了。
“连老弟,咱们商量个事情”
唐麒晚上在镇中客栈住下,召来这里的父母官,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姓孙,是前朝留下的人,据说人倒是还不错,家里的母亲刚刚去世,都顾不得守丧,就在这几个地方来回地跑。
“孙县令,坐吧,不用客气,”唐麒温和地说道,“我这次出来,就是想看看这些地方到底是什么情况,你实话实说就好。”
孙齐泰行了一礼,道,“夫人,下官不瞒你,那个正阳道人也是来过这里的,可是臣当时忙的不可开交,结果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他散步流言,这次夫人能够亲自过来,一定能稳定民心。”
唐麒点点头,“无碍,他们逍遥不了多久,孙大人,这里是两地交界,想来也混乱的很,你明日带我出去转转,既然到了,就没道理白白让人诋毁我的声名,唐麒一手叩着桌子,好了,孙大人去休息吧。”
孙齐泰出了一身冷汗,才从唐麒的厢房里出来。
“娘!”唐黎洗完澡,炮仗一样地冲过来,正好撞在孙奇泰身上。
“爷爷,对不起。”唐黎赶紧道。
孙齐泰看了唐黎几眼,赶忙道,“小公子,是臣冒犯了。”
“您不用客气,是我的错。”唐黎还礼,然后进屋去了。
唐麒还是叩着桌子,神色丝毫没有放松,身为地方父母官,竟然连一个镇压流言的本事都没有,真是有趣啊。
“娘,”唐黎蹿过来,道,“我刚刚撞到那个人,他看我的眼神好奇怪。”
唐麒“嗯”了一声,道,“没事,娘有分寸。”
第二日,姜陶出现在岭北,和连海回了他家。刚进门的时候,姜陶就领教了什么叫民风彪悍。
连海这几年不太平,族内争斗,连海是嫡孙子,他父亲身为嫡长子,本该继承家业,可是偏偏二房三房有人闹着要分家,本来已经太平了,但是因为瘟疫,还有即将可能上涨的物价,又闹起来了。一家人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姜陶进去的时候,老二和老三不知道怎么先打起来了,连老大在一旁看着,也不阻拦。
姜陶微微蹙眉,看来是个聪明人。
连海带着姜陶去了后院,道,“家丑不可外扬,还请易之兄你不要笑话。”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倒是看着令尊大人不错,一看便是能持家的人。”姜陶面色平淡,这有什么,不就是打个架,他可是刚刚洗劫了新邺几大世家的人。
“你对外传个话,就说从恒郡过来的姜陶,在路上受伤了,现在在半路上养伤呢,把消息捂着,我先查查,等夫人过来再做决定。”姜陶说道。
“好。”连海吩咐下人好好照顾姜陶,自己去前面劝架了。
连父看够了戏,上前道,“老二老三,还不嫌弃丢人,都给我住手!”
那两个人也看不得老大这样,不知道是谁上前推了一把,连老大就往地上倒,正好被连海扶起来。
连海怒道,“两位叔叔要是喜欢打架,倒是可以考虑参军,天天打,打不完的仗,在自个儿家里耍狠算什么!”
连老大拉着儿子,道,“爹没事,让他们打,见天地不知道消停,打死一个少一个,谁死了我就把谁的那一份家产充公!儿子,咱爷俩好久不见,回去喝壶好酒。”
老二和老三同时停手,老二道,“大哥,你答应分家了!”
“分,明天就请族老作证。”连老大拽着儿子,头也不回先走了。
………………………………
第一百零五章都是孽债
105
唐麒一去多日,恒郡的疫情现在已经控制住了,染上一两天的人,已经能够治好。但是一旦发觉地晚了,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穆崇和楚徇钺两个人主事,现在这个情况,批注的奏折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给钱。
楚徇钺从来只听唐麒喊缺钱,但是这段时间,银子流水一样地花出去,库房中还是有存余。
唐麒岂会因为银两二字让自己陷入泥潭中,楚徇钺本来还在担心,但是现在倒好了。
唐府。
楚雪小姑娘靠在楚徇钺怀里,哭道,“叔叔,哥哥去哪里了?”
“哥哥去找他娘亲了。”楚徇钺哄道。
“不是阿黎哥哥,是我哥哥。”楚雪边哭边问。
生而为人,总要承担很多事情的。但是于楚徇钺而言,他背负了太多,尤其是为了唐麒。
这八年来,他倾尽温柔和善,背负着无数悲苦,照顾的那个女子,在他心头补了最后一刀。
这一刀就是楚胤。唐麒上次还说自己当年心慈手软放过了乾元城中不该放过的人。现在,她当然知道该怎么做。唐麒心狠手辣,楚徇钺比谁都清楚。
想他自与唐麒相识以来,便开始了这样注定是悲剧的命运。
楚氏和唐氏有前人的宿世恩怨,这个不能不提,毕竟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唐麒让楚家父子成仇,兄弟反目,江山倾颓,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楚徇钺站在身后,其实心中已经承受了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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