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洁白的长袍落在她的面前，抬眼，容颜被面纱所掩。
“难道是长得过于丑陋，不敢见人？”陆怀媃不免打趣说道。此人的突然出现，叫她手足无措。
她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在她身后盯着。仿佛每个时候都有双眸子在打量着她，毛骨悚然。
“小姐说得有理。”此人也不气，顺着陆怀媃说下去，“没想到，小姐比谣言中的描述更美。穿着也更加可爱。”
谣言？陆怀媃有所耳闻，不过，那些是熟悉的谣传，她也为当真。
“还以为先生多明智，没想到也不过是凡夫俗子，住这样的房间，足以。”陆怀媃也不口下留情。
男子闻言，愉悦地笑出声，口中直言：“爽快，真是爽快。不曾想到，那样的天子脚下竟然还会有此等有趣的女子！”
不知是赞还是损，陆怀媃都没心思。微微拧着眉头，想着事情。
“小姐，可是有担忧之事？”男子坐在陆怀媃一旁，端着茶水，细细品了一口。
见男子声音极为坦诚，陆怀媃的心越发担忧。
周妈妈对于她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对于旁人，她想象不出有何利用价值。
“无事，也算有事。只是不知先生寻我过来，是何用意？”陆怀媃抚平眉头，笑着说道。
“静心。前几日，便想拜访小姐，却不知又生事端，如此，今日才以这样的方式相见。”男子的声音里带着敬佩，说道，“瘟疫之事，小姐芳名早已名声在外。”
“不值一提！”陆怀媃说道。
两人几句闲谈，拉近两人的距离。男子的平易近人而又纯洁的气质，恰到好处的，抚平她心中的毛躁。
见日头已晚，陆怀媃起身告辞，说道：“多谢先生款待，怀媃受教了！”
男子浅笑不语，招来方才的小厮。
“那下次小姐可要主动来哦！”男子玩笑说道。
陆怀媃笑笑，上了马车。里面躺着墨兰、宋四、秦五三人。小厮将陆怀媃送至大街口，便离开了。
“宋四，墨兰，秦五！”陆怀媃打了三人的脸，三人才醒过来。
“小姐，对不起。”墨兰伺候人伺候惯了，自然知道不该睡着，欲哭地说道，“都是奴婢的错，一不小心睡着了！”
“没事，困了就睡，人之常情！”陆怀媃宽慰墨兰说道。
看向宋四、秦五。秦五武功高强，也被迷晕，只能说明，男子身份不一般。
陆怀媃示意宋四驾车，而秦五自然地下了马车。墨兰还在困意中挣扎，眉头紧皱，不知吸入了多少迷烟，也真够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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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亲前奏 13
回到丞相府的路程不算太远，墨兰渐渐恢复意识，眸光中带着某种怀疑，瞧着眼前的女子。陆怀媃目光落在外面的集市，都城的热闹繁华，逐渐在暗夜中显露出现。
小商贩的面摊，开始了吆喝。长而宽的面条，从穿着普通双手沾满生活气息的男子口中经过，变得异常的可口。粗茶淡饭，知足常乐。
热腾腾的馒头包子很实在，不想府中精致的点心。但就那份热气，已经够美味了。偶尔走过的冰糖葫芦，小时候最为眼馋。捏糖人，她很喜欢看，却不愿买来吃。
固执的认为，大家闺秀不能在集市上吃东西。驻足旁观，同龄孩子平凡的快乐。陆怀媃看得痴情，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有这样的平凡了。
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心底深处压制的情感，被唤醒，倾吐在空气中。放下手，帘子垂下来，挡住外面的风景，仅有来回走动的人的声音。
陆怀媃这才将目光落在墨兰身上，墨兰的打量，尽数收在眼底。很快，丞相府便到了。陆怀媃刚下马车，赵总管便朝着她走了过来。
夜色微暗，赵总管的脸上带着疲倦，还有心事。
“二小姐，老爷请你去书房。”赵总管看了看墨兰，还有宋四，对着陆怀媃说道。
瞧着样子，赵总管等了些时间。陆怀媃跟在赵总管身后，来到陆景德的书房。见书房门紧闭，屋内烛火摇曳，微微可听见陆景德来回走动的脚步声。
门吱嘎地想，陆怀媃进入书房，关上门。见陆景德脸色沉重，双眸无光，浓郁的疲倦笼罩着整个人，显得有些沧桑。
“爹爹，”陆怀媃侧着头，轻声唤道，一边打量着陆景德的表情。充满灵气的眸子，在眼眶里转悠。
陆景德猛然抬起头，转瞬即逝的惊恐从眸子划过，看清对面的人是陆怀媃，刚硬的脸部线条，柔和了许多。僵硬的双颊，勉强挤出笑意，说道：“你来了！”
声音很淡，像失落，像不舍。她陆怀媃听不出感情，只是点点头，回答：“刚回府，赵总管便说爹爹在等女儿。”
“是，是，”陆景德有些语无伦次。额头的汗珠一颗一颗地滚落下来，慌张的眸子，不知将目光落在何处好。
陆怀媃站在陆景德的侧对面，恰好背对着烛光，陆景德的一切小动作，悉数没有落下。午膳时间还好好的，难道是席间离开，发生了大的事情。
“爹爹，找女儿来，有什么事？”书房是她第二次来，这里属于军机重地，闲杂人等不能靠近。周边更有陆景德的养的暗卫，二十四小时轮番看守。
“你已经十六岁了，来陆家十六年，爹爹带你如何？”陆景德问道，声音到了后面很小，显得底气不足。
陆怀媃露出笑意，说道：“爹爹待怀媃自然是最好的，自小爹爹便疼爱女儿，就算是长姐，也没女儿这份福气。”
话里有夸大，但也不能说不是事实。某些时候，陆景德的确很偏向她，府中的人只好陆景德在场，便不敢做出违背她的任何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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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亲前奏 14
嘴角的笑意，浓郁得有些不真实。薄雾中盛开的玫瑰花，连着空气被被晕染成了粉色，却走不进，看得不那么清晰。
她知道，在更多的时候，陆景德想的不过是自己。连那份对她亲生母亲的歉意，也被权利抹杀。曾经，她将这份情感视为唯一。曾经，她死心塌地对待君子岚，也有因为陆景德的缘故。
上天，多给了她一次机会，让她看清身边的人。
陆景德顿了顿，眸子一丝亮光闪过，他有些吃惊。府中，陆怀媃受的委屈最多，如今看来，却又是最为大度的。
“那爹爹如果告诉你，你不是爹爹的亲身女儿，你会怎样？”陆景德不愿说出口，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必须先发制人。陆怀媃如今深受皇帝的喜爱，过去的一切，犹如反复浮现脑海。
陆怀媃抬起眼睑，深深地看了一眼陆景德，表情在瞬间凝固，声音很低问道：“那我的父母亲是？”
沉默。空气弥散着蜡烛燃烧的味道，偶尔飞蛾扑火，发出吱吱的声音。
陆景德垂着头，整个人迷失在黑暗之中，哽咽地说道：“我的妹妹，陆葛音。至于你的父亲，你的母亲从未向我说明。但，推算你的日子，皇上不会是你的父亲。”
推算？应该？
怎么推算？怎么应该？
“爹爹，何以如此明白？”陆怀媃压抑心中的愤怒，到了这个时候，陆景德还在为他的前途做打算。是啊，如果她是君子武的亲身女儿，那陆家就什么也没有了。
她不能嫁给君子岚，不能嫁给君家任何人。能嫁的仅是他国的王公贵族，但那样荣华富贵的不过是她，而非陆家。毕竟，她由始至终不信陆。
“那个，那个，”陆景德结结巴巴说不出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
陆怀媃迈着坚定的步子，靠近陆景德，说道：“此刻，我该叫声舅父，舅父如何知道？如何要断我的锦衣玉食生活？”
不争气地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悠，眼前，陆景德的身影模糊不清。死死地咬着红唇，不让委屈的哭声，从口中溢出。
陆景德哑口无言。
沉默。
陆景德开口，说道：“按照你的生辰，你是你母亲出嫁后的一个月怀上的。那个时候，她已经与皇上失去了联系。”
的确，每年的生日，都是周妈妈给她过的。那个时候，周妈妈总是感概颇多，仿佛，能看见她长大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算算日子，也的确是那个时候。
“难道就没有意外？”陆怀媃失笑说道，“爹爹，额，对不起，叫了十六年，一下子改不过口来了。舅父在打什么主意，难道怀媃不知道？但是，舅父不要忘记了，从你说出我身世的那一刻，我便不姓陆。”
陆景德身子一震，露出听见惊天秘密的表情，厚唇微张，似有欲言就止。
“我虽不是你亲身父亲，但也有十六年的养育之恩。”陆景德硬着头皮说道，这个时候，他不得不稳定陆怀媃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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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亲前奏 15
养育之恩，陆怀媃不免觉得可笑。若非她重生，若非她经历过比这还要痛楚的事情，若非，如果是当初的那个自己，得有多伤心。
“养育之恩，早在答应嫁给君子岚便还了。陆府对我如何，我心里最明白，舅父如何待我，目的何在我也最明白。”陆怀媃索性坐下，悠闲地靠着椅子，说道，“姐姐杀了人，我顶了上去。我用一生的幸福偿还你对我养育之恩，这够了吧？”
陆景德惊愕地看着陆怀媃。脑袋一阵嗡鸣，这件事隐瞒得如此之好，当初，骆眉诩的事只有陆骆两家知道。如今，陆怀媃知道，她是如何知晓的？
“百密总有一疏，舅父不必吃惊。”陆怀媃站起身来，平静地说道，“只要我嫁入岚王府，你我恩断义绝。”
话毕，陆怀媃推开书房门，头也不回地回了媃雨阁。
径直上了二楼，走进屏风内，趴在床上。
泪水，断线的珍珠，散落一地，融入棉絮之中。为什么？为什么人生除了交易就没有其他意义了？
为何十六年的亲情，用的权利与**维持的？
世间还有多少真？还有多少真？
颤抖的身体，哽咽的哭泣声。
积压的情绪，化成泪水，流而不断。
她，无父无母。寄望于最后的亲情，就算，陆景德当初出卖了她的母亲，出卖了她，再如何，她也会看在养育之恩上，善待他的。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陆景德竟然为了说服她，用养育之恩圈住她的人生，何其残忍？
难道十六年的朝夕相处，真的是白驹过隙，没有丝毫的快乐而言，没有一丁点美好的回忆吗？
就算是养宠物，时间久了也是有感情的，更何况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呢？
石头做的心，这么捂着十六年，也会有温暖的。
这个男人却还是冷冰冰的。
泪水胡乱地流着，渗进嘴里，又苦又涩，咸咸的。
声嘶力竭的哭泣，撕扯着心中的痛楚，那颗揪着的心，仿佛被剜了千万刀，一片一片，血淋淋的摆在眼前。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怀媃哭累了，静躺在床上。脸上布满了泪痕，眼眶红红，眸子湿漉漉的。
“小姐？”墨兰与青鱼额头冒着汗珠，眼角是红色的，显然哭过的样子，瞧见陆怀媃鬓发缭乱，素妆模糊，眼角处还挂着一颗泪珠，惊讶极了。
面面相觑，心生担忧。
墨兰不忍瞧见陆怀媃这番毫无光景的模样，颓废得让她心疼。就算是受了委屈，陆怀媃也不会哭鼻子，还会露出灿烂的笑容，告诉大家，她很好。
原来，她这么不好，不自觉地泪水再次划过脸颊。
青鱼走上前，蹲下来，拉出陆怀媃冰冷的手，捂在双掌之间，轻声说道：“小姐节哀，周妈妈走了，大家都很难……”
青鱼还未说完，陆怀媃猛然扯着青鱼的手打断了青鱼的话，原本失神的眸子里，充满了惊讶、失落、害怕，纷繁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令看见的人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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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亲前奏 16
暴风之后，留下的残垣断壁，惨不忍睹。坍圮的城墙，隐约还叫完好时候的样子。周妈妈离去的消失，再次掀起陆怀媃心中的暴风，将最后的轮廓，抹去。
飞扬的黄沙，乱飞于空中，遮住她的视线。心口的疼痛，令她全身蜷曲，棉絮配合的形成数条沟壑，仿佛是为不止的腥血，而成。
闭上眼，泪水充盈眸子，忍不住从眼角流出。双手环抱着微微颤抖的身体，暖意，夹在泪水中，不断流失。冷意弥漫，笼罩着她的身体。
“小姐，你别这样。”泪水在眼眶打转，青鱼强忍着不落下来，声音里哽咽说道，“有什么事情，都会过去的。”
“是啊，小姐。我们一定得给周妈妈报仇。”墨兰说道，一边举起手抹着眼泪。青鱼转过头，瞪了墨兰一眼。墨兰自觉没有说错，努了努嘴，笃定地说道：“小姐，你说是吧。周妈妈那么无辜，也不知道是谁丧心病狂。”
青鱼对着墨兰赶紧摇头。悲伤不去提及，便会渐渐忘却。墨兰的做法，是在陆怀媃的伤口处撒盐。
“没事，让墨兰说下去！”
陆怀媃何时恢复的情绪，青鱼不清楚。听见陆怀媃无比清晰的声音，青鱼很吃惊，仿佛刚才的失声竭力，都是虚幻一场。
唯有眼角的泪水，还能作为最后的证据。
墨兰愤怒伤心之后，陆怀媃的一句话，叫她清醒许多，连忙闭上嘴，露出歉意的表情。扶着陆怀媃坐起身子，靠在靠枕上。墨兰蹲在床边，不敢抬头。
“周妈妈是如何处理的？”还能感觉到失去温度的泪水，挂在脸上，伸出手抹去，平静的声音，听不出伤感。陆怀媃床头正对窗户，依稀可见，不明了的月华，迷雾般笼罩着帝都。
找到周妈妈是在媃雨阁的后院。后院早已荒废多时，陆怀媃自小便知道，那是一个不能去的地方。杂草丛生，苔藓横行，道路早已被埋没。院中有一口井，那是她调皮，府中人便封闭了后院。
听到那里是周妈妈最后的归宿，陆怀媃抿着嘴，面无表情地说道：“后面的事情，就给你青鱼做。墨兰太年轻，免得办坏了。”
青鱼连忙点头。
那是陆怀媃去陆景德书房的时候，墨兰赶回媃雨阁，见媃雨阁丫鬟不见。几番寻找，才听见后院有声音。
墨兰走进后院，见那里围着媃雨阁的丫鬟，三五两个。青鱼被人围着，墨兰走进一看，才发现周妈妈早已没了性命。
见事态严重，墨兰第一时间封住了院中人的嘴巴。
好在媃雨阁的丫鬟都是青鱼、墨兰精心培养，还不至于出现内鬼。
“就告诉所有人，周妈妈年事已高，许她告老还乡！”陆怀媃知道，晚间陆景德说出她的身世，一半缘故在周妈妈身上。如今，周妈妈离开，陆景德若是知道，必然会搞出其他的花招。
青鱼与墨兰心领神会地点头。
青鱼微皱眉头，说道：“只是今晚便要处理，都是女子，恐怕不容易。”
陆怀媃勉强挤出笑容，说道：“无碍，秦五会帮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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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亲前奏 17
挥了挥手，黛眉微皱，忧了远山青树。睫毛轻眨，雨润浑噩世界。青鱼转身离开时，突然想起，在周妈妈的身上还有一件不离身的荷包。
“还有事？”陆怀媃眯着眼，未听见青鱼离开的步伐声，问话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疲倦。
青鱼从怀中抽出荷包，说道：“这是周妈妈的东西。”见陆怀媃未接，青鱼将荷包放在枕边。拉着早已哭得梨花带雨的墨兰下手，为陆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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