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姐姐外柔内刚,性子刚烈。”乐薇说到这儿,鼻子一酸,眼泪又下来了,“许姐姐还未为戏家诞下子嗣,如今戏家香火断绝……许姐姐……她难受啊……”
许氏两眼空空洞洞,瞧见一帮人走到了跟前,根本就看不出是什么人,只道是又有人来吊唁了,便双手扶地,端端正正地磕了个头还礼,然后又直挺挺地跪坐在垫上。看得一众男子也是泪花不止,只是谁都不知道如何相劝,如何开口询问。
最后还得是郭嘉出面,毕竟两人是颍川老乡,脾气爱好相同,郭嘉时常过府蹭吃蹭喝,与许氏更为相熟。
“真是痛杀愚弟也,兄长举荐之恩未及来报,只得追随于地下……”郭嘉边哭嚎着便偷偷打量许氏的反应,“只可惜志才兄的才华衣钵无人继承,遗愿只得烟消云散,可悲可叹!可悲可叹!”
许氏总算是彻底回了魂,听请了郭嘉的话,慌忙摇头道:“奉孝不可,你若随夫君逝去,便再无人为寒门子弟张目直言,夫君于九泉之下更难瞑目!”
郭嘉见许氏听自己的话有了反应,赶紧又道:“纵使嘉惜身保命又如何,主公急欲为志才复仇,不日将出兵讨伐刘焉,或成天下公敌矣……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不可……不可……”许氏一听这话,赶紧起身,慌忙着对众人说道:“若如此,志才即成罪人也!”她似乎猛然想到了什么,又转身对小荻说道:“还请妹妹约请主公一见,志才留有书信一封,务必呈报主公……”
“主公,戏忠叩首再拜!常言曰,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忠有数言,还望主公思之……忠少孤苦,幸遇主公,方一展才华……忠纵使万死亦难报主公知遇之恩……只可惜天不假年,去岁时,便觉身体不适……梁州众医皆束手无策……是而愿为主公谋最后一策!”
秦帆一字一句的读着戏志才的“遗言”,不觉泪水止不住的掉落。
“荆州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此用武之国也。益州险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高祖因之以成帝业。今主公已据梁州,复有关中、荆襄之地,更须得陇望蜀。若跨有梁、荆、益,保其岩阻,西和诸戎,南抚夷越,远交近攻,内修政理;天下有变,则命一上将将荆州之军以向宛、洛,将军身率益州之众出于秦川,则大业可兴,盛世可期。”
“刘焉乃汉室宗亲,朝廷敕封之益州牧,切不可无罪征伐,若然又成董卓故事,为天下诸侯齐声讨伐……今愿借主公之威,假借刘焉之名攻袭西凉马腾,又借马腾降将攻取益州郡县,一可使其无心会盟,二可使凉、益结仇,主公可趁势坐收渔翁之利……恐忠之大限亦在彼时,已安排妥当,恰与梁州出师之名,然则主公仍须大造声势,更得朝廷首肯,方可起兵……”
“忠愧对许氏多矣,若她愿改嫁,便从其心思,若不愿,也望主公多多照拂,则戏忠来世再报主公大恩……叩首再拜!”
志才并非病故,而是遇袭身亡?!!
秦帆顾不得质问技能系统和随行武将,先将“遗书”递给郭嘉等众人共览,又满怀愧疚的对许氏问道:“志才有言,‘此生愧对,从卿所愿’,未知不知嫂嫂心意……”
………………………………
第七十章 养子吕蒙
许氏闻言,又泪如雨下,哽咽答道:“惟愿青灯古佛,了此一生,为志才,为主公祈福!”
“嫂嫂何必如此,荒废大好年华!”秦帆一听,心中委实难受,急忙劝道,“又让志才九泉之下如何安心……”
“还望主公暂缓起兵,至少也等志才丧事完毕之后!”许氏先是相劝秦帆,又径直朝着秦帆磕了一个响头,答道:“志才逝去,贱妾早已生无可恋,还望主公允准!”
“好吧……传令下去。暂缓出兵,各郡严守机密,泄密者斩!”
秦帆还待相劝,却被急匆匆跑进议事厅的秦宓打断。
“主公……孙坚为荆州刺史刘表帐下,江夏太守黄祖所杀。其子孙策携部将程普、黄盖正往汉中赶来……现已到绥定县……”
嘶……没想到孙文台还是没逃过这一劫,如同演义中一般。只是不知怎么会死在刘表手中,两人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
诶……秦帆猛然想起前世演义中,董卓迁都长安后,孙坚进驻洛阳,意外发现传国玉玺,遂起私心,藏匿玉玺返回,不料事情泄漏,当听到袁绍说自己有玉玺时,矢口否认,甚至不惜指天为誓曰:“吾若果得此宝,私自藏匿,异日不得善终,死于刀箭之下!”因此与袁绍、袁术结仇。袁术命刘表讨要,孙坚不从,两家遂结仇生怨。不久,孙坚在与刘表手下黄祖的交战中,中埋伏而死,竟然一语成箴。
此番孙策前来,难道如演义中一般,想用传国玉玺换取兵马钱粮,既为父报仇,又借机开疆拓土?
秦帆还不好下结论,反正孙策还有两日便到汉中,届时自然真相大白。
回过神,秦帆继续劝道:“嫂嫂如此,他日志才询问,帆如何对答……”
许氏不再答话,只是掩面抽泣,小荻赶紧安抚劝慰。
乐薇眉头微皱,似是想到什么,快步走到秦帆身边,小声说道:“许姐姐这是悲愤戏家无子!这可是女子最大的伤痛!”说完还幽怨的白了秦帆一眼。
秦帆顾不得理会乐薇的幽怨,赶紧向秦宓问道:“子敕(秦宓表字)执掌礼曹,可曾发现德行俱佳的孤儿?”
孤儿?德行俱佳?秦宓赶紧低头搜索脑海。
秦宓思索半晌,仍没有发现合适之人,正欲上前请罪,汉中郡守张松却先一步拱手答道:“主公,梁州境内德行或才华出众少年大多求学梁州大学堂。而梁州大学堂现有学员三百二十九人,弱冠者二百七十三人,又父母俱在者一百九十六人,父母皆亡而叔伯亲族在世者三十二人,孤苦无依者四十五人。”
秦帆忍不住赞叹道:“子乔好记性!”
“谢主公……”张松得意一笑,继续说道:“这四十五人中,年十二以下者十七人,松却是都曾查访了解。有一人或是主公心中人选……”
“子乔请快说!”
“此人姓吕,单名一个蒙字。汝南富陂人,家世贫寒。其父母于中平五年(公元188年)逃难至襄阳宜城,皆于年底染病身亡。中平六年(公元189)十一月,宜城令举荐此子入梁州大学堂,现年十二岁。亲人仅有一姐,远嫁荆州长沙郡。”
难道是前世东吴四英将之一的吕蒙,吕子明?秦帆还是不放心,不确定,继续问道:“此子品性天赋如何?”
“孝悌勤俭,坚韧上进,是可好苗子。”
应该就是历史上的吕蒙,只是因为穿越的自己,流落到了梁州。
吕蒙,吕子明。少年时依附姊夫邓当,随孙策为将。以胆气称,累封别部司马。孙权统事后,渐受重用,从破黄祖作先登,封横野中郎将。从围曹仁于南郡,破朱光于皖城,累功拜庐江太守。后进占荆南三郡,计擒郝普,在逍遥津之战中奋勇抵抗张辽军追袭,并于濡须数御魏军,以功除左护军、虎威将军。鲁肃去世后,代守陆口,设计袭取荆州,击败蜀汉名将关羽,使东吴国土面积大增,拜南郡太守,封孱陵侯,受勋殊隆。不久后因病去世,享年四十二岁。
秦帆心中默许,吩咐到:“劳烦子敕(秦宓表字)去请吕蒙至此。”
“诺!”
“嫂嫂……帆欲以吕蒙过继给志才为养子,承袭官职,也为志才奉祀香火。未知嫂嫂意下如何?”
秦帆先试探许氏口风,心中却想着,前世演义中,刘封本是罗侯寇氏之子、长沙郡刘姓人家的外甥。刘备投靠荆州刺史刘表后,暂时安居于荆州,因为当时刘备未有子嗣,于是收刘封为养子。那年刘封也约莫十五六岁。自己也可以如此行事。
许氏闻言,猛然抬头,眼睛一下子明朗了许多,张口欲言语,又悄然低下头,小声说道:“只恐这孩子不愿意。”
这反应……还有‘这孩子’……许氏分明是乐意的,只是心中仍有顾虑。
秦帆不由得安慰道:“嫂嫂且宽心,子乔眼光独到,断不会有错。若吕蒙愿意过继,帆立即下令,封为校尉,待其年长,承袭志才主簿之职。”
许氏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说起来,许氏其实也挺苦的,幼时家境贫寒凄苦,戏志才又一直为自己奔走操劳,对她少于照顾呵护。夫妻二人成婚数年却一直没有诞下子嗣。身边没有一个儿子傍身,这个讲究子嗣传承的时代,是很可悲的一件事情。
约等了一盏茶的功夫,秦宓便带一个少年来到了议事厅。
许氏眼光直接就落到了那个少年身上。容貌英武,身姿挺拔。让拥有儿子的渴望瞬间到达极致。
“拜见州牧大人!”吕蒙一进议事厅,就恭敬行礼,动作潇洒自如,不卑不亢,颇有名士风范。
秦帆见此更是满意,笑道:“在学堂可还习惯?”
“甚好!此间有师傅教授武艺韬略,藏书众多亦可刻苦攻读……只是……”吕蒙似言又止。
秦帆不禁好奇问道:“只是如何?”
“未有名师……”吕蒙犹豫好一阵,终是咬咬牙,小声说道:“我想学些真本事!”
“难道我梁州大学堂没有名师,学不到真本事么?”秦宓忍不住上前质问道。他是礼曹从事,梁州大学堂正是其分属之事。吕蒙在自家主公面前如此贬低,自然忍不住要辩解一二。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吕蒙现在还是个十二岁少年,虽然少年老成,心智成熟得早,也被吓得说话也结巴起来。
“别吓着孩子!”许氏赶忙起身上前一步,扶住了吕蒙,并且拉着吕蒙的手,让他坐到自己身边。
突然被一个美貌的少妇拉着手,吕蒙显得很不自在,手轻轻挣扎着,一双眼睛直望着桌案,不敢再望着众人。
见吕蒙如此窘迫,许氏认为只是脸嫩,没再坚持,而是悄然的放开了他的手。
见此,秦帆顿时有了计策。
“那你想学什么本事呢?又有何志向呢?”
“欲为将,想学克敌制胜、决胜疆场之兵法。”
秦帆哈哈一笑,道:“又是一个相当将军的人!”
“学堂里自然只是教授些寻常学识……”
“不只是!”吕蒙忍不住出言打断了秦帆的话,“学堂里还有‘政事堂’和‘讲武堂’,这里面才能学到我想要的本事!可是……”
“可是什么?直说无妨!”秦帆一步一步的诱导吕蒙入坑。
“能入政事堂的皆有梁州世家显官背景,能入讲武堂的又都是将校子侄。我空手求学之心,却无求学之门!”
“那么我便为你补上这一课!”秦帆没有直接回应吕蒙,而是卖了个关子,反问道:“你认为一州军政以何事为重?”
啊?吕蒙显然没有想到秦帆会问这个问题,赶紧思考一番,才不确定的答道,“富民强兵?”
“只是一小部分。”
“一个字。在于‘人’。”
“一类是普通人,也就是百姓。人积耨耕而为农夫,积斵削而为工匠,积反货而为商贾……他们为州郡提供钱粮赋税,充当劳役士卒。唯有轻徭薄赋,安定清明,方可使其安居乐业,人丁兴旺。二者相辅相成,为一州基石。”
“还有一类是人才,也就是在座的诸公。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其学识武艺从何而来,正是来自师傅、来自书籍、来自求学。”
“简而言之,就是让我们的人才变优便强,敌人的人才或死或降。把敌人的地盘变成我们的地盘,把敌人的百姓变成我们的百姓。”
“政事堂和讲武堂每月重金延请名师猛将传授学识武艺,正是国之重宝,自然不可流传外泄,故而特定忠诚我梁州之人方可进入,如在座诸公也会不时前往讲学授课,子侄聪慧贤达者进入政事堂和讲武堂学习历练。”
“吕蒙若能证明对我梁州之忠诚,或是在场众人有二公为你保荐,自然也可进入求学!”
忠诚。对一个十二岁的少年来说,要证明是何其之难。
秦帆这是故意断绝吕蒙证明之途,引诱他投向许氏之门。
果然,听到求学有门,吕蒙先是豁然大喜,又听到或是要证明,或是要保荐,愁得小眉毛都拧到了一块儿。
“就别难为孩子了!”许氏见吕蒙发愁,心疼得直埋怨秦帆。
嫂嫂,我这可都是为了你,不领情还来埋怨我?
秦帆无奈,只得跑出杀手锏,说道:“吕蒙,可听说过戏忠,戏志才之名?”
“如雷贯耳,仰慕久矣!”
秦帆忍住心痛伤感,接着说道:“今志才离世,膝下无子,我有意过继你到戏家为养子,继承志才官职家业,不知你意下如何?”
啊……吕蒙一下子被惊呆了,愣愣的傻在原地。
许氏就这么直勾勾的望着他,生怕他会直言拒绝。
可事与愿违,吕蒙回过神来后,还是说出了那三个字。
“谢州牧大人赏识,谢夫人厚爱。”吕蒙向秦帆、许氏各行了一个礼,又说道,“父母姓名,不可舍弃。还望大人和夫人恕罪。”
许氏闪亮的眸子一下子暗淡了下去,黯然的低下了头。
呃?秦帆有些上火了,这么不识抬举,让自己当众下不来台。
“呵呵……”
传来贾诩招牌式准备坑人的笑声,秦帆立即转怒为喜。
“不改姓不改名,仍叫‘吕蒙’如何?只需奉祀志才香火,日后你众多子嗣中,其中一子取姓‘戏’便可。”贾诩一副老好人模样,又说道,“如此,老夫保荐你入‘讲武堂’。既有名师传授兵法,还可首封校尉,他日成就不止将军哟……”
“大丈夫不可仰仗父兄余荫,当自立自强赚取功业!”
“嘿嘿……真有骨气!”贾诩阴阴笑道,“当真不仰仗志才余荫?”
“绝不!”
“那还不去拜见‘母亲’!”
啊?被吭了?吕蒙这才发觉上当了,相当不甘心,朝着贾诩施了一礼,问道:“敢问先生名讳。”
“贾诩,贾文和。凉州武威人,现任梁州中书侍郎、军师祭酒。贤侄,还有什么想问的吗?”贾诩悠然答道。
“我有一个要求!”
“说!”秦帆赶紧询问。
“我要拜贾诩为师。如果他答应,我就……我就……”
“为师答应了!”贾诩又占了先机,“徒儿,还不上前拜见‘母亲’?”
呃……吕蒙顿时语塞,扭头望向许氏,似有求助之意。
许氏凤目一亮,双目中尽是看到儿子的喜悦,那**裸的亲近,让吕蒙心下更是叹气。
“儿……拜见……母亲!”虽说短短五个字,吕蒙却好似说了一天的话那么多,那么累。
许氏喜极而泣,伸出双臂搂住吕蒙,一个劲的说道:“好……好……好……”
………………………………
第七十一章 收之桑榆
“母亲……”
跨过心中的那道坎,叫出第一声母亲后,吕蒙便没那么扭捏了。这一声母亲叫得许氏眉开眼笑,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儿子想去给……父亲……给父亲大人守灵!”
“嗯!我儿孝顺!”许氏的宠溺瞬间又泛滥了,拍拍怀中的吕蒙,温柔的说道:“我这便向主公言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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