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世，在清醒的时候用真面目面对他，阿九还是第一次。
短暂的错愕后，她开始冷静的分析着此时是不是该回答他的话，怎么回答他的话……考虑着是不是就不必行大礼了，他如今这副样子出现在这里，应该就是不想让人认出他吧！
可她还没想好，他的手却已经抬了起来，并向她的脸颊伸去。
阿九在这一刻的反应是立即躲开，可最终还是克制住了这种冲动，屏息凝神的看着他，浑身的神经也紧紧绷了起来。
只是，他却只是在她的脸颊上一拂，微笑着用指尖擦掉了她腮边的一道黑灰，然后转身离去。
阿九立即怔住了。
“素心，素心，刚刚……刚刚那是……”他走开了很远，素雅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的说道。
在顾才人那里的时候，她也曾见过他几次。即便她很少抬头，可借着服侍的机会，还是有机会将他看清。
虽然到了浣衣局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可那几次的惊鸿一瞥，还是让她认出了他。
而他竟然来了浣衣局，还对素心……对素心……
别人或许没看到，她可是清清楚楚看到了，他对素心竟然……这太让她震惊了。
“素雅姐姐！”
就在素雅差点将那两个字说出口之前，阿九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打断她道：“姐姐，我们以后真的要同灵歌姐姐挤一个房间吗？”
“这个……这个……”
这一次，素雅的反应终于快了些。
“云姑姑这么说的，应该……应该是吧！”
边说着，她的眼睛还频频看向那人的背影，却见他已经在那些侍卫的簇拥下离开了。
看着他离开的方向，阿九的眉头不经意的一蹙――刚刚，他是在勾引她吗？
“陛下，刚刚暗卫们已经向我禀告了。在起火之前，那个素雅发现她娘亲留给她的玉佩不见了，想趁着雨小了出去找寻，九姑娘说自己一个人害怕，便跟她一同出去了。
那些暗卫们怕她出事，就全都跟上去了，结果一回来就发现起火了。
她们两个忙着救火，在火场跑进跑出的，暗卫怕有人趁乱生事，更是不敢离开她们半步，这才没有及时向我禀报。结果虚惊一场。”
回去的路上，贺武小声的将暗卫们刚刚向自己禀报的情况对贺拔毓一一道来。
“这么说，没人看到这火是怎么烧起来的了？”
贺拔毓斜了他一眼，冷笑道：“那云姑姑又是怎么回事，刚刚她的样子，可不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
35。第35章 好大一盆狗血（3）
“属下已经让人将她关起来了，稍后就去审问她。”
贺武也看出这件事情同云姑姑脱不了关系，在不审问清楚之前，任何借口都是苍白无力的。
“不必了。”贺拔毓转回头，不再看他。
贺武一惊，以为他是想处置云姑姑，急忙道：“陛下您不相信属下吗？若是……若是这件事情真同她有关，我一定……”
“我可不想冒险。”贺拔毓站定了，转头似笑非笑的看向他，“还是先关进天牢吧。到时候让内务府审问就是。”
“陛下。”
贺武一愣，贺拔毓的话让他既感动又恼火，感动于他的维护，恼火于他对他的不信任，可贺拔毓的口气哪有一分跟他商量的意思，已经做了决定，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服从。
抬头看了眼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的贺拔毓，贺武眸子一暗，急急的跟了上去……
……
“姑姑，那场火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着牢房中呆呆的坐在地上的云姑姑，贺武着急的问道。只是无论他怎么问，云姑姑都一言不发，垂眸看着眼前的方寸之地，一动不动。
贺武看了更急，再次说道：“姑姑，这次这件事情陛下已经交给内务府审问。到时候，就是我也没法帮你了。你要想洗清罪名，就给我说实话！”
这一次，云姑姑的眼珠终于动了动，只是她抬起头来看了看贺武，却只是说道：“贺大人，我让您帮我拿的换洗衣服，您可曾拿来了？”
“在这里。”贺武眼底闪过一焦急，可还是将包着她衣服的包袱顺着儿臂粗的囚笼缝隙顺了进去。
之前他已经来过一次了，可云姑姑唯一的要求就是帮她拿衣服，看着她满身泥水的衣衫，实在是不堪，他便应承下来。
只是，如今都什么时候了，她这个堂姑还只是惦记着衣服，实在是让他有些恼火，真想就此撒手不管了。可一想起往事，心又软了下来。
他刚来凉京的时候举目无亲，是这个堂姑将她收留在家里，才免了他风餐露宿之苦。所以在她家出事后，虽然同这个堂姑已经好久不联系了，他还是尽最大能力想帮她。
只可惜那时肃王势大，她的女儿在宫中又的的确确犯了错，他只能将她一人保了下来，直到现在。
而如今，他突然觉得越来越不了解这个堂姑了。而她，好像也没有对自己交心。
沉了沉心，贺武继续问道：“堂姑，你应该明白我是在帮你。可你什么都不说，我又如何能帮你呢？”
“帮我？”
将贺武递进来的衣服紧紧抱在怀中，云姑姑的嘴角终于带了些笑意，只是听到贺武的话，脸上的笑容转为一种冷笑。
她抬起头来，冷声道：“你也敢说帮了我？既然你帮了我？那我相公和全家三十八口是怎么死的？我女儿又为什么被打入冷宫？我又如何成了人人可以踩上一头的宫奴？这就是你帮我吗？”
………………………………
36。第36章 好大一盆狗血（4）
看着云姑姑怨毒的眼神，贺武一下子愣住了，他没想到他尊为长辈的堂姑竟然会这样看他。
他不禁皱了皱眉道：“姑姑，你怎么能这样说？当初肃王权倾朝野，得罪了他，被他抄家灭门的又何止一家？那个时候陛下对他也是无可奈何。
至于堂妹，根本是做了错事，想要媚惑陛下，才被陛下降罪的。而陛下又没有杀她，只是将她打入冷宫。发生这些事情，也不是我想的，又怎么能怪在我头上？”
“呵呵！好一个跟你无关？”云姑姑冷笑一声。
“当时我家老爷根本不曾得罪过肃王，相反，还很得肃王赏识，怎么突然间，肃王就翻脸了，还要灭我们顾家满门。这其中的缘故，还用我细细说明吗？
而你当时就在陛下身边，敢说我们顾家的灭门同你没有半点关系？”
夜深人静时，云姑姑想了很多，想当初，她是极力支持老爷投靠肃王的，老爷也这么做了，可在眼看就要成功的时候，却被肃王诛杀。
当时她弄不清楚状况，只以为肃王喜怒无常，可后来经过多方打听才知道，正是那个贱人递了一封老爷写给小皇帝的投名状去，这才惹恼了肃王。
可是，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他家老爷那时可是死心塌地要跟着肃王的，投名状什么的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根本就是那个贱人捏造的。
而再往深里想，更可能的情况就是，有人故意将那要命的东西给了那个贱人。至于是谁……
云姑姑恨恨的看了贺武一眼――想当初他家老爷还给了一本自己写的帖子让她这个堂侄练字，现在看来，他的字果然练得不错！
最近的种种打击让云姑姑异常多疑，现在在她眼里，几乎所有人都是想害她的人，连她想利用的贺武也不例外。
贺武从没想到云姑姑竟然会这样想他，而从她的话中，他得到了一个更加可怕的信息，那就是他那个死掉的姑父的确曾是肃王的党羽。
这在前几个月还没什么，可在如今，在肃王已经覆灭，肃王余党人人喊打的现在，这么说无异于是惹祸上身！
他这个堂姑竟然毫不避讳的在天牢中说这个，难道真的是疯了不成？
贺武虽然为人敦厚，可却并不傻，否则怎么会跟着贺拔毓一路走到现在。
于是，听到云姑姑的话后，他后退两步，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立即顿悟了，而心中对贺拔毓的那一丝恼火也化为感激。
他冷笑一声说道：“既然如此，我就告辞了。最后有一句话奉劝云姑姑，好自为之！”
说完，对云姑姑拱了拱手，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出了天牢，贺武就向贺拔毓的勤政殿匆匆赶去。今日他得到的讯息十分重要，也突然让他想到了云姑姑出嫁前的一些传闻，他有必要向陛下禀告一番，而暗卫也必须重新好好安排了。
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天牢的尽头，云姑姑轻轻抚着手中的包袱，声音异常温柔的说道：“只要有你在身边，我贺流云可是什么都不怕的！”
………………………………
37。第37章 好大一盆狗血（5）
当听说阿九同素雅要搬来跟她们同住之后，灵歌以及她的室友借口太挤，立即逃离了自己的房间，跟其她宫女同住去了。于是，阿九同素雅又成了两人一间。
而经过了雨夜大火那件事情之后，阿九的名声已经同素雅一样大了，甚至还过之。
这几日，只要两人出现，周围的人会自动散开，给她们留下好大的空间。
而众人在她门背后指指点点说话的时候，已经不再是“那个女人是个不祥之人”了，而是“那个女孩儿竟然还没有死”。
这让阿九哭笑不得，素雅也颇觉得无奈。
不过也有往好的方向发展的，就是素雅如今已经不再阴着一张脸，更没有刻意躲着阿九了，她的脸上已经经常可以看到笑容，她过去十年的笑容加起来，似乎也没有这两天多。
由于云姑姑已经不在浣衣局了，再没人故意找她们的麻烦，今日晚上在饭堂领饭的时候，两人甚至还领了两只早熟的西瓜回来，说是内务府出钱，要给浣衣局的宫女们压惊。
这可是好东西，素雅也好久没尝到过蔬果了，以至于她今晚就连睡着之后，嘴角都挂着一丝笑意。
阿九看了眼已经入睡的素雅，手指微微一弹，立即一点光团没入素雅的额间，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她刚刚做完这一切，正打算休息，却听哐当一声响，窗户被风吹开了。
阿九眼睛眯了眯，然后披衣下床，将被吹开的窗户重新关好。
今年春天的风还不少呢，怪风也多，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像前几天那样再下起雨来。
关好窗子，阿九就回到了自己的床榻上，面朝里躺了下去，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看着背对着自己的阿九，云姑姑的喘息声越来越粗重。手中的那把匕首也越握越紧。
前几天，她潜入到她们的房间，明明看到她们都因为中了蒙汗药不省人事，可在天牢中她才听说，她们二人那个时候出去找丢失的东西去了，根本就不曾在房间中。
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这也坚定了她的决心，今夜，她一定要亲手杀死她们，亲眼看着她们断气。
做成这件事情之后，这皇宫中她再也呆不下去了，只能是趁夜离开，趁着那个陆老道不在的时候离开，越远越好，绝不可以再像丽娘那样。
不过，吸取了前两次的教训，这一次，云姑姑并没有先急着刺杀阿九，而是一转身，向素雅的床榻缓缓走去。她决定改变策略，这次先杀素雅。
她觉得，在杀阿九这件事情上，她之所以屡屡失手，搞不好就是这个小蹄子搞的鬼。
这个小蹄子看着忠厚老实，其实鬼的很。
以前在顾府的时候，就时常在老爷面前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仿佛受了多大委屈一样。搞得老爷对她怜爱无比，对她家的丽娘反而不冷不热的。可谓是狡猾之极。
她早就恨死了她，在她踏入浣衣局后的第一天就在想该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掉她！
………………………………
38。第38章 好大一盆狗血（6）
不过，自从来了浣衣局之后，这个小蹄子身上却发生了很多奇怪的事情。以至于她派去找她麻烦的人个个都吃了大亏，有的甚至连命都丢了。
这让她大为光火，也甚是奇怪。所以，有段时间再没有动她，想摸清她的底细。
可后来看到所有人都疏远她，她经常一个人在一旁抹泪，人也日渐憔悴，这却让她立即打消了杀她的念头。
她突然很乐意看她这个继女“活受罪”了。
而现在，为了她的报仇大计，她只好放弃这个“乐趣”了。
她高高举起匕首，一步一步的向素雅的床榻逼近，终于，她来到了素雅的身边。她低头看了看她，突然狞笑着将手中的匕首向素雅狠狠的捅去……
一下、两下、三下、四下……
云姑姑不知道自己捅了究竟多少下，也根本停不下来，而素雅只有在第一下捅入她身体的时候闷闷哼了一声，然后就再无声息，显然还没来得及清醒，便已经被云姑姑乱刀刺死了。
浓重的血腥气钻入云姑姑的鼻中，飞溅的鲜血溅得她满脸、满身全是一片通红。
感到凉凉的液体飞溅到她的身上、脸上，那种滑腻腻的感觉真实又刺激，也更让她能肯定，她终于将她亲手杀死了。
看到眼前血肉模糊的尸体，云姑姑心中的郁气散了一半，可她知道，此时还不是庆祝的时候，还有一个等着她去处理。
她转头看向阿九的床榻，发现她仍旧躺在那里，丝毫没有清醒的意思，立即心花怒放。
在做出先杀素雅决定的时候，她就想到了好几个可能。而此时这种情形，对她来说，无疑是最好的一种。
她脚步轻快的走向阿九，像刚刚那样，也站在她的床榻前，低头看了她一会儿，确定她仍旧是睡着之后，她再次高高举起匕首……
她不停地捅着、刺着，脑中不断回放着的是自己混在人群中看到的全家三十八口被齐刷刷砍头的情形，而他家老爷的头，就滚落在她的脚边……
“都是你，都是你！你这个贱人、贱人，要不是你，我家老爷不会死，一定会成为肃王的左膀右臂，一定会位极人臣。这都是我在山上看到的，他怎么会死，怎么可能会死？
到那个时候，我就是一品夫人、一品夫人……我又怎么会成为小皇帝宫里的奴才，都是你，都是你！”
不知刺了多少刀，云姑姑犹自不解恨，看了眼阿九虽然已经面无血色，却仍旧楚楚动人的娇艳面容，手中的匕首狠狠一划，开始一刀一刀的在她的脸上划满刀痕。
“我让你狐媚、我让你狐媚。我让你下辈子也没脸见人！呵呵，呵呵呵，哈哈！”
云姑姑的笑声低沉而喑哑，想来，仅存的理智让她不敢大笑出声，怕引来周围看护的暗卫。
只是，有暗卫护着又能怎样？她们还不是在他们眼皮底下被她乱刀刺死了？而且，她不但要杀了她们，还要“啖其肉，喝其血”！
………………………………
39。第39章 好大一盆狗血（7）
鲜血的刺激已经让云姑姑陷入疯魔，只见她阴沉沉的笑了一声，突然用手指抚向阿九的脸颊，而后将沾满鲜血的手塞进自己的口中，使劲吮吸起来！
呵呵，仇人的血，果然是如蜜一样甜呀！
她的三角眼此时已经眯成了一条缝，看起来无比陶醉……
“啊！”
就在这时，突然房间中响起一个女子的惊呼声。
紧接着，云姑姑只觉得有什么东西铺头盖脸的浇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