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冕唐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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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冕唐皇- 第1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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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堂寺是历史悠久、驰名中外的佛经大译场之一,拥有着一大批手艺精熟的雕版匠人。

    李潼自知从头培养一批技法纯熟的匠人有多困难,他们故衣社那些工坊到现在还在亏损经营,就是因为匠力严重不足,产能也迟迟提升不起来。

    既然草堂寺有这样一个基础,不妨拿来就用。他现在是备礼周的登门去求,如果对方不识趣,偏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么索性发动秦岭中的敢战士去抢,抢上一波再换个善长仁翁的面目去帮他们重修佛寺。

    毕竟这样一个绝佳的藏兵地,而且还远离神都政治中枢,真搞废了也挺可惜。

    他就是没有认识的名僧和尚,否则直接安排个人进去混成方丈主持之类的僧官,做起事来更便利。不过可以记下来,以后有机会就干!


………………………………

0225 无儿还有孙

    把雕版印刷搞出来,是李潼很早就开始考虑的事情。

    知识继续下方普及这一积极作用就不用说了,还有一个重要作用那就是意识形态话语权的掌控。

    他奶奶武则天自然是这方面的行家,本身就热衷于编书,身为皇后时期,限于传播途径,所编的书还没有大规模传开。当上皇帝之后更是直接将由她主编的《臣轨》列作科举考试的科目,大家要想当官都要研究一番。

    眼下李潼自然还不够资格挑战上层意识形态的战场,但也可以以故衣社为基础,从下层开始拓展有利于他的思想。

    比如说女人都能当皇帝,天下人心价值观是崩得稀碎。既然老婆能接过老公的家业,孙子直接拿起奶奶手里的枪又有什么不可接受的?

    佛法之所以传播广泛,除了南北朝以来历代胡主积极推广之外,也在于底层宣传力和渗透力实在是高明。许多佛经的故事被揉杂进一些民俗小故事里,说经唱本风靡市井之间。

    谁心里还没有一点杂心思,本身的人生经验又不足处理这些念头,那就只能在自己能接受的渠道内、从故事里汲取养分,奉为真理。

    李潼蹲在乾陵这几年也并没有闲着,虽然没有什么文抄名篇传扬士林之内,但搞的文抄事业也不少。不过这些文抄倒没有冠自己的名字,主要集中在了初唐一个奇人王梵志名下。

    城外土馒头,馅草在城里。一人吃一个,莫嫌没滋味。

    初唐仍承六朝余弊,王梵志的诗风可谓清新奇葩,只看这一首便能了解大概,说是打油诗,但咂摸之下自有其滋味,道理可谓简朴又深刻。

    所以王梵志的诗作或许不占士林主流,但在民间的风靡程度却远不是沈、宋之类能够相比的。其人生在隋唐之际,已经是一个故人,李潼就算想抄也没得抄了,但是他可以加料啊。

    家田百余顷,夫死外人侵。你贪你莫乐,无儿还有孙。

    王梵志俗言诗流传极广,涉猎范围也极为广泛,除了一些安贫乐道、教人知足的说教道理,还不乏教导人情世故的诗篇。

    不需刻意搜罗,李潼便辑录有几百首之多,仔细阅读品味一番,便能猜到自己绝不是第一个往里面加料的人。这些诗作传达的价值与人生观,不乏自我矛盾,可见绝非一人所写,应该是传播途径中被人随意增添抹改。

    李潼也是根据自己的想法与需求,删删改改,抹去一些明显伪作又或消极佛义太过浓厚的诗作,再加上自己加的料,整理成精选三百首。

    这是他打算第一批雕印的作品,先作为故衣社内部读物去投放。道理如何且不说,起码也能当个扫盲读物。通篇读下来,水过地皮湿,基本的识文断字是能保证的。

    类似还有数学、物力、农书之类的技术书籍,按照时下卷装书的风格,过去这两年多的时间,李潼可以说是著作等身,等到印刷工坊搞起来,便能陆续向外投放。

    这些虽然都是需要时间积累的长功,但若作乐观估计的话,李潼真正抖起来也是需要时间,等他真正上位的时候,起码两京之间是能有一大批的储备人才供他选拔任用。

    与府员们畅聊许久,不知不觉天色已经很晚,李守礼他们的宴会也已经结束,喝得醉醺醺的来寻李潼。府员们见状便起身退下,让少王兄弟私话。

    “你们也不休息,还不如留在席中同乐。”

    李守礼斜坐榻中,颇有几分醉眼迷离,望着李潼说道:“三郎你吩咐我的事情,我已经跟他们提起,一个个倒是颇有兴致,只是该要怎么谋资生利,却也都没有主意。”

    李潼颇受钱财所困,脑子里也一直在算计该要怎么谋利。李守礼这个家伙爱交朋友、人缘好,他也都看在眼中,自然不会放过这个人脉资源。

    李守礼心思不够细腻、谨慎,像故衣社这种根本大计,李潼是不敢向他透露太多,诸多籍簿往来,除了府员们各管一摊,主要还是长兄李光顺在帮他打理。

    不过一家之内三兄弟也不能排斥在外,更何况李守礼这个家伙吃得又多,总得压榨点价值出来。所以早在乾陵的时候,李潼便算计着等到了西京,便由李守礼出面,邀集一批关陇勋贵子弟们,搞个商社出来做点买卖。

    虽然常说随着长孙无忌被高宗搞垮,关陇勋贵集团便雄风不再,但主要说的还是政治上已经没有了领导型的代表人物。

    可实际上,如今的关陇勋贵们仍然不可小觑,特别是在经济资产方面,仍然具有颇为深厚的底蕴,这一点就连那些山东世族人家都比不上。毕竟两开帝业所分享的开国红利,并不是简单两三代人就能败光的。

    而且就算在政治上,关陇勋贵们也并非就此一蹶不振。

    武周后期所形成的李武韦杨这样的联姻集团,可以说是关陇勋贵蜕壳重生的一个产物,权力集中在更少数几家之手,这种局面一直持续到开元天宝时期。

    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安史之乱爆发后,既打碎了大唐盛世,也终结了李武韦杨这一政治集团的权位掌控,同时大唐皇帝再也不具备对整个天下的控制权。

    后事不论,最起码眼下而言,如果能够笼络借用一批关陇勋贵们的力量,对李潼而言是很有帮助的。

    他奶奶武则天从上位伊始,就被高宗摆在了关陇勋贵们的对立面,过往这些年,虽然武则天也在有选择的接受其中一部分力量,但整体还呈现一个打压的态度。

    所以眼下的关陇勋贵们,处境倒跟大内中的太监们有得一比,他们就算愿意向女皇效忠,能够获得的信任也有限。再造李唐,则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出路之一。

    像是弘农杨氏杨执柔一家,武则天对其不可谓不亲厚,自以外家视之,但在神龙革命时,杨执柔的弟弟杨执一仍然站在了李唐宗室一边,以千骑使助力革命。

    李潼倒不指望李守礼与他的小伙伴们搞什么大阴谋,能够借用财力与人脉帮助故衣社发展就很不错了。

    “一个个言则国爵门户,教养优越,居然不知该怎样兴家治业,也真是捧着金叵罗乞食,让人见笑。”

    听到李守礼这么说,李潼便笑呵呵说道。

    李守礼眼皮一翻,看他一眼:“你也不要把人太过小觑,咱们是门私兄弟,你使用我没有什么可说的,我也不敢不听。可是那些朱门子弟,亲长群立,哪一个不是满腹算计?真正瞧着精明的,我是一个也没有预算,免得再因些许货利纠缠不清,吵闹起来,引人观望。”

    听到李守礼这么说,李潼不免刮目相看,旁边李光顺也忍不住叹息道:“二郎一副疏阔愚态,不想心腹间也有锦绣密织啊!”

    听到长兄夸奖,李守礼不免笑逐颜开:“我也只是不喜卖弄罢了,家事长兄勤劳,外事少弟筹算,有福之人,哪用自己苦累心肠!入我谋算里十多人,三郎你放心使用,他们心计尚且不能过我,是不会有什么首尾不定。”

    李潼听到这里,不免对李守礼竖起了大拇指,李守礼见状更是欢乐:“旧年除杀丘贼,你们都不预我,我心里是很不高兴,但也知自己欠于缜密。眼下你们作业许多,我虽然不细知,但能看不出?只是担心自己口风不密,不敢深问罢了。总之兄弟不会害我,三郎只要应下我、百年之后墓传留名李守礼,别的也不必跟我细说!”

    “二兄真是大智若愚!”

    李潼也忍不住叹息道,颇为欣慰的拍拍李守礼的肩膀。

    他们一家虽然隐居乾陵,但也并没有完全免于世道风波。天授元年九月革命,皇帝李旦自请改为武姓,退位尊母。也是在这一个月里,他们兄弟三人俱赐武姓。

    眼下改赐武姓,其实也谈不上羞辱,而是一种保护。说明李潼为革命助力所作种种,他奶奶是记在心里的。否则满朝宗王都姓武,唯独他们兄弟姓李,太不合群了,太扎眼。

    对于改姓,李潼倒没有太大的抵触,他们李家又不是第一次改,真要活在西魏北周时期,他还得叫大野宝雨呢。不过没想到李守礼受刺激挺大,都算计好未来死的时候绝不能以武守礼这个名字下葬。

    “后事如何暂不细论,二兄能情结同好,确是助事良多。你先让他们筹集财本,我会吩咐人往河东帮助收取盐货,转输大河南北。”

    河东自有盐铁之利,这在任何时期都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而且眼下朝廷还未进行盐铁专营的改革。

    李潼封国位于河东蒲州,在这方面是有间隙可入,先把道路打通再逐渐扩大经营。用他封地的便利和这些关陇勋贵的人脉提取盐货,顺水直入汴州,然后再由故衣社接货分销,彼此都能得利。

    他不是没有更骚的操作设想,不过正如李守礼所言,那些勋贵子弟们自己或是智计乏乏,但家门亲长却极富算计。只有先用直接简单的利好维系巩固住这一层关系,才好再作进一步的图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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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6 疯狂的武周

    第二天一早,长安城中有客来,乃是自神都洛阳转任长安万年尉的徐坚。

    “知大王等除服归京,城中不乏筹措迎接,只是案事过于庞杂,只付卑职前来走告失礼之罪。”

    徐坚登门入拜,然后便一脸歉意的说道。

    李潼闻言后只是笑笑:“既然身领国职,自然国事当先,无谓迎送喧扰。华服再被,伤心难解,情是意懒,我也不想即刻就追逐人情喧噪。情事两宜,如此甚好。”

    言虽如此,但其实彼此心里都明白,终究是因为形势不同了,所以长安这些官员们对于少王归京一事才会反应如此冷漠。

    李潼一家新入关中时,担任西京留守的还是格辅元。

    虽然彼此的确没有太亲厚的关系,但也不能说全无瓜葛,更何况少王本就厚载圣眷人望,所以职权之内,格辅元也都给了他们一家不小的关照。如果没有格辅元帮忙,他们在长安城外甚至没有一个落脚的地方。

    但是好景不长,去年武周代唐,格辅元便被召回神都,短暂留省之后又被外放担任扬州长史。

    至于接替其人的,则是旧任羽林将军的武攸宜,想想也知道对待李潼他们一家会是什么样的态度。

    西京如今政治地位一如他们李氏宗王这么尴尬,留守官员们多数也都不敢冒着得罪武家子的风险来迎接雍王一家。也只有徐坚这种本就故谊深厚的,才能保持殷勤故旧。

    落座之后,徐坚忍不住叹息道:“世事疾翻,有若狂澜。大王从礼遁世,虽然隐迹一时,但长远来看,实在可称良谋。只可惜旧年编礼诸事,还是痛折事中,我们这些蒙大王恩荐入事众人,也实在是愧见大王。”

    李潼闻言后也是有些惆怅,旧年他倡议修编《礼式通辨》,网罗了一批士林才流。但是因为要借服丧的礼事抽身离开神都,实际的编撰工作便交付另一名武家子武攸宁。

    可是他离去不久,随着武周代唐的节奏加快,麟台也不可避免卷入其中。

    武攸宁在一众武家子当中,或许能力还算出众,但也难免武家子的共性,那就是迎合起他们姑母来没有底线,大肆篡改、增删武德、贞观旧年的礼式文书,这自然让那些参与编著的人大为不满。

    首先是麟台郎元行冲愤然辞官,归居乡里。然后是麟台丞王绍宗,因言入罪、发配丰州。几个能执笔立言的学术大能都被踢走之后,整个编撰小组已经是名存实亡。

    但真正打击最大的,还是大监沈君谅入刑伏诛,至于经手人,则正是李潼此前苦念而不得见的酷吏来俊臣。

    随着来俊臣的出山,李潼也总算是明白了这个家伙的确凿身世。之前所以久久不见,原来是因为这个家伙正在坐牢。

    来俊臣旧年行商贩业于淮间,因为犯事而被抓捕入狱,关押在和州州狱中。

    时任和州刺史乃是李唐宗室东平王李续,卷入垂拱四年的宗室作乱中被干掉了。本来这件事跟来俊臣关系也不大,其人仍被关在和州监狱里无人问津。

    天授革命时,右肃政台大夫李嗣真谏言天下冤狱实多,希望能够发使抚问,检索冤狱。

    武则天以新任宰相史务滋领衔此事,检举推翻了多少冤案,李潼是不清楚,唯一知道的一点就是来俊臣这个恶魔就这样被放出来了。

    其人所以脱出囹圄,说法也很有黑色幽默,言道正是为了北上神都举报越王李贞造反,不想行至和州被李贞的同党李续给抓捕,如果他当时能够告密成功,朝廷根本无需大军平叛,遣一使节便可将越王李贞杀在州治。

    来俊臣这个家伙也是赶巧了,甫一出山便崭露头角,直接参与到宰相武长倩的谋反案中。武长倩便是岑长倩,天授元年也被恩赐姓武,虽然在革命前后始终乏甚存在感,可是在争嗣的问题上还是没能免祸。

    岑长倩谋反一案牵连甚多,多名高官大员被牵连其中,麟台监沈君谅便是其中之一。

    当时李潼虽然在乾陵居丧,但对这件事也是所知颇深,因为岑长倩就是被在长安与咸阳之间被直接干掉的。武攸宜之所以被派任西京留守,就是为的干掉岑长倩。

    岑长倩本身就是贞观名臣岑本文的侄子,又立朝多年,长期担任宰相。为了除掉这样一个重要人物,当中也波折颇多,先是以出征吐蕃为名义遣出朝堂,行过西京时,由途中被直接干掉,甚至都没有押回神都入审。

    而后岑长倩子侄被守捕于神都,在来俊臣等酷吏威吓逼压之下,引诬多名大臣,一同处以极刑,这其中就包括沈君谅。

    甚至就连岑长倩的叔叔岑文本都受到连累,本来陪葬太宗昭陵,被武攸宜率兵毁墓迁出。

    昭陵与乾陵同在咸阳附近,当时武攸宜还途过乾陵,李潼估计其人是故意前来示威。这在当时,也让一家人心惊肉跳了很长时间,担心遭受波及。

    至于间接导致来俊臣出山的李嗣真与史务滋两人,也都没能置身事外,一个遭到贬官放逐,一个蒙冤入狱而选择自杀。

    对此李潼也只能感慨,人未必有为恶之心,但在大环境的影响下,却无意间造成恶果。当然就算没有来俊臣,也会有别的酷吏涌现,归根到底,还是当权者自己的邪念作祟。

    对于沈君谅的死,李潼是深感遗憾。他自知这位大监南人出身,朝中本就乏甚根脚,之所以还能复相,大半还要承惠于李潼。虽然有了二度为相的风光,但李潼也不敢细想其人走上法场时,对自己究竟仍存感激还是心存怨恨。

    原本历史上,在这一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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