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如此,我欧阳家欠她林茉儿一个天大的人情。”欧阳老爷感慨,凝神不语,半响后,低声道,“我欧阳家知恩图报,皇上既有这样的心思,便极力促成吧。这是双赢双利的买卖,只有百利而无一害。”
“父亲所言极是,将来,欧阳家必力保林茉儿,以报大恩。”欧阳璟点点头,无声笑了起来。
只是,薛太后之事难道不是前车之鉴?
楚翎风这样一个男人怎会放任给一个女人这样的权势?那该是怎样的恩宠?
又或许,他对林茉儿是有怎样的信任?他笃定她即便有只手遮天的能耐,也不会害人,更不会做出对他不利之事。
他只是想,但愿吧。
权势,是杯诱人的毒酒。
世人一旦沾染,便会沉沦,任谁都难以逃脱。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欧阳璟神色一凛,屋门口便有个急乱的声音惊呼道:“老爷,少爷,出事了。”
………………………………
第152章 执手红尘,朝朝暮暮(十五)玲珑如月
欧阳璟冷寒着一张脸,猛地推开门,问道:“什么事?”
“东苑有刺客。”前来禀报的护卫,一路疾奔而来,气息不稳。
“东苑?”那是皇帝一行人暂居的宅院。欧阳老爷一惊,疾步奔到屋门口,面色凝重,厉声问道,“什么人?可有将其擒住?”
“好像是个女人,守卫已经将她困住了。”
“女人?”欧阳璟蹙紧眉头,向一旁的欧阳老爷递了个眼色,问道,“一个人?砦”
“好像是。小的未见其他同党……”
“可有惊扰到贵客?”欧阳老爷将话打断,急忙问道。皇帝在他欧阳家出了闪失,这事可就大了鳏。
“小的急着来禀报,并不知后事怎样。只知那个女人好生厉害,十几个人在她面前形同虚设。一路直闯东苑那位贵客的厢房,直到那位贵客的护卫出现,才将人拦截下来。”
显而易见是冲楚翎风而来。欧阳家将消息封锁得很是严密,怎会走漏了风声?
究竟会是什么人?一个女人独闯欧阳家,不是狂妄得不行,就是蠢得让人着急。
“一群废物。”欧阳老爷一声怒斥,挥手将前面的护卫打翻,便往东苑疾步而去。
林茉儿服食的汤药里加有较重的安神药材,还是被屋外的打杀声惊醒,见身旁没有楚翎风的身影,心里顿时隐隐不安。
“有刺客。”窗外灯火闪动,人影绰绰,她听得有人在厉声大喊。
她心里愈发慌乱,便急忙披衣而起,刚跨出屋门,就被楚翎风揽进了怀里,紧随着一声斥责,“出来作甚?”
林茉儿望向庭院,只见众人围困中,一个黑衣蒙面女子的身影傲世而立,正看着她。
深邃的眼眸,像黑色的珍珠浸在清水里,透着奇特的光芒。
眼神却清冷冰凉,就像荡不起涟漪的幽深潭水,却又让她觉得幽静平和。
整个庭院站了不下几十号人,流云和莫子卿都在,甚至连红鸢也位立其中。可见这名神秘的刺客有多让人在意。
夜月下,地上血迹斑驳,四周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可那黑衣女子手里提着的剑却未出鞘。
流云持剑静然立在众护卫的包围圈外,冷冷睇视着那个女人,神色阴鹜,似随时要加入围战。
林茉儿见他身上衣衫有些许破损,即便灯火扑闪,依然一眼瞧见了那臂膀上的一条长长伤口及衣袖上不断扩大的血迹。
不止流云受了伤,地上零星躺着的好些人,也伤得不轻。
她视线回落在那个黑衣蒙面女人身上,只见她漆黑如夜的衣摆上却有粘稠的液体滴落,赫然竟是鲜血。
黑衣女子神色淡然,不似受了伤。那些鲜血只怕是别人的血喷溅在她身上的。
流云心中蕴怒,紧了紧握剑的手,咬牙道:“将这人拿下。”
黑衣女子却只是淡淡斜睨一眼,便看向楚翎风,扬声冷冷道:“夜深惊扰了五爷,深表歉意。我并无恶意,只是奉我家主子之命,前来送信。”
那声音如空谷的黄莺吟唱,婉转动听,可惜太过清冷。
但这声音,林茉儿识得。
“是她。”林茉儿诧异不已,看向身旁的楚翎风,见他眸色微沉,却神色不动。
那个人竟是玲珑月。
那晚楚翎风与北齐永乐王爷达成共识,她并不知晓究竟是什么样的协议,但隐隐觉得会是件大事。
如今不过三两日,玲珑月冒险夜闯欧阳府,怕是有什么紧急之事。
可,两人之事秘密,玲珑月今夜之举,是否太过招摇?
“送信?”有人一声冷笑,骂道,“奶奶的,谁他娘的会这样送信?”
此话一出,众人小声地骂骂咧咧起来。
楚翎风看向流云,流云会意,抬手向众人示意。庭院里几十号人顿时声息全无,谁也不敢再多说一句。
“五爷,这是我家主子的书信。”月下绝世而立的女子,冷然看着楚翎风,轻声说着,手中的信笺便像一片刀刃,破风而来。
“有劳了。”楚翎风衣袖一挥,便将接住,夹在两指之间。
林茉儿见他将信笺打开,视线在信纸快速地阅览,脸色却不由地微微变了,那双黑漆的眼眸更深了一些。
她猜的果然不差,原来竟真的是有什么事。楚翎风如此神色,这事恐怕不简单。
林茉儿看向不远处的莫子卿,见他脸色阴沉,冷冷瞧着玲珑月,甚至透着股杀气。
红鸢附嘴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什么,他怔了怔,便转头看了过来,微微笑着轻轻颔首。
猝不及防地,两人目光相触,她看到他眸光如清水微漾,唇上仍是荡着一丝温柔笑意。
厨房毒发虽昏厥,她意识却有短暂的残存,在晕眩的阳光中,他惊痛急乱的神色像根针刺痛了她的心。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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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悠悠,历历在目,他一如最初,而她的心境却早已变迁。
一时之间,她觉得愧疚不已,竟有些尴尬,慌乱地移开视线。
“转告你家主子,此事待商榷后,便会给他答复。”楚翎风将信纸一折,收入怀中,随即牵起林茉儿的手,握在掌心重重捏了一下。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她心头一惊,急看向他,却见他视线远远落在庭院大门。
“哟,我说怎这般热闹,原来是有贵客上门了。”
这时,一个戏谑的声音,从庭院门外传来。
众人不禁看过去,只见欧阳璟与欧阳老爷正疾步走来。
欧阳璟目光在庭院快速地扫视了一圈,走到流云身旁,上下打量,啧啧两声,故作惊诧,咋呼道:“你这怎么受伤了?”
流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将手中利剑猛地收入剑鞘里。
欧阳璟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看向玲珑月,扬声道:“姑娘,夜里风寒,瞧你身子单薄,不如屋里请吧,免得受了凉。”
林茉儿忍不住笑了起来,欧阳大人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的是越发渐长啊。
这话一出,玲珑月狠狠瞪了他一眼,冷冷道:“不必。”
“这……”欧阳璟皱起眉头,甚是为难的样子,说道,“让贵客杵在院落里吹冷风,不是欧阳家的待客之道,若是传出去,丢不起那个脸啊。”
进屋?好来个瓮中捉鳖吧。
玲珑月一声冷笑,不以理睬,纵身一跃,便上了屋顶,衣袂翻飞,恍若仙子飞天,身影一下就消失在了苍莽的夜色中。
竟然真的只是来送信,可这娘们也太嚣张了吧。虽没杀人,却也伤人不少,弄得人仰马翻的。
这实在是在诚心找茬啊。
欧阳璟看着玲珑月消失的方向,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这姑娘,小小年纪,好生张狂,竟一人独闯欧阳府。就欧阳家的权势而言,护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更不说如今守卫森严。
没想到,她却是一副悠然自在的姿态,如在自家院落里月下闲逛,赏花赏景一般。
她究竟是什么人?
来时的路上,他向那个护卫详细询问了当时的情形。
那护卫说,那个女人招式风驰电闪般凌厉,如云狂舞,却又身姿轻灵。远远望去,倩影秀逸,似杨柳弱风中轻柔飘摇,却在阻挡的人群中穿梭而过,势不可挡。
直到有人用凌厉攻势才将她斩截,两人交手,身影纵横,他依稀听得那人说的话,问她与北齐雪月宫是什么关系?
那样绝尘的身姿,绝艳身手,狂妄不可一世的姿态,难道会是北齐雪月宫的朱雀女?
可,这怎么可能?
雪月宫虽现身落雁镇,可那神秘莫测的玲珑月怎会以如此狂妄的方式夜闯欧阳府,却只为送一封书信?
实在有些让人费解。
“欧阳家无能,守卫不周,让歹人惊扰了五爷和林姑娘安歇,实在是罪不可赦。”欧阳老爷急忙上前,躬身致歉,低声说道。
“欧阳老爷言重了。”楚翎风将他扶住,说道,“却是惊扰了欧阳老爷。”
“不敢。”欧阳老爷环视一圈四周,“夜已深,但请五爷安心歇息,定不再有诸如此事再发生。”
“一群废物,连个女人都制服不了。”欧阳老爷转向众人,一声怒斥。
楚翎风只是淡淡一笑,看向欧阳璟,说道:“欧阳,有一事与你相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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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执手红尘,朝朝暮暮(十六)北齐十三王爷
这话来得突然,让欧阳璟一惊,不知所为何事。
欧阳老爷也看了过来,说道:“夜深,我等不扰五爷休息,先行告退。”
众人纷纷散去。
“你与欧阳大人有事相商,我且先回房。”林茉儿见楚翎风的样子并不像要进屋,看了一眼欧阳璟,轻声说道。
楚翎风却揽着她不放,说道:“不打紧,几句话而已。砦”
难道真是无关紧要的事?
可他夜深也要急着处理的事,必定重要,不然大可等到明日再说鳏。
欧阳璟很是诧异,楚翎风虽宠溺林茉儿,可正事上从不纵容她搀和。何况林茉儿剧毒尚未彻底清除,身子弱,夜里风凉,本不该让她在此受冷的。
这些举动都太反常了。
“朕想让欧阳家暂时放过百毒教,你可有异议?”楚翎风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欧阳璟笑而不答,反问道:“此事,皇上若是微臣,会作何感想,能否就此善罢甘休?”
“不是不能,那要端看为何原因。”楚翎风走到欧阳璟面前,在他肩膀上重重一拍,说道,“朕不是让你放下这段恩怨,而是将此仇怨缓一缓。”
“微臣不瞒皇上,我欧阳家如此急迫便对百毒教下手,并不是寻仇滋事那般简单。我也并不是个冲动莽撞没分寸的人,绝不会做这样不知轻重的事,而是澈儿他所中之毒繁多,奇特难解。林姑娘和杨大人对此害人之术并不精通和擅长,虽不是不能解,却是要花费时间,而他如今症情危机,耽误不得。”欧阳璟蹙眉,轻声道,“从百毒教入手,是个笨办法,也是个快捷的方式。”
“这些朕明白。你与朕虽是君臣,却早已将视你为知己好友。欧阳家的利益,朕绝不会罔顾。百毒教乃南域余孽,十多年前虽受重创,沉寂多时,却早已根基稳固。如今死灰复燃,更是在这几年的时间里得到了很好的壮大,不是谁都能轻易撼动的。欧阳家要对付他,也是石头碰石头,讨不到多少便宜。这次能痛击百毒教,幕后还有人在推波助澜。”楚翎风将那封信函递了过去,说道,“这是北齐十三王爷送来的信函,你看过便知。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其中参杂了太多利益冲突。”
欧阳璟一怔,接过信函,一展信笺,细看信中内容,脸色不由地慢慢沉了下来。
信中字迹隽秀,写着:
嘉宁陛下,见信如晤。一别三两日,甚是挂念。玲珑莽撞,此举唐突,事出有因,望请多加海涵。百毒教始于昔日南域,与吾母渊源颇深,因不识欧阳小公子,触怒欧阳家,实乃误会一场,并非有心结仇。吾初闻此事来龙去脉,深觉愧对欧阳家,特拟此书函,有一事相求,望能念几分薄面,对其网开一面,功将抵过。此恩此情,吾必铭感于心,并时刻不忘,他日若有任何需求,吾必倾力为之分忧。今以欧阳家财势,世俗之物皆难拙于目,为表吾绵薄心意,将奉上南域残留典籍和欧阳小公子所中之毒的札记一册及解毒药引,盼能对欧阳公子症情的救治有助一二。望请再三斟酌,静候佳音。
误会?愧疚?欧阳璟嘴角泛起一丝几不可见的冷笑。
楚翎风察言观色,见欧阳璟神色不悦,压抑着一股怒气,说道:“送信之人,乃北齐雪月宫的朱雀女,玲珑月。”
欧阳璟一怔,看向楚翎风,苦笑道:“果然是她。”
北齐十三王爷其母与百毒教有渊源,而十三王爷却与雪月宫又关系匪浅,这当中确实有太多利益冲突了。
百毒教和雪月宫都是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教派,二者的势力安插各国各郡县,不得不让人忌惮。
欧阳家不能同时与这两大教派为敌,那将会给欧阳家招来无妄之灾。
传闻,北齐的十三王爷仗着母妃受宠,得北齐君主几分宠爱,自小娇惯,桀骜不驯,更是个不思上进的纨绔主,不理政事,流连风月之地不说,还在府上圈养不少歌女舞姬,终日沉迷声色。
就他秘密前往落雁镇,接洽百毒教新任祭司,又勾结雪月宫,便可得知其与传闻不实,并非那么简单。
皇帝与这十三王爷,早已达成了什么协议。
不看僧面看佛面,这面子自然是要给的。
就楚翎风而言,这仇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
如今最为重要的是澈儿的症情,拖延不得,永乐王爷开出的条件确实诱人。他们急切想要从百毒教得到的就是这些东西,如今愿意送上门,那是求之不得。
何况,只是一封信函,却如此大张旗鼓,又让雪月宫的朱雀女亲自送来,便是想让欧阳家明白,百毒教与他的关系,而他与雪月宫的关系,都是不能轻易招惹的。
欧阳家就此罢休便好,不然,他便会从中干预。
这个中关系曲折,如此看来,欧阳家对百毒教施难,怕是碍了他十三王爷的利益。
一切皆以先保住欧阳澈的命,治毒为紧要。这些恩怨,确实可以暂时抛开,暂不
计较。
“十三王爷如此心诚,澈儿若能安好,欧阳家自然愿意化干戈为玉帛。”欧阳璟叹息道,“劳烦皇上将此话转告十三王爷。”
楚翎风微微颔首,欧阳璟便躬身告退。
“若是真能有信中的这些东西,对欧阳小公子的救治有非常大的帮助。”林茉儿看着欧阳璟的远去的背影,轻声说道。
“回屋,夜里风凉。”楚翎风说着揽着她转身进屋。
“十三王爷,别来无恙。”刚阖上屋门,他便道出这样一句话。
林茉儿一惊,顺着他视线看过去,影影绰绰中,桌边确实静坐着一个人。
这时,她猛然反应过来,他与欧阳璟有事相商为何不进屋,也不让她回屋了。因为这屋里有人早已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摸了进来,她若是一个人回屋见到,定会受到惊吓。
“本王此次冒昧,多有不妥,望陛下见谅。”这清冽的声音却是风清尘无误。
“十三王爷大驾光临,蓬荜生辉,怎会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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