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季舒玄的疑惑,褚哲勋彻底无语。他再度后悔起当日自己的多此一举。那个时候他有了诺语,感受到爱与幸福,便希望身边的人都能和他一样,收获幸福。可他若是知道有一日皇上看上的女子是诺语,当初便该在皇上决定封贵妃为后的时候,极力促成!
“那公子预备怎么办?”褚哲勋实在找不到理由阻挠,便换了个问法。
这下轮到季舒玄犯难了!要知道他后宫中的女子除了先皇后外,莫不是通过选秀进宫。他素来不好女色,像这样看上民间女子还是第一次,缺乏经验!
褚哲勋一看他那样子,就知道自己问到点上了。他继续说:“公子,如今家里事多,不宜娶妻,要不等这阵子事儿忙过了,再说吧!”
季舒玄点点头:“也好,我先回去将她的住处着人收拾起来,等到事情忙完,便迎她进门!”
褚哲勋一听,差点一口血喷出来,他连忙说:“公子,您方才说是真心喜爱她,既然如此,就该尊重她的意思吧?”
“要必要吗?”季舒玄反问。
“当然有必要!”褚哲勋连忙点头,煞有介事地说,“您想想张祜在折子中是如何说的?苏大夫不比寻常女子,压根就不愿意出人头地,甚至在明知研制瘟疫药方是大功的情况下,都将功劳拱手相让,足可见她与众不同!我想,公子也是因此才对苏大夫另眼相看,不是吗?”
季舒玄认真听后,点点头:“你这样说也有几分道理。那依你之见,我该如何?”
见状,褚哲勋又恢复了斗志,他想了想,问:“首先,您不能不通知苏大夫一声,便擅自做主将她娶进门吧?其次,您得先让她知晓有您这么个人吧?”
“就这样?”季舒玄粗犷地笑道,“这好办!我改日便叫章华出来接她去家里看一圈!”
“不不不!”褚哲勋一听,连忙摆手,“这可不行!”
季舒玄脸一沉,不悦地问:“又怎么不行了?你不是让我通知她一声,让她知道我的存在就可以吗?”
褚哲勋认真地分析道:“公子,您想想,您若是叫她知晓您的身份,她即便应了您,也有可能是因为仰慕您的身份或是畏惧您的威势!”
“有何不妥?”季舒玄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之处。想他后宫众人,莫不如此!
褚哲勋一本正经地反驳:“当然不妥!您想想,您方才说这苏大夫是您真心喜爱的女子,难道您就不希望她嫁给您,也是因为真心喜爱您这个人,而非您的身份?”
季舒玄听后,没有即刻回话,而是沉默许久。不错,褚哲勋言语中提及的两心相悦,颇为让他动心。身为九五至尊,他手握天下乾坤,然而身边却实实在在缺一个知心人!季舒玄想起自古君王也自称“寡人”,说到底,可不就是孤家寡人吗?若是能像父皇那般,有母后陪在身侧,方才不负此生!
自他有记忆起,父皇与母后便是琴瑟和谐,举案齐眉的帝后。父皇虽说宫中嫔妃不少,却从未让除了母后以外的人有所出。而母后只有他这一个孩子,据说母后生下他,便气血大损,再难有所出。父皇为了让母后安心,便承诺后宫之中除母后外,不会再有孩子!
现在想来,父皇与母后每每在一起的时候,那眉目间的情意,实在令他向往啊!
“是!我仔细想过,你说的非常有理!”季舒玄重重拍一下褚哲勋的肩膀,道,“如此,我便按你说的做!等到这阵子忙过,我便抽时间出来找她!我定要叫她真心爱上我!”
面对季舒玄的豪言壮语,褚哲勋皮笑肉不笑地配合了一下,便不再言语。他心中暗道:等瘟疫结束后,诺语便跟我回逍遥谷,再不以真容示人!如此一来,即便你手握江山,也寻不到诺语芳踪!
既然出宫的目的已经达到,褚哲勋便开始催促着季舒玄回宫。季舒玄看一眼天色,欣然点头。回宫的路上,季舒玄心情大好,今日出宫收获颇丰,令人心满意足。而一旁的褚哲勋则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怎么?有心事?我看你并不高兴!”季舒玄关切地问。
褚哲勋扯扯僵硬的脸,说:“没什么,只是想到瘟疫之事,心情有些沉重。”他随意扯一个理由做幌子,搪塞过去。
季舒玄听他一说,原本脸上的笑意也渐渐隐去。是啊,两日之后,还有一场恶战要打,哪里能高兴得起来?
快到宫门口的时候,褚哲勋拱手道:“皇上,臣进出皇宫麻烦,便在此同您告别吧!”
“也罢!朕回去了。哲勋,今日一行,朕获益匪浅,你功不可没啊!”季舒玄感叹道。
褚哲勋干笑两声,行礼告退。面对季舒玄的感激之语,他实在是不愿应承。
回宫后,季舒玄径自回了嘉德殿处理政事,然而对于皇上难得出宫一趟,宫中盯着的眼睛可不少。后宫中这些位份高一点的妃嫔们都在皇上身边买通了人,为的就是更多地了解皇上的动向。
故而,季舒玄回宫没多久,杨妃处便得了消息:“娘娘,奴婢得了个惊天的秘密!”急匆匆跑进来的是杨妃的心腹香茗。
杨妃素来是处变不惊,她淡淡地瞥一眼身边伺候的丫鬟,说:“你们都下去吧!本宫这里有香茗伺候就行了。”
“是,娘娘。”宫女个个训练有素,转眼间便有序地退了出去。
杨妃这才半倚在贵妃榻上,细细看着自己新染的指甲,漫不经心地问:“说吧,什么秘密?”
“娘娘,您可知道皇上方才出宫是去哪儿吗?”香茗极轻地说,“瘟疫村!东南方向的那个!”
“哦?怎得去了哪里?”杨妃心下微微有些诧异。
香茗接着说:“娘娘,您可知道,张太医死了!”
“什么?张祜死了?”杨妃猛地站起身来,一失手打落了手中的茶盏。
“娘娘,您没事吧?”香茗顾不上旁的,连忙扶住杨妃的手臂。
杨妃一下拂去她的手,沉声问道:“你去查一下,看看张祜命损谁手!还有,你方才说的秘密想来同张祜无关吧?”
香茗重重地点头,接着说:“其实那医治瘟疫的药方并不是出自张太医之手!而是济世堂一个姓苏的女子之手!皇上今日出宫,就是为了去看她!”
“什么?女子?”杨妃心中猛地沉下去。
香茗肯定地说:“的确如此。皇上对此女子非常感兴趣,今日专门叫了褚爷陪同着去看。娘娘,您预备怎么办?”
杨妃沉默半晌,并未回应,心底暗道:东南方向……女子……大有作为……天府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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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后宫反应
香茗见杨妃半晌没有反应,又小声提醒:“娘娘,皇上该不会是有立她为后的念头吧?”
“多嘴!”杨妃一记狠戾的眼刀扫过去,吓得香茗连忙跪地,道:“娘娘息怒!奴婢不是有意的!请娘娘责罚!”
杨妃不耐烦理会她,转身进了寝殿,只留下一句:“将地上的碎瓷片儿收拾干净,出去!”
“是。”香茗低声应道,动作迅速地将碎片小心地拾起来,随即便悄无声息地退下去。她心中暗自埋怨自己方才的多嘴,以娘娘的聪慧,自己能想到的事,娘娘又岂会想不到呢?
杨妃端坐在妆台前,自妆台的玲珑锦盒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只缠丝点翠鎏金步摇。她仔细端详着,半晌后,脸上缓缓浮起一丝如梦似幻的笑……
这只步摇还是她初次承宠的次日,皇上赏的。当时的情景虽说已隔数年,至今却仍历历在目……
杨妃一直都知道,自己没有李妃傲人的家世,没有贵妃美艳的容颜,唯一所仰仗的就是还算聪慧的头脑而已!入宫前夜,娘便在她耳边,一遍一遍地嘱咐她:“囡囡,你自幼聪颖过人,是个有主见的孩子。但此番入宫不比寻常,都说宫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在娘这儿,是明日之后,便与你咫尺天涯啊!”
“娘,您放心,待得女儿成为宠妃的那一日,就可以向皇上争取回家省亲,或是接您入宫小聚!”她这样承诺母亲。
母亲却只摇头:“囡囡,娘不希望你当什么宠妃,只希望你在宫中能平安终老!后宫女子那么多,争斗也那么多,你一定要记住珍重自身!娘宁愿永远见不到你,也不希望你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中有个什么闪失!”
“娘,您和爹不是素来都赞女儿聪慧,女儿不会有那一日!”她信誓旦旦地说。
母亲搂着她,望着那快要燃尽的红烛,眼泪也缓缓流下来:“你的确聪慧,可那后宫中的女人又有哪个是蠢的?囡囡,不可轻敌!”
饶是娘在耳边几番嘱咐,但她就想娘说的那样,是个有主见的孩子。同她一批进宫的还有李妃,以及至今仍未熬出来的低等的几个嫔。她只消一眼,便看出李妃那张扬跋扈的性子,心中飞快有了筹谋!
那个时候,先皇后是个痴傻作不得主的,宫中还是贵妃一人独大,贵妃之下,吴妃始终庸懦。李妃先于她承宠,刚开始皇上也是很宠爱李妃,只可惜李妃太过张扬,一味地在皇上面前撒娇撒痴,渐渐皇上便冷落了她。
她瞅准机会,在先皇忌日礼那日将手抄的佛经献上,皇上注意到她,问了许多问题,她都应答得体。相比较贵妃的雍容,吴妃的庸懦,李妃的张扬,她却独有与众不同的淡泊与恬静。
就这样,没过几天,敬事房的公公便来传旨,叫她准备着侍寝。侍寝当夜,她并未在完事后被即刻送走,皇上同她说起那日的佛经,她大着胆子,在皇上面前娓娓道来自己的见解。皇上听后,深以为然,从此对她另眼相待。
翌日,在她还在嫔位的时候,章公公便亲自送了这只缠丝点翠鎏金步摇。她明白这其中含义,却仍然坚定地拒绝。是夜,皇上再度翻了她的牌子,亲自将这步摇插在她的发髻上!她盈盈谢恩后,却将此物放于妆匣内,直到封妃的那日才真正理直气壮地戴上!
在她心里,这边算得上是皇上对她的亲睐有加。后来,当番邦进贡了一尊成色极其罕见的玉观音。她知道贵妃一早便看上,数次向皇上讨要。不想后来,皇上将此物送来了高阳殿,并说唯有她,才配拥有此物!
这些年里,皇上虽一直将调度六宫的权利给了贵妃,表面上也宠着李妃,但是她知道,皇上对自己同对旁人是与众不同的!
人的**永远会无止境地膨胀,在后宫待得久了,在皇上对她诸多宠爱之后,她原本一颗安于现状的心变得躁动起来。她开始想要的更多,于是,她开始拉拢李妃,共同对付贵妃!
再之后,先皇后莫名其妙地薨逝,皇上昭告天下,在宫里却只是简简单单地办了一下,便不再言及此人,就好像是这个人从未存在过一样。
她冷眼看着先皇后的一生,更加深切地感受到,在这后宫中,单单有位份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有皇上的宠爱与手中的权柄!于是,她为自己指定了明确的目标:争夺后位!
原本,当她得知贵妃即将封后的消息,也是沉寂了几日。然而不过就是那么几日,皇上便改了主意。她以为,贵妃错过了这一次,便永远不会再有机会。不想后来传出了钦天监夜观天象的事,她知道,凤命所归之人,必得在宫外大有作为!
那时正值京城中大规模地爆发瘟疫,她利用了李妃对后位狂热的追求,三言两语便鼓捣李妃自请出宫。这事若换做是她,是断然不会去做,天灾无情,任何人在它面前都是平等的!若是连性命都没有,还谈什么后位呢?
话虽如此,她不愿去做的事,有人愿意去做,她又担心李妃在宫外真的有所作为,成为皇上心中的后位人选。于是,她想起幼年时期,熟读战国史册,各国诸侯惯常用的手段便是联弱抗强!
于是,她一面在李妃面前,几次三番示弱,表明自己对后位绝无肖想,并愿意为她马首是瞻;一面又派了心腹张祜在李妃面前仰仗自己是贵妃的人而屡次为难,从而令李妃对贵妃恨之入骨!
这样一来,即便李妃真的在宫外有所作为,也彻底地同贵妃交恶,一旦回宫,必定不会放过贵妃。而贵妃又岂是能轻易任人揉捏的?等到她们二人坐山观虎斗,她便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只是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出李妃的愚蠢,没有算出半路竟杀出个程咬金!
思绪回转,杨妃手指极爱恋地抚过步摇,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点翠,悠悠叹口气,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人算不如天算?无意间眼神扫过妆台上的铜镜,她才恍惚间发现,脸颊上两行清泪划过……
说到底,她对皇上,是真的有爱。她如此想要成为皇后,为的不仅仅是那至高无上的荣耀,为的不仅仅是可以荫蔽家人,更主要的是,她想成为皇上身边,那个可以与他并肩而立的女子!
这么多年来,她同皇上即便是漫步在宫中,她也永远得守着规矩,微微落在皇上身后半步,亦步亦趋!她做梦都想成为可以同皇上并肩而立,携手同行的女子!
现在看来,这梦似乎又碎了……
“香茗!”杨妃拭去脸颊上的泪水,一面将手中的步摇重新放好,一面扬声唤道。
香茗脚步匆匆地走进来,站在她身后,应道:“娘娘,您唤奴婢?”
杨妃微微颔首,示意她附耳过来,小声叮嘱一番。
香茗面上一凛,恭敬道:“是,娘娘放心,奴婢定会处理好。”
皇上身边,杨妃买通了奴才,贵妃自然也安插了眼线。当“皇上看上瘟疫村中苏姓女子”的传闻,传到月华宫时,贵妃的惊愕不逊于杨妃。
“你说什么?这药方不是张祜研制出来的?”贵妃错愕不已地看着彩纹。
彩纹点点头:“娘娘,千真万确!今日皇上出宫便是为了去见这个苏大夫,据悉皇上对这个女子颇为满意。”
贵妃脸色一沉,怒道:“本宫就看不惯皇上身边这些个狐媚子!从前有个李妃,一味地爱在皇上面前撒娇撒痴,争宠夺爱。李妃自以为是,将自己赔进去。不想竟又冒出来个什么苏姓女子!”
“娘娘,可这苏大夫研制出了医治瘟疫的药方,若非是她,小皇子也不会恢复得这样快。”彩纹在旁小声地提醒道。
贵妃狠狠地瞪一眼彩纹,吓得彩纹一个激灵,瑟缩地往后挪了一小步。“你说的这话是不错,她医治睿儿有功,本宫可以赏她黄金千两,甚至是万两!但是,”贵妃顿一顿,话锋一转,“本宫绝不允许她因此便妄图跟本宫争后位!”
彩纹一听,连忙不迭地点头:“是,奴婢也是这样想的。”
贵妃看着她,说:“既然她有功于睿儿,本宫便叫她死个痛快!”
彩纹心中一惊,连忙低头下去,不敢看贵妃那锐利的眼神。
贵妃云淡风轻地说:“传本宫的话出去,叫人给她个痛快,不必为难她。”
“是,娘娘。”彩纹小声应道,转身离去。
贵妃优雅地起身,眉眼间尽是柔情似水,仿佛方才轻描淡写便要人性命的不是她。她出了寝殿,往睿儿住的偏殿走去。
“娘娘。”乳娘见她来了,连忙屈膝行礼。
贵妃微微抬手,道:“起来吧!今日睿儿的情形如何?”
“回娘娘的话,小皇子今日情形比昨日好,人也精神多了。”乳娘笑着说,“说起来,这可都是张太医的功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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