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上是在夜离说话的同一时刻,石海就已经一脚狠狠地踢在了方德的身上。伴随着方德的一声闷哼,石海将不远处的衣衫捡起来,像是丢垃圾一样,甩在他身上,粗暴地一裹,拔起匕首,再度插入,全当是固定衣衫了。方德体内的媚毒已到极致,整个人开始产生幻觉,甚至察觉不到疼痛,只是喘着粗气。
石海听得厌烦,从地上拾起另一件衣衫,随手一扯,堵上了方德的嘴。接下来,方德在石海手上,就像是个沙包一样,被一通老拳打的几乎要失去了意识。在方德几乎快要晕过去的时候,石海愤怒的大脚狠狠地踢向方德的裆下。只听方德一声闷哼,眼睛都要鼓出来似的,整个人瞬间瘫软下去,没了知觉。
夜离顾不得石海那边的动静,俯身温柔地对苏诺语说:“诺语,你忍着些痛,我现在必须要将你抱起来。我会小心的,但是还是会有些痛”
夜离难得的絮絮叨叨,听在苏诺语耳中,却倍感亲切。她能感觉到夜离的紧张与心疼,心中一暖,反过来安慰他:“我没事,你轻些就可以了。”
夜离单膝跪地,像是捧起稀世珍宝一般,将苏诺语小心地抱在怀中,苏诺语的头轻轻地靠向他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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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劫后生情(上)
当苏诺语的头轻轻靠上夜离的胸膛,夜离的心忽然间便跳乱了几下,他站在原地,仿佛怀中有千斤重,迈不开步伐。他轻轻地叫一声:“诺语。”
“嗯”苏诺语疲惫得厉害,几乎是不想开口说话了。
“此时天色已晚,且你的伤势需要马上处理,就近我们先回天鹰帮。”夜离说起“伤势”二字时,语气中有浓浓的心疼。
“嗯。”倒是苏诺语显得淡然许多,这会儿看来,就好似那伤势不在她的身上一样。
夜离深深地呼吸,一次又一次,仿佛只有这样用力的呼吸才能缓解他的心疼。他抬腿,准备离开,怀里的苏诺语突然说:“夜离,不要杀他他或许知道”话没说完,便听得一声抽气,苏诺语皱了皱眉,表情痛苦。
夜离点头,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身后的石海说:“可是,这方德方才毒发身亡了。”死得这么快,也实在是令人意外。看来那媚毒果然厉害
苏诺语一惊,挣扎着想要起身,然而终究是力不从心。夜离安慰她:“无妨,该有的线索我也都拿到了。一会儿给你看。”说话间,他回头看一眼地上的方德,身下是一片污秽,眼睛瞪得老大,那表情说不上是痛苦还是什么。
既然夜离这么说了,苏诺语也不再说话,重新靠回他的胸膛。
夜离留下一句话:“石头,将他身上有用的东西都带走。”语毕,不再迟疑,抱起苏诺语往天鹰帮的方向走。
这个时候,天上的大雨磅礴似乎小了些,虽说还在下雨,但是天色也渐渐亮起来,不再电闪雷鸣,有渐渐放晴的征兆。
夜离带着苏诺语回到天鹰帮后,这里的人除了死的,剩下的也早就逃之夭夭了。夜离随意找了间看上去还算干净的屋子,看屋子陈设应该是女子所居。他将苏诺语轻轻地放在床榻上,说:“诺语,委屈你了,这屋子不大,但还算干净,我要给你简单处理一下伤口。等明日我们回了余杭城,再请大夫好好给你治疗。”
苏诺语躺在床上,打量了一下屋子,点头说:“这里已经极好。”比起方才她这一路的遭遇,如今还能有这样的屋子,是真的极好了。
夜离俯下身子,对她说:“你先躺一会儿,我去找些要用的药材。”
“夜离。”见他转身欲走,苏诺语一把扯住他衣衫的一角,“这里不会还有天鹰帮的人吧”倘若还有人,夜离又不在,她是真的只能坐以待毙了。于一个女子而言,在经历了方才的惊心动魄之后,的确会有些惊弓之鸟。
夜离的手极自然地抚上她的脸颊,帮她拂去黏在额角的湿漉漉的发丝,保证道:“你放心,不会再有别人我去去就来,你的伤势不能再耽搁了。”
苏诺语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眸子,里面满满的,全是令人心安的光芒,她缓缓松开手指,轻声说:“那你快去快回。我一个人有些害怕。”
夜离郑重其事地点头,不再犹豫,转身离去。出房门前,细心地为她将门掩好。
苏诺语躺在床上,虽说一动不能动,但是心境已渐渐平静下来。她轻轻闭上眼睛,方才发生的一切都历历在目,难免令人心惊。但是夜离的及时赶来,却让苏诺语的唇角缓缓上扬
他方才的语气中有着那么明显外露的害怕,动作那么小心翼翼,让人无法将这样的他同默贤阁主子的身份联系在一起。虽说从未见过夜离狠戾的一面,也从未见过他亲手杀人的场景,但是她就是知道,他是一个真正顶天立地的男人,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
也许,他这一生都已经习惯了发号施令,已经养成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已经适应了所有人都对他言听计从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刚才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声音中有着些许颤抖,眼底盛满害怕,那么紧紧地拥抱着她,就像是拥抱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
苏诺语细细地回味着方才发生的一切,心中乍暖,如一池春水。
她想起之前心云的话、想起冰雁的嫉妒与冷萱的排斥,她想:也许,夜离对自己,真的是与众不同的吧
在感情的问题上,她从不是一个自我感觉良好的人,也向来反应有些迟钝,但这一次,她是真真正正地感受到夜离对她的在乎与紧张。即便是才经历了阮天浩的背叛,她的心本已冰冷,可就在方才,在她出于本能地高喊夜离名字的一刻,在夜离将她紧紧搂住的一刻,在她安心地靠在他怀里的一刻,她终于确定:也许,爱情又来了
苏诺语对待感情向来是淡淡的,没有戏文中所说的那种生死相随、轰轰烈烈,既不期待也不排斥。想起从前同阮天浩在一起的时候,似乎就那么一天又一天,有时候小半个月甚至更长时间不见面,也不会觉得思念。而反观爹娘,在一起近二十年,依然能给人一种情深似海的感觉。
一直以来,苏诺语都怀疑是自己太过冷淡,如今想来,大概是因为情分太浅吧。她和阮天浩,若不是那次他的救命之恩,若不是他每次都主动来找,她想必也不会动任何心思。
两个人在一起,大部分时间聊得都是两个府上的事,或是旁的,很少有你侬我侬的时候。而当她发现阮天浩另娶时,当她亲耳听见他说那样绝情的话时,她的确如晴天霹雳一般,难以接受。但是,现在想来,也许当时更多的是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觉得看人没看准,并未有太多的伤心欲绝。否则,也不会没过几天,她就将变心一事看得那么淡。
苏诺语记起那晚同夜离在屋顶上闲聊,曾经提过一次阮天浩,当时夜离就问她,为何家中出事之后,没有选择直接投奔他,让他帮忙报仇。她是怎么说来着,不愿连累他,不愿将他牵扯进来。
如今想来,会不会是潜意识中就没有地喜欢他、依赖他按说她突然离世,他必定伤心欲绝,重生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应该找到他,告诉他自己还活着,然后同他一起想办法报仇。可是,她完全没有这种想法,没有偷偷去看过他,没有想过要联系他,甚至还想着等个一年半载,大仇得报再去找他。
是她对他太信任,认为他必会守着两个人的承诺吗还是压根在她心中,他的分量就不够
苏诺语无法去细究当时自己的心态,许多事要时过境迁回忆起来,才会品出个中滋味。无论如何,现在想起当日的事,她只会在心底暗暗庆幸,没有找到阮天浩告诉他关于自己的事。
想着想着,苏诺语的意识渐渐散去,累了一天的她,缓缓入梦
当夜离找到了要用的东西,回来的时候,站在门外轻轻地敲了门,见里面没有回应,他几乎要本能地冲进去叫着她的名字。然而,在用力推门的一刹那,夜离的手放缓了力道,万一,她只是太累了呢
果然,当夜离轻手轻脚来到床边的时候,入目的便是苏诺语略带一丝笑意的睡颜。他忍不住坐在她床边,痴痴地凝望她,被她唇角的那一点弧度所深深地吸引住。
这丫头,身上有着那么重的伤,还能睡得这么沉。可见她是真的太过疲惫,连一丁点的防备也不能再有。最让他心疼的就是,在经历了那么多令人恐惧的事之后,她的唇角依然能绽放笑容,足可显示她内心的强大这样的诺语,如何叫他放得下
只是,不知道睡梦中究竟有怎样美好的事儿。好想走进她的心里,走进她的梦里,好好地了解她
夜离很想就这样守在她身边,让她好好休息个够,他实在是不忍心这个时候将她叫醒。但是,她后背的伤势到底有多么严重他还不知道,而身上穿着湿透的衣衫也是容易着凉的。
即便再如何不忍,夜离依旧轻轻在她耳边唤道:“诺语,诺语,起来了,我们换身衣服,处理完伤势,再睡。”他的声音极轻极温柔,从没有过的温柔。
苏诺语嘤咛一声,随手打开他凑近的脸,嘴里嘟囔着:“别闹,夜离”
夜离一怔,随即傻傻的笑了。她在这样的情形下,依旧能准确地叫出自己的名字,实在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不是吗他原本以为,在这样睡意正浓下,诺语脱口而出的会是“天浩”,没想到她那么准确地叫出自己的名字
夜离就那么静静地维持着那个姿势,一遍又一遍地在脑子里回想着她含糊不清地叫他名字的感觉。有那么一瞬间,夜离几乎是由衷地期盼着宇宙洪荒能就此停滞,时间不再流逝,他愿意用一生去换这一刻的温馨至极
夜离这儿正美美的回味着,而向来大煞风景的石海这次也不例外。他在夜离走后,仔细搜了搜方德随身的东西,归置一下,都带了回来。
并没有想那么多,石海见这屋的房门没有关,便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大声叫道:“公子,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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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劫后生情(下)
石海声如洪钟,夜离迅速转身,压低声音,呵斥:“不会小声说话吗”
石海这才注意到床榻上躺着苏诺语,又见公子那眼神嗜血,要杀了他一般的狠戾,他不自觉地打一个哆嗦,连忙抬手捂住自己的嘴。的女儿家主动说这样的话,的确有些为难。
看出苏诺语心中的为难,夜离站起身,搓了搓手,说:“来换吧我闭上眼睛。你若有需要告诉我就行。”唯独能想到这样的法子,去尽可能地避免对诺语的伤害。
苏诺语点点头,说:“那么,先扶我起身吧。”她需要先坐起来或是站起来,才能完成换衣服的事。
夜离上前一步,小心地将她扶起来,将衣衫整理好后放在她的身上,随即转过身去。苏诺语接过来,却发现原本没有任何难度的事如今对于她而言,变得异常艰难。每动一下,后背上都是钻心的痛。从小到大,她还从来没有这么无助过。苏诺语苦笑道:“没想到我会有这样一天”
夜离听出她话语中的沮丧,一时间忘了避嫌,转过身去:“诺语,我会治好你”话未说完,他对上苏诺语几乎是一丝不挂的tongti,一张脸腾地一下红得像火团。
苏诺语也没有想过他会突然转过身来,下意识地将衣衫挡在身前,脸颊也是红扑扑的:“你快转过去呀”
“哦。”夜离呆呆傻傻的,木讷地应一声,再度飞快地转身过去,急急忙忙地解释,“诺语,我不是故意的。你别多心我,唉”这个时候,似乎再多的解释都掩盖不了事实,再多的解释都显得苍白。
苏诺语声音极低的嗯一声,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尽量更快地将衣衫穿好。即便这过程中,她疼得额上冒着大滴大滴的汗珠,她都始终忍着,贝齿紧咬下唇,直到嘴里尝到了一丝血腥气。
夜离耳力过人,他听见苏诺语艰难地喘着粗气的声音,心疼至极,然而,也隐忍着,不敢贸然转身。在他心中,苏诺语几乎就是神一样的存在,不可亵渎哪怕是他自己,也不行
待得苏诺语这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穿好衣衫后,虚弱地开口道一声“好了”。夜离的转身几乎就在那一刹那,他迅速地上前搂住她的肩膀,让她可以靠在他的身上。
面对主动送过来的怀抱,苏诺语没有半分犹豫地靠过去。
夜离将她小心地放倒在床上,帮她艰难地翻身,吞吞吐吐地说:“诺语,我需要看看你后背的伤势”
这个时候,苏诺语倒是没有那么扭捏,她是医者,自幼习医,这点倒是看得较淡。加之对方不是寻常男子,是她心仪之人。她微不可见地点头:“好。我动不了,你自己来吧。”
夜离极小心地将她的衣衫撩开,当目光触及她背部的那团淤青时,他的瞳孔猛地一缩,心脏处仿佛是遭受了重击一般,心痛难忍
苏诺语的肌肤既细腻又白皙,如凝脂般。然而,现在那上面有一大团的淤青,令人望而生怖。
夜离怔怔地看着那淤青,简直不敢想象那样的力道落到这样纤细的女子身上,是一种怎样的疼痛他的眼底骤然浮现起嗜血的阴鸷,他双拳紧握,手背上青筋暴出。即便那个方德已经死了,他依旧不能解心头之恨,只恨不能将他挫骨扬灰
“夜离,很严重吗”苏诺语见他迟迟未动,忍不住出声问道。这样在一个男子面前裸露肌肤,还是有些羞赧的。自豆蔻年华之后,哪怕是在爹爹面前,也从未有过这样的事。
“没有。”夜离回过神来,心头的愤怒无法平息,语气稍显生硬,“我只是希望这样的伤势在我自己的身上”
苏诺语唇边漾起一抹笑,在如斯情景下,背对着他,听他用着那么生硬的口吻说着这样一句毫无情致的话,她的心却莫名地觉得温暖。这个傻子说这样的傻话
“有你这句话,我便不疼了。”苏诺语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着话,语毕她便将脸深深地埋进枕头,羞于抬头。
夜离的眼底骤然闪烁着惊喜,不敢置信地语带颤抖地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这样的话,若不是背着他,她也是说不出口的。
夜离很想将她抱起来,问个清楚,这样的一句话于他而言,重于泰山从前连在梦里都不敢奢望的事,如今竟然如此突兀地发生,在他毫无准备的情形下,惊喜几乎要涨满他的胸腔
“无妨。等我为你处理好伤势,你便再说一次,好不好”他执拗地问着,语气竟像是个向大人讨要糖果的孩子。
苏诺语失笑,忍不住提醒:“我有点冷。”
轻轻的一句话,却像是重锤,猛地敲醒他夜离狠狠地打一下自己的脑袋,怎可如此糊涂,如此轻重倒置诺语的伤势那么重,他竟然还执拗于这些事。在诺语的生命与健康面前,所有的事都可以让步
夜离小心翼翼地触碰上苏诺语的肌肤,带着从未有过的近乎虔诚的心,为她进行基本的治疗。苏诺语全身紧绷着,几乎是在他的手刚刚碰触到皮肤的那一刹那,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肌肤上起了无数细小的颗粒。
夜离见状,思绪不禁再度游移,似乎第一次诺语为他针灸时,他也是如诺语现在一般,紧张到战栗。他轻声说:“会有些疼,要忍着些。”这样伤筋动骨的疼痛,他曾经无数次地感受过。于他而言,早已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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