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诺语轻笑出声:“无妨,我昨夜不过是和太妃聊了会儿。你是被太妃的人送回来的。”
心云诧异地看她:“太妃?什么太妃?”
她自幼跟着小姐入宫,也算是宫里的老人儿,怎得从没听说过有个什么太妃?印象中,先皇驾崩后,原本后宫的女子因无所生养,皆被送去宫外的庵子里常伴青灯古佛了。这么多年来,从未听说有哪位回来过。那宫里这所谓的太妃到底是什么来头?
“太妃便是先皇的妃嫔啊。”苏诺语轻描淡写地解释。
心云仍有担忧:“小姐,您该不会是被人骗了,被人利用吧?”以小姐如今在宫里的地位来看,未免有些尴尬,兼之树大招风,凡事都该小心谨慎才好。
苏诺语笑着说:“好丫头,我敢保证,昨夜我所见的那位是太妃没错。”
“好吧。”心云无奈地点头,不忘叮嘱,“小姐啊,您实在太过善良,凡事不可轻信别人!……”
苏诺语看着这丫头絮絮叨叨,仿佛老婆子一般碎碎念,心底虽说无奈,却也温暖至极。
心云见自己絮叨了许久,小姐始终维持淡然的笑,终于作罢:“小姐,您要吃什么?我去给您准备吧。”
用过早膳,苏诺语正准备研制药材,章华便来了:“苏大夫,皇上请您去一趟。”
苏诺语心底一紧,这个时候皇上来找她,莫非是得知了昨夜的事?按理说该是要先盘问钦天监的,怎得这个时辰就来了太医院?
带着种种的揣测,苏诺语携心云跟在章华的身后,往嘉德殿的方向走去。
嘉德殿外,章华将苏诺语拦住:“苏大夫,皇上有令,若是您来的时候他还在召见大臣,便请您稍候。”
苏诺语恭敬地点头:“好,皇上既然朝政繁忙,我在这儿恭候也是应该的。”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嘉德殿的殿门被推开,里面有大臣走出来。苏诺语不动声色地看一眼,赫然发现此人似乎就是昨夜的钦天监。心中暗暗有底儿,看来皇上果真是知道昨夜的事。既如此,等会面圣便不必隐瞒,承认就好。至于聊了什么内容,昨夜已经答应了太妃,什么都不能说。
果然,钦天监离开后,季舒玄将章华扬声唤进去。不多时章华出来,恭敬地说:“苏大夫,皇上请您进去。”
苏诺语看一眼心云,示意她在外面候着,随即镇定自若地走进去。说起来,这地方她早已来的熟稔,没什么好紧张。可只要一想到还有一个隐龙,他的存在会威胁到皇上,她心中又有些忐忑,不知要如何应对。
季舒玄看一眼苏诺语,随意道:“来了?坐吧。”
苏诺语恭敬地行礼,随即坐在她平常的椅子上。
事关重大,季舒玄也不同她寒暄,直接问道:“诺语,昨夜你去了哪儿?可是见了什么人?”
“皇上英明。昨夜微臣无意中走到宫中一处年久失修的破旧宫殿,见了太妃。”苏诺语坦率地告诉他,“从前从未曾听说过太妃,可她似乎是个极为和善的人。微臣与她寒暄几句,便离开了。”
季舒玄眼神中满是怀疑:“仅是如此吗?”
“是。”苏诺语点头。
季舒玄说:“太妃向来聪慧,在宫中避世多年,几乎无人知晓她的存在。怎会愿意与你见面呢?难不成是有什么事?”
父皇驾崩前,曾经嘱咐他,若是日后真的有什么大事,可以同太妃相商。然而,这么多年过去,太妃对他的登门拜访,向来也都是婉拒。如今是怎的了,竟然愿意同诺语见面?
苏诺语四两拨千斤地说:“太妃为人平易近人,与微臣之间或许是有些眼缘吧。只是,微臣从未听您提及太妃,昨夜险些冒犯了她。”
季舒玄也不多心,见她心有疑惑,解释道:“当年父皇的后宫中妃嫔一共是十余人,除了母后外,父皇待谁都是淡淡的。后来父皇驾崩,除了如今宫中的太妃外,其余人皆被迁出了宫,去了庵子。”
苏诺语看着他,好奇地问:“那太妃她……”
季舒玄沉默半晌,没有说话。
“微臣失言,请皇上恕罪。”苏诺语意识到自己言语间大概冒犯到先皇,故而连忙跪下请罪。
季舒玄虚扶一把,道:“并没有。朕只是想起了陈年旧事。与你无关。”
苏诺语这才起身,但也不再多嘴。
反倒是季舒玄主动提起往事:“朕记得曾经告诉过你,父皇和母后伉俪情深,相濡以沫。后宫中的那些娘娘们,平日里连见父皇一面都是奢侈。唯独太妃,父皇一直礼待她。”
苏诺语看着他,没有说话。
“朕幼年时还曾一度以为是太妃妖言惑众,迷惑父皇。后来才听母后说起,似乎在父皇未登基前,父皇与太妃是同门师兄妹……”季舒玄提及旧事,唇角扯起一丝笑。为着这个,还曾与太妃有过许多不愉快呢。
苏诺语听着季舒玄说起“同门师兄妹”时,惊诧万分。所谓同门,难道先皇也是……
她清楚地记得昨夜太妃说自己是苏大同的弟子,若先皇同她是同门,也就是说先皇也是苏大同的弟子?如此说来,先皇对默贤阁即便不是了如指掌,至少也是略有耳闻。何况,默贤阁是苏大同一手创立的,先皇是其弟子,断然不会误会至此。可为何当今圣上会对默贤阁有这样的误解呢?
“怎么了?”季舒玄见她突然间变得瞠目结舌,不敢置信的样子,关切地问。
苏诺语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问:“原来先皇与太妃竟还有这样的渊源,可不知师从何人?”
季舒玄摇头:“关于这个母后似乎也不知道,从未提及。朕那会儿年幼,对这件事也在乎。之后年岁渐长,便渐渐淡忘。”
苏诺语勉强地笑笑,说:“原来如此。您继续说吧。”
“知道这层关系后,朕对太妃便少了些敌意。但真正地同她和解,是在父皇驾崩后,嘱咐太妃日后多多助益朕。之后朕初登皇位,太妃襄助甚多。随着慢慢的接触,朕才发现,太妃是个有大智慧的女子!”季舒玄由衷地赞叹。
苏诺语听后,也满是惊叹与钦佩:“昨夜同太妃寥寥数语,微臣也觉得太妃是个智慧之人!”
“太妃一生膝下无子,朕原想着在她面前尽为人子的孝道。可她在朕的江山稳固之后,毅然决然地隐居在宫中。平日里,深居简出,连朕也见不到她。”说起这个,季舒玄是有些遗憾的。
………………………………
第三百九十五章 噩耗传来
苏诺语听季舒玄说着太妃的这些往事,赞叹道:“能在最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又能在适当时候,功成身退,太妃乃真智慧!这份心性与胆略,只怕男子也少有做到。”
“朕是一心想要照顾她,只可惜,太妃固执,不给朕机会。”季舒玄不无遗憾。
苏诺语面容宁和,声音温婉:“皇上不必太在意这一点。在微臣看来,您真正希望的只是太妃能晚年幸福。若是如此,那么微臣认为,您的愿望已经达成。太妃如今所居宫殿,外面看上去虽破败不堪,但里面却别有洞天,舒适惬意丝毫不逊色于您的嘉德殿!”
“果真么?”季舒玄有些惊讶。
苏诺语点头:“微臣没有骗您的必要。”
季舒玄感叹:“若是有机会,朕实在想见一见太妃。时隔数年未见,朕想念的很!”
苏诺语想起昨夜太妃的话,不确定地说:“或许等到时机成熟,太妃会主动出来见您。事实上,昨夜的简单交谈中,微臣看得出,太妃心中是十分惦记着您的。”
季舒玄欣慰地笑着:“这个自然。这些年的相处下来,朕与太妃之间不是母子,却胜似母子。”
听他这么说,苏诺语脑海中不禁出现昨夜太妃言语中称呼皇上为小子的样子,看上去倒真是像将他当做了自己的孩子。
两人交谈一阵,季舒玄手中还有不少政务要处理,苏诺语便起身告退。即便答应了太妃的话,暂时不提离开皇宫的事,但与皇上之间,她还是希望保持一定的距离。
离开嘉德殿后,苏诺语同心云往太医院的方向走,心云关切地问:“小姐,皇上找您可是为了昨夜的事?”
苏诺语点头:“皇上同太妃亲如母子,这些年太妃却形同避世,哪怕是皇上也不见。所以在得知我昨夜与太妃见面后,皇上才找我来,为的不过是想知道更多关于太妃的事。”
心云仍有诧异:“这位太妃实在神秘,我从前在宫中伺候了那么多年,只知道先皇驾崩时,皇上身边有人辅佐。可之后太妃便称自请离宫,不想竟一直在宫里!只怕宫中无人知晓,还有位隐居的太妃吧。”
“是啊,从昨夜的交谈与今日皇上的回忆来看,太妃实在是位高人!审时度势、运筹帷幄,远胜男子!”苏诺语在心底暗道:不愧是苏大同的弟子!
能为苏大同看中的个个都十分优秀,连着她爹在内,包括太妃和先皇,没有一个等闲之人。只是可惜,苏大同已经离世,若不然,她实在想要去拜访,一睹他的真容!
心云听她言语中数次盛赞太妃,知道小姐这是对太妃钦服已极。事实上,能让小姐如此的,实在是少之又少。看来这位太妃倒真是个奇人!
苏诺语一直保持缄默,心底却想起了另一桩事。按说太妃与先皇是师兄妹,他们之间要么便是两小无猜,要么便应该只有兄妹之情。而从事实上分析,先皇心中只有一个女子,那便是先皇后。这样一来,他便算是用行动表明,在他心中太妃只是个妹妹而已。
若真是如此,却不知太妃是什么意见。若说太妃将先皇视作夫君,那这样长久得不到夫君的心,只怕太妃心中难以平衡。何况有了私心之人,要如何对先皇后和皇上做到没有私心呢?若说太妃将先皇视作兄长,难道这么多年,她始终心如止水,不起波澜吗?
关于太妃的故事,听得越多,她的好奇便越多。这样的奇女子,感情生活想必也极为精彩,至少不该是一片空白啊!
后宫的事似乎暂时归为平静,朝政的波澜却渐起……
自从阮天浩公开朝阮忠下手后,跟随阮忠的大军便写了奏折递与皇上。同时,默贤阁中派在阮忠身边的人也飞快将此事传回京中,告知阮天策。
这日,夜尘正在交代任务,便见清然眼睛红肿,伤心欲绝地来到他面前。夜尘心中一惊,这还是第一次看清然哭得这样伤心,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还不夜尘发问,清然便扑入他的怀里,哽咽道:“夜尘,爹……爹他……”
“爹怎么了?”夜尘微微将她拉开,大声问道,“你别哭了!告诉我,爹到底怎么样了?”
清然将袖中的信递与夜尘:“才得到的信儿。夜尘,怎么办?怎么办啊?”
夜尘顾不上清然,飞快将信打开,一目十行地看着。信上并无太多的话语,只是言简意赅地将阮天浩的所作所为说了一遍,并告知了他们关于阮忠的噩耗。
夜尘看后,将信纸揉于手中,仰天长啸:“不!不!爹!不!”
清然看着他这副样子,心底也是难受,顾不上有旁的人在场,她连忙将夜尘环住,轻声道:“夜尘,你别这样,爹的事,我们要做的不是伤痛,而是报仇!”
“报仇?”夜尘喃喃道,随即眼底划过雪亮的恨意,“阮天浩,我今生与你不共戴天!若不将你的项上人头祭祀爹,我便妄为阮家人!”
清然握住他的手,道:“对!夜尘,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伤痛,是报仇!我们一定要让阮天浩付出代价!”
夜尘旁边站着的,尽是默贤阁的核心。大家从他们的对话中很快便明白了事情的大致,纷纷道:“夜尘公子,您想怎么做?您就下令吧!无论如何,我们要为阮前辈报仇!”
夜尘面色凝重地看着他们:“兄弟们,这次的事,算我夜尘以个人的名义请求大家相助!无论如何,一定要将阮天浩抓住!”
“夜尘公子,您说这话便是没当大家是兄弟!阮前辈不仅是您的父亲,也是默贤阁的长老,为他报仇,师兄们分内之事!”众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
清然在旁边想了想,对夜尘说:“你们先忙着这事,我回家一趟。你这儿都收到了信,估计皇上那儿也快了。若是让娘知道爹的事,我怕她一个人承受不住。”
“好。”夜尘握住清然的手,说,“娘那边,就麻烦你了。”
“和我还说这样客气的话么?”清然嗔道。
夜尘看着清然,很想玩笑一句,然而实在没有那么心思。清然自然明白他的心,不再耽搁,转身离去。
果然,在清然这边得到消息的同时,皇上那儿也得到了这个噩耗。一大清早,刚刚下朝,就有前线奏折传来,章华将奏折递到季舒玄手上时,还笑着说:“阮老将军果真是宝刀不老,自出征之日起,所到之处,战无不胜!”
“是啊,阮家可谓是战功赫赫。最为难得的便是,除了老将军外,天策、天浩也都很好地继承了其父的衣钵。一门三将,也算是千古佳话!”季舒玄笑着说,“待阮老将军凯旋,朕一定为他大摆筵席!”
说罢,季舒玄方才缓缓打开奏折,一看之后,却大惊失色:“什么?”
“皇上,怎么了?”章华见季舒玄神色都变了,连忙问道。
季舒玄合上奏折,不敢置信地说:“阮天浩早已投敌,联合平南王,将阮老将军杀害,并纵火焚尸!副将王维新上书,恳请朕允准他率兵继续对抗平南王。”
章华听后,也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这……阮天浩竟做出这等灭绝人伦之事!”
“朕当初真是看走了眼,阮天浩这禽兽不如的东西!章华,传朕的旨意,暂时任命王维新为主将,全力剿灭平南王和阮天浩的势力!”季舒玄沉声道。
章华连忙躬身应是,随即飞快退了出去。
季舒玄独自坐在偏殿,将那奏折反复看了几遍,重重掷在桌案上。原本阮老将军年事已高,不该再领兵出征,然而这次诸王叛乱,朝中可用之人不多。他这才决定派老将军出马,没想到竟出了这样的事。
说起来,阮老将军也是被这逆子给蒙蔽了双眼!他当日也是欠考量啊,明知这阮天浩不仅是阮老将军的次子,更是平南王的东床快婿,就不该派他出征!如此一来,他也没有得逞的机会!
现在这样可好,阮老将军遭此不测,阮夫人那边只怕也会伤心欲绝……
季舒玄思量再三,还是决定派人将这个事,婉转地告诉软夫人。纸包不住火,总瞒着必定是不行的。
因而,当清然回府的时候,刚一进门,就听得府内下人们压抑的哭声。她心中咯噔一声,便知道不好。随手拉住一个下人,问道:“方才是不是朝廷来人了?”
“大少奶奶,朝中来人刚走,夫人已经得知了噩耗。此时正在主院伤心,您快去看看吧!”丫鬟说话间也是语带哽咽。
平日里,阮忠在府中待下人宽严有度,很是得下人们的喜欢。如今乍然听见这样的噩耗,下人们也是伤心不已。
清然心中一紧,还是来晚一步!她就是怕娘独自面对这一切,才急急忙忙地赶回来。本想着有她在身边,先缓缓地让娘有个心理准备,不想却晚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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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六章 蒋氏悲戚
清然不敢耽搁,大步往主院跑去,还未进门,便听得蒋氏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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