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季舒玄与贵妃出了嘉德殿,起初气氛还算是温馨融洽。后来说着说着,就提到了睿儿,气氛瞬间便沉重起来……
“睿儿刚走那会儿,朕也派人查了,只是那帮废物,查了许久,也没能发现端倪。这次若不是诺语,只怕朕与你还蒙在鼓里。”季舒玄阴沉着语气说道,“你放心,这一次,朕不会再顾忌旁人。朕一定给你和睿儿一个交代!”
贵妃见他几句话又提到苏诺语,心底虽有不悦,面上却笑意盈盈地附和:“是呢,这次多亏了苏太医,为了这件事忙前忙后,实在是居功至伟!皇上,您可以一定要重赏苏太医啊!”
季舒玄也笑着说:“这个自然。诺语她……”
“对了,臣妾想起个事,之前便想着来告诉皇上呢,孰料竟然浑忘了。方才说起赏赐,臣妾方才想起来。”贵妃状似不经意间打断了季舒玄的话。
季舒玄见她说的这般神秘,不免也有些好奇:“哦?什么事?”
“皇上自己做得媒,难道还不知道吗?”贵妃笑得一脸天真。
季舒玄则茫然不已:“做媒?什么时候的事?”
贵妃似是无心,不经意地说出口:“就是苏太医和褚爷……”
“什么?”季舒玄猛地顿足,骤然怒视她,语气森冷。
贵妃这才做出一副恍然的样子,见他怒不可遏的样子,顺势跪下去,连声道:“皇上息怒,臣妾失言。皇上息怒……”
季舒玄一把抓住她的衣襟,将她从地上拉扯起来,喝道:“什么时候的事?”
贵妃看着季舒玄额头青筋暴出,眼底喷火,一脸惶恐:“皇上,臣妾……臣妾不知……”
“说!”季舒玄极力压抑着声音,那嗓音低沉像是从地底下传上来的,怒喝道,“他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一字不落地跟朕说清楚!不许隐瞒!”
贵妃一副惶恐不已的样子,在季舒玄的怒视下瑟瑟发抖,声音颤颤巍巍:“是。”顿一顿,道,“那日苏太医和褚爷来月华宫找臣妾,并从月华宫找了小宫女去问话。”
季舒玄看也不看她一眼,只阴沉着脸色道:“继续说。”
“他们二人在月华宫坐了好一会儿,之后又相携离去。起初臣妾并不知道他二人间的默契,可后来看着他们言语间极有默契,四目相对时又总情意款款。臣妾因着睿儿一事对苏太医心怀感激,见她如此,心底倒是忧喜交加。”贵妃平淡地讲述着这件事,倒更是让人信服。
季舒玄经历了初听时的暴怒,也渐渐平静下来,然而目光中依旧满是震怒。听着贵妃这话,他不禁想起之前吴妃所言。吴妃也是如此说,说她们之间有一种爱人间的默契!
季舒玄心底恼怒不已,难道她们所言竟是真事?这是不是就是苏诺语一直不回应他的缘由?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时候有的默契?难道就是这两三日的事?这世上还真有一见倾心的事?
“朕回嘉德殿去了。”季舒玄说完这一句话后,便留下一个冰冷的背影,大步离去。虽然他一再地告诉自己,要相信诺语和哲勋,可吴妃和贵妃的话就像是一根鱼刺般,哽在他的咽喉,让他无法承受!
无论如何,一定要将诺语找来,问个清楚!若是她说不是,他……他便相信她。
“臣妾恭送皇上。”纵然知道季舒玄不会回头,贵妃仍旧毕恭毕敬地跪在那儿行礼。
直至他已走远,她方缓缓起身。她心中大喜,看着皇上这架势,苏诺语必定没有好果子吃!她看着季舒玄愤然离去的背影,心中暗道:苏诺语啊,你别怪本宫,本宫也是不得已的。谁叫你这么锋芒毕露?此前的事,本宫虽然欠你一个人情,但若非因此,本宫怎会知晓你在皇上心中的地位那么高,让本宫这一生也望尘莫及!
御花园中,贵妃随手将一朵开得正盛的菊花折下来,冷声道:“不懂得审时度势,开得这样艳丽,自然是要被折去的!”说罢,她看一眼手上菊花枝干上的花浆,一脸嫌恶地将花朵掷在地上,拿绢帕用力地擦拭干净。随即,脚上的绣花鞋狠狠地碾过娇嫩的花瓣。
回到月华宫后,贵妃心满意足地歇在寝殿中,不多时彩纹回来。
“娘娘,奴婢一直在嘉德殿外等着您,还以为您今夜会同皇上一起歇在嘉德殿内。谁知后面看见皇上一脸怒气地回来,却并未见您的身影。章公公与奴婢都以为皇上是在同您置气呢,他便悄悄地让奴婢先回来了。”彩纹惊魂未定地说道。
贵妃看她一眼:“你以为本宫难得见一次皇上,会愚蠢到激怒皇上吗?”
彩纹陪着笑脸:“娘娘,奴婢愚钝。”
“无妨,本宫知道你是担心本宫,只是你未免太小看本宫。”贵妃慵懒地倚在贵妃榻上。
彩纹体贴地为她捶肩揉腿,小心翼翼地说:“娘娘,皇上动了大怒,奴婢见您却似乎心情不错。”她边说边看一眼贵妃,见她神色无异,才接着问,“皇上动怒所谓何事?”
………………………………
第三百六十二章 皇上大怒(下)
贵妃笑着说:“本宫不过是将苏诺语与褚爷的事稍加修饰告诉了皇上。以皇上对她的在意程度来看,你觉得是否该动怒啊?”
彩纹一脸了然:“原来如此,娘娘真是英明!如此一来,皇上必定会叫苏太医去嘉德殿问话,而以苏太医惯常的性子来看,只怕三两句话便会激怒皇上。”
“你倒是很聪明。”贵妃夸赞一句。
彩纹知道贵妃心情不错,便也笑嘻嘻地说:“奴婢哪里聪明呢,不过是跟在娘娘身边的时日久了,多少向娘娘学了些。”
贵妃听着这样的话,再想着这两日的事儿,心情舒畅。
彩纹接着说:“娘娘是该放宽心了。眼见着吴妃被赐死,再也不会烦着娘娘。而杨嫔自从被降位后,便也安静下来。如今若是苏太医也得罪了皇上,那以后的后宫便是娘娘一人独大!娘娘,以奴婢之见,您成为皇后,便是指日可待了。”
“彩纹啊,你这小嘴可真是伶俐,三两句话便说到了本宫心坎上,也不枉费本宫这些年信你疼你。”贵妃说道。
彩纹略矜持地笑一笑,继续给贵妃揉肩捶腿。
而方才被贵妃三两句话便激怒的季舒玄大步地往嘉德殿走,一路上,倒是想了不少。
许多事情就是如此,当你不疑心的时候,似乎觉得一切都很正常;可若是有人在你心底种下疑惑的种子,那疑惑便会在心底疯狂地生长,直至最后将你吞噬!
现在的季舒玄就是如此,他从前一直认为世上最值得信赖的人便是褚哲勋和苏诺语。前者是二十余年的兄弟情义,后者则是他到目前为止,唯一倾心的对象。
可自从吴妃和贵妃接二连三地在他面前说了这样的话后,他心底竟也隐隐觉察出不对劲来……
他与苏诺语的第一次见面,便是在褚哲勋的陪同下。那个时候,他原本可以直接将苏诺语接进宫,可褚哲勋苦口婆心地劝他,出了不少主意。当时他还曾满心感激,可现在看来,也许一开始就是他算计好的,并不想让苏诺语成为自己的女人。
而苏诺语也是,她在宫里向来不愿意接近什么人,可这一次却主动提出来让褚哲勋进宫协助她一起调查碧雪青的事。要知道以她自身的能力,应付这样的事,应该是没有问题的!那几日,两人更是朝夕相处!
只要一想到,竟是自己给他们创造了相处的条件,季舒玄就恨不能将这两人一起除去!
一路愤怒地回到嘉德殿,季舒玄便一头扎进了偏殿,他要好好想想,等会将苏诺语找来,该如何试探!
嘉德殿外,章华让彩纹离去后,自己又在外面站了几秒。皇上这样动怒,还是极其少见的事。皇上向来是个冷静自持、镇定自若的人,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他实在是想不到有什么事能叫皇上如此动怒。
尤其方才同皇上出去的人是贵妃,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若是苏大夫,他倒觉得有几分可信。要知道对皇上而言,一个不重要的人是无法令他真正动怒的。
不一会儿,偏殿内传来皇上一掌重重击在桌案上的声音,章华面上一凛,不敢再耽搁,连忙躬身进去。
“皇上息怒,仔细手疼啊!您这是怎么了?怎得动如此大的怒?”章华站在季舒玄的身旁,劝道。
季舒玄喝道:“混账东西!”
“皇上,可是方才贵妃娘娘说了什么惹您生气?”章华问道,“皇上,您不是向来都对奴才说,不必跟不重要的人置气吗?”
这话音未落,章华又觉察出一丝不对劲来。那毕竟是贵妃娘娘,怎得能说是不重要的人呢?章华抹一把脑门上的汗,连忙改口:“奴才失言,不该如此说贵妃娘娘。皇上息怒。”
季舒玄看也不看他,冷声道:“不管贵妃的事。”
章华一听,几乎是脱口而出:“那是因着……苏大夫?”
季舒玄骤然看向她,目光嗜人。难道自己表现得如此明显?每每都要为一个不在乎自己的人表现得怒不可遏或是失魂落魄?
章华本能地缩了一下脖子,低下头去,道:“奴才失言。”
季舒玄哼一声,道:“你没有失言。方才贵妃同朕说了先前吴妃的话。”
“什么?”章华不敢置信地说,“贵妃娘娘也编排苏大夫和褚爷的事?”
“编排?”季舒玄重复一遍他的用词,“你说编排?”
章华谨慎地点头,迟疑了半晌,才说:“皇上,并非是奴才向着苏大夫和褚爷,可这事没有证据啊。吴妃所说,都是她的推测。想来贵妃娘娘也是。皇上,容奴才说句僭越犯死的话,这苏大夫和褚爷若是真有什么事,以他们的谨慎小心,又岂会轻易叫人看出来?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季舒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章华,玩味着他的话,倒是觉得有几分道理:“你继续说,朕听着呢。”
章华咽了咽口水,缓缓道:“不知皇上是否记得,您曾经同奴才说起,苏大夫两次同您说起褚爷与白府灭门案的事。”
“唔……是有这回事。”季舒玄颔首,冷静下来的他,坐回到椅子上。
章华接着说:“皇上,您与奴才都知道,这苏大夫之所以答允入宫,便是因着她想要调查白府昔日的事。可她话里话外,几次将此事与褚爷扯上关系。您不是也告诉过她,此事同褚爷并无关联吗?若真是如此,苏大夫心底对褚爷是有所误会的,又岂会同褚爷之间有什么暧昧呢?”
季舒玄听着他的话,若有所思。
章华见他神色和缓下来,又笑着说:“何况,皇上,别人您不知道,褚爷您还会不知吗?他对白府小姐那可是十余年如一日地痴心啊!之前拒绝了无数的名门闺秀,他又明知苏大夫是您看上的人,怎会同苏大夫走到一起?”
季舒玄听他这样逐字逐句地分析下来,脸上渐渐露出了笑意:“说得也是,方才听贵妃在那儿胡诌,朕竟将这茬儿给忘了。别人不知,哲勋朕是知道的。他对白霜月那可是忠贞不渝。为着这事,朕不知道说了多少遍。”
“所以说皇上,您不必动怒。”章华劝道。
季舒玄颔首,道:“你说得不错,朕是误信人言了。”
“皇上,您越是这样,越能说明您是性情中人,心底对苏大夫感情颇深啊!”章华拍着马屁,看着季舒玄面上又有了笑意,方才松一口气。
季舒玄看着他说:“章华,这样,你明日一早便去太医院,让诺语来一趟。”
“是。”章华躬身道。
正在这时,小魏子走进来:“启禀皇上,苏太医在殿外求见。”
季舒玄颇为诧异,一般而言,苏诺语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怎得这个时辰会主动求见?“哦?诺语在外面?”
“奴才见苏太医一脸焦虑,像是有什么急事。”小魏子说道。
季舒玄一听,连忙道:“那还不快些请她进来!”
小魏子忙不迭地退了出去,不一会儿苏诺语带着心云走进来,恭敬地行礼:“皇上,微臣有事相求。”
“你们都下去吧。”季舒玄示意章华、小魏子和心云都退下,方才讶异地问,“诺语,好端端的你怎得又自称微臣?朕不是让你有话直说吗?”
苏诺语顿了顿,还是坚持道:“皇上,微臣想了许久,觉得尊卑不能乱。您贵为一国之君,而微臣不过是一介寻常太医。若是人人皆如此,岂非是罔顾纲常?”
自从知道夜离甚是介意此事后,她便答应他,在皇上面前还是恪守本分。反正就她自己而言,她也不愿意在皇上面前这般特殊。最初,若不是季舒玄执意如此,她也不会乱了这规矩。
季舒玄皱眉,听惯了她直来直去,冷不丁听这些话,还真是叫他难以适应。一时间,季舒玄也顾不上多想,反倒是对她口中的要事比较感兴趣。这碧雪青的事有了结论,他实在想不透还有什么事只得她如此焦虑。
“罢了,你先说说看,今日所为何来?”季舒玄问。
苏诺语看着他,谨慎地开口:“皇上,微臣今日是为吴妃而来。”
“哦?吴妃?”季舒玄好奇地看着她,“吴妃有什么事?”
苏诺语郑重地跪下去,抬头道:“皇上,微臣恳请您能收回成命,暂时饶吴妃不死。”
“你说什么?”季舒玄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你再说一次!”
之前她千方百计地证明吴妃的罪过,为的不就是让吴妃罪有应得吗?现如今,他赐死吴妃,她应该高兴才是。怎得又跑来为吴妃说情?还有上一次也是,为了杨嫔的事,她也是来求情。这次又是如此。他实在不明白,这苏诺语到底在想什么。
苏诺语知道自己的请求太过突兀,可她还是不能不说。顶着季舒玄的注视,苏诺语再度开口:“皇上,微臣肯定您能收回成命,暂时饶吴妃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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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三章 再次求情
季舒玄脸色微变,沉声道:“苏诺语,你把朕的旨意当成什么了?朝令夕改吗?之前是你千方百计地向朕证明吴妃的过错,现在又跑来为她求情?你到底在想什么?”
苏诺语紧抿了抿唇,她知道对于季舒玄来说,自己屡次三番的这种行为,让他难以接受。但事关重大,她拼死也不能让吴妃现在就死。可到底要怎么对皇上说呢?吴妃的事若是堂而皇之地告诉皇上,只怕他难以承受啊!
即便皇上对吴妃并无感情,一切只是因着当年对吴老将军的承诺。但作为一个男人,尤其又是九五之尊的男人,只怕无法忍受绿云盖顶这样的事吧?
说,怕上了他的心,也会叫他疑心自己与哲勋;不说,又怕无法说服他。到底要如何是好?苏诺语有些犯难地看着他。
季舒玄见她一言不发,似是若有所思的样子,就那么一直盯着自己。他以为是自己方才言语太过严肃,不禁和缓了几分,道:“诺语,朕若总是朝令夕改,会叫群臣上谏,百姓议论。因此,这一次朕无论如何不能依你。若你今日来就是为了这件事,那么不便再说,回去吧。”
苏诺语想了想,看着他,道:“皇上,这其中的许多事微臣现在也还不清楚,但微臣还是要告诉皇上,吴妃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般单纯。她身上牵扯到许多事,在事情尚未调查清楚之前,希望您能法外开恩,暂时饶她不死。”
“你将话说得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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