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地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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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地眼- 第2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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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偏偏是这群人把我养大,等到我忽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习惯依赖他们的时候,这些人已经老了,而当年那个懵懂的小孩,如今已经成为执掌一方的掌柜。

    可是我曾经记恨的人却不在了,我瞟到旁边空着的位置,桌上摆着一副碗筷,但并没有人坐,这是将军的位置,任何时候都会给他留着,在四方当铺人的心里,将军从未离开过。

    若是以前我会哭,每一次想到老东西都忍不住哭,这种他们曾经瞧不起的软弱,我从来不会去抑制,亦如曾经我恨他如骨一样,我淡淡一笑,笑的从容,笑的释怀,老东西一直看着我,这才是他最想看见的我。

    我给将军倒了一杯酒,宫爵和田鸡应该是知道我想起将军,都一言不发面色沉重,我缓缓放下酒杯,从身上掏出烟袋,亦如往常一样卷好一支烟,点燃后放在将军的碗筷旁边。

    “老东西,小爷长大了,你就别担心我。”我重新端起酒,看看对面的宫爵、田鸡和薛心柔,声音坚定。“敬所有一路相随的朋友!”

    我把酒倒在地上,他们也一样,抬头的时候我看见了花惜双,她的目光轻柔含蓄,但始终有我看不懂的东西在里面。

    朋友……

    我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去界定这个词的范围。

    宫爵、田鸡和薛心柔还有叶知秋以及凌芷寒等等,他们都是我的朋友,但所为朋友,就应该生死与共不离不弃,这么算起来,卓明风和解天辉也应该算是我朋友,但偏偏他们又是我朋友的敌人。

    甚至连花惜双也应该算我朋友,可她却是入地眼,曾经我发誓要手刃的仇人,花惜双还在看着我,那眼神让我无所适从,下意识的避开,思绪有些凌乱,忽然发现自己好没用,追查了这么久,也无法真正触及到真相,而且到现在,我已经无法去区分敌人和朋友。

    在看看这熟悉的院子,时间过的真快,一晃已经在这里快二十年,院子依旧还是曾经的模样,这里的人依旧是那些人,似乎一切都并没有什么改变。

    唯一改变的是我,我突然意识到一件让我惶恐的是,我接触的事情越多,虽然距离真相还不知道有多远,可我却在不知不觉中改变。

    我想起在海底碣石金宫中,戴上面具的那刻,那个从内心深处被唤醒的自己,残暴、嗜血和邪恶,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我,可不知道为什么,却让我感觉到真实。

    我惊愕的抬头,发现人群之中已经看不到花惜双,卓明风说过,过程远比结果重要,现在我似乎有些明白他所说的过程是什么意思,我正在经历的就是过程,而结果……

    至于结果,我将会变成另一个自己!
………………………………

第二百七十四章 身不由己

    叶九卿做到我旁边时,才打断了我混乱的思绪,在院子里绕了一圈,回到我这里,叶九卿居然还没醉,我见惯了他的豪情万丈,但从没见过他像今晚这样奔放,喝酒就像是在喝水,我猜他是想醉的,可偏偏怎么看他都反而显得更加清醒。

    “在想什么?”叶九卿把一个酒杯放在我面前,犹豫了一下,哐当一声扔在地上,重新将一个碗推到我面前,一边问一边往碗里倒酒,溅落在桌上,我已经看不见他的沉稳。

    薛心柔是学考古的,算起来这院子里所有人成某种意义上讲,都是她的同行,不过这些人身上的本事,薛心柔莫要说学,估计见都难得见到,她饶有兴致让田鸡和宫爵带着她游走在酒席中,听着这些人酒后的言谈,对于她来说有莫大的兴趣。

    酒席上就剩下我和叶九卿,看着从碗中溢出来的酒,我试图劝阻:“别喝了,知秋交代过,让我得盯住你。”

    “别说扫兴的话,估计往后也没机会这样喝酒,今晚就别管我。”叶九卿把酒碗端到我面前,手有些抖。“喝。”

    第一次见到叶九卿,他同样也是拿着酒让我喝,一晃就是二十多年,记忆中的他意气风发精明老练,如今对面端酒给我的,却是一个两鬓白霜迟暮的老人。

    我从来没有拒绝过叶九卿,之前是因为我敬重他,和四方当铺的所有人一样,叶九卿说的话就是死命,现在我同样也不会拒绝他,但已经不是因为不敢,而是不忍心。

    我端过碗一饮而尽,辛辣的酒在胃里翻腾,有些难受的皱起眉头,用袖口擦拭嘴角的酒渍,换来叶九卿在旁边仰头大笑。

    “我他妈就喜欢你这性子。”叶九卿重重一巴掌拍在我肩膀上,他居然开始说粗俗的脏话。“我一辈子就做成了三件事,也是唯一让我叶九卿骄傲的三件事。”

    “你何止才做了三件,上次杜亦拿了厚厚一叠档案,每一份都足够你掉一次脑袋,说到骄傲,那些档案中你犯的事,每一件都足以让这院子里的人服气。”我笑着把碗推到一边。

    “挖坟刨墓这些屁事有什么好让人服气的,说出来也不光彩,第一件让我骄傲的是我遇到了凌汐。”叶九卿又把我推开的碗拿了过来,一边说一边再倒满。“凌汐放弃一切跟我远走他乡,就因为我一句,白头相守,可谁知最后却是,十年生死两茫茫,是我害了凌汐……”

    “这事怪不得你,当时在万象神宫谁也不知道会遭遇袭击,知道你是长情的人,有些事既然无法弥补,还不如放下。”我担心叶九卿提到凌汐,会酒入愁肠,二话没说把倒满的酒喝下去。

    “第二件是知秋,我叶九卿挖了一辈子墓,也算是伤天害理,居然还能有一个这么乖巧的冤家,都知道我叶九卿的女儿是考古的,这帮孙子背地里都笑话我。”叶九卿提到叶知秋笑的开心。“其实他们是嫉妒我。”

    “知秋最想看到的就是你收山,她也是为了你好,等她从江西回来,不知道要高兴成什么样。”

    “那你是不是该替我高兴?”叶九卿一本正经问。

    我刚点头,叶九卿又把满满一碗酒推到我面前:“喝。”

    ……

    我蠕动一下喉结,感觉叶九卿在坑我,可偏偏又找不到推脱的理由,硬着头皮喝下去,我酒量不差,可这样喝也扛不住,头昏昏沉沉连意识都有些迟钝。

    “第三件事就是你,很庆幸我能遇到你。”叶九卿一边说一边继续倒酒。“有时候看着你,就像看见曾经的我,虽然我不想承认,但心里清楚,你比我要出色的多,不过你再好也是我叶九卿教出来的,所以说到底同样也是我的骄傲。”

    叶九卿放声大笑,同时被倒满的酒碗又递到我面前。

    “喝不了,我已经不行了。”我苦笑着摇头。

    “那我帮你喝。”叶九卿豪情万丈。

    我一把按住他的手,知道他今儿高兴,可再这样喝下去真担心他会出事,没办法我叹了口气,咬着牙喝下去,然后看见叶九卿嘴角上挂着的笑意。

    “事不过三,再喝我就得躺下了。”我把酒碗推到一边,明显又被叶九卿算计到。

    “知道为什么我会突然金盆洗手吗?”叶九卿一本正经看着我。

    “这事我一直想问你呢。”我揉了揉昏沉的额头。“怎么突然会金盆洗手?”

    “因为你。”

    “我?”

    “你们去了锦西之后,我一直放心不下,担心若是你有什么闪失,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叶九卿淡淡一笑。“或许我真的是老了,想的事也比以前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牵肠挂肚患得患失。”

    “我不是平平安安回来了嘛。”心里一暖对叶九卿笑着说。“放心,我命硬,一时半会天还不会收我。”

    “我说话你向来都听。”叶九卿突然变的严肃。“现在你长大了,想问你一句,我说的话在你面前还有用吗?”

    “你这是干什么?”我被叶九卿的话搞的有些不知所措。“我的命都是你救的,你若是要言语一声,我是在四方当铺长大,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掌柜,掌柜的话就是赴汤蹈火也得听。”

    “好。”叶九卿掷地有声,又给我倒了一碗酒。“喝。”

    ……

    “你,你……”我一愣无可奈何支吾了半天,实在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再喝下去。“你非看见我今晚醉这儿才满意?”

    “醉了好,醉了什么就忘了。”叶九卿直接把酒瓶放在我面前。“既然你还听我的话,明天和我一起金盆洗手。”

    “啊!”我目瞪口呆望着叶九卿。“我,我和你一起金盆洗手?”

    “我说过金盆洗手是为了你,我既然能收手,你为什么不能。”叶九卿点点头一脸认真。“我说过你像我,年轻那会我和你一样,不停的追逐着真相,可结果呢,看看我,我就是以后的你,我宁愿看见你平平安安,这比什么都要重要。”

    我一怔,没想到叶九卿用心良苦竟然是为了我,他的话语诚恳没有丝毫做作,他是真心希望我能置身事外,忽然有些冲动,说实话我的确有些厌倦了现在这种生活,就差那么一点我就答应。

    我可以不再去追查父亲的真相,也可以不去在乎什么月宫九龙舫,更不用去理会和我没有丝毫关系的十二祖神,比起这一切,平平淡淡反而是我一直梦寐以求的生活。

    可惜……

    我能不在乎一切,但我不能不在乎我自己。

    至少我得先知道我是谁。

    我又何尝不想平淡安稳,可即便我能放下,宫爵能放下吗?宫羽就死在他眼前,这个仇他无论如何也会抱,可事实上,他能不能手刃解天辉我不清楚,但解天辉想要他的命却轻而易举,仅仅是因为解天辉不在乎,或者说现在不在乎。

    还有田鸡,他身上肩负这破除应家诅咒的重担,这不但关系到他自己,还关系到应悔元的死活,以田鸡的性子,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

    我若放下一切不管不问,他们怎么办,这些曾经与我出生入死肝胆相照的朋友怎么办。

    “不是我不放,你应该知道什么叫身不由己。”我神情黯然端起酒瓶喝了一大半。“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即便我跟着你金盆洗手,我心甘情愿放下一切,但终究会有人逼我重操旧业,至于这些人会用什么办法,我不想知道,也不敢知道。”

    “你若不继续下去,就没有回头的路,将军不在了,宫羽也走了,芷寒也……”叶九卿声音低沉。“再这样下去,你身边的人会越来越少。”

    “我知道,可躲是躲不了的,你也曾躲过,结果呢,你以为躲的天衣无缝,可同样被人知道的一清二楚。”我重重叹口气说。“这么多人倒下,我现在收手对不起他们,而且真想要安平,唯一的办法就只有揭开真相,等到一切真相大白才能是终结,我答应你,等到尘埃落定后,我一定退隐不再过问曾经的林林总总。”

    叶九卿呆坐在旁边,没有再劝说的意思,淡淡一笑后深吸一口气,他这表情我在屋里已经见到过,我始终感觉他在决定什么事。

    “既然你主意已定,我就不再劝你。”叶九卿笑的很奇怪,看上去很沉重。

    “不是我不听你的,我从外面进来,院子里都叫我顾掌柜,可是你把我推到风口浪尖,从今往后行当里都知道,我是四方当铺的掌柜,我就是想退也退不下来了。”我对叶九卿宽慰的笑了笑。“别担心我了,再凶险的事我也遇到过,不一样活的好好的,你能退隐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消息,我不用再担心你的安危。”
………………………………

第二百七十五章 玉猪龙

    晚上我和叶九卿喝了很多,第一次毫无顾忌的豪饮,只记得最后已经没有感觉,一杯接一杯往嘴里灌,最后毫无知觉的不省人事。

    只感觉耳边的嘈杂声越来越小,依稀中我闻到熟悉的烟草味,那味道让我睡的踏实,缓缓睁开眼,头有宿醉后的昏胀,都不记得我是怎么睡到床上。

    而且这里还不是我的床,我疑惑的看看陌生的四周,忽然发现这里是叶九卿的暗室,他坐在对面的桌边,笨拙的卷着烟,看我醒来也没有言语。

    “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支撑起身体,头昏昏沉沉难受的很。

    “昨晚你醉了,我扶你回来的。”叶九卿低头继续卷烟。

    那是将军的烟袋,我走过去坐在叶九卿旁边,大为不解看着他,叶九卿不抽烟,但还是把皱巴巴的烟放在嘴角,点燃后吸了一口,然后把一个盒子推到我面前。

    “这是什么?”我茫然的问。

    “送给你的。”叶九卿皱着眉头,估计是不习惯这烟味。

    这间暗室是叶九卿的雷池,任何人都不能进来,若不是上次宫爵无意中发现,我们还不知道这间暗室中藏着叶九卿太多的秘密,叶九卿把我带到这里,想必是有极其重要的事。

    我疑惑的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用岫岩软玉精细雕琢,造型古朴雄浑的玉兽玦,指头大小的玉兽玦,通体呈牙白色,肥首大耳,吻部平齐,三角形切口不切透内圆,身体首尾相连,成团状卷曲,背部对钻圆孔,面部以阴刻线表现眼圈、皱纹,整器似猪的胚胎。

    因为猪乃龙象,这样的玉兽玦也被称为玉猪龙。

    “什么时候得到这么好的东西,这玩意可不是一般的凡物,应该是西周后期的器物,玉猪龙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也是目前所知时代最早的龙形器物之一。”我在手里反复看了半天,惊喜的对叶九卿说。“这东西又够你掉脑袋了,在哪儿挖到的?”

    “知道弯形玉猪龙代表什么意思吗?”叶九卿不以为然的问。

    “这类玉器不应仅仅视为佩饰,而应是代表某种等级和权力的祭祀礼器。”我不慌不忙回答。

    叶九卿皱眉抽烟,不住的咳嗽,断断续续对我说,玉猪龙原本的作用是沟通天地用于祈雨的神器,同时也是一种图腾。

    若是把玉猪龙用绳穿系悬挂后会发现,龙嘴及龙尾完全在一个水平面上,由此可知,玉猪龙最先出现的时候,这东西是用来高高悬挂被顶礼膜拜的。

    “传说当年大禹治水时,曾有应龙以尾划地,为禹指出疏导洪水的路线,于是才有后世江河的浩荡,因此才会有先民虔诚祭拜,那是一种神谕的力量,而玉猪龙其实就是代表应龙,这东西拥有着高无上的神权。”叶九卿在烟雾中看着我,沉默了片刻后说。“应龙就是有双翼的飞龙……”

    “羽龙!”我大吃一惊,猛然抬头和叶九卿对视,这才意识到,手里这枚玉猪龙来历恐怕不简单。

    突然我想起卓明风和解天辉告诉过我,洪荒大水的时候,大禹前往昆仑金阙求神的帮助,为了防止龙气之地被淹没,月宫九龙舫上其中一人,带着至关重要的神域图离开。

    叶九卿仅仅是从玉猪龙的传闻中在猜测,但关于应龙帮助大禹治水,并非是传说,想必那个从月宫九龙舫离开的人,以羽龙为图腾,久而久之羽龙就演变成众所周知的应龙,而这个图腾最终演化成了玉猪龙。

    “这东西难不成和月宫九龙舫有关?!”我宿醉的酒劲消散了一大半。

    叶九卿默默的点点头,继续的咳嗽。

    “这东西从什么地方挖到的?”我急切的追问。

    “北邙山。”叶九卿咳的厉害,放下烟苦笑。“真不知道魏虎怎么好这一口。”

    “北邙山?”我一愣,有些茫然的看着叶九卿。

    “你不是去过吗,怎么大惊小怪的。”叶九卿没有看我,轻描淡写说。“姬渠的墓里不是有一个暗格,里面的东西被人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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