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黑云重重的压在我们头顶不断向四周蔓延,我警觉的四处张望,忽然又听见比之前更为强烈的声响从山顶传来,只是被黑雾所遮掩,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船在海面又开始剧烈的摇晃犹如天崩地裂一般。
“你们看!”田鸡目不转睛的看着不断密集的黑雾。
我们抬头发现黑雾之中有赤红的光亮若隐若现,那巨响一直没有停歇过,海流两边的山岩都在不断抖动,流淌出来的熔浆一泻千里汹涌澎湃。
就在我们不知所措时,忽然一切都停止下来,诡异的安静反倒是让我们无所适从,各自警觉的环顾四周并没有察觉有异样,唯独解天辉一直目不转睛抬头看着浓厚的黑雾。
“到底怎……”
凌芷寒的话刚问出口,宫爵是抬手示意不要说话,他侧耳聆听着什么,慢慢隐约我也能听见似乎有东西,快速划破空气产生的摩擦声,但又好像距离我们很远,如此强劲的穿透力一定威力惊人。
“趴下!”宫爵惊恐的大喊一声。
我们还没反应过来,刚一迟疑,从那厚厚的黑雾之中一抹赤红透了出来,穿破黑雾快速的向海面砸落下来,紧接着,那片密集的黑雾犹如被撕裂成千疮百孔一般,无数那样的火球势如破竹般从天而降。
我们这才反应过来,这是海底火山爆发,岩浆被喷射出来,四面八方急速下坠落入海水之中。
顷刻间海面如同沸腾一般,我们四周全是熔浆和熊熊燃烧的烈焰,木船好几处地方被击中,火势立刻蔓延,本来就千疮百孔的木船,在海面愈发破损。
那火山的山势向一只伸出的手,遮盖在海流之上,而涌出的岩浆顺着山壁滴落到海面上,像是一道被泼洒的铁水,犹如卷帘低垂下来。
任何从这里过去的一切都会被烧成灰烬。
“不要靠近熔浆,往右边去。”解天辉大声招呼掌舵的人。
可当船行驶到海面的右边时,我们再一次绝望的呆立住。
我怎么都没想到在流淌的火海的旁边,居然还会有一座冰山,左边的冰山竟然连山势都和旁边的火山如出一辙,也像一只伸出的手,覆盖着左边的海道,难怪这里水流和温度都异常诡异,原来就是因为这两座山的原因。
火山的岩浆掉落在冰冷的海面被瞬间冷却,再被海水冲走,而岩浆被冷却的热气上升,遇冷后再凝聚成冰,而这些凝聚的冰在冰山上形成锋利的冰锥,在火山热气蒸烤下,不断纷纷掉落,犹如漫天飞降的冰剑,掉落到海面再冷却岩浆。
这是一个没有终止,极其完美的循环,同时也在这海道上形成一道天然而且无法逾越的天堑,不管从任何一边过都是万劫不复,要么被烧死,要么被落下的冰锥刺死。
“现在怎么办?”宫爵一时间也乱了方寸。
砰!
船后被什么东西猛烈的撞击,我们全都摔倒在甲板上,等爬起来惊恐的看见,那只之前被田鸡刺伤的蚩尾竟然又出现了。
我心里一惊,船距离前面的冰火山越来越近,后面还有一只无懈可击穷追不舍的蚩尾,怎么看,这一次我们都必死无疑。
“这畜生干嘛老是追着我们不放?”田鸡声音有些绝望。
“咱们杀了它的娃,换了我,也咬着你不放。”我无力的说。
“如果是为了复仇,蚩尾只需要把我们的船打翻沉,然后一个一个咬死不就完事了,它干嘛一直不攻击呢?”凌芷寒疑惑不已。
“对啊,它干嘛不直接把船弄翻?”解天辉望着蚩尾自言自语。
从天而降的岩浆纷纷击中蚩尾,这怪物虽然无坚可摧,但被岩浆击中不时发出哀嚎,但居然也不躲避退缩,就死死跟在我们的木船后面,我看见它身上到处片体鳞伤。
“你们谁乱拿了东西?”解天辉转头严厉的问。
好半天解天辉一个手下,迟疑了一下,从身上拿出一枚蛋,船后的蚩尾顿时发出一声长啸,我们立刻明白,蚩尾一路追击,原来是为了这个被带走的蛋。
“你他妈是存心找死啊。”解天辉勃然大怒,夺过那人手中的蛋,二话没说把人踢入海中。
后面的蚩尾立刻把那人撕咬成碎块,解天辉刚想把蛋扔下海,被我一把拦住。
“我们即便能通过前面的冰火山,后面的蚩尾也不会放过我们,熔浆能伤到蚩尾,蛋在什么地方,蚩尾就会跟到什么地方,把它引到火山下面,只有除掉蚩尾,我们或许还有机会逃生。”我说。
“那也得有人把船驶过去。”解天辉看向我。“得有人要留下。”
“我留下,你们走。”我声音坚决。
“我动作快,把蛋交给我。”田鸡站到我身边说。
“你不走,我也不会走。”宫爵说。
凌芷寒也跟着点头,解天辉说的没错,必须有一个人要留下,但留下的这个人,在熔浆之中是不可能存活的,我知道宫爵他们不会同意我留下,但时间紧迫根本不能在耗费。
“你说过,每个人存在都是有用的,我帮你引开蚩尾,你带我的人走,否则大家一块死。”我对解天辉说。
他愣了一下,一挥手,他的人心领神会,不由分说把田鸡和宫爵还有凌芷寒推入海中,蚩尾见有人落水,刚好去攻击,我举起蛋站到船尾,蚩尾的注意力立刻落到我身上,比起复仇,它似乎更在意我手里蛋的安危。
赤井嘉隆见到蚩尾被我拖延住,和其他东瀛人跟着跳入海中,我一边握着蚩尾的蛋,一边掌舵,把船重新行驶向火山下面。
蚩尾身上被飞落的熔浆击打的片体鳞伤,但依旧紧跟在船后,我瞟见宫爵他们漂浮在海面,大声喊着什么,但我已经听不清楚,我冲着他们淡淡一笑,有一种不舍。
“每个人存在都是有用的,你一直问,我带你来这里,你的作用是什么。”
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一怔,以为船上应该没有人,转头发现解天辉居然站在后面。
“你怎么还没下去?”我大吃一惊。
“你好像一直忘了问另一件事。”解天辉走到我身边。
“什么事?”
“我存在的作用是什么。”解天辉平静的回答。
“你……”
我不明白生死一线的时候,他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我刚想问,解天辉突然抢过我手中的蛋,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将我推入海水之中。
我游出海面,抹了一把脸,茫然震惊的望着划向火山的船,解天辉再一次救了我,只不过这一次,他是用自己的命。
每个人存在都是有用的,解天辉的存在就是为了让我活着!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不明白这个我根本不认识的人,为什么会这样做,只看见木船距离火山近在咫尺,解天辉松开船舵,任由船冲向能瞬间熔化一切的岩浆。
然后他把蛋高高的举起,我能看见他的侧脸,充满了无畏和坚定,嘴角挂着的依旧是不羁狂妄的笑意。
手一松,蛋摔落在甲板上四分五裂,蚩尾愤恨的狂啸一声,不顾一切张开血盆大口,向解天辉咬去,炙热的岩浆铺天盖地倾落下来,一片耀眼的火光之中,我只听见蚩尾一声短促的哀嚎后,它和解天辉被淹没其中。
宫爵他们游到我身边,示意必须立刻下潜,我目光呆滞的望着那片火海,久久无法释怀,我知道再也不可能见到解天辉,所以我也永远不能清楚,他为什么要救我。
………………………………
第二百六十四章 奋不顾身
我们潜入海水中,深处有溶洞,刚好能避开熔浆和掉落的冰锥,不过水下异常难受,身体一半冰冷一半炙热。
好在这条溶洞并不长,等我们从另一头游出来的时候,发现水温变的正常,等我们浮到海面,憋的一口气刚好用完,大家都大口喘气,等平静下来后才环顾四周。
这里的水流相对要缓慢,不过在海面上是一层很浓重的雾气,我猜想应该和刚才的火海冰山有关,被蒸发的雾气一直弥漫不散聚集在这海面。
我从来没看见过如此奇异的景象,回头还可以清楚这里的地形环境,这里的海水都是从我们之前过来的海道里流淌出来的,而那壮观又惊心动魄的火海冰山真犹如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帘,把之前的海道和这里分割而开。
浓重的雾气笼罩在海面,我们看不清周围具体的情况,离火海冰山越远,海面越是安静,我们漫无目的向前游动,渐渐我看见水中有植物,水面还有安然自得游弋的鱼群。
一片祥和的景象,被笼罩在雾气中,宛如仙境一般,而之前的火海冰山就犹如阻挡凡人进入的仙境之门。
“你们发现没有,这一路的海流中,我们都没瞧见有雷营卫和倭寇的尸骸。”宫爵一本正经说。“他们是怎么躲过火海冰山的?”
“修建碣石宫的时候,应该没料到会有这两座山才对。”我说。
“为什么?”田鸡问。
原因很简单,我们在岸边发现有船,从山顶石道下来后,按照碣石宫最开始的设计,应该是沉船沿海流而下,如果火海和冰山早就存在,那放一艘木船岂不是让秦帝送死。
那处火海冰山应该是后来,随着海底火山喷发而形成的,但无形中也构成了一道屏障,阴差阳错守护了碣石宫的秘密。
“对了,解天辉干嘛要救你?”宫爵问。
“不知道,我们和他萍水相逢,按理说他断不会顾及我的死活才对,可从进入碣石宫后,他前前后后几次救我。”我摇摇头重重叹口气。“我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
“解天辉千方百计找碣石宫,就是为了里面的宝贝,这个人脑子在想什么,真琢磨不出来,明明是一个贪财的人,怎么会舍身救人。”田鸡疑惑的说。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这人没那么容易死……”我叹了口气,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我环顾四周,身边只剩下五六个解天辉的人,群龙无首这些人根本不可能是赤井嘉隆的对手。
前方还有什么也不清楚,即便最终能找到碣石金宫,我担心,我们最终也会和解天辉一样,死在这不为人知的海底。
“赤井嘉隆居心叵测,解天辉的人咱们指望不上。”我压低声音对田鸡说。“擒贼先擒王,你留意点东瀛人,万一他们有异动,先控制住赤井嘉隆。”
田鸡点点头,突然一脸严肃看着我:“咱们是兄弟,以后有事,大家一起扛,你再一个人擅作主张,我就真翻脸了。”
“田鸡这话说的是,你就是一个盗墓的贼,轮不到你当英雄。”宫爵瞪了我一眼说。“一起来就一起出去。”
“你要真有三长两短,我们也不可能独自逃生的。”凌芷寒抿着嘴,语气有些重。
“当时的情况,总得有人留下。”我笑着说。
“你凭什么就能决定谁该留下。”田鸡说。
“别忘了,我现在可是掌柜,你们也得懂点规矩,掌柜发了话,必须得听。”
“你是四方当铺的掌柜,我们可不是四方当铺的人。”宫爵白了我一眼。“少拿这个说事。”
“你们看,那边好像有火光!”凌芷寒指着远处大声喊。
我们望过去,在浓密的雾气中果然看见若隐若现摇曳的光亮,我们向那边慢慢游过去,因为担心再遇到火海冰山之类突如其来的险境,我们前行的速度很慢。
离光亮越近我们发现海水越浅,似乎是到了浅滩的岸边,当我们从海水中站起来的时候,我弯腰拾起一捧海沙,细细的搓揉很真实的感觉,这片海滩同样也被雾气所笼罩,看不清前面有什么。
忽然我们感觉身后平静的海面忽然在翻滚,带着强劲的气流迎面向我们吹来,围绕在我们身边的雾气在风中被吹散,我们周围的一切变的清晰。
这里居然是一座海岛,和普通的岛屿没什么分别,有连绵起伏的群山和郁郁葱葱的树木,只是这里太过安静,我们甚至连海浪的声音都听不见,那条御道一直在向海岛深处延伸。
远远望去这海岛很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到过,我立刻让田鸡把纪林留下的绢布拿出来,在绘有碣石金宫的绢布上,所描绘的山水和我们眼前的一模一样,碣石金宫原来修建在这里。
这处海底深处的岛屿一共有两部分,前低后高,中间是一道天然的石桥,只能容下两个人通过,走上较低的山顶,石桥就在我眼前,站在悬崖边往下眺望,一股炙热的气流迎面而来。
一条蜿蜒流淌的岩浆把两个海岛分隔开,从上面往下看,亦如一条缓缓游弋的火龙,这些岩浆应该是从海底火山喷发出来,从我们经过海流后,时不时地底就传来剧烈的震荡,而且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
对面的石桥在震荡中,好些地方有石块松动掉落,这是连接对面海岛唯一的通道,我很奇怪,雷营卫为了不让有人进入碣石宫,炸毁了海底井壁入口以及木桥和下山的石路,为什么这处地势位置如此关键的石桥却得以保留。
“别磨蹭,震动越来越大,再这样下去,这石桥估计都得散架,先过去再说。”宫爵在旁边严峻说。“这里地势设置不了机关,可以放心大胆过去。”
宫爵的话,估计是被赤井嘉隆听的真切,一旦石桥断裂,我们就前后无路,会被活活困死在海底,我瞧见赤井嘉隆对东瀛人点头,他们立刻动身快速的穿越石桥。
“这帮孙子心里没装好事,万一到了对面,来一个过河拆桥,我们哭都哭不出来。”田鸡连忙招呼我们快步跟上。
我走在最后,上到石桥没走几步,前面的田鸡双腿就开始发抖,石桥两边没有护栏,下面就是万丈深渊和不断翻滚沸腾的熔浆,他有恐高症,哪儿经得起这样折腾。
好在宫爵上前一把搀扶住田鸡,我和凌芷寒留在了后面,到了桥心时,突然间地动山摇,好像山崩地裂一般,剧烈的震荡从山体中传来,脚下的石桥也随之传来碎裂的声音。
两个解天辉的手下,身体一晃从桥上跌落,惊呼的喊声拉出一道长长的音轨,直至湮灭在下面的岩浆之中,我心里一惊,石桥在震荡中摇摇欲坠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我大喊一声,让前面的人快跑,话音一落就听见身后石桥开始碎裂的声音,从这地方摔下去根本不可能有生还的可能,好在对面的海岛近在咫尺。
刚跑出几步,忽然感觉脚下在陷落,身体也随之向下一沉,我心里咯噔一下,知道碎裂的石桥已经无法承受我们的重量,千钧一发之际,我把身前的凌芷寒猛然推了出去。
轰!
脚下的山石四分五裂的碎落,我的身体也跟着下坠,幸好眼疾手快,单手抓住破损的岩石边缘,本想试图爬上去,但另一只根本不敢用力,只能任凭五根指头的力量来支撑全身。
宫爵和田鸡已经安全的到达对面,回头见我半个身上悬在半空,两人脸上瞬间大变,同时想要折返回来救我。
“回去!”我厉声大喊。
石桥随时都可能崩塌,他们上来也救不了我,而且还会被我牵连。
但我的呵斥一点用都没有,他们两人义无反顾想回来,认识他们这么久,都是什么德性,我心里清楚,一路生死相随,不管任何时候我们都不会丢弃彼此。
他们何尝不清楚回来的后果,可但凡还有丁点希望,他们都不会放弃,即便是赌上自己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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