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说得好听,但梅若烟何尝不知道他是在表演给自己看。
她站起来柔声笑道:“看来是我多虑了,我还怕王爷难过呢,原来王爷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那我就放心了,若烟告辞了。‘
清平微微点头。静候梅若烟袅袅出去。待她出了院子。清平一片声唤来了贴身侍卫。命他去查江城雪的所在。
及至傍晚,侍卫回来把查到的情况报告给清平,清平几乎没有勇气问她现在跟谁在一起。掌灯时分,他独自骑着黑缎马,按着侍卫说的寻去。
这时的初初确实跟尤澈在一起住。只不过尤澈住西屋,初初住东屋。他们是怕卢金来,好有个照应。
他们从鬼域刚回来,身心俱疲,此时已经进入梦乡。端木清平骑着黑缎马,站在他们杂草丛生的门前,驻足良久。才鼓起勇气敲门。
一开始他动作很轻,因为他从未做过敲门的事,这些事都是随从做的,现在他没带随从,具体的事只有自己做。所以对于敲门他很陌生。
何况里面住的是城雪,外面杂草丛生。门庭凋落,院墙上长了茂盛的蒿草,城雪怎么租住这样破败的院落?
他忽然后悔,他居然没有想到给城雪一笔丰厚的生活之资。他只想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接她回府。从来没有想过她眼下会过这种生活。他一向觉得自己心细如发,但最关键的事情上却最粗心。
他发现自己对于王府外面的生活知之甚少。竟然到陌生的地步。
曾经在他臂弯里娇宠的王妃,那个绝色如玉的美人,竟然住在这种破败的院落里,这是他的失职。
他轻轻地叩了几下门,因为声音太小,院子又长,他们根本没听见。
他又加大声音叩门,良久仍是没有动静,隔着门缝看到里面没有灯光,难道她已经睡了?还是自己走错了地方。
不会,他记得再详细不过。不可能找错。他忽然想起曾经他跟城雪那些忘我的肌肤之亲,是置外界于不顾的状态。若烟说尤澈也住在这里。他不信,他不信他在这里。
他忽然心慌,大声地拍着门板,叩着门环,引得整条街的狗都叫了起来。
这样的声响,屋里的人睡得再实也听到了,尤澈和初初同时惊醒,尤澈先起来,隔着初初的门道:“没人知道咱们在这里,会是谁呢?要不要开门?会不会是卢金?”
初初道:“不会是卢金,如果是他一定从窗户偷袭了,哪会这么讲究还敲门。”
“你去看看吧,也许是房东取东西呢。‘
‘好,我去开门。”
尤澈穿着中衣去开门,而初初也穿着中衣随后跟了出来。当门被打开的一刹那,门里门外的人同时惊呆了,如石像一般塑在那里。
当他看到城雪,手中提的马灯砰地掉在地上,咕噜噜滚到一旁,灯灭了。
他再也无法对峙,一句话不说,拔马调头便回。痛苦汹涌如潮。他用马鞭狠狠地打着马背,那马如黑旋风般地消失在巷子里。
初初看是清平,还没来得及反应,他那不善的目光就向她刺来,她不知道如何迎接,不知道如何解释,他就负气而走了。
尤澈也是头一次领略平王爷那杀人般凶狠的目光。
尤澈轻声道:“王爷一定是误会我们了,我去跟他解释。我不怕他误会,但他不能误会了你,我这就去跟他解释。”
“回来!”初初大喊道。
“你以为他会听你解释吗?他用鞭子抽死你,也不会听你解释的。”
“就算他用鞭子抽死我,我也要去解释。”
‘尤澈回来,此事只能是越描越黑,他正在气头上,你的话他一句也不会听进去的。”
“那怎么办?难道让王爷就这么误会我们吗?什么都不做?”
“你能做的就是回屋继续睡觉,就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尤澈不解地道:“城雪你怎么能如此冷静。难道被王爷误会你心里不难受吗?”
初初只回答了一句:“关上门。”然后往屋中走。
尤澈关上门,然后来到初初的房间,仍是不解地望着她,他知道她是非常爱王爷的。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冷静。
面对他疑惑的目光。初初回答道:“你想一想,王爷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里的?他为什么夜晚来,而且还是一个人,连个侍从都没有?’
为什么?”
“因为他可能已经知道你跟我住在一起,他怕被别人看见,所以不带侍从,自己来求证一下,没想到一看之下确有其事,所以一句话不说,就愤然离去了。”
那么他是怎么知道的?是谁告诉他的?那个人告诉他的用意是什么。我想决不是为了让他误会一场,让他伤心难过,而是想让我们为了辟谣而分开,我们一旦分开,他们就可以下手了。”
“没有你在我身边。要我的命是非常容易的。‘
尤澈愰然大悟:“原来如此,好险中了他们的招儿。”
“从此我会寸步不离地在你身边,谁也别想动你毫分。”
“谢谢你,尤澈。回去休息吧,现在没事了。”
“嗯。”
尤澈回去睡了,而初初回想着清平愤恨神伤而走的表情,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她虽然不让尤澈去解释。可是现在她好想跑去亲自解释。
让误会存在他们中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痛苦的,她还好,更痛苦的恰恰是,被假象所骗的清平。
她母亲出乎他的意料,让他神伤不己。现在她又让他伤心,愛情与亲情的双重打击,他如何能受得了?
但是如果跑去解释,事情就变得更复杂,她不可能不提到梅若烟。不可能不提到楚天阔和卢金,那样一来就把他也卷入是非当中。
过了这段时间,会真相大白的。
过早地让他知道梅若烟的事,会让他更痛苦,而惩罚她又没有真凭实据。梅若烟狠辣也好,不择手段也好,清平与她青梅竹马还是有感情的。
她想象不出,如果他知道自己青梅竹马的表妹真面目的时候,他会怎么样,会不会比看到她与尤澈在一起更加伤心。毕竟梅若烟是血的代价,是无可挽回的。所以在梅若烟定罪之前,尽量让他少知道一些她的事,以能让他跟她在一起的最后时光快乐些。
试想这一夜他也应该无眠吧,是她给他带来了痛苦,遥想中她无比心疼。怪只怪自己没有本事,不能早日让梅若烟现形。
而清平策马疾驰的时候,虽然有许多恼恨,但毕竟是自己忽略了城雪,他真望她能够追来,跑来跟他解释,那样他的心里会舒服一点。可是当马儿放缓了步伐,依然没有人追上来。
他心中不禁自问,城雪,难道你真的喜欢上了尤澈?
再也不顾我们的海誓山盟?不顾我们的相守相约?
这一夜他痛苦至极,骑着黑缎马漫跑了大半个京城。在唿唿的风中展开他的思绪。夜仿佛被他撕裂了。东方呈现了鱼肚白。他才发现,原来自己跑了一夜。
这个时候再想到城雪,虽然会痛,但痛苦仿佛减了几分。他带着马,徐徐地向府中走去。回到府里,换身衣服,刚刚坐下喝茶。梅若烟就来了。
………………………………
第113章 撕裂
梅若烟关切地望着他,柔声道:“表哥去哪里了?怎么一夜未回,我都担心死了,一夜没合眼。”
她的眼睛仿佛是有些红肿。
清平淡淡地道:“担心我干什么,谁又不能把我怎么样。就是闷了出去透透气。”
“一个王爷深夜外出,还不带侍卫,怎么能让人不担心呢。”
她深情道:“表哥,我见你心情不佳,是不是去找江城雪了,那薄幸的女人,真的让你伤心了?”
清平无精打彩地说了一声:“出去!‘
她正说到慷慨激昂处,怎能就此出去,她蹲在他的身前,仰着完美的瓜子脸,玉颜如仙,期期艾艾地道:“表哥,无论她怎么对你,我总是不变心的。我会一直如初,永远陪在你身边,一心一意。”
她纤长的睫毛象蝴蝶的羽翼般扇动着。她干净完美,圣洁得象天使。如果有不好的事与她发生联系,那也一会轻易地原谅她。因为她实在很无辜。
清平驱动开她多情的身体,站了起来,简短道:“我再说一遍,出去。”
梅若烟水晶般的眼泪滑落下来,挂在如玉的脸宠上,轻摇着头,幽怨道:“她得罪了你,你为什么冲我发脾气?是我做错什么了吗?还是我对你不够好?表哥,谁好谁坏,你心里没有数吗?”
清平怒喝了一声:‘出去!”
她再不敢停留,用手帕沾了一下眼泪,长出了一口气,提着裙子迈过高高的门槛出去了。
如果说以前自己这样粗暴对她会有不忍,也会不舍,可是现在,却无理由地讨厌她。并不是把对城雪的气撒到她身上。而是,她越来越不可爱。
早餐只吃了一点点,也没往朝中去。他在等他最得力的侍卫。
梅若烟气休休地回到自己房中,将屋里珍贵的花瓶盘盏摔得粉碎。
端木清平你凭什么这样对我?我做错了什么?我在你心里就那么不值钱?江城雪是个什么东西,我哪里比不上她?她就那么好!
“我非杀了她!”她握着碎磁片把手都割破了。
这时白蝶匆匆忙忙地跑进来,见她那歇斯底里的样子。畏惧地垂手侍立。
见她要起来,赶忙过去掺扶。并叫小丫头找来纱布,仔细地给她包裹。
但她的手是颤抖的,神情很慌张。
梅若烟冷冷道:“你慌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白蝶吓得扑通一声跪下了,眼泪也涌了出来,梅若烟冷冷道:“你做错什么事了?”
白蝶颤抖道:“奴卑没有做错什么事,是,是寇公子他,”
“他怎么了?”梅若烟紧张道。
“他。他死了。”
“什。。。么,不可能,不可能的,你听谁说的?”
梅若烟的手臂开始发抖:‘你快说,谁说他死了?”
“是楚南戏宛的老板。那里的人都那么说,寇公子已经被火化了,全城的戏迷都跑送葬了
“什么!‘豆大的眼泪流出来,美目空洞地瞪着。
“备轿!”
“王妃,这个时候您不能去。会惹闲话的。”
“人都死了,还怕什么闲话。我要去看看他。”灼热的泪顺着面颊滚滚而落。
但白蝶仍坚持道:“请王妃三思而后行。如果您去了,过后一定会后悔的。”
梅若烟僵直地坐回原地。这时头脑清醒了一些。没错。寇丹死得不明不白,不知凶手是谁,是不是冲她来的,如果她去了,就等于自己暴露身份了。
“把卢金叫来。”
很快卢金到,梅若烟把情况说明。让他去查。卢金领命而去。
楚南戏宛停台三天,为他们的大台柱送行。葬礼办得很热闹,全城的戏迷们都来送葬,带来了寇丹生前喜欢的东西,灵堂上挂着他英俊潇洒的画象。旁边是他生前常穿的戏服。
听说寇丹死,欧阳夫人受了重重一击。丫环虽然阻止,但她还是亲自前去。她虽然十分低调,但也引来无数人的侧目。
眼泪再也止不住,她不得不跟楚南戏宛的老板解释:“我很喜欢看寇先生的戏,只是他是怎么走的?”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走的,无伤,无毒,就那么走了,医官也检查了尸体说自然死亡,为免有传染病之类,建议火化,所以我们就把他火化了。”
‘火化之前为什么不通知我们?连看他最后一眼都不能了。”
戏宛老板道:“当时情况紧急,官家怕有传染病,所以才迅速火化的,就没通知你们这些老戏迷。
欧阳夫人再不说一句话,伏在灵柩上痛哭。
这时王府来人,把欧阳夫人架了回去。
端木清平坐在欧阳夫人的客堂里,安静地喝着茶,精致俊美的容颜一脸沉静。
他在静候欧阳夫人的到来,虽然这样做显得有些无情,这也不是他一惯的作风,但是他不想放过此时,万箭穿心,痛不欲的母亲了,对于她,他不想产生一丝怜悯。
欧阳夫人由小丫环扶着,走起路来仍然是跌跌撞撞。
她目光清冷,安坐在椅子上,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你有什么事?”其实她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躺下来休息,巨大的悲伤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体力。
她现在坐在这里,跟上刑没有区别。
清平俊美冰冷的眸子,嘲讽般地望着她:太太去哪里了?发生了什么事,好像很悲伤的样子?”
“既然知道我去哪里还问什么?”
“啊,听说楚南戏宛的寇丹死了,太太可是为他而伤心么?”
欧阳夫人抑制着眼泪,凄然道:“是又怎么样?我是他的戏迷,伤心不可以吗?”
清平冷笑了一声:“仅此而己吗?”
“你什么意思?”
“别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太太自己心里清楚。”
欧阳夫人腾地站了起来:“清平,我的事还轮不到你管。”
“我是这府里的王爷,任何有损王府名声的事,我都要管。
欧阳夫人颤抖地指着他:“是你?是你害死他的?”
清平俊美的脸上无情地道:“杀人偿命。人命关天,这罪名太太不能随便安吧。我可是您的亲生儿子呢。”
“那是谁杀了他,到底是谁?他还那么年轻,他没有得罪过任何人。为什么要杀他?”
“不是说无伤,无毒吗,医官已经鉴定过了,太太怎么却说他是被人杀死的呢?”
她的眼泪再也绷不住,飞泻下来:“我不信好好的人就那么死了。我不信。”
那眼泪看在清平眼里,是那么可恶,他最后的一点耐心也快用完了。
他冷冷道:“我只想问太太,是谁拿这件事威胁您,废掉城雪的?到了这个时候,请太太有话直说。”
欧阳夫人转着泪眼。哀伤道:“你就是为了问这个,才责难我的吗?”
“太太做的事,别人问几句不应该吗?”
欧阳夫人怒吼了一声:‘你最好问你爹爹去,他比我更不要脸!”
这是清平没有意料到的,他当然知道他们感情长期不和。但那也不能构成她可以放纵自己的理由。
欧阳夫人已经走到门口,清平不放松地道:“请太太告之,那个拿这件事威胁你的人是谁?”
欧阳夫人冷笑道:“问你现在的王妃去。”
从门外又飘来一句:“清平,那样的女人不可留。
“梅若烟。”清平攥紧拳头。果然是她。一开始他就猜到是她了。可是他不愿意相信。
她怎么会知道太太和寇丹的事?寇丹和元白有交情,跟府里也相识许多年了,为何现在出这样的事?
他不能不跟梅若烟联系在一起。他叫来侍卫:“再去察,把寇丹的根底查清楚。”
训练有素的侍卫应声而去。
晚上。侍卫回来了,报告道:“查清楚了,寇丹,京城城南人,十五岁时父母双亡,父亲是编苇席的。住在黄杨胡同,跟”
“跟什么?”清平冷峻道。
“跟王妃是邻居。”
“知道了,你出去吧。”
“是。”
侍卫退了出去。
果然不出所料,他们原来是青梅竹马,那么这一切都不难解释了。
梅若烟导的好戏。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他从来不想去看梅若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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