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着嘴唇,无比紧张地扣着手。其实是在等她来唤。
初初道:“坐吧,不用那么紧张,朕不过是想问你几句话而已。”
他慢慢地抬起眼帘,柔声道:“陛下请说,”
“朕在想,你知道朕做了皇帝,既然想留在宫中。为什么没来找朕呢?”
他又低了咬着嘴唇,柔声道:“柔加的这种身份,怎么来找陛下呢,会给陛下抹黑的。”
他的那种温柔似女子但却有他独到的妩媚之处,尤其是他抿嘴一笑的时候,那种情境会把人一下子拉回到十五六岁的时候。很干净,很纯真,同时也很美好。
他象一个懂事的小女子,加着小心与讨好。而他的讨好就在每个微笑当中,每句话当中。虽然温柔得有些柔弱,却让你不能忽视,因为是那么舒服。
他很知道自己的身份,半抬着头,灵动的眼波在她脸上闪动了一下,然后又把头低下了。
他柔声道:“柔加之所以每晚会去哭,其实也是因为想见陛下而不能见。又没有可诉苦之人。只能借着哭先皇而发散出来,请皇上赎罪。”
初初笑道:‘为此你装鬼吓宫里的人,也让朕注意到你,然后找到你是吗?”
柔加紧张地跪下道:“柔加只是情不能自已,并不是存心装神弄鬼吓人,请陛下明查。”
初初虽然有些心动,可是传出去毕竟不好,她新皇没几天就留用姬覆雨的面首,她的名声可就毁了。
她忽然想起他烤得一手好鱼,便问他是否会做别的。他说也会做一些。初初道:“你既然想留下来,去御善房做事如何?”
他立即明白她的意思,忙跪下谢主隆恩。
然后道:“时间不早了,皇上日理万机也早点休息吧,奴才告退了。”
初初实在有些不舍地挥了一下手,道:“去吧。”
初初简单地沐浴一番,然后躺在大罗帐内。一张巨大华丽的龙床,垂下描金纱帐,象一间小屋子。她一个人躺在上面仿佛沧海一粟,她抱着膝盖,躺在上面,象一枚吊坠。
她抱着软枕是茫茫的孤寂感。她实在不喜欢这张大床。尤其不喜欢那种做吊坠的感觉。
但是她还是渐渐睡着了。第二天仍旧是太阳未出之前早朝。太监提醒她,今天早朝比昨天又提前了一刻钟,而且每天都在提前,他说如此提前下去,恐怕会带着星星上朝。
初初笑了笑。皇上起床,那么底下的宫女太监御膳房得起得比她更早。一切得运转起来,皇上也不能空着肚子上早朝。
初初叫来总管太监,把柔加的事交代给他,让他把柔加安插进御膳房专职做点心。做点心比较轻省,而且没有油烟,柔回很高兴。特地来谢恩。
其实早饭可简可繁,初初每天的早饭都选择简,半碗粥,两个小笼包儿,或者两个煎饺,四个小菜,也就齐了。多了也吃不下。
今天早晨吃的是核桃粥,核桃是去皮蜜制过的。米是泛绿的精米,再加上几点红豆,飘着幽幽的香味,让人很有食欲。今天吃得比平时多了一些,可能是因为心情较好吧。
奏折的燃眉之急解决了,连御花园的鬼也解决了。还有一个黄易之没有解决,她要求助一个人。
用完早膳,天刚亮,便开始早朝。大臣们早早地等在议事殿里。听说皇上驾到,赶紧列班。
由于初初的勤政,每天早朝的时间也在缩短。有本早奏,无本退班。但今天最大的新闻就是黄易之没有来,身为丞相无故缺席,太狂傲了。
这是因为昨天的事,给她下马威吗?就算是下马威,也狂妄不了多久了。
下了朝,仍是一堆的折子,幸好现在紫嫣每天来帮她到御书房打理。批完折子,将近傍晚时,她换了一身便装出门去找那个久病在床的人。
她拎了一些补品,独自出行。带着一个能遮住脸的帽子。骑了一匹快马出宫而去。
她骑着马在小巷中兜兜转转,终于来到苏臣的门前,其实有好几次她都差一点走错门。
那一次也是夜中她来见他,为的是像他求证清平的事。
但是看来那一次他是骗了她。至于他为什么骗她,那一定与端木元白有关系。
初初站在他的门前,门前仍是老样子的零乱。门楼和院墙仿佛更破旧了。
初初拍了拍门。无人应答,但透过门缝里面是有灯光的。这证明他就在家中。
初初干脆也不敲门了而是直接翻墙而入。直接奔他的屋门,屋门是虚掩的,她轻轻推开门,一股浓重的酒气袭面而来。映入眼帘的是大大小小的坛罐,和一些鸡鸭鱼的骨头。
苏臣见是她,手中拿着酒坛愣了一下,然后眨了两下眼睛继续喝他的酒,但喝了两口之后又再看她,他使劲闭着眼睛摇了一头,仿佛是幻视了一般,要确认一下真实。
直到初初朝他直接走了过来,笑道:“怎么朕来看你,你一句话也不愿意跟朕说吗?”
听到她说话,他才恍然大悟,急忙放下酒坛下地行礼。
初初笑道:“算了,已经晚了。”
苏臣恭敬道:“请陛下恕罪,臣没有想到陛下会来。”
他急忙搬过一把椅子擦了擦,请她坐下。
他确实瘦了许多,两腮都塌陷进去。眼窝变深,脸色也不甚好。
初初笑着:“他们说你生病了,我想也不过胃疼,肠胃发炎的毛病。主要表现为上吐下泄,”
他惭愧地道:“皇上推理得没有错,近一个月来,我餐必酒,每酒必醉。”
初初犀利地道:“为什么?难道苏捕头把天下的案子都查完了?”
他笑道:“不为什么,只是觉不想再勤奋做事,大家糊糊涂涂就好。”
他这样一定是为了什么事情,看他那样子倒象是为了什么事于心有愧。
不可能是因为骗她的那件事,但她也没听说有什么轰轰烈烈的大案子。她想到她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是在姬覆雨的龙舟上,大家在一起喝酒,他当时坐在端木元白的右边,而他的右边则是那个王浩,当面反对姬覆雨立柔加为楚安郡王的王浩。
………………………………
第301章 第一次亲密接触
后来听说那个王浩死了,难道是因为这件事,因为除了这件事她再也想不到别的事了。
但这件事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那个王浩突然死了,他的家人一定想追查凶手是谁,所以他们就找到苏臣,可是苏臣明知道是姬覆雨所为,却也无能为力,更加不能答应他们查这个案子,所以他于心有愧,心中难受?
因为他的职业,所以良心度比一般人高,他是因此而自责吗?
那么他帮元白骗她的事呢?他有没有难受过呢?
初初道:“别自己喝,朕也陪着你喝!”
苏臣没有动,道:“陛下此来是有什么事情吧?”
初初道:“朕其实不愿意看到你这个样子,实在给人很大的冲击。如果被人看到名震金鼎的第一名捕是这个样子,一定会非常失望。”
“你还是好好醒醒酒吧,现在姬覆雨死了,王浩的事也都过去了,没必要一直沉浸其中,你顶着第一名捕的头衔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希望你不要偷懒。”
他从那些坛坛罐罐中追了出来道:“陛下留步,陛下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吩咐,苏臣一定全力以付,不负陛下所托。”
“你现在的身体行吗?”
“没问题,苏臣会从此戒酒。”
初初道:“那好,你帮朕查一个人的贪污罪证,查得越详细越好,当然有其他更大的事就更好了。因为朕实在不想看到这个人了。”
苏臣机敏地道:“皇上说的是黄易之?”
初初道:“知我者苏臣也。那个老狐狸欺我太甚,如果不是看在蕴藉和黄芮的面子上,早杀了他!”
“陛下放心,只要他做过的事,臣都能查出来。”
“好,那看来朕是不虚此行。朕走了。”
“好。”苏臣把她送到门外,看着她上马而去。
他回过屋中,对她刚才坐过的椅子发呆,陛下?此生唯一喜欢的女人。成了皇上?真象一场梦。
如果不是看到她拿来的补品,他几乎认为她没有来过。
初初虽然从他的视线中走开,但并没有直接回宫,而是在街上又漫无目的地停留了一会儿。才转回宫内。
回到寝宫又开始做她的吊坠。床上的吊坠。虽然很累却睡不着。只好披衣起床看书。
苏臣的影子却浮在眼前,他怎么瘦成那个样子?完全不爱惜自己。她叫来御医,让御医开了些补药,又吩咐织造处做了两套衣服。他住的地方也不象样子。这个男人怎么除了办案之外,别的都一无是处呢。当然他还是颇为潇洒的。但哪个姑娘愿意在他那里跟他度过良宵呢?
他是独身主义者。
大约三天之后,黄芮从吴城回来,初初想给黄芮看那一堆一堆的奏折。但她还是忍住了。因为她已经决定动黄易之了。
黄芮回来先在宫里住了一宿,第二天才不情愿地回到丞相府中。她上次是偷跑出来的。黄易之看到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让她当皇后她不当,反而逃跑,现在江山落到江城雪手里。第一怪端木蕴藉没本事,第二怪她没陪在蕴藉身边,如果她在蕴藉身边当初不让他开城门也就没有现在的事了。
黄易之大骂黄芮,黄芮只有一声不响地听着。所幸的是,他并没有罚她。但仍是禁止她出府。严令禁止她跟江城雪有往来。
黄芮道:“她是皇上。”
黄易之道:“哪来的皇上?等你蕴藉哥哥除掉端木元白,再除掉上官星辰,到那个时候她还是皇上吗?”
黄芮听得心惊肉跳,追问道:“这是爹的想法,还是蕴藉哥哥的想法?”
黄易之笑道:“你还怕你蕴藉哥哥不听我的吗?”
黄芮终于放下心来,道:“原来不过是你自己的想法,但是端木元白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他们三个人也不过刚才他打个平手而已。要想胜他极为不易。”
黄易之狞笑道:‘天下没有战不胜的人。他又不是神。’
黄芮道:“跟神差不多吧。”
正是这一晚,苏臣来宫里向她汇报,他搜集到了黄易之所有的证据,如初初所料,他是一个贪污大户。
他私下里买官卖官,所得赃银大约十万两。这是他在蕴藉当皇帝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的。并且他手底下还有两条命案。
初初听了深深地皱眉。这件事虽然证据确凿,但如果不妥善处理,她与黄芮之间的关系恐怕就已经走到终点了。
所以她必须让黄芮看到这些证据,知道她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初初才好处理。
他见她陷入深思。道:”陛下在顾虑黄易之的女儿吧?她跟陛下情同姐妹,陛下是不是怕伤了你们的姐妹之情?”
初初忧郁地道:“你说会伤害到我们的感情吗?”
苏臣道:“不知陛下想听假话还是想听真话?”
初初嗔道:“当然是真话,谁听假话干什么?”
苏臣笑了一下道:“就算她不跟陛下翻脸,你们亲蜜无间的感情也该到此为止了,这件事会横在你们中间,很自然会想到这件事。”
初初无助地道:“那怎么办?我要怎么处理,才能不伤害我们的感情呢?”
苏臣冷酷地道:“放过黄易之,让他继续做他的丞相,这件事就当做没有发生过。“
初初白了他一眼:“你胡说八道什么?黄易之是我必须要动的,不然我让你查他干什么?”
苏臣注意到,她开始说我,而不是说‘朕’了。这证明以前的那个江城雪又回来了。
初初柔声道:“你主意多,再好好帮我想想。”
她的美目里充满了无助和温柔。苏臣的心都快化了。这个时候自己在想什么?他又严肃地告戒着自己。
初初见他愣而不答,推了推他的手,急道:“你快说啊。真急死我了。”
苏臣被她柔软的小手一触,白净的脸立即红了起来。紧跟着心扑通扑通地狂跳。
初初当然没有注意到他的反映,仍是着急地道:“你快啊。想到办法了没有?”
苏臣定了定神:“办法倒是有,不过要请陛下升我的官,一个有资格参加早朝的官儿,只要我有资格站在金銮殿上,就由我出面弹劾黄易之,陛下就装做什么都不知道,让黄芮明白他父亲确实犯了事,而陛下也想包庇他,但却包庇不住,我想那个时候,黄芮就没有理由怪你了。”
初初转着美眸,抿着嘴嫣然一笑:“果然是好主意,这样就不是我找人调查他,而是他自己多行不义。”
她激动地抓住他的胳膊,高兴道:“太好了,果然是名捕,头脑就是好使。朕马上就定封你的折子去。”
她一转身却碰到桌角身子就向外绊了出去,苏臣眼急手快,长臂一伸,揽住她的楚腰向前一带,这一下却用力过猛,令她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
初初微吟了一声,与他面对面,如玉的脸颊儿顿时红若桃花。一双如水明眸柔弱地望着他。
苏臣一下子面红过耳,心慌意乱,心扑通扑通地快从胸膛里跳出来了,他真怕它蹦出来,连呼吸也加快了。看着她的粉色唇瓣好想吻下去。他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两下。
但是他的高度理智提醒他不能那样做,于是毫无经验的他还是羞赧地,涩涩地松开了手。
初初也闪烁着黑水晶般地灵眸羞涩地逃野般地跑开了。
苏臣站在那里好长时间还能闻到她的气息,那种拥抱她的感觉已经说不上来,光顾着激动了。他杵在那里不敢动,在搜索着什么,在记录着什么,同时也有一些恼恨自己。
平时全副身心都投入在案子上,对除了案子以外的事根本没兴趣,对于女人,他除了挑剔就是嘲讽。从来也没有女人住进他心里过。
所以对于这方面的经验,他一点也无,完全是一片空白,办起案来他是天下无敌,这一方面他是傻得掉渣儿。他真恨自己的蠢笨。
初初走出一段距离,想起一事又折回来,她掀开帘子,见他还愣在那里,她咳了一声。
见她又回来了,他急忙从那地方移开。尴尬地道:“微臣还有事,先告退了。”
初初柔声道:“其实我也有事。”
听他又是以我相称,他不自觉地停了脚步。初初沿着椅子轻轻坐下:“你那么着急吗,你有什么事?”
苏臣道:“请陛下先说是什么事?”
她玉面又是娇红,温柔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你晚上可不可以陪我吃晚饭。当然你有事就先忙着,不必管我。”
他的心万分惊喜地狂跳起来,他掩饰着这种喜悦,故作平静地道:“我也没什么大事。”
初初美目镀着温柔的光泽,笑道:“这么说你同意留下来了?你先在这里等一等,我去去就回。”
她的心也是狂跳不已,他可是苏臣啊,是逻辑思维,洞察力,敏锐度,各项第一的苏臣啊。他居然答应跟她一起吃晚饭,那么她的那种娇羞之情他又能领悟多少呢?
也许今晚有人陪她做吊坠了呢?想到此处,她又分外高兴起来。
其实从很早她就已经喜欢苏臣,也知道苏臣对她有感觉,凭他几次赴汤蹈火的出手相救,她就明白其中的情意。被苏臣这样优秀的人喜欢着,实在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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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2章 决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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