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也不带了,若是想出去走走的,宫里的事你且有个交代。”
皇后笑问:“这样说,不正是希望我留下。”她安然道,“就算速去速回,也要十天半个月,红颜再好尚不至于把这么大一个家托付给她,我自然要留下的。大热的天,不在家好好呆着,哪个要随你去”
弘历笑悠悠:“朕会早些回来。”
皇后睨他一眼道:“若是有什么新人带回来,记得提前写信告诉我,我好有个准备。不说别的,好歹在额娘面前给我些颜面,自然你带回来了,人人都会为你周全。”
弘历笑着猴上身,贴着妻子的肩膀说:“不如你随朕一道去,好好看着朕,也省得回来时那么多麻烦,你若不陪朕去,可真不好说。”
皇后啧啧:“好意思说,敢情这会儿就要我在心里有所准备,这是想好了要带美人回来。”
弘历笑悠悠,轻轻摩挲着皇后的胳膊:“你怎么说朕都不动气,反正这会子,只有你不是这些话说得说不得,你自己掂量。”
皇后回眸看,但觉丈夫神情暧昧,眸中溢出色气来,直叫她心中一动,想要推开却被人拉得更近,皇后嗔一声:“这么多年了,你就不改改”
夜渐深,长春仙馆里的灯一盏盏熄灭,圆明园内各处的灯火也相继暗下,无论白天多热闹繁华,到了夜里一切都将归于宁静,大部分的女人依旧度过和平日毫无区别的漫漫长夜,毕竟后宫无数,而皇帝只有一人。
这样的悲哀,走出皇城也比比皆是,皇亲贵族高门大户,哪一家不是三妻四妾,甚至有些男人家中大大小小养的比皇帝的后宫还要多,不仅如此外头还要藏几个,青楼里还有相好的,皇帝的女人尚有人上人的尊贵,而皇城外承受这一切的,唯有默默忍耐。
但这不会发生在如茵的身上,傅恒在外不近女色,在山西时也是独来独往,连多看一眼其他女人都不会,只是他心里住了一个人,可能一住就是一辈子。
转眼傅恒回来也有一阵子了,夫妻俩依旧如从前那般恩爱和睦,如茵知道自己无法驱赶丈夫内心的人,也探知不到他到底在想什么,只要眼门前傅恒还对她好在乎她,她就会好好把这个家把夫妻间的日子过下去,今日端午他们去了大宅,如茵听三夫人说傅恒与几个兄弟闲话时,说他这辈子都不会纳妾,被哥哥们取笑了,可三夫人却酸溜溜地说:“哪怕他将来做不到,能有这句话也是妹妹的福气,我们啊”
彼时如茵看了看边上的二嫂,心疼二哥在外金屋藏娇给她带去的伤害,便体贴的说些别的事,将话题转开了。
此刻夜深,傅恒在书房尚未回房,如茵在灯下为儿子缝入夏穿的小肚兜儿,傅恒进门时她正挑烛心,似乎是嫌不够亮,傅恒便道:“你常叫我夜里少看书写字,自己却琢磨针线,什么活儿要赶着做,往后夜里不许再碰了。”
如茵娇然笑:“还不是你儿子要穿的,便是你的我也不会这样费心。”
傅恒温和地坐在一旁看她,如茵竟有些不好意思,问道:“事情做完了吗,饿不饿,我瞧你在大宅都没怎么吃东西,让人炖了鸡汤温在厨房里的。”
“在山西吃得腰也圆了,回来正想清减清减,往后宵夜都免了。”傅恒笑着,拿起如茵缝的肚兜看,“给他扯一块布便是了,还绣上这么细致的图案,可他转眼就长大,又能戴几时难道你年年都这样费心。”
如茵螓首微垂,粉面含羞,道一声:“难道福灵安一个你就满足了,我可盼着他有弟弟妹妹,这些小衣裳是穿不久的,可将来传给弟弟妹妹,他们兄弟姐妹的情意就都在里头了。”
傅恒心中微微一热,如茵的千般好,他实在不知从哪里说起,也正因如此,才对她心怀愧疚加倍怜惜。他自己对于将来有多少孩子并不在意,可既然如茵喜欢孩子,他也会跟着喜欢,现在的自己不知道该如何再对什么人或什么事付出感情,他便跟着如茵学,如茵喜欢什么,他就喜欢什么。
如茵收拾着手里的针线,丈夫回房了她自然不能撂下他不管,吩咐侍女端热水来一同洗漱,为傅恒穿戴寝衣时,想起白天妯娌们的话,问道:“我听大嫂说,皇上要东巡了,你去不去”
“我已经开始着手安排。”傅恒应道,“有人去打前站了,皇上似乎是要我留在京城,总之一切都会有安排,若是去也不过十天半个月就回来,你放心。”
如茵道:“好容易把你盼回来,实在舍不得你又跑出去,福灵安长大了,要有阿玛教养才行。我一个人带着他总会心软,他不听话的时候,要有个人拉下脸来管管,可我一凶他就往死里哭,我就硬气不起来了。傅恒,别的事我都不会麻烦你,可教养孩子,我一个人不成,阿玛也要有阿玛的责任才是。”
傅恒连连点头,道:“我知道你辛苦,福灵安是我们的长子,大哥好不好,对弟妹们很重要。”
如茵心满意足,顺势伏进丈夫的胸膛:“你能体谅我,我就安心了。”
几日后,皇帝东巡的事渐渐传开,听闻此次出行不带后宫妃嫔,女人们也就没了兴致,对于皇帝去做什么去哪儿都不在乎,互相念叨着会不会带什么新人回来,而魏氏如今在皇后身边打下手,反而不如刚回来那会儿,时时刻刻和皇帝黏在一起,虽看不出有什么失宠的迹象,但皇帝必然不能满足。而此刻尚无人知道,被她们认为不能满足的人,正满心想着如何为红颜再晋一晋位份。
长春仙馆中,红颜向皇后禀告了圆明园入夏后各处的用度安排,琐碎到各处分多少蚊香绿豆这样的事都打点得仔仔细细,皇后挑不出任何的不妥当来,听罢这些,便屏退旁人,对红颜说:“皇上与我讲,要将你晋封为嫔,这事儿你知道吗”
这几日皇帝都在长春仙馆,红颜都没怎么见过皇帝,自然是头一回听说,不免紧张地站了起来,只因端阳那天看着爹娘来去匆匆,她自己在心里想过,若是能晋封嫔位,往后亲人相见容易,皇帝这是看穿她的心思不成
“太后那儿是一道关,我和皇上约好了今天午后去和太后商议,万一”皇后温和地说,“万一太后不高兴,甚至对你有所误会,你千万稳住,不论什么事还有皇上和我在。”
红颜怔怔地望着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皇后轻叹:“并非针对你,我曾经也一直认为太后无情又专断,可后来一次又一次的事情证明,姜还是老的辣,许多事她做得不漂亮说得让人难堪,但到头来,是为了皇上好,为了咱们都好。红颜,将来你步步高升,她就会对你越来越严苛,若是有委屈,都看在皇上的面子上吧。”
红颜福了福身道:“有娘娘这句话,臣妾怎么还会有委屈。”
话虽如此,午后帝后与太后商议的结果,却不容乐观。和敬公主本是去为皇阿玛泡茶的,回来见殿内气氛沉甸甸的,华嬷嬷则上前示意公主退下,到门外和敬忍不住问什么事,华嬷嬷道:“为了魏贵人。”
屋子里,太后冷静地问:“今年才封了贵人,再等一年也等不及吗若是她有了身孕,哪儿都说得过去,我也不会为难你们,可如今倒是给一个说辞,就是其他人来我面前道委屈,我也有话可说。”
弘历与皇后对视一眼,他道:“贵人毕竟低微,儿子希望她能更好地相助安颐,嫔位不高不低刚刚好,皇额娘您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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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 恭喜皇上(还有更新
“这原本是你们的事。复制网址访问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皇太后一笑,将目光投向儿媳妇,皇后温和娴静地陪坐在一旁,没有了永琏过世后那几年对自己拒之千里的陌生感,可越是如此,太后竟越是心疼,不禁道,“但弘历你要知道,她地位越高,将来孩子的地位也越高,如今只有永琪的额娘愉妃,是科尔沁的格格还摆得上台面,其他人呢反是大阿哥的额娘倒是个满人,但你不怎么喜欢永璜不是。并非额娘要与你计较什么满汉之分,可皇家血统还是要谨慎才好。”
皇帝本是从骨子里不在乎满汉之分,所以根本没想过这么多,非要想得那么远,若是皇后再无所出,他们早已说好,将来红颜有所出,就把她的儿子养在中宫,但如今看来美好的想法,到时候必定又风波四起,甚至触怒太后。
弘历感觉到,他与母亲之间以为了这件事竖起一道高墙,干咳了一声道:“皇额娘,还是觉得不妥当”
太后颔首:“你很着急吗不是说就要东巡去了,不如等你回来再商议这件事,叫我看”做母亲笑意深深,她似乎觉得弘历单独出门一趟,必然被外头沿途风光吸引,少不得觅得一些美色,兴许东巡归来,心就不在魏红颜身上,都不会再强调这件事。
皇后朝皇帝递过眼色,示意他不要硬撑,弘历压住了心里的不悦,只能道:“儿臣听皇额娘的安排,待东巡归来再议。”
太后满意地说:“这样才是,皇上该以国事为重,后宫的琐碎就交给我和安颐吧。”
碰了一鼻子灰,离开凝春堂时,弘历脸上不好看。原本夫妻俩来见太后,总是弘历先走,皇后陪着再说说话,今日他们却一同离开。走时皇后吩咐和敬好生陪着太后,说没几句话,皇帝已匆匆出门,和敬忍不住问母亲:“额娘,皇阿玛在生气,生谁的气”
“不是额娘,你放心。”皇后知道女儿担心她,道,“你皇阿玛,在和自己生闷气呢。”
她说罢这句,就追着皇帝出来,花盆底子踩得脆响,弘历听见了才停下来转身等候,皱眉道:“慢些,慢些。”
皇后自嘲:“可是我有些年纪了,不能像十几二十岁那会儿跑跑跳跳,那会儿是天真活泼,如今是摇摇晃晃看着叫人心慌再者,皇后要端庄稳重。”
弘历纠结的神情里露出几分笑容:“这会子,也不说些好听的。”他伸手搀扶皇后走了几步,两人并肩而去,他叹道:“额娘到底是不喜欢红颜,罢了,朕不能太强求,不然又给她招恨。”
“既然皇额娘说东巡回来再商议,你算算日子呀。”皇后提醒道,“若是红颜能有好消息,等你回来时,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弘历看着她,两人半晌不言语,他终究是点了点头,除了这个法子,还能怎么样。说起位份高低,皇帝当然希望给自己喜欢的女人更多尊荣,他知道红颜不在乎,可红颜若能有所晋升,将来做任何事都能简单一些,不然现在屡屡成了破例的事,反给她惹麻烦。
夫妻俩在半路分开,皇帝回韶景轩,皇后回长春仙馆,红颜早已离去,书案上摆着一摞摞整理好的账册,皇后随手翻了几页,问留在这里的千雅:“红颜都核对过了”
千雅应道:“魏贵人都看过了,有问题的已经退下去核查,魏贵人觉得身子不大爽利,就先回去了。”
皇后问:“她怎么了”
千雅并不清楚:“瞧着气色是不大好。”
等皇后派人来平湖秋月问,红颜自以为是累了歇歇就好,就没让宣太医,这会儿昏昏沉沉睡了一觉醒来,却觉得天旋地转,皇后派来太医诊治,果然是染了风寒,而越到夜里症状越明显,红颜当真病倒了。
妃嫔染病,皇帝本不宜接近,可弘历还是趁着夜色赶来,红颜鼻息深重说话的声儿都变了,可拦不住皇帝闯进来。她只能用丝帕蒙着脸,生怕会传染给皇帝,弘历与她说了好久的话,见红颜看到自己来反而坐立不安不得安生休息,才不得不离去。
回到长春仙馆,皇后问红颜如何,得知病得不轻,哪怕两三天好了,也有一阵子要吃药调理,换言之这些日子里,她不可能与皇帝行房,也就不能赶着皇帝出巡前有什么好消息。弘历当然不会在妻子面前表现出失望,皇后亦劝他:“你安心出巡,我会好好照顾他,调理好了身子回来也是一样的,这阵子就让她休息吧。也是我不好,见她那么能干,好些事顺手就交给她,把她累倒了。”
“这些日子,朕就在你这儿歇着,免得她们一个个又惹是生非。”皇帝生怕红颜病着的日子,他若去别处,她心里会不自在,唯有皇后这里最合适,之后再没有提起封不封嫔,等红颜精神好起来,五月已过。
六月酷暑,毒日头明晃晃地照着圆明园每一个角落,妃嫔住处附近,时常可见太监举着长杆驱散知了,唯有平湖秋月没这样的光景,红颜反而喜欢听知了在窗外鸣叫的声响。
不可否认,养病的日子颇有些寂寞,彻底好了后,皇后和愉妃才分别来看过她,倒是和敬常常趁太后午睡时偷偷跑来,她们一道坐在福海边吹风说悄悄话,解了红颜许多寂寞。毕竟弘历再如何惦记他,国事当前,每日抽出空闲来望一眼时,天也快黑了。
封嫔的事没有了下文,红颜承认自己曾有一丝丝期待,她早在做宫女时就初尝权利的滋味,纵然如今仅仅是希望因此能多多与家人相见,谁不盼着自己好呢。可既然帝后都不再提起,她便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更希望太后不要因此误会她,她依旧会踏踏实实做她的魏贵人。
六月末,皇帝即将出发至多伦诺尔,傅恒负责京城这边的准备,而草原上也早早传来消息,恭候皇帝大驾。皇帝最终把傅恒留下了,说如今太后皇后与妃嫔都在圆明园,比不得紫禁城戒备森严,需要有妥帖的人看守圆明园,皇帝等同是把妻儿母亲都交付给了傅恒,责任重大。
傅恒领了差事,来向皇后请安,并商议之后的安排,好在皇帝出巡前让他放心,姐弟俩说正经事一板一眼,但说罢正经事,傅恒就要离去,不会对姐姐表露出半分亲近。皇后颇有些失意,此刻看着弟弟转去的背影,心里空落落的,而傅恒突然有转了过来,她眼中一亮,问道:“还有什么事。”
傅恒神情淡漠地说:“臣忘记向娘娘禀告,如茵有身孕了,之后一段日子恐怕不能到园中来请安,娘娘若想见她,还请再等几个月,好让胎儿稳固些。”
皇后欣喜不已,笑道:“福灵安要做哥哥了,傅恒啊,你”
“臣告退。”傅恒躬身施一礼,根本不愿与姐姐说什么家常话,转身就走了。
皇后心里一阵揪着疼,也因为弟弟这样的态度,让她明白傅恒心里根本没放下红颜,虽然他与如茵万般好,还是让人担心总有一天会发生些什么,而如茵天天陪在他身边,真的看不出来吗
“都要七月了,还这么闷热。”皇后不禁解开了衣领,这几日动不动就浑身烦闷燥热,若非怕对身体不好,最好天天吃冰凉的东西才能束缚,御膳满满当当地送来,她总是没有什么胃口,但一直当是苦夏,皇后根本没多想。
皇后将千雅喊到跟前,让她给如茵预备贺礼,并派人去告诉红颜这个好消息,可千雅却另惦记着一件事,那么巧福晋有了身孕,她便壮着胆子说:“娘娘,您这个月的月信还没到。”
皇后一愣,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随即就苦笑:“怕是天气太烦热,你看我这几天胃口也不好,过几天就该来了。”
可这话说出口,皇后心里却突突直跳,永琏刚走那会儿,每个月都盼着每个月都落空,月信从未有过不准的日子,每一次到来都让她觉得天塌了似的,如今却已经不在乎到了,连日子都记不得了。
“娘娘,就当是平安脉,让太医来瞧瞧吧,您好一阵子没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