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嫔则感激道:“臣妾不过是中暑,还劳动娘娘亲自来探望。”
妃嫔生病,本是红颜该关心的事,但她来不来全凭心意,不值得婉嫔感激,可今日这一趟来得值。愉妃虽也常常提点她如何应对太后,但愉妃那样谨慎,有些话并不会全都对红颜说,而她再不济也是曾在太后跟前得了好处的,实在不该转过身又数落太后的不是,这点红颜能理解。
此刻婉嫔这番话听下来,果然太后做贵妃那会儿,就是极有手腕之人,不论是与先帝爷的后妃争,还是替儿子管着家,她的立场之外,左右她喜恶的就该是私心了。
离开九州清晏,樱桃说已经将那个被颖贵人虐打的宫女送去平湖秋月,往后就跟在温惠太妃身边伺候,那小宫女拼命给樱桃磕头,谢谢她们救命之恩,樱桃此刻唏嘘:“我们做宫女的,最大的福气是跟个好主子,若不然就做些闲散的活儿,最最背运就是跟了恶主,就是被打死了都没人管。”
红颜笑她:“你是小姐似的被养大的人,难道是跟了我吃苦了?哪里来的这样的感慨,他们受的苦,你受过?”
樱桃嘿嘿笑着,但正经问:“太后那么喜欢颖贵人,会不会找主子的麻烦?嘉贵妃如何奴婢是不管的,可别让太后把事儿全推在咱们身上,又要责备您管理不善,她老人家能,她来呀。”
“多嘴,你这样胡说,我倒是要打你的。”红颜似嗔非嗔,道,“且看这件事如何发展,估摸着皇上过阵子还得对颖贵人好。八月里皇上要去巴彦沟行围,并接见蒙古诸王,少不得带颖贵人去,颖贵人虽不是什么亲王格格,到底是草原上来的,皇上总要做得漂亮些。这件事除非太后找上门来,不然我就不管了。”
樱桃听说皇帝要出门行围,眼珠子蹭的就亮了,笑眯眯问红颜:“主子随不随万岁爷去?”
红颜嗔道:“你呀,时不时还像个小孩子,听见出去玩儿心就飞走了。”
樱桃眼馋地问:“奴婢从没见过草原是什么样儿的,常听愉妃娘娘提起来,实在心痒得很。”
红颜这才道:“我就不心痒吗?”
樱桃大喜:“主子要随驾?”
红颜忙拦着她道:“小点儿声,皇上只悄悄告诉了我,去不去且要看朝廷怎么安排,别张扬。”
这日待红颜回天地一家春,愉妃和舒妃都来问颖贵人挨打的事,虽然怕太后事后找人麻烦,但颖贵人那嚣张,果然要嘉贵妃这样的才治得住,愉妃甚至道:“太后若是找嘉贵妃麻烦,我倒要帮她说几句话,那颖贵人再不收拾,是不是打算封自己做皇后了?”
但颖贵人这顿打,却挨得值了,皇帝当日就亲自去探望她,撂开手好一阵的人,竟然为了这件事反而又亲热起来。嘉贵妃虽然没受到皇帝和太后的问责,但皇帝突然又对颖贵人好,让她吃了苍蝇似的恶心。
之后一阵,颖贵人受尽怜爱疼惜,但因身上有伤不能侍君,皇帝似乎也无心与旁人**,不过是白日里去看一眼颖贵人,那几日都清心寡欲歇在韶景轩。
六月一过,暑热渐消,七夕前终于有行围巴彦沟的旨意下来,皇帝才兴冲冲来了天地一家春,嘱咐红颜:“你别光忙着宫里的事,记得准备好行装虽朕出门。”
红颜见皇帝的神情,与樱桃那日得知要出门时一样的欣喜,那心早就飞出去了。她为皇帝不再因皇后失去悲伤痛苦而高兴,也感慨果然这世上任何事都会过去,喜也好悲也罢,时间会带走一切,对谁都是公平的。
因弘历动手动脚的,红颜手里本在缝佛儿的小褂子,她扭开身道:“皇上小心扎着手。”
可皇帝数日不行**,正当年的人,见到红颜这般温柔体贴的美人儿,心里就一团火似的,在一旁很不老实。红颜嫌弃他道:“也不知是不是在谁的身上又揉又摸,人家受了伤,正是该怜香惜玉的时候。可摸了那样的地方,再来摸臣妾新作的衣裳?”
弘历哭笑不得:“朕怎么会去……”他干咳了几声,“旁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朕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若真是怜香惜玉,会不追究嘉贵妃的错?”
红颜撂下针线,要去倒茶,说道:“这一回,嘉贵妃娘娘,还真没什么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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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2 别怕(还有更新
一碗茶送到手边,弘历晓得这一刻红颜是不会叫他碰的,又是心痒又是无奈,将茶水灌下去,浇灭几分火热的心,但还是一把搂过红颜过个干瘾,说道:“朕知道她没有错,但若是怜惜颖贵人,自然要帮她出口气,不论对错嘉贵妃都不会有好果子吃。太后那里也是瞧着朕的动静,朕若不闻不问,她就该找你和嘉贵妃的麻烦。”
“万岁爷,真是辛苦,真是思虑周到。”红颜似是称赞,实则挖苦,叫皇帝往她腰上掐了一把,吓得她赶紧挣扎着躲开了。
“你往哪里去,过来。”弘历虎着脸,心里一团火又熊熊燃起,目色迷离地说着,“朕想你了。”
红颜却温柔如水,哄他道:“青天白日,像什么样子,臣妾可不会答应。佛儿在愉妃姐姐屋子里玩,今晚不叫她回来,臣妾时时刻刻都陪着您可好?”
皇帝咽了咽干涩的咽喉,拉过红颜的手摩挲着,像个负气的孩子似的不说话,好半天总算冷静些。红颜吩咐樱桃热参汤来,一面劝他道:“皇上清心寡欲数日,必然是为着龙体自制,这是极好的事,臣妾心里可高兴了。但偏是如此,忽然又忘情纵欲,如久饿之人暴饮暴食,必然伤了脾胃的道理是一样的,但凡悠着点儿,细水长流。”
道理皇帝自然懂,只是贴心的人儿在面前,他少不得把持不住,眼巴巴地望着红颜,叫她哭笑不得,依偎在身边道:“吴总管说昨晚又通宵批折子,您哪里来那么好的精神?等下喝了参汤歇一歇,臣妾给佛儿把褂子做了,这天转眼就凉了。”
“嗯。”弘历慵懒地应了一声,半靠在垫子上,红颜就坐在他身边侍弄针线,两人说些贴心的话,静悄悄的好不安宁,待樱桃送来参汤,皇帝懒懒地只喝了半碗,合眼迷糊时,随口道,“从巴彦沟归来,就该回紫禁城去了,明年开了春再来圆明园。”
红颜应道:“是,臣妾会派人先去打点。”
皇帝轻声说:“咸福宫的门,看紧些,朕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她。”
红颜心中一冷,自然不是为皇帝的“无情”,而是想到佛儿到底是她亲生的女儿,红颜不知道自己的解释能不能得到孩子的谅解,而纯贵妃若一直这么“难堪”下去,将来就是佛儿被人嘲笑诟病的短处,即便是金枝玉叶又如何,若不然皇后为什么会拼尽全力要成为和敬的荣光。
弘历眯眼看到红颜发呆,一时睡意全无,打起精神问道:“怎么了,若是怕她再生事端,为何不照朕说得去做?”
红颜摇头道:“臣妾是在想,如何把一切做得体面些,真没必要让外人说三道四,她自己在那里头呆着,就够折磨的了。”
弘历又闭上了眼睛,轻轻拍了红颜的手背道:“你想怎么做,就去做吧,你为她把女儿养得这样好,还留她一条性命,想想她对你的所作所为,呵……”
皇帝的一声冷笑,让红颜的心颤了颤,她觉得皇帝似乎真的不知道纯贵妃与那场疫病的关系,不知道也好,知道了心里有恨,非要追究,难道还是皇帝薄情的错?
“睡吧,这么多话。”红颜嗔了一句,才讨得皇帝展眉,故意把身子往她身上靠了靠,这才安心睡过去。待他一觉醒来,红颜刚缝了最后一针,正勒着手指咬线,不想这银丝线十分坚韧,她不小心太用力,一下就在手指上划出血口子,鲜血登时顺着葱葱玉指淌下来,不等她拿帕子捂住,皇帝坐起来一把捏了她的手,怒道:“你瞧瞧?”
为了银线划出的伤口,皇帝大动干戈地把何太医找来,叫愉妃和舒妃都以为出了什么事,知道缘故都哭笑不得,舒妃更是酸溜溜地说:“她身上的皮肉都是用皇上的心做的,能不疼吗?”
自然这只是玩笑话,舒妃再不会像从前那样真的吃醋嫉恨,会赶来问个究竟,也是怕红颜真有什么事。而她们虽没进来,皇帝和红颜知道外头有动静,红颜忍不住说:“皇上非要这样,就没意思了,臣妾在其他人面前,会很难做。”
弘历冷着脸说:“你若不弄伤自己,哪里来这些事,你还有脸说?”
见皇帝真的不高兴,红颜也不知该如何自处,是高兴他这样心疼自己,还是畏惧帝王威严?记得如茵说她上回冒险把自己和皇帝惹出暧昧的传言,回去被傅恒训得直发抖,而这会子她看弘历就有几分害怕,一向和和气气百依百顺,突然冷下脸,的确很有威慑力。
“不就是……一道口子。”红颜嘴硬,见皇帝不耐烦,她心想离了便是了,可脚还没落地,被皇帝猛地拉回去摁在身下,吓得她心里突突直跳,这次软下来道,“皇上别这样,下回一定小心。”
皇帝忽然就笑了,爱不释手地在她面颊上亲了两口,温和地说着:“朕是心疼你才会急,细皮嫩肉就这么淌出血来……”话没说完,弘历的心就揪了起来,伏在红颜身上将她抱在怀里,只闷声说了句,“再不许了。”
肌肤相亲,红颜感受到的是皇帝对于失去的恐惧,他的气息那样沉重,不是情欲的暧昧,也不是玩笑的责备,他是真的心疼自己流的那一丁点的血,心疼生命的任何损伤,他怕失去自己。
“再没有下回了,皇上……”红颜犹豫再三,道了声,“别怕。”
这一晚的**,便另有一番情趣,皇帝清心寡欲数日,雄风更胜从前,红颜亦是盛开的年纪,颠鸾倒凤、旖旎缠绵,恨不能黎明不来,只与星月常伴。隔日彼此都清醒过来,红颜竟有几分初ye的腼腆,脸蛋儿红扑扑地伺候着皇帝穿上重重朝服,待弘历离开天地一家春,一步步踏出去的,都是龙马精神,园子里的人都看在眼里,而更知道,皇帝昨晚在令妃殿阁里留宿。
而这日正是众妃到接秀山房向皇后请安的日子,也是为了皇帝行围巴彦沟,做一番商议与安排,皇帝的意思是带众妃同游,没想到皇后却不愿大把的人跟着出门,她不愿担管理这些女人们的责任,明着希望众人辞过皇帝的邀请,别跟着去添麻烦。
皇后这么直接,底下也无人敢说什么,嘉贵妃性子张扬,且对新皇后的态度与大行皇后总有不同,当场便说:“臣妾是要随驾的,皇后娘娘若是不答应,臣妾就去求皇上。”
皇后不以为意,笃然道:“不是我不答应你们去,是希望你们体谅皇上,走这一趟,不过来回几日,却要费去人力物力无数,茫茫草原看一天就厌了,有什么意思?”
嘉贵妃的目光将众人一一扫过,忽地问起了红颜:“令妃,你去不去?”
红颜早就被皇帝要求随驾,她当然得去,可万没想到皇后是这个意思,现在她也进退两难,若说不去,传给皇帝知道他一定又要生气,可若说去,皇后这边……
还是愉妃会说话,笑道:“不如让皇上自己来选,皇后娘娘把心意告诉皇上,再让皇上选几个想带的人,到时候见了蒙古亲王,也好去他们的福晋说说话。”
皇后淡漠地说:“那你就去回皇上吧,我不想去。”
众人知道皇后在这接秀山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前做娴妃那会儿,还总爱在园子里转悠,甚至是每天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转悠,现在却像出家人一般,清净得不染尘世,好像根本不明白,她已经是大清的国母了。
红颜在边上默默地想着,大行皇后不愿做皇后的心思,是深藏在心里的,这一位,巴不得写在脸上。
皇后很快就让所有人散了,妃嫔们退出接秀山房,还要走很远的路回去,嘉贵妃嘴里嘀嘀咕咕,像是在说什么“她怎么不去山里出家”的话,旁人都没搭理她。那么巧,她的肩舆升起来时,目光随便一晃,就看到了躲在人群后的颖贵人,她勾了勾手指头让颖贵人上前。
颖贵人就算狠毒了嘉贵妃,也怕再挨打,不敢当众顶撞,毕竟皇帝虽然怜香惜玉,可到底对她怎么样她心里最明白,而皇帝都没问嘉贵妃半句不是,必然还要助长她的嚣张。
“身上的伤好了?”嘉贵妃毫不顾忌地问起来,打在那种地方,实在是羞耻。
颖贵人拜倒行礼,回话道:“臣妾的伤好了,多谢娘娘记挂。”
嘉贵妃一脸不可一世的骄傲,又问:“那能骑马了吗?怕不怕颠得慌?这回你是不是也要跟皇上去?”
颖贵人哆哆嗦嗦地应着:“臣、臣妾……听皇后娘娘的安排。”
嘉贵妃长眉拧起,怒道:“你的意思,是本宫不听皇后娘娘的安排?”
颖贵人吓得要哭了,不知如何说才是,愉妃上前道:“娘娘,臣妾要去韶景轩回话,不如您和臣妾一起走一趟,告诉皇上,您要随驾去行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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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3 我就是那个可靠的人(三更到
真要让嘉贵妃去找皇帝,她却缩了起来,强撑着体面道:“皇上日理万机,怎么能为了这点事就去叨扰,你这会子急什么?”如此一来,她便不再为难颖贵人,撂下一众人坐了肩舆而去。
舒妃从旁摇曳而至,挽过红颜与愉妃道:“我们也走吧,回头人家哭哭啼啼的,太后还以为是我们欺负了她。”
颖贵人屡屡对愉妃不敬,可今日却是愉妃为她解围,但愉妃也没有好性儿再来安抚她,她也只是不希望在接秀山房外把事情闹大,皇后虽是冷漠心硬的人,可她到底是皇后,真动了气,未必好对付。
三位娘娘并肩而去,怡嫔、婉嫔几人也跟着走,宫里有年资的妃嫔不屑与新人多言语,而新人们又排挤得宠的颖贵人,她凄凉地孤零零地跪坐在地上,就连自己的宫女也怕,怕像上回那样,怕好心去搀扶反而被虐打。
倒是听说外头有动静,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的花荣见到这光景,上前来将颖贵人搀扶起,屈膝拍去她华丽裙衫上的尘土,温和地说:“入秋了,地上凉,贵人可别仗着年轻就不爱惜身体。”
颖贵人抹掉眼泪,知道花荣是皇后身边的人,她不敢轻视,哽咽着说了声:“多谢花荣姑姑。”
花荣笑道:“奴婢可不敢当,贵人早些回去吧。”
颖贵人这才晃晃悠悠往回走,前头姐妹们都是三五成群,唯独她一个落单,连宫女太监都不敢亲近,这样的境遇,与她刚进宫那会儿的风光有着天差地别。而且不论外人怎么看,皇帝去陪伴她时说的什么做的什么,颖贵人自己最清楚,她能有多大年纪,如今才知道,自己太幼稚。
花荣见所有人都离了,才回主子身边去,一重重门将外头的纷纷扰扰隔开,接秀山房宛若世外桃源,可以看到宽阔浩淼的福海,但外面再多的纠葛麻烦,也进不了宫门。皇后又一个人坐在水边发呆,手里握着一支木槿,但见花叶零落,星星点点随波而去,像是能把她的相思带去远方。
“像是嘉贵妃又对颖贵人做规矩,已经散了,没什么事。”花荣禀告道,“还有便是老爷打发人来问,新开的坐胎药娘娘这边吃得可好。”
皇后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意思都在眼神里,花荣唯有道:“奴婢明白了,照旧还是扔了。”
可她自己心里清楚,她已经断了皇后的避孕之药,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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